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拿下客戶的正確方式
01.
“聞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家裝設計師，路昭。”路昭坐在烤肉店裏，打下這行字，發送了過去。
“美女，你現在點單不？”店裏的小妹第三次來問她。
“不用，謝謝。”路昭禮貌地拒絕，“我還有朋友沒來。”
她是在等和她相親的男人。
是的，相親。
就是她曾經無數次吐槽過的相親，陌生男女抱著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目的，像在談判桌上一樣，把各自的條件要求當作砝碼堆出來，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散。
對於愛情，她一直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少女心，覺得天底下真正的愛情，都應該是從一場不經意的美好相遇而開始的，就像所有偶像劇裏拍的那樣，女主在街邊欣賞著琳琅的藝術品，而男主從她身後走過，西裝紐扣不小心鉤住了她的裙子，兩人回眸，一見傾心，從此天雷勾動地火結婚生娃走向人生巔峰。
然而，現實並不是如此。
說白了，就是哪裏來的那麽恰如其分的相遇呢？
這時候，相親這種模式，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它省時又高效，特別適合那種平時上班累成狗下班後隻想躺屍的“精致麗人”。
再加上，這次相親是好姐妹童彤安排的。
這樣一想，路昭就放棄了起身離去的想法。
再等一等吧，雖然這男人遲到了快二十分鍾，雖然她身上已經快要被烤肉的煙熏出味兒來了。
她百無聊賴，這時，手機傳來了新的消息。
路昭點開，是聞錚發來的。
內容十分簡單，就一個“嗯”字，完美地結束了接下來所有的對話。
路昭不知說什麽好。
想了想，她打字問：“請問聞先生的新家是幾個人住呢？”
那邊很快回複了她。
一個“一”字。
這個人已經惜字如金到這個地步了嗎？
她不信邪地又發了一句話過去。
“您對新房子的設計有什麽想法或要求嗎？”
哼，這下總不至於拿一個字應付她了吧？
然而，她低估了此人的奇葩程度。
他回了個“沒”字。
路昭：“……”
對於她們搞設計的，不怕客戶有想法，就怕客戶沒想法。
問你想要什麽風格，美式還是地中海？主色要明黃還是黑灰？結果客戶一問三不知，隻說設計師您看著辦，這樣設計師就很慌。
每個人的審美都不一樣，家裝風格又是多種多樣的，田園、美式、北歐、簡約、地中海，讓設計師從這麽多選擇裏挑出一種合客戶心意的，其實很困難，所以最好是一開始客戶就帶著一點構想來，設計師再加以引導，雙方一拍即合，互利共贏。
所以，可想而知路昭看到那簡簡單單的“沒”字，內心是有多崩潰了。
她抬腕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三十分鍾了，相親對象還沒有出現，這已經超過了正常社交禮儀中的等待時間。
眼看著烤肉店小妹在原地踟躕著要不要來問她第四次，她擺了擺手，幹脆利落地提包走人。
被人放了鴿子，她才知道世間奇葩太多，聞錚也算不上什麽，且最近這年頭，給錢的都是大爺。
這麽一想，她就情不自禁地對聞錚生出一點慈母之心，單方麵原諒了他那個大逆不道的“沒”字。
拿出手機，她重拾心情，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聞先生，或許您看現代簡約式的風格怎麽樣呢？現代人越來越崇尚簡約，而且也適合您這種獨居的時尚男性。”
為表友好，她還加了兩個憨笑的表情過去。
這一次，聞錚沒有秒回。
稍微等了一會兒，路昭才收到他的消息。
點開聊天對話框，她愣住了。
因為這位聞先生發來的，是一條語音。
02.
