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個病人

李子豪和蔣國富約在了富龍酒店三樓的茶室見麵。

因為蔣國富就住在那裏,離得比較近。

李子豪趕到那裏的時候,蔣國富已經邊喝著茶,等著他了。

“怎麽,我老婆孩子的案子有什麽消息了嗎?”蔣國富一見麵就問。

李子豪說:“還在調查之中。”

“還在調查,又是個什麽情況?具體什麽進度?”蔣國富問。

“這個……”李子豪說,“實話說吧,還沒有任何線索,我把現場看了無數遍,始終沒法查到你老婆孩子的去向,凶手很專業,是我辦案六年以來都沒有遇見過的狠角色,所以,需要時間……”

“那你要和我聊什麽?”蔣國富問。

“聊一聊你和秦疤子的恩怨。”李子豪開門見山。

“我和秦疤子的恩怨?”蔣國富裝著糊塗,“怎麽,有什麽線索指向我老婆孩子的事是秦疤子幹的嗎?”

李子豪說:“這個暫時不確定,但從床單上的那些死字,和那條用你老婆手機發給你的定時短信看,這很可能是針對你的複仇行為,所以我們了解了一下你結怨的對頭,發現秦疤子是其中與你結仇最深的,而且就在幾天前,你們還發生了一次衝突,互相揚言要弄死對方,有這回事嗎?”

“有啊,怎麽了?”蔣國富問。

“那你能說說那天的情況嗎?”李子豪問。

蔣國富說:“其實也沒什麽情況,就是我們那天都在天河娛樂會所玩,我當時進門的時候看上一個小妞,把她喊到了我的房間玩。後來她出去接個電話,在樓道裏被秦疤子看到了,秦疤子強行地把她喊去了他的房間。我等一會沒見人,就喊了經理來,才知道她在秦疤子的房間裏,然後兄弟們就來氣了,過去發生了衝突,但當時天河的老總波總和謝局他們也在那邊喝酒,聽見動靜後就過來製止了。”

“據說,你們結怨有將近十年了?”李子豪問。

蔣國富說:“是的,十年以來,水火不容。”

“最開始你們是怎麽結的仇?”李子豪問。

“最開始?”蔣國富想了想,“那很早了,本來他是跟我混的,當時我搞了個場子,讓他帶兄弟幫我放貸和收債。後來盤子搞得大了,他看著錢眼紅,就說他整天刀口舔血,出力很大,想多要些股份,我沒有順著他,就鬧翻了,他就帶一幫人另起了灶頭。”

“看來,你們這仇結得確實夠深了。”李子豪問,“能把你的包和手機都給我看看嗎?”

“看我的包和手機?”蔣國富頓時有些不快,“幹什麽?”

李子豪說:“昨天晚上秦疤子在去三彎路時遇到槍手埋伏,造成手下人一死一傷,恰好,這個案子也是我在負責調查,所以……”

“你的意思是,懷疑我幹的?”蔣國富的情緒裏有一種被冤枉了的不滿。

李子豪說:“在沒有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尤其是與之有直接恩怨的,更是重點懷疑對象。如果跟你無關,配合調查,就是為了澄清你的嫌疑。”

“真是扯淡。”蔣國富說,“我老婆孩子前天才出事,你們沒法給我一個交代,現在居然還把我當成了嫌疑人,你這是在故意搞我嗎?”

李子豪說:“你不要激動,我隻是從案件本身出發。前天晚上你的老婆孩子出事,接著昨天晚上你最大的對頭就出事,你不覺得懷疑是你的報複完全在情理之中嗎?”

“昨天晚上我和手下好幾個兄弟一起,吃飯後就去玩了一會德州撲克,用你們專業的說法,我完全有不在場證據。”

“這我知道。”李子豪說,“怎麽說你也是當大哥的人,不可能親自動手。若真是報複,也是你喊人。所以,我要看看你的手機,昨天都和什麽人聯係過,簡單了解下。”

“好吧,既然你要看,就給你看吧。”蔣國富這下倒是很爽快地將手機遞給了李子豪。

因為他自己清楚,手機裏沒有任何問題,他早做了防範。

李子豪查看了下通話記錄,昨天六點之後到案發的九點多鍾,蔣國富的手機上隻有一個通話記錄,通話人存名為“海龍”,通話時間是六點五十。

他知道這個海龍,是蔣國富公司的人。

顯然,蔣國富不會用這個號碼與四眼及殺手聯係,也不會通過海龍去聯係殺手。因為四眼和B號碼的聯係,及B號碼和C號碼的聯係,分別是六點四十到六點四十七之間。

而蔣國富和海龍的通話是在這之後,所以不可能是蔣國富通過海龍去安排的這一切。

最大的可能還是蔣國富與四眼和殺手單線聯係,但用的是另一個號碼。

“能把你的包也給我看看嗎?”李子豪問。

“包?”蔣國富問,“你要看包幹什麽?”

