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人看死人,常規操作
時念九挺缺錢的,攀岩需要裝備和合適的地點,特別那裝備對他來說就像是燒的一樣,越貴越想買,不用也想收藏。
他此時還對攀岩念念不忘,看來是對之前的經曆記吃不記打。
可他也不是那種鑽到錢眼裏的人,拿命賺錢,他還沒活膩呢!
他坐著是低處,卻仰著脖子和他們對視著,氣勢倒是一分不落。
正膠著著,一個人推門進來,看到對峙的情況便嗬嗬一笑:“還沒簽呢?”
時念九心一抖。
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閉上眼睛就陷入幻覺,並不隻有暗紅水澤,還有這個聲音,魂牽夢繞。
他並不是個迷信的人。因此對這個聲音下的判斷就是飽經滄桑加上故弄玄虛,最後給其打上標簽“神棍”。
慢慢踱步進來的人果然長得像個江湖騙子,他穿了一件中山裝,大約六十歲,但是沒有戴眼鏡,頭也不禿,發際線略高,和一般這個年紀的男人不一樣,這個年紀的男人要不是就是幹瘦幹瘦,要不是就是挺著大肚子,這個人身材正好,精神矍鑠,一雙眼睛透露著一種特別的精明,像是嵌了兩顆鑽石。
高凡冷豔地掃過時念九,“就是不肯簽。”
他行至桌前,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捧起薄紙,歎息道,“死過了就不是常人了,想回頭也不行了。”
時念九又是脖子一硬。
他在低處,伸長脖子,仰著腦袋,抬頭和老人對視。
時念九偏執樣子就像是一隻被激怒的牛。
“那我到底是人是鬼?”他瞪著眼睛,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來,糊在他身上一般。
沒想到老人的反應比他更激烈,吹胡子瞪眼,滿是驚訝,像是時念九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小夥子想得忒多了,都社會主義了,還人不人鬼不鬼?”他有似乎瞄了幾眼,做出滑稽的樣子,豎起一根手機,“噓。”
高凡見狀,垂眸搖了搖頭。
時念九喜形於色,幾乎是要蹦躂起來,“這麽說我是個活人?”
他是個活人,同於大眾,那還怕個屁!
高凡雙眉一蹙,生氣還有幾分無奈:“老亓!”
老亓連忙捂住嘴巴,脖子一縮,懼怕女人的怒火,但他眼裏流出幾分笑意,並不膽怯,他嘿嘿一笑,對時念九說道,“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你一個人,身無長技,我保準你都出不了這個門。”
他說得信誓旦旦,時念九卻未放在心上,他學著老亓地樣子笑了一下,然後突然冷了臉,抬腳衝著門口走去。
高凡伸手攔住他。
她靠近極近,時念九非但沒有前進,反而後退了幾步,眼神避開並不看她,但是態度格外的強硬,“你們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他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高凡環臂,踩著高跟鞋優雅地踏了兩步,就像是歐洲皇室那樣高貴,說出來的話卻和地痞流氓無二:“去吧,我們也為政府工作。”
她抬起下巴,像隻高傲開屏的孔雀。
時念九確實沒見過這樣的女性,不會應對就隻能避開。
老亓便像和事佬那樣湊上來,摁住時念九的肩膀,“我可不是和你開玩笑的,”他低頭,思忖一番,“這樣吧,我就先教你一個技能。”
他推著時念九的肩膀,讓他重新坐回椅子。
時念九想要反抗,卻總覺得身上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並不剛強,它像是綿軟的水,卻有巨大的推力,讓他節節敗退,推出的力量就像是石沉大海那樣被吃掉了。
他一臉茫然地坐在位子,眨巴眼睛懷疑人生。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三花即華,氣神華榮。物本自然,唯心造相。”老亓讓他閉上眼睛,“你需好好感受體內榮華,休視、休聽、休言、休聞、休動......”
時念九驀然睜開眼,扭過身子衝老亓說道,“不對啊!這是唯心主義,和你說的社會主......”
老亓一把捂住他的嘴,“別嚷嚷。”他在時念九看不見的地方摸了一把虛汗,這年輕人就是喜歡鑽空子,咬文嚼字。
他點點他的頭頂,“聚氣在泥洹宮,心神勿動,天窗自開。你有沒有感覺到一股清涼之感?”
時念九雙眼緊閉,疑惑地說道:“沒啊......”他轉動腦袋,像是看看能不能有清涼之感。
“沒麽?”老亓問道。
“沒啊。”時念九皺著眉。
六月閃著大眼睛,輕輕捂住自己的嘴。
衛禊輕輕勾出一抹冷笑。
老亓說,“那你睜開眼睛看看,三花有沒有出現。”
時念九依言睜開眼睛。
“啊!”
