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雀在後
上午九點的時候,馮香香和蔣國富醒來。
馮香香去洗澡的時候,蔣國富隔著半透明的簾子覺得那身體特別誘人,於是也跟到了浴室裏去。
半個小時後,馮香香化好妝,收拾好一切,走出富龍酒店。
幾番纏綿,她用她非常成熟的技巧俘虜了蔣國富,她很自鳴得意地覺得,從此她靠住了蔣國富這棵大樹,走路的時候,她的腰如柳條一般搖擺,那被短裙裹圓的屁股扭動的弧度比平常也要大得多。
她攔了輛出租車,說了家的住址,她覺得應該回去再好好睡一覺。像她們這種在夜場上班的生物,通常都是淩晨幾點睡,下午才醒的。陪在一個並不喜歡的男人身邊,還要飆著各種演技去討好對方,明明感覺很惡心想吐,卻還要強裝笑顏,一副我很快樂的樣子。
身累,心更累。
再寬大舒適的床,都睡不著,總是有一種不安全感,處在那種半睡半醒之間。盼著天亮,盼著這場戲的結束,找個時間的間隙,去做回自我。
但馮香香沒有想到,今天,就是她命運的歸途。
昨夜和今晨,是她最後的表演。
她整部人生的大戲,就在不遠處的下一個路口落下帷幕。
靠在出租車上閉目養神的時候,精神恍恍惚惚之間,電話響了起來,她懶懶地從包裏拿過手機。
雖然她知道找她的每一個電話都可能是一次訂房的機會,但她實在太累了,沒法積極得起來。
電話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猶豫了下,想掛掉的,因為現在那些推銷詐騙之類的騷擾電話太多了,一般來說隻要是她的客戶或者熟人她都存著名字。這種沒有存著名字的電話十有八九都是騷擾電話。
但她看見了電話號碼上方顯示的IP地址是西河市,她最終還是接了電話。
因為很多騷擾電話都是外地,或者隱藏了IP信息的,顯示本地IP的詐騙電話很少。
“怎麽,還在睡覺嗎?”四眼裝糊塗地問。
“沒有,早起床了,你換號碼了嗎?”馮香香一下子就聽出了四眼的聲音。
四眼說:“我手機沒電,用朋友電話打的,你趕緊到白環路的岔路口來,我在這裏等你。”
“到白環路的岔路口來,幹什麽?”馮香香不解。
四眼說:“疤哥帶兄弟們去龍岩度假村玩,吃野味。”
“那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帶我一起,這都出城了才打電話給我?你根本就不是誠心的吧。”馮香香佯裝生氣。
四眼說:“早的時候我也不好說呢,走到半路了,疤哥才突然說起,都是一群男的還是少點情趣,讓兄弟們都把自己女票帶上。疤哥還特別地讓我喊你,說你會搞氣氛。”
“真的嗎?疤哥真的這麽說?”馮香香有些受寵若驚。
“這還能假嗎?”四眼說,“趕緊地來吧,別讓我們等久了。”
“嗯,好,我馬上坐車過來。”馮香香說著,便讓出租車司機改道白環路岔路口。
當出租車將馮香香載到白環路岔路口的時候,她卻並沒有看見等她的四眼,於是就撥打了電話過去,說她到白環路岔路口了,怎麽沒看見他們的人。
四眼說:“你站在那裏稍等一下,剛才我回城幫疤哥拿東西了,馬上就過來。”
馮香香不疑有他,就讓出租車走了,一個人站在那裏等。
隻過得幾分鍾,四眼就開著銀灰色商務車停到了馮香香的麵前,喊了聲:“上車吧。”
“怎麽這麽快?”馮香香問。
四眼說:“想著你在等,所以就跑得快啊。”
其實,他根本不是什麽回城幫秦疤子拿東西,他隻是要錯開那輛出租車。如果案發,警方很可能查到馮香香坐了什麽車出城,然後通過那輛車來查,如果讓出租車司機看見四眼和他們的車子,那就危險了。
所以,他故意讓馮香香到了,在路邊等,等出租車走後,他再開車過來接馮香香上車。
在秦疤子身邊臥底這麽久,明知道自己就活在刀口之上,這些年的日日夜夜,他會把每一件事的細節都考慮周全,不讓任何一個疏忽斷送了自己。
所以,在麵對李子豪的審問,甚至麵對秦疤子的疑心,危機重重之中,他能急中生智地給蔣國富建議,讓馮香香幫他背下這個鍋。
“疤哥呢,怎麽沒在啊?”馮香香上車之後,看見七座商務車上坐了五個人,個個麵相凶神惡煞,但沒有秦疤子。
“疤哥坐的另一輛車,先走了。你也不想想,他怎麽會坐我這種破車。”四眼說。
“也是。”馮香香不疑有他。
但在車子又跑了大約十分鍾後,馮香香看著前麵的一條岔路坡道,她來過很多次,知道往上就是去龍泉度假村,但四眼的車卻往平行的路一直往前開了。
“走錯了走錯了。”馮香香趕緊喊,“龍泉度假村該走那條上坡路。”
四眼說:“放心吧,沒有走錯。”
“絕對走錯了。”馮香香很肯定地說,“我去過好多次了,龍泉度假村在山上,隻有一條路能上去。”
“給老子閉嘴!”突然,坐在旁邊的強子衝著馮香香就是一聲吼。
一下子,就把馮香香給吼懵了。
她對視著強子那凶惡和怒火的眼神,還有些搞不清狀況地強裝笑顏:“兄弟你這是怎麽了?我沒得罪你吧?”