李子豪說:“我們查到了一個與昨天晚上槍擊案殺手聯係過的號碼,這個號碼肯定不會是你的本機號碼,我假設你就是那個幕後指使的話,你肯定有換過一個號碼。這個號碼作為你與某一些藏在暗處的人的秘密聯係方式。當然,這隻是我的假設,所以你是可以配合我來證實的吧?”

“你們當警察的想得真多,以為這是演電影,當特工呢,搞那麽多花樣?不過,配合警察辦案是我們小老百姓的職責,你要看就看吧。”蔣國富說著,便把自己的提包及錢夾都給了李子豪。

李子豪將蔣國富的提包和錢夾都翻找了一遍,隻要能有縫隙的地方,他都看了,包括內層也都捏了,但並沒有找出第二張電話卡來。

“怎麽樣,現在你還懷疑嗎?”蔣國富一副篤定的樣子。

“行了,沒事了。”李子豪招手喊服務員買單。

“不用,我買就行了,你們為了案子這麽辛苦,怎麽還能讓你花錢買單呢。”蔣國富說。

李子豪笑了笑:“你是有錢人,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說罷,起身要走。

“哦,對了。”蔣國富突然想起說,“你拿走的我老婆的手機呢,還需要嗎?那上麵綁過銀行卡,以及一些交易信息之類的,我還有用,什麽時候可以還給我?”

“哦,手機?這兩天都在忙著案子調查,我差點忘了,我馬上打電話問問。”李子豪說著,便當即給法醫鑒定中心的梁梅打了電話,問華庭國際7.20案件那個手機做過技術檢查沒有,如果做了,就把手機送到刑偵一科去,得還人家了。

“哎呀,我都忙忘了。”梁梅也才猛然記起,“不好意思啊豪哥,我現在就去檢查,檢查完了給你送過去。”

李子豪看著蔣國富笑了笑:“下午我找人送還給你。”

蔣國富說:“辛苦了。”

看著李子豪離去,蔣國富才終於忍不住罵了一聲:“媽的,死瘋狗,要不是老子早有防備,秦疤子沒搞得死,還把老子坑進去了,真他媽廢物!”

李子豪還在回刑警隊的路上,就接到了梁梅的電話,梁梅的聲音裏充滿了驚喜:“豪哥,發現了一枚陌生指紋。”

“你確定是陌生指紋?不是蔣國富或他老婆的?”李子豪的精神為之一震。

梁梅說:“當然確定了,我們這裏提取過蔣國富和他老婆的指紋,我有對比,絕不是他們的。”

“那你把這枚指紋輸入到公安係統的指紋數據庫裏,看有沒有保存數據,找出指紋的主人身份,我馬上趕回來。”李子豪說。

掛斷電話,李子豪那頗為激動的心情又很快平複了下去。

一個在作案現場連足跡都沒有留下的罪犯,能將兩個大活人弄消失卻不留痕跡的高手,他的偵破經驗和手段之高明匪夷所思,所以,李子豪和法醫鑒定中心的人員才會將那部手機都忽略。

他當時也隻是按照程序將蔣國富老婆的手機帶走,卻並沒有寄予任何希望。

然而,卻破天荒地在上麵發現了一枚陌生指紋?

那麽,這個指紋可能是罪犯留下的嗎?還是很巧合地有另外一個人拿過蔣國富老婆的手機,卻並不是涉案案犯?

不管怎麽說,這枚指紋也是7.20案件重重迷霧中的一點微光,還是得重視起來。

李子豪剛趕回刑警隊,梁梅就告訴他,在指紋庫中找到對應指紋了。

“是什麽人的?”李子豪急問。

梁梅說:“與指紋庫中對應的人叫周少安,西河市本地人,其父周國昌,是國昌礦業集團董事局主席。”

“是他?”李子豪大大地意外了下。

“怎麽,豪哥你認識嗎?”梁梅問。

李子豪說:“嗯,聽說過。”

其實,無論是周少安,或是周國昌,李子豪都絕不僅僅隻是聽說過,而是與他有著很深很深的淵源。

故事要回到二十二年前。

那年李子豪八歲,他也不是西河市人,而是在西河所屬的東川縣。

李子豪一家四口,老爸老媽,還有一個小他三歲的弟弟李子傑,一家人過得非常幸福,因為他爸爸李明飛在縣城經營著一家食品加工廠,生活比較富裕,爸媽對這兩個兒子也是格外寵愛。

