四、突如其來的緣分

01.

“你放心。”

童彤將手中的奶茶放在桌上,義憤填膺道:“臭小子,敢放我姐們兒鴿子,怕是活膩了,昨天晚上我替你削了他,打得這孫子哭天喊地。”

路昭:“……”

路昭實在是忍不住問:“你說的‘打’應該是……”

“遊戲裏。”

路昭總算放下心來,但下一刻,她又皺緊了眉:“嗯?你又開始打遊戲了?”

“嗐,”童彤嗔怪道,“這還不是為了你?”

“少來!”路昭氣憤不已,“少拿我當擋箭牌。”說完又奇道,“你又打遊戲,白羨不生你的氣?”

白羨是童彤的男友,兩人從大學談戀愛一直到現在,家長都見過了,隻等童彤想結婚的時候,戒指一套就能叫爸媽。

平時兩人感情好得很,但隻要涉及一個問題,必定吵架。

那就是童彤打遊戲的事。

這姑娘哪兒都好,隻一個毛病,重度網癮患者,從小學起,個子還沒電腦高的時候,就偷偷摸摸去網吧打遊戲,那時候網吧對於未成年人的限製還沒那麽嚴,簡直是她的黃金時代,也造就了她極深的網癮。

且她在遊戲這方麵,勝負欲極強,絕對不能容忍自己屈居第二,哪怕是玩消消樂,她都得玩通關了才開心。

因此她要麽不玩,一玩起來,那就是昏天黑地,不吃不喝,撐個三天都沒問題。

白羨為了她的身體健康,嚴禁她玩遊戲,但眼下她居然犯了禁,故而路昭有此一問。

童彤抿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隨後她一腳踢出了先前塞在腳下的行李箱:“所以這不被趕出來了,前來投奔你嘛。”

路昭:“……”

童彤眨眨眼:“你會收留我的吧?”

你行李箱都扛出來了,她還能說不行嗎?

“唉,”童彤歎了口氣,“說來還是不應該把那男孩兒介紹給你,愛打遊戲的都不靠譜。”

這姑娘完全沒發現她把自己也罵了進去,路昭感覺自己摸到了點苗頭。

“所以,他放我鴿子的理由是……”

“和別人打排位,搞忘了。”

路昭:“……”

她就知道!

童彤捧住臉,眼冒紅心道:“說起來,還是那天酒吧裏那個男孩子帥氣啊,唉!”

路昭已經聽童彤和夏惟爾說起這件事很多次,說她酒吧買醉的那晚,拐了一個大帥哥。

她不禁有些好奇了:“那人到底是有多帥啊?值得你們反反複複念叨那麽多次?”

“大概就是,他和白羨在我麵前雙膝跪地,求我嫁給他們之中的一個,我都要考慮考慮的那種。”

白羨聽了會想打人。

“喂,你適當一點行不行?”路昭翻著白眼,“白羨和你這麽多年感情,而且他也不差啊。”

當年S大的校草,就是這麽被你淩辱踐踏的嗎?

“哈哈哈,開玩笑啦,我還是愛我家羨羨的。”童彤笑道,“而且你知道嗎?夏惟爾差一點就幫你要到那帥哥的微信了,可惜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

“不過,夏惟爾不是也給你介紹了一個男生嗎?”

“嗐,”路昭捂住眼,“別提了。”

“怎麽了,也放你鴿子了?”

“那倒沒有,我倆就隻在微信上聊過。”路昭道。

“那是什麽問題?”

“他的職業,是酒吧DJ,”路昭滿臉生無可戀,“所以,隻要他一說話,我的腦子裏就自動播放那首旋律。”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唱了出來。

02.

“oh-oh,我的心兒碎,oh-oh,我的淚兒垂。”

KTV裏,夏惟爾嘴角抽搐地看著屏幕前那個拿著話筒揮淚唱歌的女人,滿頭黑線。

“她這唱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童彤抓了把爆米花,邊嚼邊口齒不清晰地道:“估計是自己即興作的詞,隨她開心吧,這孩子被打擊得三觀都崩塌了。”

包廂裏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夏惟爾和童彤堵著耳朵,但這家KTV音響實在太好,路昭的歌詞一個勁兒地往她們耳朵裏灌。

“低頭看你踩的匡威,我吃土還了三月花唄,再看妹子身上的格子襯衫,我衣櫃剛好有件同款,送的時候說是VANS爆款,掃碼一查莆田包郵二十九塊三。”

夏惟爾:“……”

童彤:“……”

好不容易等到路昭一曲唱畢,眼見她又要唱“我聽見雨滴落在青青頭頂”,兩人連忙上前,一個搶麥克風,一個將她拖回沙發上。

路昭坐回沙發,做厭世鹹魚狀。

童彤看不過去,開解她:“你別這樣,說不定是你誤會了,怎麽可能有人剛分了一段談了七年的戀愛,就馬上談新的呢?”

