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槍擊事件

梁山雞。

是西河市鼎鼎有名的酒樓。

以專業做雞而揚名,尤其擅長幹鍋雞,師傅能將雞做出鍋巴來,香氣四溢,饞人口水,堪稱西河一絕。

而比雞更有名的是他所做的飲食文化。

創建者以梁山聚義為主題,將整座酒樓的裝修都以鬆木塊或竹板為主料,隔斷成許多包廂,在每一個包廂裏都掛上一副梁山好漢的繪像,並在繪像上注釋其英雄事跡。

包括裏麵的碗,都是那種醬土色且粗糙的土燒碗,端著那碗,頗有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情。

混江湖的不混江湖的,隻要看過水滸,或是金庸武俠,或是古惑仔,他們都會有一種情結,向往江湖,快意恩仇。

所以,梁山雞做的這種複古江湖文化,使得它的生意特別火爆,尤其是這種七月天,正是喝啤酒解暑的時候,梁山雞絕對的座無虛席,遠遠地都聽得到裏麵的推杯論盞,猜拳行令,一片嘈雜。

秦疤子此時就在這裏吃飯。

梁山雞最大的包廂,忠義堂。

他坐在主位上。

左右和下位坐了十餘人,清一色的男子,臉上個個都帶有那種老練的江湖之氣。

“來,我敬疤哥一杯,以後就全靠疤哥罩了。”下手位一個看起來大約二十年紀的年輕人端碗敬秦疤子。

年輕人剃著一個“小島頭”。

所謂“小島頭”,就是把頭上周圍的頭發都刮光,隻留中間有一塊頭發,就像大海中間的一座孤島。

“嗯好說好說,鐵頭介紹來的兄弟,我是絕對信的,我不說那些大富大貴的話,在西河這地方,隻要有本事,懂規矩,發個小財是沒問題的。”秦疤子將麵前的酒碗也端起。

“疤哥放心,隻要疤哥一聲吩咐,我小和尚這條命都是疤哥的,沒有二話。我先幹為敬。”說罷,小和尚一揚脖子,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桌上的人,有的人麵帶笑意,有的人神情裏卻滿是不屑,在心裏發出冷哼。

小和尚本不是這西河道上的人,而是在沿海城市做保安。雖然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保安,卻在五歲時就被家裏送進少林寺,沒學兩年就受到教練賞識做了助教,到十八歲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一身武功應該有一處更廣闊的江湖,因而下山謀求發展。

可實際上,現在社會,有武功不如有文化那麽多的舞台和機遇。

練了十多年的武,找了無數的工作,結果做不了高管,也做不了白領,最後隻能做個給大公司看門的保安。

小和尚和秦疤子手下得力打手鐵頭是同村人,鐵頭在回家的時候知道了小和尚學武十多年竟然在做保安的事,覺得太可惜,當即就聯係了小和尚從沿海回來,把他介紹給秦疤子。

秦疤子現在是西河道兩巨頭之一,一直和蔣國富明爭暗鬥,這種明爭暗鬥不是他和蔣國富動嘴或動手,更多的是比手下人的實力,看手下人的衝突,有小和尚這種人才,他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今天晚上,就是小和尚初到西河來,由秦疤子為他接風洗塵,並喊了秦疤子手下最得意的八大金剛作陪。

所以,這桌上的人,有的覺得,能多一個得力兄弟進來,以後力量會更強,就很真心地歡迎;可有的覺得,一個鍋裏的飯,多一個人來分,自己就吃得少了,自然就心生排斥。畢竟,跟著大哥混,就跟皇帝身邊的大臣一樣,誰都想得寵,成為重臣,這多了一個有實力的人進來,肯定是一種威脅。

秦疤子也許是察覺到了其中的一些不和諧,就把目光看了一圈,將一根手指點著桌子:“和尚兄弟今天也是初來,有個規矩我再強調一次,說給他也說給你們聽,出來混,打天下,靠的是兄弟齊心。如果你有三個人和對方三十個人火拚,其中一個人害怕了,退了一步,底氣就沒了,肯定被對方吃掉。可要是三個人齊心,都不要命,迎頭衝上去,對方就算有三十個人,隻要不齊心,有一個人怕了,往後退,其他的人肯定就跟著退了。因為人多的時候,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是衝還是退,別人衝他跟著衝,別人跑他跟著跑。所以,出來混,如果不齊心,不如回農村。自己人之間,不要給我搞內訌,誰搞要是被我知道,別怪我翻臉無情!”

“疤哥說的對,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鐵頭當即附和。

他也看出來了,裏麵有人對小和尚的加入,尤其受到秦疤子的看重,頗為不滿,他也知道秦疤子這話說給誰聽的。

秦疤子的話肯定是有效的,這話出口之後,都一起附和起來,說疤哥說得對,各發感言,團結就是力量。

時間不知覺間已過九點,梁山雞的客人一撥一撥地散去,秦疤子一桌也已喝得杯盤狼藉,鐵頭準備為秦疤子再倒酒的時候發現沒酒了,就扯著嗓子喊服務員送酒來。

“算了,不要酒了,咱們換個地方喝,好好嗨一下。”秦疤子說。

“換個地方喝啊?”鐵頭問,“去哪啊?”