兩兄弟都長得很可愛,讀書成績也不錯,深受老師和親戚朋友喜歡。

反正兩兄弟要什麽,無論是衣服、玩具、還是零食,父母基本上都是有求必應。

可天有不測風雲。

那年夏天,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挾帶著狂風暴雨襲擊東川縣城及周邊,造成了大量的房屋垮塌和人員傷亡。那天隻有李子豪和弟弟兩個人在郊區的別墅家裏,爸爸媽媽都不在。

他們突然感覺到了腳下的抖動,房子地搖晃,弟弟嚇得當場哭了起來,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隻是感覺房子要塌了,他就帶著弟弟跑到屋外麵的空地上,剛好有一輛警車經過,車上有一個老警察,看見哭著的弟弟和不知所措的他,說是地震來了,讓他們上車,把他們送到了應急避難場所。

他們躲過了那場極為恐怖的災難,但他們的爸媽卻倒在了那曾讓他們過得富裕的食品加工廠裏,再也沒有回來,家裏的房子也跨了,一切都沒有了。

那場災難讓很多父母失去了孩子,也讓很多孩子失去了父母。

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在政府的幫助下,被送給有一定能力或需求的家庭領養。

當時來了一戶特別有錢的人家,負責人把李子豪和弟弟帶過去讓其挑選一個。結果有錢人看中了李子豪,要領養他。但李子豪求他們領養弟弟,他說了媽媽說的,當哥哥的要讓著弟弟,照顧弟弟,弟弟沒有找到家,他就不會走。

有錢人家挺猶豫,他們看著一邊還哭鼻子的弟弟,一邊卻特別懂得心疼弟弟的李子豪,還是想要李子豪。

這時候又來了一戶事先預約過的人家,看起來家境應該不怎樣,因為穿得特別普通,樣子看起來也像街頭小販,他們也是想要個男孩,見富戶選了李子豪,就跟負責人說可以領養弟弟。

李子豪卻主動地說跟他們走,還說他不喜歡有錢人家。

普通人家也不敢得罪有錢人家,就猶豫著。

負責人就勸那個有錢人說,其實孩子越小帶起來感情會越深,有錢人似乎也覺得有理,就帶走了弟弟。

李子豪則跟那戶普通人家走了。

臨走前,那個有錢人還挺讚賞和遺憾地說,李子豪是真懂事,可惜沒有這個父子緣分。

那個有錢人,就是後來在西河大名鼎鼎的國昌礦業集團董事局主席周國昌。

周國昌本來有個兒子,在三歲的時候被弄丟了,找了幾年都沒有消息,這剛好遇見東川地震,留下許多孤兒,政府號召有條件的家庭領養,他們便也動了這個心。

然而就在周國昌將弟弟李子傑領養後不久,周國昌的親生兒子竟然神奇地被找回來了,這個找回來的周國昌親生兒子,就是梁梅說的蔣國富老婆手機上留下指紋的周少安!

因為弟弟被周家領養的關係,李子豪對周家和周少安自然都十分熟悉。

周少安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初中的時候就跟人混古惑仔,打架鬧事,胡作非為,多次被送進少管所,以至於家裏硬是花錢讓他讀了個高中,還沒有讀完,就跟人打架而失學了。

後來他好像經營了一家五星級酒店,但那隻是明麵上的,暗地裏其實仍然和一些牛鬼蛇神之輩攪和在一起,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而且,據說他好像就是跟著蔣國富的死對頭秦疤子的。

是他製造了華庭國際7.20案件嗎?

如果說從年齡,和擅長玩手機等方麵,他倒是吻合,甚至身為秦疤子的手下,他也有作案動機。但用那種高明的辦法掩飾足跡,甚至讓兩個大活人從警察的視線裏神秘消失,那麽專業而高明的手段,李子豪覺得,周少安還真不大可能是那塊料。

那麽,為什麽蔣國富老婆的手機上會留有周少安的指紋?

他和蔣國富的老婆有什麽關係,是通過正常交往留下,還是怎麽回事?

既然有這條線索,在李子豪還沒有其他發現的情況下,他也隻能順著這條線索找下去,看到底怎麽回事了。

李子豪在梁梅那裏拿過了蔣國富老婆的手機,從相冊裏麵找了幾張她的生活照,看看時間已是中午,就先找地方吃了午飯,然後開車直往周家而來。

周家位於西河桃子湖別墅區。

這是西河市最早開發的富人別墅區,樹木蔥鬱,風景宜人,更重要的是靠著水波碧綠的桃子湖。現在的城裏人,特別地喜歡什麽湖景、江景、或海景之類的,覺得特別高大上。

李子豪知道周家別墅的位置,在弟弟剛被領養,而周少安還沒被找回來的時候,他經常從城北到這邊來找弟弟玩。

但後來,周少安被找回來之後,他就很少來了。因為周少安經常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不準李子豪到他家裏,說李子豪是窮人,別把他家東西弄髒了。李子豪特別想弟弟的時候,也隻是到樓下喊。

