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微風拂過河麵,激起一絲漣漪。
韓豫章站在岸邊怔了許久,之後才道:“快去永寧坊的沈府!”
衛隊長一時不解,道:“都水為何要去沈府?”
韓豫章歎了口氣,道:“你個蠢材,去沈府當然是去找人來查案!這件事情看起來怪異非常,定是有人暗中搗鬼,絕非什麽巧合意外!”
沈玉書早就隨著人流下了雲水橋,一路往北來到了官船出事的永安渠布政坊段河岸邊,正好看到韓豫章小跑著,於是上去打招呼道:“韓伯伯這是要去哪兒?”
韓豫章猛一回頭,眯眼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是沈玉書,頓時覺出自己剛剛的模樣的確有失風度,於是勉強笑道:“玉書?哎呀,你看我這腦袋,真是老糊塗了,今天是端陽節,你定不在家中。”
沈玉書朝他福了福身子,道:“韓伯伯莫不是要去找我?巧的是今兒我比您來得早,河裏發生的事情我都看見了。”
韓豫章偏執得很,以為沈玉書還不知情,便指指衛隊長,道:“你來說,要說詳細些。”
衛隊長喏了一聲,隻見他左手和右手搭在一起,低頭躬身向沈玉書作了個揖,神情很是謙卑。
沈玉書上下打量著衛隊長,覺得眼前這人看起來有些麵生,便看著韓豫章問了一句:“他是?”
韓豫章身為都水監,要管的事情多了去了,哪裏認得這種三四流的小官,於是朝玉書搖了搖頭。
衛隊長也機靈,不等韓豫章開口,便自報家門:“小的叫張勇,是永安渠康布段 駐軍的巡邏隊長。頭一天當值就遇到了這樣的事,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都水和沈娘子責問。”
“原來是張隊長啊!”沈玉書打量了他幾眼,隨即笑道,“張隊長這身行頭看起來真是氣派,可我瞧著,是有些不太合身嗎?”
張勇的個頭不算大,站在人群裏一點也不顯眼,更是比秦簡矮了有半個頭的樣子。然他麵相英武,頗有幾分大將風度,隻不過他身上的戎裝尺寸的確做得大了些,看起來還有些滑稽。
張勇尷尬地笑笑,道:“我個子小,發放軍服的時候拿錯了尺碼,不過也不妨礙我執行公務。”
“原是這樣。”沈玉書眉頭一動,遂也跟著笑了,道,“那咱們還是去看看出事的官船吧,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張勇謙恭地道:“是,沈娘子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卑職。”
“你是都水監下屬的人,該聽都水的話才是。”沈玉書疏離地朝他笑笑,回身看向身後的秦簡,道,“看來又要占用你難得的休息時間了。”
“走吧。”秦簡倒是答應得爽快。
張勇也跟著看了眼秦簡,眼神微不可察地掃過秦簡腰間的劍,目光一轉,道:“沈娘子客氣了,韓都水既已吩咐了,卑職就該當盡犬馬之力。”
沈玉書朝他淺淺一笑,沒有要與他繼續寒暄的意思,剛準備轉身離開,卻被不知從哪兒跳出來的周易攔了去路。周易胳膊橫得直直的,道:“又有什麽熱鬧事情看?”
沈玉書無奈地看他,道:“你怎麽也來了?”
“方才我在頒政坊那邊的酒館裏吃河鮮,見這邊熱鬧得很,便來嘍!誰知還遇見了你和秦兄。你說你們,出來玩兒都不叫我,不仗義!”周易說罷,望了望四周,笑嘻嘻地道,“老百姓都聚在河邊的樹蔭下做什麽?”
沈玉書撥開他的手,道:“這哪是什麽熱鬧?!”
周易又抬頭看去,見岸邊除了百姓,還有很多水兵,河麵上又有三四百名水兵,就連都水監也親自過來了,不用看別的,這本身就是件很熱鬧的事情。
“韓伯伯。”周易對韓豫章行禮。
韓豫章起初並未認出他,隻是覺得眼熟,看他這一身行頭才想起幾分,笑了笑,道:“許久不見,又俊朗了不少呢,是來這邊看龍舟的嗎?”