“不好意思，路小姐，我現在不方便打字，所以隻能發語音給你。”
路昭站在公交車站，將手機放在耳側，聽完了聞錚發來的這條語音。
半分鍾後，她神情呆滯地選擇再次播放那條語音，放在耳邊傾聽。
可真好聽啊。
男人低沉的聲音再次響在耳際，路昭找不出任何詞匯能形容出這嗓子的動聽程度，隻第一次覺得，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是一句絕佳的比喻。
那天在老板辦公室裏匆匆一別，她隻收到他一個氣死人的“嗯”字，卻原來不知道他除了長得好之外，還有這麽個好嗓子。
果然，對於有些人來說，上帝會在關上一扇門的時候，還會把你的窗戶焊得死死的。
而對於那些天之驕子，上帝會在打開門的同時，還友情贈送他一把蘭博基尼的鑰匙。
人家要完美，那就是從頭到腳的完美。
手機一響，又傳來了一條消息。
依舊是語音，不同的是，這條語音，長達一分鍾之久。
路昭都不知道微信語音能發這麽長的。
她剛要點開，手機又響了一下，緊接著，聞錚給她發來了好幾條語音。
且條條都在五十秒以上。
路昭誠惶誠恐，猶如接聽聖旨般，拿起手機放在耳邊，點擊播放。
“路小姐，你說的或許有一定道理，現代人越來越崇尚簡約，但我想你說的現代人裏，一定不包括我。首先，那些傻透了的幾何造型和大麵積的灰白色調於我而言，幾乎沒有任何美感，隻會讓我覺得在家裏也沒有一絲明亮溫暖的感覺，而且白色看久了，我會覺得十分刺眼。其次——”
第二條語音在她耳邊自動播放。
“你知道這種現代簡約的裝修風格，會給房主的清潔工作帶來多大的負擔嗎？白色是最不耐髒的顏色，光是想想每天要抽出許多時間來擦地，我就對新家沒有了任何期待。”
路昭強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繼續聽下去。
“最後，路小姐，我需要申明，我並不是獨居，我……油條！”
隻聽剛剛那天籟般的男聲突然失控大喊一聲“油條”，手機聽筒裏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狗叫聲，隨後戛然而止。
她懂了，他不是獨居，他還有一條狗。
聽完語音，她想了想，又敲了句話發過去：
“那請問聞先生您對新家的設想是怎樣的呢？”
那邊回了她一個“無”字。
路昭：“……”
佛了。
不是說沒有要求嗎？不是說沒有想法嗎？那怎麽在她提出建議後，又還有這麽多的反駁之辭？
聞先生你真的很龜毛，你知道嗎！
路昭心中的吐槽彈幕瘋狂滾動，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一看，居然是電話。
那一瞬間，她居然覺得是聞錚打來的。
可能她一接起電話，那邊就會是一句冷漠疏離的“路小姐”，她突然患上了“急性接聽電話恐懼症”。
直到電話要掛斷的最後一秒，她才不情不願地接了起來。
“喂？”
“路小姐是嗎？”
路昭鬆了一口氣，電話那邊的人，是一個女生。
“是我。”
那邊的人也鬆了一口氣，急切地道：“路小姐，這邊是鵬鵬寵物醫院，您現在方便過來一下嗎？”
路昭一下子從公交亭長椅上站起。
“是糖包出什麽事了嗎？”
手機裏傳來女孩子帶著歉意的聲音。
“是的，我們一時沒看好，糖包它……咬了別人家的狗。”
掛斷電話，路昭拔足狂奔。
03.