到後來兩人都長大些,可以手機聯係了,他就再也沒有來過周家。

周家別墅掩映在一片僻靜的桃林之中,天色本來就有些陰,而在過於茂密的桃林遮掩下,使桃林深處的周家別墅略顯得有些陰氣沉沉。

而在桃林右側不遠的一處林蔭下,停著一輛銀灰色的長安車,車上一個麵色蒼白而瘦削的年輕人,一直盯著那幢別墅,目光黑暗而深邃。

而在他的座位旁邊,赫然放著一張觸目驚心的詭異盲女臉譜!

突然,一輛警車往這邊行駛而來,他當即把身子往下滑了些下去藏著,讓外麵的視線看不見他,但他卻能留著一線目光看見外麵。

警車直接開到了別墅門口停下。

李子豪從車上下來,目光在別墅周圍掃了一圈,竟然透過桃林的縫隙看見了那輛停在林蔭下的長安車,不由得皺了皺眉。

長安車裏的男子神色一慌,趕緊把頭藏得更下,同時伸手抓過旁邊的麵具戴在臉上。

他一邊將耳朵貼著車門,聽著有沒有腳步走過來的動靜,一邊將手放在長安車打火的車鑰匙上,似乎隻要一有動靜,他立馬就會啟動車子離開。

李子豪並沒有過去。

雖然他的職業本能覺得那輛車顯得突兀,畢竟這裏是西河最早的別墅區,在這裏的車子幾乎上都是豪車,怎麽會有一輛那麽不起眼的長安車。但想到有可能是來這裏幫忙維修或者做事的工人的,也沒太在意,就進屋去找周少安了。

寬大的周家別墅,隻有周母一個人在家,她還是挺熱情客氣地把李子豪迎著,問是不是來找子傑,說他在學校沒回來。

李子豪說是來找周少安的。

“哦,找少安啊。”周母說,“他白天都很少在家,晚上也是很晚才會回來,或者不回來,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哦,有一點很重要的事,您能把他號碼給我一下嗎,我給他打個電話。”李子豪說。

周母當即在電話上找出周少安的號碼,給了李子豪。

李子豪給周少安打了電話,問他在什麽地方,說有點事找他聊聊。

“有什麽事電話裏說吧,我還有事忙呢。”周少安的態度非常地不友好。

李子豪說:“這事電話裏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隻怕得當麵說才行。”

“你愛說不說,我沒那麽多時間和你扯淡,有屁就放,沒屁放我掛電話了。”周少安的態度愈發惡劣。

完全沒把李子豪當回事。

因為從小他就瞧不起李子豪兄弟倆,不但瞧不起,還非常憎惡,即便是李子豪後來當了警察,周少安也照樣沒把他放在眼裏,因為他在西河的地位,都是和領導們玩一塊的,李子豪一個跑腿的小警察而已,不在他巴結的範圍之內。

李子豪也直說了:“我要跟你談的不是私事,而是一宗刑事案件,其中涉及到你,你現在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接受調查,否則就是幹擾執法。你要是不配合,我可以直接采取法律手段,你自己看著辦吧!”

“刑事案件?”周少安似乎有些心虛了,“什麽刑事案件?”

畢竟,他這種在江湖中打滾的,涉案的事多了去了,雖然看起來都被遮掩了,可誰知道會不會被挖出來。

“說你的地方吧。”李子豪並不想跟他廢話。

“行,我在公司這邊,大富豪酒店你知道吧,直接找前台帶我辦公室來就行。”周少安說。

李子豪直接掛斷了電話。

“子豪,怎麽回事啊,少安犯什麽事了嗎?”周母擔心地問。

李子豪說:“目前隻是發現了一些關聯,也不確定,還在調查當中呢,阿姨,我先走了啊。”

周母還想問什麽,李子豪已經舉步走出屋外了。

李子豪走出屋的時候,又想起了那輛長安車,但他看向那裏的時候,長安車已經不在了。

李子豪在大富豪酒店的第八層總經理辦公室見到了周少安。

此時的周少安一頭天然卷發,穿著一件花格短袖,嘴裏斜叼著一支煙,把二郎腿翹在辦公桌上,看上去頗有點像八十年代香港影片中的紈絝子弟。

看見李子豪來,他還是把腳放了下去,將姿勢稍微坐正了些。

“你說我涉及刑事案件,什麽刑事案件?”周少安問。

李子豪從身上拿出手機,把手機裏蔣國富老婆的照片找出來,遞給周少安看:“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邊問的時候,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周少安的表情,看他有什麽反應。

“她?”周少安的臉色果然變了變,“怎麽了?”