周易乖巧地點點頭,道:“韓伯伯也越來越年輕了。”
“你父親可同你一道出來?”韓豫章又問。
一提林祭酒,周易瞬時就蔫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家裏人多,我自己偷跑出來了……”
韓豫章笑罵了一句:“你個小東西!”隨後看看水上破碎的船隻,又愁眉不展,擺擺手,道,“這裏出了點事,不太平,賽龍舟你是看不上了,趕緊回去吧,回去代我向你父親問個好。”
聽他們這一來一往的對話,沈玉書覺得好笑,插嘴道:“韓伯伯,您怕是不知道吧,這林小郎可是咱們長安城中最厲害的仵作,沒有他,我們這案子還真不好辦呢。”
玉書還沒說完,周易就忙紅著臉扯她的衣服帶子,小聲道:“玉書你快別說了,我還要臉呢……”
不過,他的央求一點效果都沒有,沈玉書剛剛的一席話算是把他賣得徹徹底底的,此刻韓豫章一臉的意外,就連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驚訝,這讓他差點沒找個地縫鑽進去。好在事態緊急,沒人多去關注他的事,他很快也將目光移向了永安渠,河麵上的三艘官船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時沈玉書已經和秦簡各自登上了一艘巡邏船,韓豫章和張勇也跟了上去,周易獨自上了一艘船行在最後。
官船的船艙裏有七八顆人頭如同漂浮的冬瓜一般在水麵上晃**,除此外還有十餘具屍體漂浮在水麵上,血水漸漸被衝得淡了,但一走進去仍能聞到很重的血腥味。
沈玉書掩住口鼻簡單查看了一番船上的情形,接著又相繼查看了另外兩艘官船,情形都相差無幾,船上糧草和鹽鐵折損大半,官員皆被殺害。
韓豫章平日裏隻需要發發公文,悠閑地定時上個朝,按月拿拿官餉,哪裏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麵,當即就有些犯暈。
沈玉書見狀,忙叫人將他扶出船艙,接著又問張勇:“是誰最先發現船艙裏的屍體?”
張勇道:“是我在檢查官船時發現的。”
沈玉書蹲身看著屍體,麵色如常地問:“可曾挪動?”
張勇忙道:“事態緊急,我檢查完就匆忙去了都水監的府邸通報了,不曾挪動屍體。”
沈玉書點點頭。
由於船艙裏昏暗無光,隻能看個大概,不好對屍體進行進一步的查驗,玉書便吩咐水兵將屍體小心地搬挪到船板上,也好讓周易看個究竟。
三艘官船,共三十九具死屍並排放在事先備好的蒲葦墊子上,由於河水浸泡,屍體已經略微膨脹,皮膚也泡得發白。
周易看了幾眼,歎道:“果真熱鬧沒看成,屍體倒是看了不少,真是倒胃口,早知道我就少吃點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苦大仇深地將屍體上的衣物剝開。沈玉書上前,望了望,道:“這些人麵目雖難以辨認,不過身份仍能斷別。”
韓豫章捏著鼻子,道:“這三十九人當中,左邊三十七人均是隨從護衛和船夫,這從他們的裝束就可以辨認出來。右邊兩個分別是糧運節度使徐寬和鹽鐵轉運使洪達。不過很奇怪,早上我在行船官文上加蓋大印時,曾去官船上檢查過,三艘船上加起來一共四十人,現在看來……”
沈玉書大致掃了一眼船板上的屍體,道:“少了一個人。”
韓豫章點頭:“不錯,的確是少了一個人。”
沈玉書凝目道:“韓伯伯可還記得那人是誰?”
韓豫章斬釘截鐵地道:“這我倒是有印象,那人正是南衙衛大將軍何康成,當時是他隨護衛一起登上官船的。按大唐例律,凡是押運重要的貨資時,為防意外,都會額外加派一位大將軍沿途護送,直到貨資到達目的地為止。”
沈玉書若有所思,道:“那也就是說,何康成失蹤了,生死未卜?”
韓豫章為了打消顧慮,又派了幾名水兵去官船上嚴密搜查了幾遍,均未發現何康成的屍體。
“難不成這個何康成就是凶手?”韓豫章疑惑地道。
這是所有人心中都隱隱猜測的答案。因為船上空間有限,想要藏一個人並不容易,所以此刻失蹤的何康成就成了大家頭號懷疑的嫌疑犯。
周易剛剛一直沒說話,這會兒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麽,道:“玉書,你還記得察爾米汗嗎?”
沈玉書眸子一動,道:“記得。”
周易眼睛一亮,道:“你猜凶手會不會和察爾米汗一樣,懂得閉息的功夫,作案後躲在水裏頭悄悄遊了出去?”
