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慕斯（1）
運動會之後，唐杳杳和林穹的關係有了回升，但仍是不溫不火。林穹收斂了毒舌的本能，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相敬如賓，似乎都在回避些什麽，少了揶揄和鬥嘴，反倒有種另一層麵上的生疏。
唐杳杳已不再將林穹當做偶像來仰望，卻覺得林穹自帶的屏障總也無法戳破。相比之下，沒事就往十班跑、無論上課放學打遊戲隨叫隨到的蘇羨在她的世界中所占的比重就要大得多了。
三點一線的生活如單曲循環，初到明希的新鮮感被消磨殆盡。唐杳杳對課業的態度純屬應付了事，用陳老師的話說，就是終日在學校醉生夢死，功夫全花在鑽研遊戲和創造層出不窮的同嚴查上課打遊戲的老師鬥智鬥勇上。
實踐出真知，失敗是成功之母，兩句名言總結在一起，得到的結果就是唐杳杳在大多數時候躲過了老師的巡查，但也失手被沒收了數部手機。索性父母每月打來的生活費綽綽有餘，唐杳杳每每未及為舊手機守孝七日，便有新的替補上。
唐杳杳看似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可當陳老師在講台上宣布“下周二到周四將舉行期中考試，成績下發後將舉行家長會”時，她居然舍身取義地放下了手機，置戰局於不顧，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忙碌的雙手無從放置。
下課鈴及時打響，支撐唐杳杳的那根線砰然斷裂，她如一攤軟泥般伏在桌上，頭埋在胳膊上哀嚎不止。
“怎麽一轉眼就期中了？萬一我沒有考好，我爸媽大老遠趕回來參加家長會，看到我的成績，非得氣暈過去。”
“沒事杳杳，臨時抱佛腳，不快也光。我雖然成績不太好，但語文還過得去，可以幫你複習。”韓夭夭摸摸唐杳杳圓滾滾的腦袋。
正將兩個凳腿懸在空中前後搖晃的梁非凡忽然狂笑一聲，椅子落地險些一個不穩栽到地上：“我說，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吧，連我都知道的諺語，你這個語文還可以的人，居然會記錯。這麽看來，我也夠格幫唐杳杳複習了。”他邊說著，邊自以為風趣地誇張大笑。
“我，我一不小心口誤罷了。”韓夭夭漲紅了臉，又氣又羞。
唐杳杳將下巴枕在筆袋上，一臉黑線地看著梁非凡：“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剛剛好像聽到某人對我使用了大不敬的詞匯。”梁非凡見沒人抬莊，還來了個拆台的，瞬間收起笑容，眼珠轉向一邊，裝模作樣地說。
“請問你是太上老君還是年過七旬，我要‘敬’你？是不是還要把你供起來每天燒柱香啊？”唐杳杳本就心情鬱悶，梁非凡狂妄自大的毛病又在此時發作，她自是不客氣的回敬。
眼看話題逐漸偏離，倒是韓夭夭不計前嫌，懸崖勒馬：“好了好了，別吵了，這次考試畢竟是我們來到明希之後的第一場考試，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得製定一個靠譜的複習計劃。”
唐杳杳拿出筆支著下巴：“一個靠譜的學習計劃的關鍵，在於有一個靠譜的輔導老師。”
“輔導老師？這不就有個現成的嗎？”梁非凡半開玩笑地看向埋頭刷題的林穹，本意是打亂他做題的節奏，不想他的提議和兩個女生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主意不錯，梁非凡，你可算聰明了一回。”唐杳杳讚許完梁非凡，用筆帽戳戳林穹，“林穹，你語文好我們有目共睹，其他科目也沒有拖後腿的，教我們三個是綽綽有餘了，你看……”
“我拒絕。”林穹將桌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翻了一頁，果斷回答。
唐杳杳憋了一半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看林穹平時也挺忙的，應該沒有時間，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吧。”韓夭夭出來打圓場。
唐杳杳歎了口氣，對著空白的試卷發愁。
正奮筆疾書的林穹忽然動作一頓，偷眼瞟到唐杳杳滿含愁緒的側臉，心緒微微一動，小聲叫她：“喂。”
“叫我啊？”唐杳杳有氣無力地扭過頭。
“你成績是什麽水平，你父母不清楚嗎？”
唐杳杳以為他回心轉意，未料這問題更加犀利，言簡意賅地闡述了自己家的情況。
“雖然他們遠在外地，但在明希的第一次家長會，他們還是很重視的，絕對不會缺席。”
“這麽說，你很需要我這個輔導老師咯？”林穹雙眼微眯，勾起一邊唇角，“我給你補習七天，你請我看電影，如何？”
唐杳杳見鬼一般看著他，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你剛剛還秒拒我，怎麽現在……說，你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廢話真多，要還是不要？”林穹作出不耐煩的神色。