路昭一路狂奔到鵬鵬寵物醫院，一把推開醫院的玻璃門。
她看到寵物醫院的小助手正抱著她的愛貓，臉泛紅潮地抬頭跟麵前的男人說著什麽。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衣褲，背對著正門，路昭看不到他的臉，隻覺得他很高，應該就是那被糖包咬了的狗的主人。
她正要上前，小助手卻率先看到了她，眼睛一亮，喊道：“路小姐！”
男人回過頭來。
兩人四目相視的那一眼，路昭覺得自己錯了。
生活，其實就是一大盆狗血。
世界上可能沒有那麽多恰如其分的美好相遇，但墨菲定律卻是實打實的存在。
一周的時間內，她與這位聞先生見了三次，而且次次都是偶然加意外。
路昭覺得，按這概率，她應該和他攜手去買一次大樂透，興許她這輩子還有個暴富的機會。
“是你。”
聞錚也略微皺了眉，認出了她。
也是，估計誰也不能忘了前天還說要做他女朋友，隔天就管他叫“大爺”的奇女子。
路昭心虛地走上前，接過小助理手中的糖包。
肥貓由於犯了事，已經被強製戴上了“恥辱圈”，精神異常萎靡，被她抱進懷裏後，就把頭無力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路昭一手輕撫著它背部的毛，一邊滿臉歉意地向聞錚道歉。
“對不起啊，最近它有點軟便，可能脾氣有點不好，咬了你家的狗，真的不好意思啊。狗狗還好嗎？我會全部賠償的。”
聞錚還未說話，小助理也幫著解釋道：“是啊，平時糖包一向脾氣蠻好的，就是今天聞先生您的狗，呃，可能冒犯到了它。”
路昭這下好奇了：“它做了什麽？”
小助理的表情頓時有些精彩紛呈：“它舔了，呃……”她試圖找到一個比較文雅的表達方式，“**。”
竟有刁民敢舔她兒子那個地方？
實在是豈有此理！
路昭瞠目結舌，衝動之下，一句話沒有經過她的腦回路就脫口而出：“混賬！”
聞錚：“……”
路昭這下不抱歉了，腰板也直了，硬氣道：“聞先生，一碼歸一碼，你的狗侵犯了我兒子，這是我一口一個罐頭喂大的親崽，雖然它是田園貓，還是個太監，但也絕對容忍不了你的狗做出如此猥褻的……”
路昭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看到了從診療室裏牽出來的當事狗。
是一條威武雄壯的大金毛，毛色順滑，十分漂亮，一看就是用無數鮮肉骨頭美毛粉喂出來的狗中貴族，四肢健壯，眼神犀利，沒別的毛病，除了狗脖子上纏的那一圈繃帶和頭頂隱隱約約禿了的一塊。
不用問，她也知道，正是她懷中這隻肥貓造的孽。
大金毛似乎還記著糖包給它留下的陰影，小心翼翼地避開路昭，躲在聞錚腿邊嗚咽，瑟瑟發抖。
路昭收回目光，仰視著麵前的聞錚，一臉坦然道：“我的貓是撿來的。”
“所以呢？”男人麵無表情地問。
“所以聞先生，你看你想不想吃一次鐵鍋燉肥貓？”路昭適時地露出一個“貧窮”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04.
聞錚不想吃鐵鍋燉肥貓，也沒有找路昭要任何的賠償。
他這樣大度，路昭反而過意不去了。
把由於老母親的貧窮而逃過一劫的糖包隨手往貓包裏一塞，然後她迅速跟上他。
“聞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呀，您看看您，多大度，竟然也不讓我賠償，我心裏忒過意不去了。”
牽著狗的男人身形一頓，朝她看過來。
“我沒有不讓你賠償。”
路昭的笑意僵硬在嘴角。
“那您是……”
“所有的費用，會從路小姐你的設計費裏扣除。”
會從路小姐你的設計費裏扣除……
設計費裏扣除……
扣除……
男人冷淡的嗓音不斷在路昭耳邊循環播放，尤其“扣除”二字，到了振聾發聵的地步。
路昭：“……”
“好吧。”
路昭摸了摸鼻子，不解道：“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找我要賠償？”
從她設計費裏扣？多麻煩。
聞錚一撩薄薄的眼皮，問出了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
“你有錢嗎？”
直擊靈魂，有被冒犯到。
聞錚轉身，路昭追上去。
“既然你提到了設計的問題，聞先生，可以和你談談嗎？”
他靜靜地看著她。
“聞先生不喜歡簡約風格，那——主打濃烈繁複的波希米亞風格怎樣呢？家具上更多使用木質材料，再鋪上大麵積的波希米亞編織地毯，裝飾品上選擇藤編、鏤空的形式，看上去也十分典雅舒適呢。”
“太花哨。”
路昭：“……”
她忍住：“那工業loft風呢？將廚房做成開放式，空間更加高大寬敞，顏色上主要采用黑色和灰色，可以減少你清掃的難度，牆體使用裸磚，不僅可以降低你的預算成本，也能打造出一種老舊、摩登的視覺效果呢。”
“那和住毛坯有什麽區別？”
路昭保持微笑：“那還是有點……”
“而且，”聞錚打斷她，“開放式廚房油煙味很大，客廳會有味道。”
路昭便問：“那你有什麽想法不？”
聞錚：“沒有。”
路昭：“……”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露出一個得體的笑，然後道：“聞先生？”
“你說。”
“方便去你家嗎？”
不知怎麽，路昭覺得自己這一句話問出口，聞錚看向她的目光，頓時變得複雜且飽含深意了起來。
雖然感覺怪怪的，但她還是在他莫名其妙的視線下，頑強地說完了自己要說的話：
“感覺我還是不太能抓住你想要的風格，所以，如果能去你現在的住處去參考一下，或許我會有一點靈感。”
此言一出，她就感覺聞錚看向她的眼神更加複雜了，好像隱隱能看出一些失落？
什麽鬼？她眼花了吧？
難道是有點太冒昧了？一般人聽到不怎麽熟的人要去自己家，第一反應是拒絕吧？
路昭表示理解，正要收回自己的話，就看見麵前的男人微微頷首，好聽的男低音傳來。
“好。”
05.