他大叫一聲,驚恐地向後倒去,椅子砰地一下翻了個麵,時念九狼狽地倒在地上,卻無暇顧及身上的傷痛。
他呈大字倒在地上,一半靠著椅子,一半癱在地上,唇上血色盡退。
半透明的女鬼長發披散,烏發纏結在一起,她臉色慘白,像白瓷的顏色,拉得老長,眼睛漆黑。
她幾乎衝在時念九麵前,然後哀鳴著逃竄著。
但這一隻能嚇到時念九,卻遠不能讓他持續顫抖。
落滿陽光的辦公室此時被擁得滿滿當當,沒有一絲光亮,擁得烏泱泱的,入眼滿眼都是頭發,長的短的,它們下麵無一例外拉長著一張慘白的臉。
它們全部都在哀嚎逃竄,像是後麵有什麽在追著,每從時念九身邊跑過一隻,他就覺得一股陰冷之氣從他的腳底一路上竄到泥洹宮,如同跗骨之蛆。
直到房間再次充滿光亮,時念九依舊望著前方,顫抖著嘴唇,心跳如雷,一副癡傻。
他臉色煞白,幾乎與女鬼無異。
想來任何一個人,大白天活見鬼,臉色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時念九低頭看看自己,又抬頭看看老亓,他一臉正中下懷,此時對時念九的表情非常滿意,點了點頭,臉上盡是欣慰。
他扶起時念九,時念九此時像把軟骨頭,得要人攙扶:“你去門外看看,看看自己敢不敢走出去?”
老亓把他送到門口,並且大方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時念九半信半疑,猶豫地把門打開。
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把門關上。
他一臉土色,卻不知道後麵的人已經樂開了花,招人是高凡的任務,老亓鼎力相助,雖然手段下作,但是她很高興。隻要能辦成事,結果是主要,手段是其次。
時念九猛咽了一口唾沫,靠在門上,仔細觀察,好像雙腿確實在發抖。他很不確定地問道:“你們在騙我,這是障眼法。”
外麵擁滿了厲鬼,比之前更甚,莫說是好好從這裏走出去了,他連往外麵看一眼都需要很大的勇氣。
老亓說:“這是不是障眼法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背著手,老神在在地說道:“死過一次的人,當然能看到死掉的東西了。”他見時念九仍然驚魂不定,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常規操作。”
才不是常規操作!
時念九異於常人,有很強的生命力,這對幽靈來說,就是塊肥肉,三花聚頂,其實是三陽聚頂,陽中之陽。這就是告訴各位死者老兄,這裏有塊肥肉,大家快來啊。
但是亡靈最怕什麽,自然是除靈師了。
這裏站著四個明晃晃的除靈師,嚇得他們屁股尿流。這些低等的鬼魂渾渾噩噩,最喜歡欺軟怕硬。
所以時念九就看到了烏泱泱的惡靈,蜂擁而至,又拔腿就抱,把廣闊的地兒擠得滿滿當當水泄不通,他們眼見著自己不能逃命,當然一個叫得比一個淒厲了,就像到了屠宰現場。
這對在水方的人來說是小場麵,沒人會對害怕自己的東西產生恐懼,但是對於時念九來說,這簡直就是史詩級別的浩劫。
老亓見他十分做戲場麵已經信了八分,也就不折騰他了。叫他放鬆心身,把頭頂那股氣放掉就成了。
時念九看著他,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長舒出去。
老亓親自幫他打開門。
門不過才掀了個縫,便被時念九用力合上,他憤怒地看向老亓:“你騙我!”
他張眼就看到了一隻女鬼,兩隻眼睛一張嘴,是三個黑漆漆的深洞,左邊臉頰還有一條蜈蚣樣的傷疤,罩在白骨上麵,門甫一開就把可怖的腦袋擠進來,接著便顫栗尖叫,還沒來得及跑,便被時念九叉出去了。
老亓不解地摸摸頭。
不可能啊,按他說得做,怎麽可能會不行?
時念九試了得有十七八次,教得老亓都氣喘籲籲了,一巴掌摁在他肩頭,捏住他的臉,左右來回地看。
沒可能啊,這小子三花聚頂一次就成功了,怎麽可能不會散氣。三花聚頂,五氣朝元,雖然是入門,卻需要日益精進。也就是說,這入門就是一道坎。
沒道理難的會,簡單的不會啊。
難道他這是遇到骨骼清奇的了。
老亓搖搖頭,那也太奇葩了吧!
衛禊終於看不下去了,“朽木。”然後抬起手,衝著時念九的額頭輕輕點了一下。
一股氣仿若遊龍一般衝進他的泥洹宮,將他原有的強大又活潑的氣衝散掉,這時候,時念九感覺到一股清涼之氣,從上而下灑了下來,像是醍醐灌頂。
老亓語重心長,還是十分不忍地說道:“簽吧,你一個人可是沒辦法應付的。”
時念九不得不簽下這份契約。
他拿起筆,最熟悉的三個字卻寫得猶猶豫豫,他說不清是簽下字會後悔,還是之前的出遊讓他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