這句話像是碰到了路昭身上某一個開關,她馬上從無精打采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掏出手機,點開那張她已經看過無數遍的照片,湊到兩個閨密的眼前。

“怎麽可能是我誤會了?你們看!你們看!”

照片上是四個人坐在階梯上的合照,兩個男人,分別是程是、程非,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女人是程是的女朋友胡嘉林,另一個女人她不認識,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是程非的新女友。

夏惟爾再次認真看了,寬慰她道:“這也沒什麽,說不定隻是朋友一起出去玩,坐在一起拍張照而已。”

路昭卻像是料到她有此話,翻出了另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不再是四個人的合照,而是一隻被放在女人大腿上的怪獸史努比玩偶。

童彤不解:“這有什麽問題嗎?”

路昭調出之前那張合照。

“你看,玩偶是這個女人拿著的,證明現在這雙腿,也是她的。”

“嗯哼。”童彤點點頭,“那又怎麽了?”

“那你再看。”路昭又點開第二張照片,放大,“她腿邊這雙穿著牛仔褲的腿,是程非的,兩個人靠得很近,早超出了朋友的範圍。”

童彤驚歎:“我才發現!”

不僅戀愛中的女人是福爾摩斯,失戀的女人在探聽前任的感情現況時,也是破案的一把好手。

童彤崇拜不已。

“而且……”路昭的表情黯淡下來,“那女人身上穿的襯衫,你們就不眼熟嗎?我也有一件,是他送給我的,是情侶裝來著,現在那女人穿的肯定是他的衣服。”

“更搞笑的是,”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腳上穿的鞋子,是他今年生日我送的禮物。”

“我去,好惡心。”童彤皺眉道。

在一起七年,就算是養條狗都養熟了,這男的不僅在分手後無縫銜接,還穿著前女友送的鞋,給現女友穿與前女友的情侶裝。

也不知是惡心誰!

“不過,”夏惟爾很好奇,“就像你歌詞裏唱的,那件襯衫真的莆田包郵嗎?是你誇張了吧?”

“是真的,他朋友做這個生意,他為了捧場買的。”

“這你都能忍?男朋友給你買假貨?”

路昭困惑道:“這有什麽?不是為了照顧朋友生意?”

夏惟爾恨不得掰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裝的什麽雞零狗碎的東西。

“換位思考,你會給男友買假鞋嗎?”

給程非買假鞋?

不,不,她還沒思考,就已經得出了答案。

她是寧願自己穿假鞋,也不願意給程非買假的。

“再說,照顧朋友生意,他自己照顧就行了,幹嗎還買給你?”

是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路昭突然開了竅。

路昭歎了口氣:“難道,男朋友給不給自己買名牌,就這麽重要嗎?”

夏惟爾點了點頭,神色嚴肅地看著她:“姐妹,相信我,男的肯不肯給你花錢,真的很重要。”

她分析道:“不是說一定要買貴的買好的,而是他目前為止,能給你的是不是最好的。就是有他一口湯,就有你一口飯吃,你用你那顆生鏽的腦子想一想,如果一個男人,明明工資很高,卻連一支口紅都不舍得給你買,你要怎麽與這樣的男人,去度過你有且僅有一次的寶貴人生呢?”