秦疤子說:“天河娛樂會所,我讓四眼訂了包廂的。”

他又問桌子上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挺斯文的中年人問:“四眼,包廂訂了的吧?”

四眼立即回答:“訂了訂了,疤哥你吩咐的事,我肯定第一時間辦好,天河最大的包廂,三宮六院。”

“行。”秦疤子手一揮,“那就出發吧,和尚兄弟初來,讓他見識見識咱們西河的繁華,醉生夢死。”

當下,一群人歪歪倒倒地簇擁著秦疤子出來。

梁山雞的大廳裏,表演台上的說書人正在繪聲繪色地說著三碗不過崗的武鬆三拳打死白額吊睛虎的故事。

“哈哈哈,我們今晚也去打虎,但我們隻打母老虎,打得她們啊啊叫。”秦疤子滿嘴油膩。

身後一群人都跟著笑。

梁山雞的老板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麵喊:“疤哥慢走……”

天河娛樂會所,是西河新開的一家夜場,足浴,桑拿,KTV,住宿一條龍,而且絕對都是最高端的。

連裏麵的足浴妹子都經過嚴格挑選,年齡必須在18到36歲之間,身高必須得一米六以上,五官還得端正。

要知道真正年輕漂亮的妹子是沒幾個願意給別人洗腳的,除非極少失學從農村來的小姑娘,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有熟人介紹就先幹著了,但多數都還是那些找工作難能吃苦的中年婦女或老媽子。

可在天河這裏,必須全都是年輕漂亮的。

從足浴技師,到包廂服務員,以及三陪小姐,都必須經過精挑細選。

當然,他們有挑選的資本,就是比同行業其他任何一個地方的酬勞都要高出最少一倍!

他們的口號是用最好的質量做最好的服務。

西河不缺有錢人,而有錢人從不管你東西多貴,但質量必須好。他們經常會說一句話,隻要老子高興,錢算個屁。

從八點開始的時候,夜才拉開序幕,就不斷地有豪車開到天河的停車場,穿著跟軍裝一樣正規有型的保安用迎接元首般的禮節迎接著這些金主的到來。

與那些開豪車的大款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娛樂會所的邊緣地帶,有一些擦鞋,賣瓜子花生,或賣水果之類的小販。他們很喜歡聚集在這裏,因為這些有錢人出手絕對闊綽,擦鞋五塊錢,有時候拿個一百給你,都不用補,買東西也是。絕不像菜市場的大媽一毛錢還得跟你講半天。

所以他們有很多人甚至通宵達旦地守在這裏,隻為多撿著一個客人,讓生活更多一份保障。

至遠處往天河娛樂會所而來的路上,一個戴著破舊草帽的老頭,騎著一輛三輪車往這邊悠哉悠哉而來。

三輪車上掛著的喇叭在重複地喊著——

買西瓜囉,又大又甜的本地西瓜,一塊五一斤,不甜不要錢。

一輛如同野獸咆哮的摩托跑車風馳電閃而至。

在路過三輪車時,騎著摩托車的人突然一個急轉彎調頭,擋在三輪車前。由於轉彎和刹車太急,地上一片灰塵漫起。

車輪在地上刮擦出一個弧形的痕跡。

車上下來了一個戴著摩托頭盔,穿著黑色襯衫的男子。

他直接走向騎著三輪車的老頭。

老頭看著擋在前麵看起來十分氣派的摩托,和大步流星而來麵相有幾分凶惡的年輕人,停下了踩三路車的動作,有些不知所措。

年輕人歪著頭看了下三輪車,落在三輪車下方安裝的一個電機上,問:“這電機是好的嗎?”

“嗯,是的。”老頭答。

“不用踩,車也能跑的吧?”年輕人又問。

“有電機,那肯定是能跑的了,怎麽了?”老頭一臉懵。

年輕人說:“你這車我買了,連這車上的瓜,都一起買了,多少錢?”

“不行啊,車我是不賣的,買瓜可以。”老頭說。

“廢什麽話,我說買了就買了。”年輕人十分霸道地說,“車子值多少錢,我給你雙倍。瓜值多少錢,一分不少。”

“車子是不值什麽錢,但我每天賣貨少不了它呢。再去買新的,再裝電機,要耽誤很多時間。”老頭說。

年輕人沒多說,直接從腰間挎著的一個包裏拿出一匝錢遞過:“這裏是一萬,買你的三輪車和西瓜,你覺得夠了嗎?”