“把你的臭嘴閉上就好了。”強子說,“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四眼,你停車,算了我不去了。”馮香香突然覺得自尊受到了極大地侮辱,而且四眼都沒有說句話幫她,越是讓她覺得委屈。
“你還有脾氣?”強子不由分說就是一耳光打過去,打得“啪”地一聲脆響,接著又抓過她的頭發,將她的腦袋按在車靠背後方,咬牙切齒地,“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腦袋給擰了!”
“啊……四眼,你們幹什麽!”馮香香喊叫起來。
“算了強子,先消消火,到地了再說。”四眼邊開著車說了聲。
強子便鬆開了她,但還是惡狠狠地警告:“別他媽的惹老子生氣,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馮香香蓬頭散發地,看著無動於衷開車的四眼,又看了眼凶神惡煞的強子和另外幾個一聲不吭盯著她的人,終於意識到了有什麽不對,嚇得哭了起來:“四眼,你們要幹什麽,你們要帶我去哪?”
“讓你閉上你的臭嘴,沒聽見嗎?要老子找針給你縫起來嗎?”強子說,“你他媽有種再給老子說一句話,老子立馬就弄死你,一秒鍾都不讓你多活!”
“不是,大哥,我沒有得罪過你啊。”馮香香一臉地可憐兮兮,“我認得你,跟疤哥來天河玩過,你們來的時候我都有好好招呼你們啊,你們要什麽樣的妹子,我就算坑蒙拐騙,都盡量找你們滿意的啊……”
“這跟找妹子有鏟鏟的關係嗎?”強子一吼,“你做了什麽對不起疤哥的事你自己心裏沒點B數嗎?”
“做了對不起疤哥的事?”馮香香一愣,“沒有啊,我對天發誓沒有做過對不起疤哥的事啊,真的,四眼和疤哥經常照顧我的生意,我把疤哥當衣食父母一樣,我怎麽會做對不起疤哥的事呢?”
“你不承認沒關係,等下你自然會承認的。”強子說。
“大哥,你說說看,我做了什麽對不起疤哥的事,我看能不能想得起來,或者是有什麽誤會?”馮香香問。
“行,老子就給你點點水。”強子說,“前天晚上,疤哥在三彎路被人埋伏,知道嗎?”
“嗯,聽說了。”馮香香說,“但這事跟我無關啊,警察也來找我了解過,跟我沒有關係的,不然也輪不到你們找我,我早被警察抓了啊。”
“警察?”強子一聲冷笑,“他們辦事不行,手段不夠,你是吐不出來東西的。但在我這裏,我能讓你竹筒倒豆子,吐得一粒不剩!”
“大哥,我真沒有出賣疤哥,我對天發誓,要是我有出賣疤哥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馮香香著急地表態。
“不要急,一會兒我會成全你,會讓你不得好死的,我保證會讓你選一種最痛苦的死法,在這方麵我很有經驗,不信你問四眼。”強子收起了一些凶惡的表情,帶著一些黑色幽默地調侃。
“四眼,你幫我解釋一下,我真沒有出賣疤哥,你幫我說說啊。”馮香香又想抓住四眼這根救命的稻草。
可她壓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四眼為她挖的坑。
果然,四眼隻說了一句:“疤哥要來天河娛樂會所玩的事我是第一時間找你訂的房,隻有你知道。如果不是你出賣的消息,難道還是我嗎?我跟疤哥這麽多年,那天也全程跟在疤哥身邊,不是你的話,難道還是我嗎?”