“你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是認識的吧?”李子豪問。

“認識啊,蔣門神的老婆嘛,怎麽了?”周少安又問。

“你先別管怎麽了,說說你們怎麽認識的吧。”李子豪說。

“早些時候,我跟蔣門神一起幹過事,所以認識啊。”周少安說。

“你和蔣國富共過事?”李子豪頗意外了下,“我聽說你好像是跟秦疤子走得比較近吧,這大富豪酒店好像就有秦疤子的股份。”

周少安說:“是的,有什麽問題嗎?”

“你本來是跟蔣國富一起的,怎麽又跟了他的死對頭?發生了什麽事嗎?”李子豪問。

周少安說:“江湖上的恩怨,今天是兄弟,明天是仇敵,不很正常嗎?能夠講義氣,那就是兄弟。講不了,就一拍兩散囉。”

“也就是說,你和蔣國富早年是兄弟,現在是對頭了?”李子豪問。

周少安說:“差不多就這意思吧。”

“你跟蔣國富老婆關係怎麽樣?”李子豪突然問。

“我跟他老婆能有什麽關係?你什麽意思?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啊!”周少安的情緒頗為不滿。

李子豪說:“你不要這麽激動,我隻是問你們關係怎麽樣,又沒說你們有什麽關係,你幹嘛要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呢?”

“好吧,我以為你是說我們有什麽關係呢。”周少安說,“因為以前跟蔣門神共事,所以,跟她談不上關係怎樣,也就認識而已。”

“隻是認識?”李子豪似若有所思,“那你們後來還有聯係嗎?”

“當然沒有。”周少安說,“我跟蔣門神都翻臉了,跟她還聯係幹什麽。就算跟蔣門神一起的時候,跟她也沒什麽聯係,頂多見麵了打個招呼而已。”

“真的是這樣?”李子豪問,“你沒說謊吧?”

“你這話什麽意思?”周少安問。

李子豪說:“前天晚上,也就是7月20日晚上,蔣國富的老婆兒子在自己的屋子裏失蹤,生死不明,主臥的床單上用血寫滿了死字,蔣國富老婆的手機留在家裏,於淩晨五點多給蔣國富發送了一條定時短信,短信內容為:故事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人要死。後經法醫鑒定中心檢驗,在蔣國富老婆的手機上麵發現了一枚指紋,我們將該指紋與指紋庫數據對比,確定這枚指紋就是你的。既然你和蔣國富老婆並沒有什麽交集來往,就不存在通過正常途徑使用她手機的可能。那麽,我現在就可以根據這枚指紋,確定你在7.20人口失蹤案中具有重大嫌疑,得請你跟我回局裏走一趟了!”

“什麽,蔣門神老婆失蹤了,她手機上有我的指紋?”周少安整個人沒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現在是在辦案,我會對我說的每一句話負責,不會跟你說著玩。”邊說著,李子豪取下掛在腰間皮帶上的手銬。

“等等,等等,真不是我幹的。”周少安說,“我從來都沒碰過她的手機,怎麽可能有我的指紋,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李子豪說:“有沒有搞錯,帶你去跟手機上留下的指紋對比一下就知道了。你大概不會想到,有這麽一天你看不起的窮小子會親自給你戴上手銬吧?天網恢恢,從來疏而不漏的。”

“你他媽是在故意整我吧?”周少安怒問。

“我所做的一切都符合法律程序,如果你有什麽不服的,可以找律師,也可以找領導投訴我。”李子豪說著,拉過周少安的手,將手銬哢嚓地拷了進去。

“我跟你說,我跟這案子屁關係都沒有,你不要想陷害我!”周少安一臉地不服氣,但還是被李子豪帶上了警車。

李子豪將周少安帶去了法醫鑒定中心,讓梁梅將周少安的指紋和手機上的指紋對比,完全吻合。

“現在你總不會覺得是我在陷害你了吧?”李子豪指著指紋對比結果問。

“我真的沒做過,我根本就沒有碰過這個手機,這裏麵肯定有鬼,我要見律師。”周少安大聲叫嚷著。

“會給你這個權利的。”李子豪說著,當即讓老鐵將他帶下去,暫行關押。

看著情緒激動罵罵咧咧的周少安被帶走,李子豪站在那裏若有所思,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電話一看,是蔣國富打來的,便接了。

蔣國富問:“李警官,你說下午把我老婆電話拿給我的呢?”

“哦,這個……”李子豪說,“不好意思,暫時可能沒法拿給你了。”

“沒法拿給我了?”蔣國富頗感意外,“為什麽啊?”