“要，要，當然要！”唐杳杳忙不迭地說，“真的隻需要請你看電影？”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激動地通知另外兩人：“夭夭，梁非凡，好消息，林穹答應幫我們補習了！條件是請他看電影，我們考試結束之後一起去吧！”
來不及阻止她的林穹左手伸在半空，雕像般僵住，嘴角不自然地**著。
這死丫頭，我隻答應給你補習，隻讓你請我看電影，你卻叫上他們，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雖然林穹打的小算盤泡了湯，但畢竟受托於唐杳杳，不能應付了事。林穹本想針對每個人的短板，製定有針對性的計劃，結果發現除了韓夭夭其他兩人六門學科皆是短板，想將兩個月所學的知識，在七天之內融會貫通，實在難如登天。這幾天林穹花在他們身上的時間比自己還多，差點連連載都要開天窗了。
在學校天昏地暗地啃書五日，四人周末在圖書館集合，風風火火地繼續複習計劃。
梁非凡對學習恨之入骨，若非韓夭夭，圖書館這樣的地方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踏足。林穹講題時，他亦是三心二意，蹺著腿轉著筆，麵露無味與不悅。林穹知曉他不會聽進去，也不強求他，隻當他是抹變了色的空氣。
林穹的語速偏快，唐杳杳聽得很是吃力，常常題目尚未理解完畢，林穹已經三言兩語進入了下一題。幸而林穹不時停下問她和韓夭夭是否聽懂，韓夭夭屬於一點就通，而她要一道題翻來覆去講上幾遍才能完全消化，因此林穹的節奏被拖慢了不少。
梁非凡本就百無聊賴，在圖書館找不到樂子，便聊勝於無地把林穹所講的內容當經文聽，卻因唐杳杳同一道經文聽了三四次，忍不住問候了唐杳杳的腦子，被她一句“林穹都沒意見你操心什麽”懟回。
補習結束後，梁非凡執意要請唐杳杳和韓夭夭共進晚餐，唐杳杳本想捎上林穹，他卻找了個借口匆匆離去。
唐杳杳和韓夭夭一齊將鋪天蓋地的試卷和講義往包裏收拾，梁非凡則起身為他隻寫了名字的那一份尋找歸宿。
“杳杳，現在有把握了嗎？”韓夭夭問。
“更沒把握了，沒想到才兩個月就有那麽多的知識點，聽全了也記不全，估計要白費林穹的一片苦心了。”唐杳杳苦笑著摸摸後腦勺，猶記得自己曾經也坐過學霸的交椅，不禁生出淡淡的悵惘。
“沒事，盡力而為就好了。”韓夭夭拍拍她的肩，“不過，林穹倒是出乎意料地有耐心，給我們這三個不成氣候的學生補習，眉頭都沒皺一下。”
梁非凡處理完補習資料，三人穿過大廳走向大門。周末的圖書館大廳幾乎被前來自習的學生承包，四下皆是筆尖與紙麵摩擦的“沙沙”聲，因此唐杳杳左前方傳來的低語和竊笑雖然極力壓低了音調，卻仍無所遁藏。
左前方的一條長桌的邊緣處，一對高中生模樣的男女，正親密地靠在一起，女生指著男生的試卷，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兩人不時發出低低的笑聲。
唐杳杳認出那是同班的趙夢和周琦，這兩人平日裏在班上交集不多，怎會同時出現在圖書館，看起來關係還很不錯。
她用胳膊撞撞韓夭夭，眼神示意她看向趙夢的方向。
韓夭夭看到後卻沒有驚訝，仿佛看穿了唐杳杳的疑問，她了然地說道：“趙夢和周琦，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他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別在班上宣揚。他們倆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學，初三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此話一出，唐杳杳便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她瞪大雙眼，竭力克製住聲調：“不是吧？我看他們在班上，完全是比普通同學更普通的關係，若不是聽你親口說的，真的很難將他們聯想起來。”
韓夭夭笑笑，說：“他們倆倒是學聰明了，之前在原來的學校，他們毫不遮掩，鬧得沸沸揚揚，雙方的父母都被請到學校好幾次了，現在學會明哲保身了，要不是今天碰巧遇見他們，我都懷疑他們已經散了。”
“這也偽裝得太好了吧，”唐杳杳偷偷看著巧笑嫣然的趙夢和眉眼溫和的周琦，兩人雖沒有濃情蜜意的舉動，但也看得出感情十分深厚，“也是難為他們，隻能趁周末短暫地回歸情侶的身份，還搞得像特務接頭似的。”
韓夭夭抿嘴笑道：“杳杳，沒準下一個當特務的人就是你了。”
唐杳杳點點她的額頭：“你這妮子，平時看著挺乖的，怎麽這麽愛拿我打趣呢？”
這時，半隻腳已邁出大門的梁非凡回頭見兩人仍在原地閑聊，大聲催促她們：“你們還走不走了？”
唐杳杳和韓夭夭一驚，生怕周趙二人被梁非凡的叫聲吸引，發現了她們，腳底抹油跑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