他這是在向強子他們先入為主地火上澆油,把馮香香出賣秦疤子這事坐實。
“四眼,你居然也懷疑我,我是瞎了眼啊,那麽相信你,你竟然不相信我。你摸著良心說我對你怎麽樣?現在我有事你都不幫我,還落井下石!”馮香香的絕望裏透著幾絲憤怒。
四眼說:“我們的關係是我們的關係,如果一般的事情,你找到我會幫你,但疤哥這事,沒有什麽可能。誰害疤哥,就是害我,沒有商量。你還是想清楚,自己承認了,向兄弟們求個饒,或許還能有一條生路,如果非要死不承認的話,那就真的是自己作死了。”
毫無疑問,他這是在誤導馮香香,不管做沒做過,承認了,還有活路,不承認,必死無疑。
“我真的沒有出賣疤哥,真的沒有……”馮香香瞬間崩潰在那裏,全身軟成一灘爛泥。
車子仍然在快速行駛,車窗外的莊稼地與高山在飛速倒退,可見離城市已經很遠了。
馮香香能恐懼地感覺得到,她的命運正被帶向回不來的黑暗的深淵。
她知道秦疤子這夥人的手段,手上不知道沾過多少人的鮮血,她不想就這樣結束還很年輕和有希望的生命。
突然,她想到了求救。
她把目光看向自己的包,悄悄地把手伸進包裏,把手機拿出來,將身子側著,背對著強子,麵向車窗外,就準備撥打報警電話。
“你他媽還想報警?”一隻手粗暴地扳過她的肩膀,並將她手裏的手機奪過,座位後邊的一個瘦子接著就抓住她的頭發,把她的頭狠狠地往座位上撞。
“沒有,沒有,我隻是想給家裏打個電話。”馮香香辯解著。
“把手機給我。”強子對那個瘦子說。
瘦子就把馮香香的手機遞給了強子,強子接過手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麵按下了兩個“1”,就明白她確實是想報警,當即二話沒說,就著手機就往馮香香頭上拍下去。
“老子讓你報警,老子讓你報,讓你報……”
強子邊打邊罵。
“啊,我錯了,我錯了,四眼,救救我,救救我啊,求你了……”馮香香哀求著。
“強子,別打死在車上了。”四眼輕輕地提醒了聲。
強子總算住了手。
手上的手機屏幕已經被砸得稀碎,馮香香的額頭上也有鮮血流下,強子沒有半點仁慈,又將手指著她:“等下有你好看!”
“大哥,我真的沒有出賣疤哥啊,真的沒有,我發誓……”馮香香連哭聲都已經有氣無力。
強子反手就將馮香香的手機扔向了車外的一條小河溝。
車子往一條岔道的坡路上去。
大約二十幾分鍾後停了下來,因為路已經到了盡頭,是一處草坪。
但是,草坪上卻停著一輛車。
一輛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長安車。
四眼皺了皺眉:“媽的,這裏有人?”
“這裏路都沒有,誰把車子停這裏幹什麽,難道跟我們一樣,也想在這裏找塊地殺人?”強子將目光四周轉了圈問。
四眼說:“有可能是打獵的,不管了,我們往上麵去看看吧,看有沒有人再說,沒人的話隨便找個地方就可以了。冬瓜,把後備箱裏的家夥拿出來帶上。”
一混混應聲,從商務車的後備箱裏拿出了一把鋤頭和一把鐵鍬。
然後,幾人便拖著馮香香往山道上行來。
“救命啊,四眼,救我啊,以後我跟你做牛做馬都可以……”馮香香哀求著。
“把她嘴堵上。”四眼吩咐。
不知為什麽,四眼有種莫名的心慌。
或許,他本來就做賊心虛。也或許,是因為那輛停在草坪上的破長安車,顯示著這片山上應該有人。而且,還是奇怪而不知來路的人。
所以,會不會出什麽岔子,誰也不知道。
一個混混找不到東西來堵馮香香的嘴,就把一隻襪子脫下來,從她嘴裏塞進去,她的聲音便隻能在堵喉嚨裏“喔喔”了。
在山的上邊,有一大片的荒地,這片荒地叫大坪。
大坪曾經種滿了莊稼,豐收過玉米和麥子。
山下的村莊便因它而得名,叫大坪村,而這山也因它而得名,叫大坪山。大坪曾經是一個村子的希望。
後來,改革開放的浪潮襲來,村子裏有人跑去沿海城市打工,發現打工賺錢比種莊稼要容易得多。於是,村子裏越來越多的人都去了外麵,以至於後來隻要是有一定勞動能力的,都跑去了外麵,留下來的就隻是一些行將就木的老人和不諳世事的孩子。
於是,不願閑著的老人頂多也就是在屋前屋後比較方便的地方種點地自給自足,那些需要爬坡上坎山上的地,是再也沒人種了。
曾經欣欣向榮的大坪,如今長滿了野草和荊棘,顯得格外地荒涼。
而比野草和荊棘更使這裏顯得荒涼的是,在大坪的邊上有一座用石頭砌起來的墳堆。
墳堆上蹲著一個人。
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正用雙手將墳堆上長起來的野草和荊棘一點一點地拔掉,拔得特別地認真。
那雙手上有好幾處被荊棘刺破的地方,已經有血珠冒出來,他全然不顧,仍一點一點地,拔著野草和荊棘。
終於,將墳上的野草和荊棘都拔光之後,那墳看上去像是新壘的一般,隻是飽經歲月風雨的石頭之上還有斑駁的青苔,在無聲地述說著那些被風吹雨打過再也回不來的時光。