地下停車場。
聞錚突然扭頭，對副駕駛上準備下車的路昭道：“你等一等再下吧。”
“為什麽？”路昭不解，“這不都停好了？”
聞錚難得露出一種稱得上不好意思的表情來，放在方向盤上的修長手指緊了緊，沒有說話。
路昭推門下了車。
緊接著，她站在一旁，親眼見證了聞錚一係列令人窒息的操作。
她終於明白聞錚為什麽讓她等一會兒再下去。
捶了捶已經站得酸痛的腿，她無奈地問：“好了沒啊？”
聞錚將車停穩，然後推門，下車，觀察停車位，然後上車，關車門，將車挪出來，再次倒車入庫。
這一套動作，重複了有五六遍。
終於等到他再一次從車上下來觀察，這次他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推上車門，將後座的金毛牽了出來。
大金毛已經從負傷的陰影中振奮了起來，蓬鬆的狗尾巴搖得歡快，表情甚至比路昭都來得淡定，一看就是習慣了主人的奇葩操作。
路昭不由得感慨：“你每天一定要浪費很多時間吧？”
而且是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沒想到聞錚抬手看了看腕間的表，輕描淡寫道：“還行，今天才用了十五分鍾。”
路昭：“……”
兄弟，你這個“才”字，用得相當的妙啊。
等兩人從停車場乘電梯上到聞錚住的樓層，路昭才發現，這棟樓是多麽熟悉。
聞錚是從另一個入口進入停車場的，而且在車上的時候，因為氣氛尷尬，她一直在低頭玩手機，竟然沒能發現，這是她之前來過很多次的小區。
這是程非住的小區。
畢業後，兩人都有工作，路昭又是和同事合租，不方便帶男友回家，因此每逢周末，她都會來程非租的房子，等周日再回自己家。
就算是之後她與程非的嫂子胡嘉林鬧矛盾到了幾乎不說話的地步，每逢周五一下班，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往這邊跑。
戀愛的時候，好像自尊心就沒那麽重要了，也不會把旁人放在眼裏，因為光隻那一個深愛著的人，就已經占滿了自己全部的眼底。
現在想想，那時候，因為她和胡嘉林的矛盾，她一進門就隻窩在程非的房間裏，除了上廁所出去一下，幾乎不會出去，而且程非和他哥哥嫂嫂以及一些朋友在客廳打牌玩遊戲的時候，她也不出去，就算胡嘉林不會說什麽，但她也不想和討厭的人言笑晏晏，估計胡嘉林自己內心也是這麽想的。
很多次，她自己在房間裏聽到外麵開心的大笑聲，很難過，難過為什麽程非不進來陪她，或者隻是進來問一問她，她都會覺得舒服一點。
但是，程非沒有。
有一次，當然也是最近發生的事。
她一個人待在房間裏，聽到外麵的歡笑聲，終於忍不住在閨密群裏訴苦，童彤和夏惟爾聽了，兩個姑娘就隻一句話：
“出來，我們打車來接你。”
那一瞬間，她眼淚爬了滿臉。
“喂。”
“嗯？”
路昭一臉蒙地抬起頭。
“你不走嗎？”
聞錚叫了她好幾聲。
路昭回過神，看見聞錚骨節突出的大手擋在電梯門上，應該是為她擋了好一會兒了。
“哦哦，走吧走吧，謝謝你。”
她走出電梯，跟在聞錚身後，等他開門的間隙，又控製不住地回頭看向對麵那扇門。
是的，人生就是有著這麽多的奇遇，聞錚和程非，恰好住對門。
這真是一種神奇的緣分，難怪她和程非分手的那天晚上，轉頭她就看見了他，原來他就住在這小區裏，還和程非同一層。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之前來過這麽多次，都沒見過他。
聞錚打開門，側身禮貌道：“請進。”
路昭走進玄關，眼前一亮。
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聞錚。
06.