路昭依舊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夏惟爾踢了踢童彤:“你可能覺得我說得不對,那你讓童彤來講一下。”

童彤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昭昭,可能這麽說會有些物質,但真的,我真真切切感受到白羨對我的愛意,是大三那年我過生日,他送了一台蘋果最新款的電腦給我,他那時候也沒錢,又不會拿家裏的錢給我買禮物,那個錢是他兼職賺來的,那時候,我才明白,啊,這個人原來這麽愛我啊,甘願打上好久的零工,隻為了買台電腦給我。”

路昭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

“那台電腦……”

“哦,後來被他發現我拿來打遊戲,被收繳了。”

路昭:“……”

“好了,不管怎樣,程非已經是過去式了,他怎樣都與你無關了,你別傷心了。”夏惟爾勸解道。

“我不是傷心。”

當然,這句話聽在夏惟爾和童彤的耳朵裏,就成了逞強和打死不承認的嘴硬。

其實路昭真的不傷心。

如果按照夏惟爾男人花錢就是真心的理論,她再回頭去仔細想一想,程非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願意在她身上花錢的呢?

一個以前總是會花心思給她買禮物的男人,從學生時代的發夾漂亮本子,到後來有點小錢之後的手表香水,是究竟什麽時候,變成了隻願意給她買廉價襯衫的吝嗇鬼?

她仔細想一想,發現那竟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再想一想三四個月前她在他手機上偶然看到的和女生曖昧的聊天記錄,他說那是一個微商妹子,為了給她買七夕禮物,才多聊了幾句。

再到後來兩人在微信上除了早晚問候的可有可無的聊天,他時不時深奧得讓人看不懂的朋友圈,他不願意將她設為相冊封麵等等諸如此類的瑣事,原來都是他變心的蛛絲馬跡,而她深陷在兩人過往七年的美好裏不願醒來。

誰說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福爾摩斯?

也有那麽一兩個特立獨行的蠢貨,裝聾作啞,像個滑稽的小醜,活生生給人看笑話。

所以路昭並不傷心,她是生氣。

排山倒海般的生氣。

事情的本質不一樣,被甩是心態問題,而被綠是尊嚴問題。

程非這不僅是背棄了七年來兩人的山盟海誓,這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童彤揉了揉路昭埋在桌子上的腦袋。

“乖,親愛的,我們去玩吧,今天是萬聖節,正好你工作也結束了,我們去遊樂場玩一通!”

路昭將腦袋扭到一邊,語氣低落:“不想去。”

童彤攤了攤手,無奈地看著夏惟爾。

夏惟爾卻示意她放心,拿起路昭放在桌上的手機,點開那則罪魁禍首的朋友圈。

她清了清嗓,抑揚頓挫地念叨:“鬼節出來捉鬼!哈哈哈———— ”

念完,她故意歎了口氣道:“唉,同樣是分手,人家就過得風生水起,大好的萬聖節,還……”

“哼!”

剛還趴在桌上作死人狀的路昭迅速從桌上抬起頭,一拍桌子。

“去!我們也去!”

童彤:“……”

童彤悄悄地衝夏惟爾比了個大拇指。

03.

“好,我跟她們說說。”

童彤掛了電話,跟等在後麵的兩個人說道:“白羨說,他也要和我們一起去遊樂園。”

剛說完,就遭到了兩個女生的拒絕:

“說好了是閨密之夜,你帶老公來,是什麽意思?”

“我現在麵臨前任找了新女友的無情打擊,你還要帶著老公在我麵前秀恩愛,你是什麽意思?”

“好吧,”童彤聳了聳肩,“我也是不想他來,可他非要來,還說什麽門票錢他全包,誰稀罕他那幾個臭錢啊。”

路昭:“快去跟我羨哥回個電話,說我們很歡迎他來,要不要順便去接一下他?”

夏惟爾:“這麽晚了我們三個女生回去也不安全,白羨能來就最好了。”

童彤:“……”

遊樂園。

“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

女生震耳欲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直把路昭嚇得虎軀一震。

她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披著黑袍化著鬼妝的男人拖著條鎖鏈,在追著一個女生跑。

女生被他嚇得花容失色,邊跑邊尖叫。

路昭掏了掏耳朵,說:“這有什麽嚇人的,待會兒我隻怕會被她們的叫聲嚇到。”

她探頭看了眼長龍似的隊伍,忍不住抱怨:“這還得排多久啊?我都說了不來了,沒意思。”

童彤安慰她:“好了,就快到我們了,耐心點,聽說這個櫻花鬼伎館裏,有個小哥哥特別帥!”