男人立在墳前,就看著那墳堆。
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眼裏泛起了淚水。
似乎,他又陷入到曾經那令他痛不欲生的往日,他的眼中冒出濃濃的仇恨,咬得腮幫高高鼓起,整張臉都變得野獸般地猙獰。
那雙手握緊的拳頭,發出骨骼爆裂的聲響。
良久,他憤怒而猙獰的表情慢慢地變得平靜起來,他的雙膝往地麵跪了下去,從旁邊的一個包裏拿出了一些黃紙和冥幣,在墳前燒了起來,他很小心地將疊起來的黃紙和冥幣,一張張地撕開,往火堆裏加進去。
燒一會紙後,他竟打開包,從裏麵拿出一張盲女臉譜來,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張臉譜,本來平靜的表情,又開始變得猙獰,凶狠,咬牙切齒,整張臉都變得扭曲。
突然,男人的耳朵動了動,他聽見了從山下麵傳來的隱隱的說話聲,他的眉頭皺了皺,略遲疑之後,還是提起旁邊的包,轉身往樹林裏進去了。
四眼和強子等人帶著馮香香爬到了大坪上來,都已經累得不行了,用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大口喘氣。
“四眼,你這找的什麽破地方,累死老子了。”強子埋怨。
四眼說:“累點沒關係,安全就好。”
抬眼四望間,突然發現了不遠處騰騰冒起的青煙,不由得皺了皺眉。
強子也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那青煙,說:“那邊有人在燒火嗎?”
“地都荒成這樣了,誰還跑這上麵來燒火?難道在烤野味?”四眼也很疑惑。
“牛皮,你去看看。”強子吩咐,“別他媽這裏有人,被偷偷摸摸報了警,那就不好玩了。”
一個留著三七分頭發的單眼皮青年應聲,穿過荒地往那邊奔去。
“你怎麽找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強者看著四眼問。
四眼說:“我老家是這山下的,對這裏比較熟悉,在這上麵殺個人,就地埋了,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監控拍不到,也不可能留下任何證據,一場大雨,連足跡都會被衝毀。何況,這山上壓根就不會有人來。”
“不會有人來,那下邊為什麽停的有車,上邊又為什麽在冒煙?”強子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四眼想了想,“可能就是打獵的吧,政府下令封山育林後,林子都瘋了地長,又出現了很多野物,有些人會帶著獵槍到山裏打打獵,也很正常。”
“這山上有野物嗎?”強子問。
四眼說:“那當然,你看山林都這麽茂密了,肯定有的啊。什麽野雞,野兔,成群的,野豬這些都有。我跟朋友來打過好多次,每次都滿載而歸。”
強子說:“那行,等下咱們辦完事,正好可以打幾隻回去,給疤哥補補身子。”
正說著,過去看情況的牛皮回來了,說是那邊有一座墳,有人在墳前燒了紙,還沒有燒完,所以有煙。
“沒看見人嗎?”強子問。
牛皮搖頭:“沒有,應該是走了。”
“走個鏟鏟,我們上來爬了半個小時都沒遇見人,那破長安車估計就是那上墳的人開來的”強子說。
四眼說:“不打緊,看那輛破長安車,不值兩個錢,應該是村民的,他們會走山上的一些小路,也能下去,山上的小路很多的,他應該是從另外的路下去了,我們換個方向,往這邊進去有一片鬆林,比較好辦事。”
強子點頭:“你說行就行。”
當下,由四眼帶路,往側邊的小路進去,沒走得幾分鍾,果然看見了一片鬆林,鬆林間有一塊長滿了雜草的平地,平地上還有不知多久以前燒過的火堆,剩下一堆漆黑的木炭和灰燼。
一陣山風吹過,鬆濤陣陣作響,偶爾傳來一聲鳥兒的孤鳴。
“就這裏了。”四眼說。
強子站在草地中間,向四周看了下,說:“嗯,地方開闊,遠能見山,風水不錯啊。”
“你還懂風水?亂彈琴吧。”四眼笑。
強子也笑:“你看這風吹得這麽涼快,那邊的石縫裏還股小山泉,有風有水,風水自然不錯了。”
“哈哈哈,還有這種說法,我竟還無法反駁。”四眼說,“大寫的服,看來你還不是一個隻會打打殺殺的粗人,心挺細的嘛,一眼之間,就把周圍觀察得這麽仔細。”
“很多人都對我有這種誤解,你也不是第一個了。”強子把手往馮香香一指,“來,帶過來,跪著說話。”
當下,兩個混混把馮香香帶到強子麵前,按著跪在地上。
強子半蹲下身子,打算伸手去把堵在馮香香口裏的東西扯出來,手都伸過去了,才突然反應過來那是臭襪子,就把手拿開,做出一副嫌棄的樣子:“冬瓜,你的臭襪子,自己扯出來。”
冬瓜還在開玩笑:“我沒有腳氣,襪子不臭的,強哥。”
“少雞巴廢話。”強子說,“信不信老子等下塞你嘴裏,讓你看臭不臭!”