聞錚的房子，講不出具體的風格派式，但很奇異地，抓住了路昭這個看過無數名家裝修設計的行內人的眼球。
房子不大，和程非租的房子一樣，一百平方米出頭，但格局完全不一樣。
程非和哥哥住，房子兩室兩廳，再加個廚衛。
聞錚和狗住，很幹脆地把客廳和臥室打通了，整個空間顯得十分寬敞，此外還有兩個小房間，有一個是廚房，另一個估計是書房。
格局上並沒有什麽新奇的地方，主要是整個房子的家具與色彩搭配，很是和諧。
路昭本以為像聞錚這樣外形時尚，似乎還有些潔癖的“冷都男”，應該會更偏愛簡潔冷硬的家裝風格，卻沒想到完全不是。
甚至剛好相反。
他的家，很溫暖。
暖黃的燈光，一看就很鬆軟舒適的沙發，淡淡米色的牆體，以及窗台邊的榻榻米，讓路昭不禁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她想，這個房子讓人有一種家的感覺。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推開家門，打開燈，迎麵襲來的滿滿暖意，正如那首詩裏所描述的“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此外，下雨天，手裏捧著一杯熱可可，坐在榻榻米上，一邊欣賞著落地窗外的雨景，一邊拿著平板電腦追著愛看的劇，也是件非常享受的事。
歸屬感。
這個房子的設計，做到了許多設計師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路昭不禁喃喃問道：“設計這間房子的，是誰？”
聞錚說出了一個在業內十分有影響力的名字。
“竟然是她！”路昭瞠目結舌，“那你怎麽還讓我來設計你的房子？”
她在人家麵前，完全就是個渣渣，好嗎？
“你覺得呢？”聞錚反問。
路昭懂了。
那位設計師，一定也是受不了他的龜毛，甩手不幹了。
話題就這麽到此為止。
路昭換了鞋，聞錚領著她參觀起來。
那個她以為是書房的小房間，其實也和書房差不多，是他的辦公區域，書沒有多少，倒是有一套完備的錄音設備，甚至做了隔音牆，完全就是一個小型錄音棚。
路昭不禁想，他是歌手嗎？
聞錚主動解釋道：“我是聲優，平時有些工作會帶回家，所以新房子，我也需要這麽一個房間，隔音性要做到最好。”
路昭點點頭，表示理解。
兩人又回到客廳，聞錚問路昭要喝什麽，路昭說白開水就行。
聞錚走進廚房。
路昭坐在沙發上，四處望了望，連天花板都沒放過。
不愧是出自名家之手，每一處都暗藏著精巧心思，她有點想拍下來，回去再細細琢磨。
但她感覺這樣做有些不好，最終還是放棄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響，路昭回頭看去，發現聞錚的衣櫃竟然被他養的狗扒拉開了。
路昭趕緊起身走過去。
“哎呀，你好皮，小心待會兒你主人打……”後續的話語，淹沒在她由於驚訝半張的嘴巴裏。
她好像，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隻見那半開的衣櫃裏，全是令人眼花繚亂的洋裙、假發、吊帶襪，甚至還有一副矽膠假胸。
路昭不禁捂住了嘴。
“你……”身後傳來聞錚的聲音。
路昭像做賊被抓包了一樣，迅速轉身，雙手背在身後，一臉心虛。
聞錚正一手端著個陶瓷杯，一手拿著手機，正對著他的帥臉。
路昭推測，如果他不是自戀狂的話，應該是正在和人視頻。
果然如她所想的，手機那頭傳來了一道女聲。
“阿錚？”
聞錚當機立斷地掐斷了視頻。
看著路昭一臉精彩紛呈的表情，他一噎，慌不擇言道：“你聽我解釋。”
路昭卻對他露出個包容的慈笑：“沒關係，是人都有一定的怪癖。”
聞錚：“……”
07.