路昭翻了個白眼。

三十分鍾後。

終於輪到路昭、童彤他們四個人了,跟著前麵一對情侶,六個人一起進去。

“走吧。”

夏惟爾一拉路昭的手,發現竟然拉不動她。

她回頭一看,隻見路昭看著鬼屋入口,表情僵硬。

“怎麽了,路昭,走啊。”

路昭牙齒打戰道:“我……突然有點恐慌。”

夏惟爾:“……”

剛剛誰說“這有什麽好怕的”了?

“走!”

夏惟爾說一不二,仗著自己的身高優勢,將路昭往腋下一夾,半挾持地將她押進去了。

一進去。

路昭:“啊!”

“還沒見到鬼呢!你鬼吼鬼叫什麽!”

路昭:“我不進去了!我要回去!這裏不適合我!”

童彤和夏惟爾一人一邊,架著她的兩條胳膊,將人拖了進去。

“救命啊!我不進……啊!有鬼啊!有鬼!”

“這是人假扮的!你別怕!”

童彤和白羨兩個人往前走了,夏惟爾看著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的女人,頭痛不已。

“你快給我起來!童彤他們都走了!再不走就追不上他們了!”

路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就是不起來。

夏惟爾毫無辦法,隻得拖著她往前走。

路昭不敢起身,簡直成了夏惟爾的一個專屬腿部掛件。

她們走進一個陰森的紅色小房間,頭頂都掛滿了白色的經幡,上麵還有隱隱的血跡,還垂著一根根鏽跡斑斑的鐵索。

路昭半蹲著跨過門檻,冷不丁突然傳來一聲鎖鏈猛敲桌子的聲響,她嚇得大叫一聲。

夏惟爾一直牽著她的手,鬆了。

路昭如一隻驚弓之鳥,四處張望,想找到夏惟爾偉岸的身影。

然而等她將頭扭到右側時,一張慘白還帶著淤血的臉突然從她麵前冒了出來。

那張臉的主人眼瞳血紅,剛好與她看了個對眼。

“晚上好啊。”

那隻“鬼”低沉的嗓音傳來。

路昭:“……”

她呆滯了三秒,隨後——

“啊!有鬼啊!惟爾!惟爾!你在哪裏!媽媽啊!”

“喂!我是……”

路昭感覺到自己身後被什麽扯住。

“你別扯我書包帶子!惟爾!夏惟爾!你在哪兒?我要死了!”

“路……說了我是……”

“要你別扯我書包帶子!我同你拚了!打死你!打死你!”

……

“小姐!這位小姐!”房間裏另一隻鬼的聲音急急忙忙傳來,“請勿毆打工作人員啊!”

04.

“路昭!路昭!”

路昭被男人按著手推到了牆上,這一幕是如此熟悉,不禁讓她想起了那個曖昧叢生的夜晚。

此外,男人的聲音也異常耳熟。

隻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一直都隻是中規中矩地喚她“路小姐”。

而不是眼下這兩聲含著怒氣的“路昭”。

她一愣,睜開緊閉的雙眼,試探性地喊道:“聞錚?”

壓著她手的那“鬼”頓時鬆了口氣,放開她的手,一雙血紅的眼盯著她。

“是我,你怎麽打人……”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眼前的人舉起包砸了下臉。

聞錚:“……”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微笑道:“你這是……”

隻見眼前的人滿臉歉意,捂著嘴道:“不好意思啊,看到你這張臉,我就想捶下去。”

聞錚:“……”

“聞老大……”

同處一屋的女鬼,也就是在剛剛危難時刻從路昭鐵拳下救了聞錚一命的工作人員,一臉為難地看著他。

聞錚知道她是在提醒他還在工作中,不好同路昭耽誤太久,便眼神警告性地看了路昭一眼。

“你出去,在外麵等著我。”

看到路昭立即露出膽怯的表情,知道她誤會了他是要找她算賬,便又別扭地添了句“一起吃個夜宵”。

路昭蒙蒙地應了句“哦”,然後轉身往前走。

還沒走出房間,聞錚又追了上來。

路昭抬頭看了他一眼。

聞錚直視前方:“送你出去。”

他拉住她的書包帶子,走在前麵,帶著人往前走。

“省得你又去毆打別的工作人員。”

路昭:“……”

這坎兒是過不去了。

路昭走到外麵,看到夏惟爾幾個人正在外麵等著她。

夏惟爾走上來,拉著她看上看下:“還好吧?我差點兒都要重新進去找你了。”

路昭撲進她懷裏痛哭流涕:“嚇死我了,你去哪裏了?我怎麽叫都找不到你。”

“別提了,”夏惟爾一臉無語,“碰到個神經病,把我當他女朋友了,死命箍著我不放,我一回頭,就沒見著你人了。”

童彤則是瘋狂嘲笑路昭:“哈哈哈……昭昭,我聽到你叫媽媽了,你膽子怎麽那麽小!哈哈哈,我和你在一起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哈哈哈!”