幾個混混都笑了起來。
冬瓜上前把馮香香口裏的襪子扯了出來。
馮香香緩過一口氣來,又立馬哭求:“各位大哥,我真的沒有出賣疤哥,我對天發誓,要是有出賣疤哥的話,就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還不承認,你的不得好死馬上就得應驗了。”強子說。
“如果我做了,我也死得心服口服,可我真的沒做啊,大哥,你要信我,四眼和疤哥都那麽照顧我,我就算再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出賣疤哥的啊。”馮香香還是使勁地辯解。
“你這叫什麽,叫死豬不怕開水燙,不給你上點手段,你是不會說的,是吧?”強子問。
“我沒做,怎麽說啊,我真的沒做,冤枉啊。”馮香香哭著,又看著四眼,“四眼,你幫忙說說話啊,我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
“我能怎麽幫你說?”四眼說,“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們這種在夜場打滾的女人,能相信嗎?誰給錢,就能跟誰上床,隻要上了床,就恨不得叫人老公。你說你能對誰忠心呢?”
“四眼,你說這話有良心嗎?”馮香香的臉上一下子變得憤然,“我馮香香對你怎麽樣你不知道嗎?我是在夜場,我是賤,為了讓人訂房,就算惡心自己也要討好別人,跟人逢場作戲。為了幾個臭錢,我們要出賣自己的尊嚴,甚至出賣自己的身體。沒辦法,男人到夜場來玩,好的就是色,圖的就是開心,滿足不了他們,他們就不會再來。沒有業績,在這行就別想混下去,所以,裏麵的女人都會用各種手段去討男人的歡心,哪怕做自己惡心的事情。老板都說了,要麽別往這個圈子裏來,來了就別他媽的裝清高,沒有人願意白花錢,都得拿東西去換。誰讓我們生來就沒好命,沒有生在有錢人家裏呢?這個社會就這樣,窮了,沒人搭理,親戚都看不起。有錢,就算傷天害理都有人巴結,怪我嗎?再說了,我跟你,是圖你的錢嗎?你要換車,你說要買鋪麵差錢,結果是賭錢輸了,這些年你找我拿了多少錢你自己沒數嗎?你說你哪次跟我開口,我沒有幫你?我圖了你什麽嗎?你長得帥,還是很有錢?我是念著剛入行的時候有人欺負我,你站出來幫我說話,沒想你就這麽看我……”
“這不是我怎麽看你的事情,是本來就是這樣。”四眼說,“你為了錢,做什麽我能理解,我也知道這是個笑窮不笑娼的社會。但你出賣了疤哥,我不可能放過你。”
“我根本就沒有出賣疤哥,我都對天發誓了,你為什麽還不信我!難道你真的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嗎?”馮香香聲嘶力竭地。
“沒有出賣疤哥?”四眼冷笑一聲,“你告訴我,昨天晚上你都幹了什麽?”
“昨天晚上?”馮香香愣了下,“我幹什麽了?”
“是不是蔣門神派人把你接去了?”四眼問。
“是啊?怎麽了?”馮香香問。
四眼說:“雖然案子沒有破,但明眼人都知道,三彎路埋伏疤哥的事是蔣門神幹的。而當時知道疤哥晚上要到天河娛樂會所的人隻有你和我,而你又跟蔣門神的關係如此親密,怎麽了還用細說嗎?”
“根本就沒有的事。”馮香香說,“我跟蔣門神從來都沒什麽聯係,我有想過巴結他,讓他幫忙訂房,可他從來隻找我們那裏的張璐璐訂房。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麽了,他打電話給我,說他想找個人陪著喝酒,聽手下的兄弟說我能喝,就把我喊出去喝酒……”
“你這話說出來有人信嗎?”四眼冷笑,“他想找個人喝酒,無緣無故就把你喊去了?他蔣門神想人陪著喝酒,隨便開個口,多能喝的人都有,會缺你嗎?何況,還派過江龍親自去天河接你?據說,過江龍不但親自去接你,還給你開車門,要不是你跟蔣門神關係非同尋常,過江龍的身份,會對你這麽尊敬?是你不懂道上的規矩,還是當我不懂?”