沈玉書想了想,道:“也不失為一種可能。”
在官船的背麵,艄公譚正將一根長繩捆在身上,繩頭則拽在水兵的手裏,他決定先下水探探路。兩邊約好,如果水下麵藏著什麽怪東西,艄公譚會用力晃動繩子,岸上水兵就齊齊往上拉,係繩索對艄公譚來說也是個保障。
一切準備就緒,他將打魚用的魚簍套在胸前,簍子裏麵裝著四個鐵鉤,隻要他找到沉下去的龍舟殘骸,把鐵鉤掛在龍舟的四麵,水兵們就可將龍舟拉出水麵。
深吸了兩口氣,他一個猛子下水,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他沒有花太大的工夫就找到了龍舟殘骸的位置。龍舟碎成了多塊,全都紮進了淤泥當中,他摸著黑繞過去,龍舟並沒有什麽異樣,水下也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東西。
一刻鍾過去了,水兵見水下還沒有動靜,忍不住嘀咕道:“不會出事了吧?”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啪的一聲,一波白浪撲在水兵臉上,水兵睜眼間便見到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浮了上來,正是艄公譚。
水兵道:“嚇死我了,原來是老泥鰍,下麵怎麽樣?”
艄公譚道:“不怎麽樣,冷颼颼的,不過我找到了碎掉的龍舟,你們多叫些人過來,準能拉上去。”
“還是老泥鰍有本事!”
水兵們紛紛下水,艄公譚把繩頭扔給他們,喝道:“往上,拉!”
沈玉書聽到“嗨喲嗨喲”的鼓勁聲,探頭看了看,道:“那邊是?”
張勇看了看,道:“應該是沉到水底的龍舟出水了。”
她又坐著巡邏船去了另外一邊,龍舟殘骸果真已經被陸續拉上了岸。龍舟雖然碎成了多塊,但整體骨架還算完整,沈玉書認得這就是當時失控了的那艘龍舟,本來龍舟上坐著兩排年輕的舟子,加上船頭的鼓手和船尾的舵手共十八人,可現在那十八個人都去了哪裏呢?是生還是死?
張勇看到龍舟時,仍是心有餘悸,道:“我從來沒見過自己會跑的龍舟!”
不僅是他沒見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見過。
沈玉書不由得又想到了京城銀櫃坊失竊案。在婁千山的房間裏,她曾經見過一個惟妙惟肖且會動的木頭人,莫非這龍舟上也安裝了類似的機關暗盒,可以操控龍舟的進退?可她將龍舟殘骸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貓兒膩。
這時艄公譚正朝她這邊走來。沈玉書回過神,恭敬地道:“譚公身體還是這麽硬朗呢!”
艄公譚不知她是誰,輕咳了聲,語氣有幾分敷衍:“一把老骨頭了,勉強過活。”
沈玉書道:“譚公,官船出事時,我見你和水兵隨巡邏船去下遊堵截,可見到龍舟有什麽異樣了?”
艄公譚甩了甩肩上的水,道:“好家夥,打了一輩子魚,頭一回撞上這樣的邪事。那龍舟在水麵上來去自如,我想用漁網兜住它,誰知龍舟居然自己沉下去,鑽過網兜,到了另一頭自己又浮上來了,你說怪不怪?跟自己長了腳似的。”
沈玉書點點頭,道:“的確很怪。還有件怪事我猜你應該也知道。”
艄公譚清了清嗓子,道:“我當然曉得,是龍舟上的鼓點聲。”
“不錯,沒人敲鼓,鼓聲又是從哪裏來的?”
這些問題似乎都很難回答,一時間,他們又陷入了僵局。
秦簡從另一艘船上過來,應該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道:“你們忽略了一群人。”
沈玉書回頭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懷疑那些消失的舟子?”
秦簡點頭,道:“萬事皆有可能。”
沈玉書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事先串通好了,偷偷潛入了水裏,然後推著船向前滑行?”