路昭保持微笑,對白羨道:“你想知道她什麽時候才不尿床的嗎?”

白羨一挑眉:“洗耳恭聽。”

“對不起,昭爸爸,是不孝子放肆了。”童彤迅速收起臉上的笑,改口道。

路昭抱臂輕哼一聲,懶得理她。

“我們走吧!去下一個項目。”夏惟爾說。

“我不去了,你們先去吧。”路昭道。

“怎麽了?”童彤好了傷疤忘了痛,嬉皮笑臉道,“你怕了?”

“她是在……唔……”

童彤眼疾手快地上前捂住路昭的嘴:“我錯了錯了,路昭女士熊膽虎腰無人能及!”

夏惟爾說:“我們真走了啊,你一個人待這兒幹嗎?”

“等人。”

想起鬼屋裏發生的事,路昭不禁帶上一抹笑意:“等人請我吃夜宵。”

夏惟爾問:“男的女的?”

路昭:“呃……男的。”

她滿頭黑線地看著前麵席地而坐的三人:“你們幹嗎?”

童彤抬起頭,眼神赤忱:“我們陪你一起等,”她衝路昭眨眨眼,“那個男人。”

路昭:“……”

沒等多久,聞錚就從裏麵出來了。

身後還跟著幾個男男女女,那些人有說有笑地跟在他身後,而他一個人走在前麵,格格不入的樣子。

見到路昭,他便無比自然地說了一句“走吧”。

他身後的那些男女瞬間停止說笑,動作整齊劃一地朝路昭看了過來。

路昭在那一瞬間,莫名地想揮一揮手,吼一嗓子“辛苦啦”!

理智阻止住了她。

她一指地上蹲著的三個人頭。

“這是我的朋友。”

後麵那些男女一起“哦哦哦”了幾聲,雙方來了場尷尬的自我介紹。

原來這是他們cosplay的社團,今年萬聖節來遊樂園做活動。

路昭便道:“我們是萬聖節來這邊玩,哈哈哈,你們cos得還挺真的,哈哈哈,可嚇人了。”

一個女生捂嘴笑道:“那是,剛剛可不嚇得你揪著聞老大的頭發打嗎?哈哈哈。”

一語既出,四下寂靜。

眾人交頭接耳,曖昧的眼風你傳給我,我遞給她,一時氣氛尷尬無比。

路昭從這個女生臉上殘存的妝容認出,她就是剛剛和聞錚一個房間的小姐姐,一根鎖鏈甩得她差點兒魂上九天。

無人說話,她隻好尬笑了幾聲,捂住嘴小聲對聞錚道:“我以為你說的吃夜宵,就我們兩個人。”

怎麽還有這麽一大群人?

聞錚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也同樣對她小聲道:“原來你是想和我單獨吃。”

他回頭,對後麵那群人道:“你們先走吧,我和……唔……”

路昭一把鉤住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笑眯眯道:“去吃夜宵吧?大家一起。”

05.

燒烤城。

路昭糊裏糊塗地坐在了聞錚身邊,這個大家特意為她留出來的位置。

落座後,眾人點了菜,然後照例先喝酒。

路昭正要端起麵前的酒杯,卻被身邊的聞錚拿開了。

“你還是別喝吧。”

“為什麽?”路昭摸了摸鼻子,睜大眼睛,“我能喝的。”

聞錚瞥了她一眼。

“是嗎?”

這個不信任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這敷衍的語氣,又是怎麽回事?

路昭一頭霧水,忽然聽見對麵一個男生喚了她一聲。

她看過去,就見那個男生有些拘謹地道:“我敬小姐姐一杯。”

路昭低頭找酒,結果手中被聞錚塞了一瓶酸奶。

路昭:“……”

男生連忙擺擺手:“酸奶也沒關係,你就聽老大的。”

她為什麽要聽他的?