“冤枉啊,真的是冤枉。”馮香香哭著,“我也不知道那天怎麽回事,他們突然就對我那麽好,平常的時候我往他們麵前湊都不帶多看我兩眼的……”
“看來,她是不會承認的了,簡單粗暴直接點,送她上路吧。”強子說,“四眼,交給你了。”
“啊?”四眼一愣,“我動手嗎?”
強子說:“疤哥吩咐的,你的人出了問題,你解決,兄弟們幫你站個場!”
“嗯,好吧。”四眼回過目光,看著馮香香,伸手解下腰間的皮帶。
“救命啊……”馮香香嚇得又大喊,轉身想跑。
旁邊的冬瓜一伸手就把她拽翻在地,又撿起那隻扔在地上的臭襪子塞進了她嘴裏。
四眼走過去,將皮帶勒在馮香香的脖子上,慢慢地加大力氣。
他的雙手在顫抖。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而且是殺一個與他同床共枕恩愛過,並且幫過他不少的女人,他多多少少還是於心不忍的。
但若不殺她,他就沒法活命。
馮香香的雙手亂抓,雙腳亂蹬,但漸漸無力。
而此時,強子從褲兜裏摸出了一把小刀,一按刀柄的按鈕,刀鋒就從裏麵彈了出來,他信步地走到四眼身後。
幾個混混看著他,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四眼也沒有任何察覺。
他隻是很用力地勒緊馮香香脖子上的皮帶,想盡快結束馮香香的生命,結束這場令他不安的噩夢。
馮香香亂抓的手終於垂落下去,亂蹬的腳也終於停了下來,脖子無力地歪倒在一邊。
四眼鬆了口氣,擦了擦額角滲出來大顆的汗水,站起身來。
突然,一隻手就抓住了他的頭發,一把刀子就往他的腹部刺了下去!
接著又往他腿部刺了幾刀。
“啊……”四眼痛苦地叫喚著,隨著抓住他頭發的那隻手鬆開,他跌跌撞撞地摔倒,雙手捂著肚子,瞪著驚恐的雙眼,看著手上的刀子還在滴血的強子,充滿了不解,“強子,你……你……這是,幹什麽?”
“幹什麽?”強子一臉戲謔地笑著,“有點懵是吧?那就對了,說明我演技還行,不比你差。你可能自以為自己演得已經天衣無縫了,就差拿奧斯卡了,可是,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是傻子是不是,疤哥能夠在西河獨當一麵,你以為他會比你傻?”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四眼還在抱著僥幸,裝著糊塗。
“不明白我在說什麽?”強子說,“那就隻能說明你夠蠢了,你以為你和蔣門神狼狽為奸的事疤哥不知道嗎?”
“疤哥知道?怎麽會,怎麽會?”四眼一臉地至死不信,因為他覺得自己做得足夠高明,滴水不漏了。
“怎麽會?”強子說,“你以為你讓蔣門神把馮香香約出去,造成他們關係密切的假象,給疤哥放一顆煙霧彈就萬事大吉了?你也不動你的豬腦子想想,天河那樣複雜的地方,疤哥經常會在那裏玩,他會不安插自己的人?既然安插自己的人,馮香香和蔣門神關係怎樣,疤哥會不知道?在疤哥遭遇埋伏的第二天,蔣門神就約馮香香出去,還讓過江龍親自接她,替她開車門,做得也太假了點吧?試想如果馮香香真是蔣門神的臥底,是她將疤哥的消息出賣給蔣門神,發生了疤哥被埋伏的事,警方和疤哥都在明察暗訪,這個時候蔣門神和馮香香是不是應該保持必要的距離,裝得更生疏,掩人耳目才對呢?可他們非但沒有絲毫地掩飾,反而大張旗鼓地在一起,搞得那麽親密。如果蔣門神不傻的話,就隻有一種可能了。他是故意的,故意約馮香香,給疤哥看到這種假象。那他為什麽要故意這樣呢?肯定是為了保護另外一個被懷疑的人,這個人就是你,四眼哥哥了。因為可能泄露消息的就隻有你和馮香香,不是馮香香,就肯定是你了。四眼哥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呢?”
“不是,不是我,我冤枉的。”四眼還不死心,“警察都調查了,我是清白的,強子,你跟疤哥說,真的不是我。”
四眼說:“其實,疤哥跟我說的時候,我也不相信是你。但疤哥說了,是不是你都不重要。就你跟馮香香有嫌疑,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兩個都幹掉,總有一個是對的。還有,我把你誘殺馮香香的計劃跟疤哥說了,疤哥說你腦子太聰明,他身邊可不敢留太聰明的人。你大概做夢都沒想到吧,你費盡心思選的這麽一塊墳地,要埋的就是你自己。這叫什麽呢,聰明反被聰明誤,是不是?”