李子豪說:“我們的技術人員在上麵發現了一枚除你老婆之外的陌生人指紋,我們找到了這枚指紋的主人,經過調查,他說與你老婆沒有正常接觸關係,這枚指紋顯得很可疑,已將其拘留,這個手機會在後麵作為證物呈現。”

“是嗎?是什麽人啊?”蔣國富一聽急問。

“周少安,你應該是認識的吧?”李子豪問。

“周少安?是這個王八蛋?”蔣國富當即破口大罵,“原來是他幹的,他這真是他媽在作死了啊!”

“聽說你們原來一起共過事,關係不錯,隻是後麵為什麽事翻臉了?”李子豪問,“結仇很深嗎?”

“媽的,老子就該早點弄死他的。”蔣國富罵,“老子想著出來混為求財,不想把事情搞大,沒想他還反過來咬我了!”

“你們到底什麽事結的仇?”李子豪問。

“沒什麽,一些小事而已。”蔣國富有些敷衍。

李子豪卻追問:“什麽小事,你說一下,我心中有數,這對整個案件的調查也有必要。”

“過去的事我已不想提了,你們現在是抓了他嗎?他有說把我老婆孩子怎麽樣了嗎?”蔣國富問。

李子豪說:“還沒有經過正式地審訊,他隻是有一定嫌疑,到底是不是案件元凶,還需要更多證據,先就這樣吧,有情況我再與你聯係。”

掛斷電話,蔣國富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在他老婆出事第二天打給他的那個沒有來電顯示的恐嚇電話,說七天之內必讓他死,那是周少安打給他的嗎?畢竟,他和周少安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接觸了,而且,那天打電話給他的聲音顯然不是用正常的語氣說話,有些陰陽怪氣的,在故意掩飾嗎?

仔細想來的話,還真有可能是周少安,因為他和周少安有仇,而周少安現在又是秦疤子的得力幫手!

隻不過他對周少安能做下這種案子還是感到懷疑,因為在他印象裏,周少安就是個隻知道拿錢砸人的富二代,打架的本事也並不怎樣,更別說殺人這種事。

既然如今警方已經查到周少安的頭上來了,這事他要不要對李子豪說呢?

三思之後,蔣國富覺得還是不能說,他才派人對秦疤子出手,李子豪本來就在懷疑他,他如果把這事說出來,他對秦疤子報複的嫌疑會更大,李子豪還會問他為什麽要隱瞞。

江湖上的事,江湖了吧。

李子豪在跟蔣國富通過電話之後,轉身就給白一龍打了電話,說讓韓鬆監視一下蔣國富,他去幫忙辦點事。

白一龍問:“什麽事?”

李子豪說:“你去通訊公司幫我查兩個電話的通話記錄。”

“去查通話記錄?”白一龍說,“豪哥你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點了吧,我現在正進行大案追蹤呢,你竟然讓我去查通話記錄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雨佳呢,讓她去啊。”

“雨佳現在有任務。”李子豪說,“別墨跡,趕緊去,我把要查的號碼發給你,把一個月之內的通話記錄調出來。”

不等白一龍再說什麽,李子豪已經掛掉了電話,接著把蔣國富老婆的號碼和周少安的號碼都發了過去。

李子豪靜靜地點燃了一根煙。

他在想,周少安真的跟蔣國富老婆孩子的失蹤有關係嗎?

其實從作案動機上來講,是可能的。

周少安跟蔣國富之間有著他們兩個人都不想說起,但卻對對方恨之入骨的仇恨。

而且,李子豪還懷疑到一點,那就是周少安和蔣國富之間的仇恨,跟蔣國富的老婆有很大關係。

雖然周少安說僅僅隻是因為和蔣國富共事過,所以認識他老婆,但李子豪覺得他在說謊。

因為當李子豪在問及周少安與蔣國富老婆是什麽關係的時候,他不是很淡定地回答說沒有什麽關係,而是很激動地讓李子豪不要亂說,還說是誤會了李子豪的意思。

從心理學的層麵來講,周少安的這種所謂誤會,本身就說明了他心裏有鬼。

難道是周少安跟蔣國富的老婆有染,導致了他和蔣國富的決裂?

然而,這跟蔣國富老婆孩子失蹤或被殺又有什麽關係呢?

周少安和蔣國富的決裂應該也是匆匆數年了吧,畢竟李子豪所知道的是,這些年周少安一直和秦疤子在一起。

即便周少安和蔣國富及他老婆有什麽恩怨,難道會在已被漸漸淡忘的數年之後,再進行報複?

而且,李子豪絕不信周少安有那個本事,能完成這樣一宗離奇的大案。他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混著讀了個高中而已,後來就成為社會上的渣滓。他不可能完成得了7.20案件。

如果說這個案子一定和他有關,那麽,他可以找更高明的人來完成這一切,找一個有著豐富反偵破經驗的職業罪犯,是有可能的。

但如果是他找人來完成這一切,手機上有他的指紋,又是怎麽回事?