秦簡點點頭。
沈玉書看著水麵想了想,沒有直接反駁他的看法。雖然也有這個可能,但是永安渠水並不算淺,舟子們若想藏在水中,必須要練就艄公譚那樣的好水性才行。即便他們有這樣的本事,可水底下混沌一片,加上河藻盤根錯節,春潮漲水之後雜草叢生,稍有不慎就有喪命的危險,就連土生土長的艄公譚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她搖搖頭,轉身走到龍舟的尾部,見周易正拿著木棍戳著什麽東西,湊近看才發現那原來是一條死掉的魚,魚身子正好卡在裂開的木板中。那魚軀體肥碩,渾身黢黑,足有三根竹筷那麽長,背脊上有三根尖刺,齜牙咧嘴,模樣十分恐怖。
沈玉書常在集市走動,可以肯定自己絕沒見過這種魚,問秦簡和周易,他們也說不知道是什麽魚。她便又請見多識廣的艄公譚前來辨認,艄公譚左右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是什麽品種。
沈玉書疑惑地道:“永安渠裏幾時出現了這種怪魚?”
突然,不知是誰喊了句:“這魚該不會是水鬼變的吧,哪兒有魚長成這個鬼樣子的?”
又有人起哄道:“說不定還真是呢。”
老百姓七嘴八舌地猜測著,經過他們的描摹,事情變得越來越玄乎,甚至連這魚的前世今生都給編得完完整整。沈玉書聽著,好生佩服他們的想象力。
這時,周易突然驚訝地說道:“等等,這魚我好像……見過,而且還、還吃過呢!”
沈玉書眸子動了動,道:“你在哪裏見過?”
周易抬頭指了指北方,道:“就在布政坊和頒政坊交會處的那個魚鮮小館中,我帶你去過的。”
“魚鮮小館?”她的眉毛彎了彎,道,“走,看看去。”
韓豫章帶著水兵繼續在河岸邊偵查,秦簡和艄公譚留下仔細檢查龍舟殘骸,希望能找到對破案有用的線索。沈玉書和周易則匆匆趕往魚鮮小館。
魚鮮小館的排場並不算大,人卻不見少。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為這家館子靠近永安渠,來這兒的客人吃進嘴裏的都是最正宗的河鮮,魚下鍋時還能躥騰出半米高,所以大夥兒都是衝著這份鮮美來的。
魚鮮小館的掌櫃叫瘦竹高。他手裏撐著一根鐵棒子,正在館子外麵攪銅鍋,銅鍋裏盛的是又白又亮的鮮魚湯,已經煮得滾沸,打老遠就能聞到陣陣香氣撲鼻而來,竟一點腥味兒都沒有。
周易朝他打招呼,道:“瘦竹高,我讓你給我留的魚鮮還在不?”
“林小郎又來嚐鮮啦?”瘦竹高停下手裏的鐵棒子,抬頭笑眯眯地望著周易,顯然也看到了他身後跟著的沈玉書,又道,“沈娘子也來捧場?”
周易應了一聲,道:“你那魚還在嗎?”
瘦竹高笑道:“還在大缸裏養著呢。”
“帶我們去看看吧。”周易揚了揚下巴,道。
“那魚長得也不好看,小郎早上不是才剛看過,怎麽現在還要看?”瘦竹高疑惑地問。
沈玉書朝他笑笑,解釋道:“是我想看的。勞煩了。”
瘦竹高應了一聲,便領著周易和沈玉書進了後院。二人見缸裏果然還有三四條怪魚正遊來遊去,盡情地拍水。水裏紅彤彤的,像是染了一層鮮血。沈玉書細細比對後發現,這裏的魚和龍舟上的那條魚簡直一模一樣。
她細細看過後才發現,那紅彤彤的東西正是從魚嘴裏吐出來的。她心想這魚十之八九是被鉤壞了嘴巴,才不住地往外冒血水。
瘦竹高以為生意送上門了,笑眯眯地道:“小郎和娘子都是識貨的行家,有人看到這魚嚇得都不敢吃了,不知你們想怎麽個吃法?”
沈玉書笑道:“吃之前總得分分公母,挑挑肥瘦,知道知道來曆吧?”
瘦竹高摸摸頭,道:“吃魚還要分什麽公母?沈娘子真是逗笑了!”
沈玉書眨了眨眼睛,正色道:“我是想問你,這些魚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瘦竹高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他斜著那雙吊梢眼,陰陽怪氣地道:“這種稀罕貨當然是我花高價錢買來的。”
沈玉書也不依不饒,道:“既是花高價買來的,定然知道這是什麽魚!”
瘦竹高的臉抽了幾下,他道:“這……反正是魚中極品就是了,我敢保準這魚連皇宮裏也沒有。”
沈玉書緊接著道:“那你從哪裏買來的?”
瘦竹高支支吾吾,道:“自然是從漁民手裏盤來的。”
“哪個漁民,姓甚名誰?”