邊說著,他很瀟灑地將刀子當耍雜技般在手裏耍得滴溜溜地轉,向四眼緩步逼了過去。
四眼還是本能地用手拖著帶血的身體倒退著,想盡量離死亡的距離遠一些,立馬又使出了他的歪腦筋來:“強子,你別殺我,和兄弟們放我一馬,我給錢你們,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們,怎麽樣?”
“不要。”強子很幹脆地拒絕。
“為什麽不要?”四眼說,“出來混,刀口舔血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錢嗎?”
“是為錢。”強子說,“但是,不是什麽樣的錢都能要的,你也在道上打滾這麽些年了,這點道理都不懂嗎?你見過這道上混的,有幾個壞規矩的人有好下場的?你不就是個活生生的榜樣嗎?我還來步你後塵,你真當我比你傻啊!不過,疤哥好像說過,其實我們可以做個交易的。”
“是嗎?什麽交易?你說,你說。”一瞬間,四眼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強子說:“疤哥說你還有老婆和孩子,就站在鬼門關的門口。看你能不能講個故事,譬如你在疤哥身邊臥底這些年,或與蔣門神狼狽為奸的那一天,由你講,我錄音,然後讓疤哥決定,要不要把你老婆孩子從鬼門關拉回來。當然,你看我隻從你肚子捅了一刀,其他刀都落在腿上,就是為了留時間給你講這個故事的,怎麽樣,要講嗎?不講的話我就送你上路了。”
說著,他又把手裏的刀子挽了個圈。
“我講,我講……”四眼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怕,渾身抖得老高。
強子拿出手機,打開了錄音設置。
四眼說,很早的時候,具體的時間已經記不清了,那時他剛跟疤哥,就背著疤哥出去賭了一次錢。
他當時不知道那是蔣門神的場子,但他輸了,借了高利,沒錢還,他也不敢跟疤哥說,因為疤哥不準手下的兄弟賭。結果,他就被放高利的抓去了,按照規矩是要剁他手的,後來不知道怎麽,蔣門神知道他是跟疤哥的,就跟他開了個條件,讓他留在疤哥身邊做眼線,不但免了他的借債,還每年給他五十萬,就這樣,再也回不了頭。
“看來你也還是有些演技的,演了這麽多年都沒被發現。隻可惜,這最後一出戲你沒演好。其實,疤哥說當時也差點就被你騙了,以為是馮香香。可後來仔細一想,那麽明顯的東西,肯定有蹊蹺,這說明你還是技不如人,下輩子把演技修好點再出來混吧。”
“好了,你的故事講完了,你的人生也就到此為止了,兄弟一場,隻能祝你一路走好了。”
邊說著,強子上前捂住四眼的嘴,將他的頭部按在地下,使其無法閃躲和喊叫,手中的刀子往其腹部胸部雨點般刺下。
很快,四眼的身子就不動了。
強子將手中的刀子扔在一邊,回頭對另外幾個混混吩咐:“挖坑!”
幾個混混當即揮動鐵鍬和鋤頭,在草坪上挖起來。
強子則在旁邊點燃了一支煙,悠閑地抽著,就像是剛宰完一頭豬的屠夫,有一種特別地成就感。
一支煙抽完,坑已經挖好。
“要埋進去嗎強哥?”牛皮問。
“嗯。”強子應聲,突然又想起喊,“等等,把四眼手機拿出來,砸了。”
牛皮應聲,從四眼身上摸出手機,砸了個稀碎,然後和著四眼和馮香香的屍體,一起推進了坑裏,然後將土掩上。
強子則拿出電話,撥了個號碼出去。
電話很快接通,強子隻說了一句:“疤哥,搞定了,可以派車到山下接我們了。”
隨後,一揮手:“兄弟們,走吧,晚上疤哥請大家好好放鬆一下,喝點失憶湯,今天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不過,該長的記性還得長。出來混,冒的是險,為的是錢,規矩還是得要的。”
幾名混混將鋤頭和鐵鍬都扔向山下的林子裏,跟著強子下山。
而就在不遠處的林子裏,有一雙藏在盲女臉譜背後的眼睛一直在盯著這殘忍而血腥的一幕,看不見他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他隻是那樣安靜地,如一尊雕塑般站在那裏。
他對這一切都沒有反應,絕望地喊叫,噴濺的鮮血,對他來說,就像他小時候見到的,每到年關的時候,村子裏的人就將豬拉出來宰殺一樣。
很平常。
他還記得他曾天真地問,媽媽,為什麽要把豬殺了啊,看它叫得那麽痛苦,好可憐。
媽媽說,傻孩子,豬生來就是要被殺的啊,殺了豬才有肉吃,你不是說肉很好吃嗎?