案件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袁雨佳打了電話來,說她已經找到了昨晚三彎路槍擊案涉案三輪車的車主老頭,老頭說是昨天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一個年輕人在路上攔著他,用一萬塊錢買的。

老頭說那個年輕人騎著一輛男款摩托車,看起來很氣派,跑起來的聲音很大,“轟轟”地響,像打雷。年輕人當時戴了摩托頭盔,看不清長相,但眼神很凶惡。身材矮壯,穿一件黑色襯衫。

“知道了,我馬上查找一下。”李子豪掛斷電話,便重新拿了三彎路段監控去看,時間點在七點到八點之間。

目標也心中有數。

老頭說的男款摩托車,看起來很氣派,跑起來聲音很大,轟轟像打雷,那至少是150型的摩托跑車。另外年輕人身材矮壯,戴摩托頭盔,穿黑色襯衫,這些標記都特別明顯。

果然,李子豪很快就在監控視頻中發現了一輛疾馳的雅馬哈摩托跑車,騎車人正是一位戴著摩托頭盔穿著黑色襯衫的年輕人,粗略地看,其身材頗為矮壯。

而且,李子豪還發現,那輛摩托車的前麵,靠近油箱的部分,放著一根蛇皮袋,蛇皮袋裏裝著一樣長條形的東西,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那應該就是昨晚槍擊案的凶器,秦疤子所說的自製獵槍。

李子豪把鏡頭聚焦在摩托男子的臉部位置,竟覺得那個人的眼神有幾分似曾相識。

單眼皮。

然後他又把那張藏在摩托頭盔後的臉放大了看,臉也特別熟悉,隻是,有這個印象,卻想不起是誰。

那個感覺,就在記憶中浮沉。

李子豪反複地看,又反複地想,仍沒有想起。

這一定是個有前科的罪犯。

李子豪應該可以肯定這一點,他曾經手過這個人的案子,但他經手過的案子太多,案犯太多,所以一時記不清楚。

老鐵把周少安送去關押後回來,李子豪便喊他來看看,認不認得這是誰。

“這不是星河影院5.21殺人案的逃犯嗎?”老鐵隻看了幾秒就說。

“星河影院5.21殺人案逃犯?”如夢初醒般,李子豪一下子就想了起來。

六年前的一樁案子了,他剛從警的那年。

很多年輕人因為5.21引義為“我愛你”,就把這個日子當成了情人節般的浪漫日子。

其中一對情侶從星河影院出來,正有說有笑,卻被一人突然出現,不由分說,以匕首捅之,兩人身中數刀,倒在血泊之中,當場死亡。

行凶者逃掉。

後經過調查了解,行凶者姓高名石,退役武警,退役之後和一幫社會上的閑雜人員夥上,幹些替人收債之類的事情,因其能打,且心狠手辣,同夥送其外號“瘋狗”,和女性死者本是情侶關係,後女性死者發現高石品行不端,沒有安全感,而提出分手。高石一直對其死纏爛打,還威脅過女性死者,說她跟誰在一起,他就弄死誰。

於是,就發生了轟動西河的星河影院“5.21”案件。

高石那天也是要約女性死者的,卻被拒絕,後來他就發現了女性死者和一名男性約在電影院見麵,他等著兩人看完電影出來,就在電影院的門口,眾目睽睽之下,喪心病狂地行凶。

高石曾是武警,而且是在整編的武警偵察連,有著豐富的反偵察經驗,所以當時逃掉之後就沒有了影子,公安還懸賞二十萬緝拿,但高石就如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音訊。

時隔六年,他又露麵了?

而且騎著雅馬哈摩托跑車,帶著自製獵槍,完全不像是一個逃亡的人,難道他一直就潛伏在西河市的某個角落裏?

他為什麽伏擊秦疤子?

是當年江湖與秦疤子結有恩怨?還是受人指使?

何況,若是高石與秦疤子有什麽恩怨,那秦疤子必然認識他,而秦疤子說根本不認識。所以,他們之間應該是沒有直接恩怨的。

不過,李子豪還是決定求證一下。

他打了電話給秦疤子,問他認不認識高石。

“高石?誰啊?”秦疤子問。

李子豪說:“他原來有個外號叫瘋狗。”

“瘋狗?”秦疤子又想了想,但還是說,“沒聽說過這號人啊,幹什麽的,怎麽了?”