瘦竹高支支吾吾地道:“那我哪裏曉得,許就是長安城的漁夫吧。”
周易歎道:“你這個瘦竹高,又不說實話,我看你這回十之八九又蹚上了黑市買賣,這裏的渾水可是摸不得啊。”
沈玉書才想起來,現在並不是捕魚的時節,前不久朝廷也頒發了諭令,永安渠內禁捕半載,待秋收時才可開河撒網。若真是這樣,那永安渠中出現的怪魚極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有些黑市的漁民偷偷捕撈,又以高價賣給了瘦竹高。
周易低頭邊搗鼓手裏的扇子,邊道:“問了也是白問,這個瘦竹高怕是也說不出什麽名堂來了。”
瘦竹高唯唯諾諾,隻顧嘻嘻哈哈地點頭。
“看來他的確不知道,等回去我們查查書庫,說不定能找到關於這種魚的線索。”沈玉書見狀,也沒再繼續問了,轉身離開。
回到出事的地方,她看到秦簡和韓豫章正蹲在龍舟旁動也不動,似乎在聚精會神地看什麽東西。
沈玉書走過去,問:“你們在看什麽?”
秦簡眸子一轉,起了身,朝她招手,道:“你快過來看看吧。”
她走過去的時候,看到龍舟的頭部懸掛著一根墨線,順著那根墨線往下看,發現竟有個錦盒拴在了墨線的另一端,而那錦盒恰好卡在了碎裂船身的縫隙中。
秦簡拔劍將墨線砍斷,又將錦盒從船身的縫隙中摳出,打開錦盒後,發現裏麵赫然躺著一個青銅疙瘩,四四方方的,上麵隱約還有雕刻的花紋。
“這是什麽?”韓豫章問道。
秦簡撿起來端詳後才發現,那東西原來是塊印鑒,端在手裏還有幾分沉重。隻不過這枚青銅印造型詭異,印體上還刻著四隻骷髏頭,令人毛骨悚然。
要知道,從古至今,無論是帝王將相,還是稱王梟雄,但凡是大印,皆刻有龍紋祥瑞,從沒見過誰會將這不吉利的骷髏刻在上麵。
秦簡翻看印鑒,看到底座上有四個小篆文,刻著“陰陽鬼璽”,不由得吃驚道:“這世上難道還真有一方喚作陰陽鬼璽的印?”
沈玉書看著,也頗為詫異,倒是周易,興奮地道:“我聽過這個!”
沈玉書看他嘚瑟的小模樣,不禁道:“你也聽過?”
“嗯!聽說書人說的,這個故事還挺有趣呢。”
其實不僅周易,長安城的百姓多少也知道一點。
據說陰陽鬼璽是由中國曆史上第一位皇帝秦始皇造的。他曾當著眾將士放下豪言:“朕統六國,天下歸一,築長城以鎮九州龍脈,衛我大秦,護我社稷。朕以始皇之名在此立誓,朕在,當守土開疆,掃平四夷,定我大秦萬世之基!朕亡,亦將身化龍魂,佑我華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為證,天地共鑒,仙魔鬼神共聽之!”
秦始皇說完這段話之後,就命令工匠秘密造了一枚陰陽鬼璽。他手下有一名大將,喚作白起,號“殺神”。白起擔任秦國大將三十餘年,攻城七十餘座,殲敵百萬,戰功赫赫。秦始皇在造鬼璽時,特取白起鮮血一滴,希望他死後精魂附於鬼璽之上,生生世世為始皇守衛皇陵。傳說誰能得到這枚鬼璽,便能統率白起手下的百萬陰兵。
艄公譚遠遠瞥見了這方印,忙湊過來一看,驚呼連連,道:“這龍舟上怎麽還掛有鬼璽?難道真是陰兵劃船?我說怎麽就那麽邪乎呢!”
沈玉書眼睛幽幽地看著艄公譚,道:“譚公也知道這個傳說?”
艄公譚嘿了一聲,道:“靠水吃飯的人,總得知道點邪乎事兒,才能穩住自己的營生不是?”說罷,又歎道,“我看這事兒啊,保不齊真是有人請來了陰兵作怪。”
沈玉書又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一片狼藉的永安渠水麵,道:“先不論是真是假,我隻想知道,這枚鬼璽是從哪裏來的,又怎麽會出現在龍舟上。”
這個話說出來,現場頓時變得寂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