路昭仰脖子灌下了一口酸奶。

嗯,挺好喝的。

男生又問道:“小姐姐,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是咱們老大什麽人啊?”

他問出這句話後,一桌子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路昭身上。

顯然這男生是票選出來的大眾代表,問出了這一桌除了兩個主人公外,都異常關心的問題。

還能是什麽關係?商業合作的關係唄。

果然,還不等路昭回答,聞錚便開了口:“她是我的設計師。”

“噢。”

一桌人都露出了然於心的表情。

敬酒的男生更是擺著手笑得一臉八婆。

“哎喲……這是突然誕生的什麽愛稱嗎?”看著聞錚麵無表情的臉,男生尷尬地改了口,“哈哈哈……原來不是啊。”

路昭:“……”

是時候該她出馬,來拯救這尷尬到窒息的場麵了。

“呃……我也有一個問題。”

話音剛落,連聞錚都朝她看了過來。

路昭指著聞錚問:“你們為什麽喊他老大?”

她好奇很久了,又不是什麽地下黑暗組織,還叫“老大”這麽老土的稱呼?

“哦,那是因為他老是cos那些霸氣的扮相啦,比如李白、曹操什麽的,看著就有種令人想跪下喊大哥的氣場啊。”

哦?是嗎?

那他那一櫃子裙子假發的,是怎麽回事?

聞錚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稍微側過身,在她耳邊小聲解釋道:“coser不分性別,也有女生扮男裝的,性別不重要,扮演的角色才重要。”

原來是這樣。

路昭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但耳尖莫名地發起了燙,幸好有頭發擋著,應該看不見。

“還有就是老大的嗓音啦,大名鼎鼎的帝王音,開口跪啊,你聽過他的廣播劇嗎?”

“說起來剛在鬼屋還碰著格格了,好像是帶妹子來玩,說不定還沒走,打個電話叫他過來啊。”

此話一出就有人去打電話了。

路昭不恥下問道:“格格又是誰?”

“也是老大他們工作室的,主要配一些中性音,不過你真是一點也不了解CV圈的事啊,來來來,讓我給你科普一下。”

同桌裏有女生,大概是聞錚的狂熱粉,趁著聞錚去加菜,眼神興奮地給路昭介紹了好幾部他的廣播劇,連微博和B站賬號都告訴了她。

有什麽辦法能快速地激怒一個人呢?那便是誓死不理她的推薦。

路昭目前還沒有這個想法,因此她在女生期待的目光下,笑著點點頭,保證自己回頭一定會去看。

路昭被拉著補課的時候,那位“格格”便來了,是個長得相當清秀的男生,人還未入座就引起了眾人的一陣歡呼。

“哎喲,格格來了,你帶的妹子呢?”

“別問!”格格坐下,大手一揮,“問就是涼涼。”

“咦?”有人驚歎道,“你出馬還有人不上當的?”

“別提了,那裏麵黑咕隆咚的,人臉都看不清,我眼一花,抱錯人了。”

話音落地,席間一片“哈哈哈”聲。

路昭也笑得捶桌。

緊接著,她的衣袖突然被扯了扯,回頭一看,是上廁所回來的夏惟爾。

“姐妹,我想起來了,那天在酒吧,你差點兒拐走的那個極品,就是那個叫‘聞錚’的。”

不是吧?路昭傻了眼。

夏惟爾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你認錯了吧?”

“怎麽會?”夏惟爾睜大眼睛,“你認為這樣的男人,我會認錯?”

好吧,路昭被說服了。

等聞錚點菜回來時,路昭看向他的眼神,就有些複雜了。

這麽一說,聞錚真是見過她太多窘迫丟臉的時刻了。

那他究竟是怎麽麵對她的?不會一見到就想笑嗎?

這個倒黴又滑稽的女人。

“百年修得同船渡,”夏惟爾在她耳邊輕聲道,“姐們兒,就你們這緣分,萬年龜都趕不上的,趕緊把這個帥哥收入你的手心吧。”

夏惟爾溫熱的鼻息灑在路昭耳後,成功地激起路昭一陣戰栗。

聞錚在路昭身邊坐下,看到她奇怪的模樣,傾身過來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路昭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股心虛,就好像,夏惟爾那開玩笑的“將他收入手心”,是對他的一種玷汙。

換言之,她路昭,在玷汙聞錚。

這種混賬事,但凡是個人,都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