他說,那我以後不吃肉了,我不想它們那麽痛苦。
媽媽笑,真是個傻孩子,豬牛羊這些牲畜本來就是養著吃的,用來改善我們的生活而已,隻要我們生活得好,它們痛不痛有什麽要緊。
他那時候還小,才兩歲,第一次跟媽媽去農村的外婆家,不懂媽媽說的這些道理。但是,後來,他再也不吃肉了。
那時,他對生命還有悲憫。
看見強子一夥人的離去,他將臉上的盲女臉譜取了下來,盯了臉譜半晌,喃喃地說了一句:“就算大海撈針,我也一定會找到你的,一定會的!”
然後,帶著幾分蒼涼的背影轉身離去。
山林又變得一片寂靜。
那挖開又覆上的泥土,將兩個人的從前和以後都隔斷成永遠,再也沒有任何希望的永遠。
一個農村的女孩,走進城市,用雙手換來的收入,太微薄。她看見別的女孩穿各種名牌,花枝招展,她們的日子每天都過得那麽瀟灑,滋潤。她們到她的餐館來吃飯,點各種很貴的菜,她收拾桌子的時候,看見那些沒吃完的菜就想著,她們隨隨便便都能浪費她好幾天的工資。
有錢真好。
有一天,她看見跟她一起在餐館上班的一個女同事,也過上了那樣的日子,她很驚訝,問她是怎麽做到的。
女同事說要做到很簡單,到KTV上班,陪人唱歌,喝酒,隨便玩玩,隻要客人高興了,大把的錢。
有錢人高興了,錢就跟紙一樣,隨便撒。
她知道那意味著什麽,開始也很猶豫,但後來她去了。
她發現有很多從農村出來的女孩子,都在那個行當,靠出賣身體和尊嚴改變自己的命運。
就像那個女同事說的,她們這種沒有背景,甚至也沒有文化的女人,身體就是唯一的資本了。而這資本還隻有在年輕的時候才是資本,才能讓男人垂涎。一旦過了年紀,人老珠黃,倒貼錢都未必有人要了。
她接受了用雙手不如用身體改變命運的觀念。
因為她知道這個社會,如果沒錢,就得低著頭。隻要有錢,不管你是做什麽的,不缺朋友。
後來,她在這個行當漸漸地混熟,摸索出了她的一套口才和經驗,去騙了許多單純的女孩子,跟著她從事這個行當,憑著這些女孩子,她認識了很多有錢有勢的男人,在圈裏混得有模有樣,那些新入行的女孩子都跟她喊姐,她就靠著背後操縱這一群女孩子,斡旋在那些有錢男人之間,在這個城市裏站穩腳,過上了那種她曾經羨慕的有錢人的生活。
這時候,四眼出現在她麵前,其實他根本不算是她想巴結的那種有錢人,他就是一個跟著秦疤子混日子的窮司機。可他特別能哄人,當她遇到的無數男人仗著自己有錢,都一副禽獸的樣子時,戴著眼鏡的他看起來那麽斯文,也絕對尊重她,不對她隨便動手動腳,令她很有好感。
而且,後來他還說他跟的秦疤子,是西河市大哥,有誰敢欺負他,盡管找他,她真的感動了。
以至於後來她跟他睡覺,都不要他的錢。甚至,他還找了各種借口找她借錢,她都借了。
他曾跟她說,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了。說他老婆如何地好吃懶做,他一個人扛起生活,他們之間沒什麽共同語言,也沒有感情,隻是因為孩子才勉強湊合,等孩子大些了,他就會結婚,和她在一起。
作為一個在夜場打滾,經曆過太多男人的女人,知道男人嘴裏的甜言蜜語是沒幾句靠得住的,聽聽也就算了。可她覺得他說來特別真誠,有時候她看著他的眼神,真的特別走心。
因為,她真的很想找個男人嫁了。窮的時候特別渴望有錢,有錢之後就覺得錢其實不是那麽重要了。一個女人,應該屬於愛情,屬於婚姻,屬於那種回到家裏有老公的關心,有孩子的吵鬧。
若不然,再有錢,一個女人的人生都是殘缺的,空虛的。
然而,她沒有等來愛情和婚姻。
她等來的,是她信任的男人親手將她殺死。
挺諷刺的是,她被殺死之後,殺死她的人也被殺死,然後,她和他居然被埋在了一起。隻是,在一起的彼此,也隻是冰冷和腐朽地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