李子豪說:“就是昨天晚上伏擊你的槍手,本名高石,外號瘋狗。六年前曾在星河影院門口用匕首殺死了前女友和一名男性的逃犯。”

“那家夥?”秦疤子說,“你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我有印象,好像說他原來也在道上混,是退役武警,有些本事的,但我沒見過他,跟他也沒什麽恩怨啊。”

李子豪說:“應該不是你跟他的恩怨了,如果是的話,他早就對你動手了,不會在逃亡的六年之後。所以,可能還是受人指使吧。”

“那就可能是受蔣門神指使的了,聽說他網羅過一些逃亡殺手。”秦疤子說。

李子豪說:“事情還未經查證,不能肯定,一切皆有可能。”

“李警官查清楚是四眼泄露的消息了嗎?”秦疤子突然問。

“查了,但也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李子豪說。

他肯定不會說有很多疑點,一旦說出來,恐怕四眼就等不到法律的製裁,而是要先被秦疤子清理門戶了。

“那個馮香香呢?”秦疤子又問。

“都一樣,隻是有一定嫌疑,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李子豪說。

秦疤子沒再多問,隻是說了聲:“嗯,好,多謝李警官了。”

然後就掛掉了電話。

李子豪的電話卻接著就響了起來。

他一看來電顯示:子傑。

便接了電話。

周子傑開門見山:“哥,聽說周少安跟什麽案件扯上關係,被抓了?”

“這才不到兩個小時呢,你就知道了,消息這麽靈通?”李子豪問。

周子傑說:“他媽打電話跟我說的,讓我找你問下到底什麽情況。”

“情況嘛。”李子豪說,“一時還說不準,還得經過調查了才知道。”

“那以現有證據和你的直覺呢,他能脫得了關係嗎?”周子傑問。

李子豪說:“這還真說不準,我也不會隨便對一個案子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做出判斷,但反正有罪他跑不了,沒罪不會把他怎樣。”

周子傑說:“這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替他說情的,既然她讓我問問,我也隻好打個電話你了,算交個差吧。”

周子傑說:“本來是不打算回來的,但周少安出了這事,他媽剛才打電話我,讓我回來下,我看看吧,如果回來的話,就給你電話。”

李子豪說:“嗯,回來了咱們兄弟喝兩杯。”

此時,西河城北的一家小旅館裏,一位留著三七分發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看上去頗有幾分帥氣。

但那張帥氣的臉看上去特別陰鬱。

他就是剛才和李子豪通話的周子傑,是李子豪的親弟弟,原名李子傑,被周家領養之後就改姓周了。

周子傑所在的房間非常簡陋,牆上貼著幾張穿著暴露的八十年代女星海報,海報下麵是一張一米四寬的單人床,還有一張很舊的掉漆的桌子。

桌子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而在筆記本電腦的旁邊,赫然放著一張黑白色盲女臉譜!

在與李子豪通完電話之後,周子傑就坐在電腦前發呆。

電腦桌麵是一張很漂亮的女孩照。

女孩有著一頭烏黑而美麗的秀發,穿著一件潔白的連衣裙,懷抱著一本書,臉上的笑如春光明媚,看上去非常地漂亮,陽光和純潔。

周子傑的目光一直盯著電腦桌麵,像在與那女孩對視。

隻不過,女孩臉上的笑容那麽陽光,而他的神情卻似乎在經曆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

他的目光又落向旁邊那張盲女臉譜,一把抓在手裏,那手都止不住有些顫抖。

“你到底在哪裏?你到底在哪裏?你到底在哪裏?”他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著,神色之間痛苦至極,“你個禽獸,魔鬼,我要殺了你,我要把你撕碎,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永不超生!”

慢慢地,他的眼神變得猙獰,他的身軀開始發抖。

抖動得越來越厲害。

整張臉都開始變得扭曲,手臂上還看得見一些青筋和血管的爆起,如同蜿蜒的樹根一般,就連臉上、脖子也都出現了如樹根般的青筋血管,就像纏繞在古樹之上的爬山虎。

那雙眼之中更是發出一種如野獸般的綠光。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猶如哮喘的病人一般,喉嚨裏發出奇怪而痛苦的呻吟,露出齜牙咧嘴的怪象。他趕緊地拖過電腦旁邊的包,從包裏拿出一個綠色小瓶來,再拿出了一支注射器,將綠色小瓶的瓶蓋揭開,將注射器針頭放進裏麵,抽了一些**進去。

再將針頭直接插到了手臂處的靜脈血管。

隨著那種綠色的**注入體內,他的痛苦之狀也慢慢減輕,那蜿蜒而起的青筋和血管也慢慢地消下去,恢複正常。

隻是他的整個人卻像虛脫一般,推開椅子,踉蹌著走了幾步,一下子摔倒在**。

然後,他就安靜地躺在那裏,像一具屍體般,透過眼鏡鏡片的眼神,空洞地看著頂上掛滿蛛網的天花板。

那眼淚,和一切,都那麽地安靜。

沒有一點聲音。

窗外,是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