路昭低頭換鞋，聞錚立在門邊，再次道：“我再說一遍，我……”
“知道啦！”路昭直起身子，滿臉生無可戀地打斷他，“我知道你是一個CV，也知道了CV是character voice，聲優的縮寫，知道聲優和女優不一樣，是正當職業，更知道你有cosplay的愛好，cosplay是一種文化，你櫃子裏那些裙子假發的是cosplay的裝備，而不是你是有異裝癖的變態。”
她苦著臉哀求道：“大哥，這些話你都在我耳邊說八百遍啦。雖然你聲音好聽，但也沒必要說上這麽多遍吧？饒了我吧。”
這些話被她竹筒倒豆子般吐出來，再配上那一臉絕望的表情，聞錚的眼裏不禁閃過一絲笑意，轉身打開了門。
然而就在開門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門外走廊上有一對男女。
在那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關了門，隨後將正要出門的路昭往牆上一推。
“啪嗒！”
燈的開關被路昭猝不及防靠上去的背給合上，屋內陷入了一片黑暗。
糖包被她關在腳邊的貓包裏，大金毛狗安分地蹲在主人身後不遠處，這一貓一狗突然懂起了事來，各自老老實實地待著。
漆黑的空間內，無比安靜。
路昭被聞錚壓在牆上，男人高大的身體籠罩著她，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這麽嬌小，臉隻能貼在他的胸口。
很奇怪，在那樣的氣氛下，如果是正常的女人，來到一個稱得上陌生男人的家裏，突然來上這麽一出，應該第一反應是驚恐，是警戒。
而路昭不是。
在聞錚欺上來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應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她說不出那是什麽味道，總之就是很好聞，很清新，很幹淨，讓人不禁聯想到被冬日陽光曬過的被子，有種熏得人懶洋洋的暖意。
不像程非身上，由於抽煙的習慣，身上浸染了一股經年累月的煙草味，什麽洗衣液都洗不掉。
她竟然情不自禁地把聞錚和程非做了對比。
她在幹什麽？
聞錚是她的客戶，她為什麽要把他拿來和前任做對比？她瘋了嗎？
所以，最後一個通過神經元傳遞到她大腦中樞係統的念頭是，她不抗拒，聞錚這個莫名其妙的擁抱。
這簡直不像話。
還是說因為聞錚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嗎？
如果是一個猥瑣男的話，她可能就要暴捶對方狗頭。
想到這裏，她才終於記起自己目前的形勢，假模假樣地開了口：“你、你……你幹什麽？”
正如此前她所說的，時機，真的無比重要。
這句話，如果是在聞錚靠上來的那一刻就說出口，那必定是大義凜然、聲若洪鍾，但她偏偏是在兩人抱了一小會兒之後，一個相當微妙的時間內問出來的，而且聲若蚊蚋，還伴隨著她稍重的呼吸聲。
質問的效果去了大半不說，甚至還有些欲拒還迎的感覺。
好在，聞錚此人腦回路清奇，隻見他微微低頭，那清朗華麗的聲音就從她頭頂傳來：“你洗頭了嗎？”
路昭：“……”
所有曖昧的氛圍、隱約的火花，都被他這一句神來之語，澆得半點火星子都不剩。
路昭的臉在那一刹那燒得滾燙，主要原因是，她還真的沒洗。
“呃……有味道嗎？”
聞錚“嗯”了一聲，還好心提醒她：“烤肉味。”
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