老頭看著那一匝嶄新的百元大鈔,有些發愣,感覺在做夢一樣的不真實。

“在問你話呢,別耽誤老子時間,老子還有事的。”年輕人有些毛躁。

“夠,夠了。”老頭說話都有些哆嗦,“可是,你花這麽多錢買這個,不,不劃算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年輕人把錢遞給他,“拿著錢,走人就是。”

老頭還不敢接錢。

他怕這是什麽圈套,怎麽說,活到他這把年紀,對社會上坑蒙拐騙的事,隨便都能數出一籮筐,他知道天上不會隨便掉餡餅。

很多人都毀在一個貪字上。

“算了,我,我還是不賣了,小兄弟你去找別人買吧。”越想,老頭越是害怕,不敢做這筆交易。

“我跟你說啊,你現在拿著這錢走人,什麽事都沒有。惹毛了老子,老子讓你人財兩空,你信不信!”年輕人的眼裏突地露出凶光來。

老頭看著年輕人那眼裏的凶光,嚇得直哆嗦。

他還是伸過顫顫巍巍的手,去接過了年輕人手裏的錢,然後保持著戒備地從三輪車上下來。

“對了,還有你頭上這個,給我。”年輕人指了指老頭頭上的破草帽。

老頭不知道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隻是怕觸怒對方,就趕緊地把草帽取了下來,遞了過去。

“行了,你可以走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自己去搞輛新的就是了。”年輕人說。

“嗯,謝謝小兄弟,那……我先走了?”老頭試探地問。

事到此刻,他仍然不相信這是真的。

還擔心這裏麵藏著什麽圈套。

“趕緊走吧,難道還要我送你一程嗎?”年輕人問。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老頭邊說著,轉身往來路回去,走幾步就回過頭來看年輕人,生怕他在背後捅刀子。

年輕人根本沒管老頭。

他看著老頭離去後,就將頭上的摩托頭盔取了下來,掛到摩托車上,他則戴上了從老頭那裏要來的草帽,又從摩托上取下了一個裝著什麽的蛇皮袋,他將蛇皮袋放到了三輪車的西瓜上,然後將摩托車推到路邊上停好,他則騎上了三輪車,打開了電機開關。

三輪車呼啦地就往前跑了起來。

“嗯,速度還不錯。”年輕人稱讚著,騎著三輪車往前跑到天河娛樂會所門口,又調轉方向,往來路跑回去。

就這麽騎著來回地兜了兩個圈後,就把三輪車騎在距離天河娛樂會所約一公裏遠近的一個轉彎處停著,將叫賣的喇叭也關掉,隻是停靠在路邊玩,悠閑地點起一根煙來。

天河娛樂會所逐漸地熱鬧起來,從裏麵傳出震耳欲聾的音響吼叫聲,年輕人不時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從開始的悠閑,變得有些焦急。

突然,他的電話響了。

他拿起電話,看見來電顯示,臉色一喜,趕緊接了電話,電話那端隻說了一句話,車子剛才經過路口了。

“車子前麵有車嗎?”年輕人問。

“前麵沒有,後麵有一輛。”電話那端說。

“好,知道了。”年輕人掛斷電話。

然後,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手機上,看著上麵的時間,口裏也在默數,一,二,三……

數到大約三十的時候,他跳下山輪車,從三輪車上的蛇皮袋裏拿出了幾塊小木板,小木板上釘了好些鐵釘,看著像刺蝟一般。

年輕人將好幾塊釘著鐵釘的木板橫放在公路兩邊車輪會經過的位置,然後在木板上麵放上一些爛報紙,遮掩起來。

布置好這一切,他把三輪車騎開到轉彎的另一邊,打開了叫賣的喇叭,喇叭裏在重複地喊叫著——

買西瓜囉,又大又甜的本地西瓜,一塊五一斤,不甜不要錢。

年輕人騎在三輪車上,將蛇皮袋放在三輪車的座後側,粗略地看得出,裏麵還裝著一個長形的東西。

而在馬路不遠處的一片玉米地裏,漆黑的夜幕之中,一個戴著盲女臉譜的身影如稻草人般地立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騎三輪車的年輕人。

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但能看見的那雙目光,陰沉而深邃,像是野獸要吃人時的光芒,無情而凶狠。

大約過得二十秒的樣子,突然“砰”地一聲爆響,接著是緊急刹車的聲音。

年輕人踩著三輪車就往他布置的現場而來。

不用說,被釘爆了車胎的,正是秦疤子的車子。

他和手下八大金剛以及小和尚等駕駛著兩輛車往天河娛樂會所疾馳而來,因為速度太快,而且天河娛樂會所在郊區,這一段的路燈並不是很明亮,加上那釘著釘子的木板經過偽裝,他們根本沒法察覺。

跑在最前麵的秦疤子的加長型悍馬車一下子就被爆胎,跑出將近二十米才停下。

“他奶奶的,這是誰把釘板丟大路上的。”下來檢查情況的司機四眼罵罵咧咧的。

“這他媽是誰故意的吧,好幾塊呢。”跟著下車來的鐵頭說,“看吧,這裏一塊,那裏一塊,還有這裏……”

秦疤子也下車來了。

看見地上和車胎上釘著的釘板,也不由得惱怒地罵:“他媽這誰想死了吧,是太平間這幾天太安靜,要老子送人過去了嗎?”

“這路口有監控,咱們可以找人調監控看,找出是誰,直接廢了狗日的!”鐵頭說。

“買西瓜囉,又大又甜的本地西瓜,一塊五一斤,不甜不要錢。”

就在秦疤子等人罵罵咧咧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叫賣聲。

四眼抬起眼,看見一個戴著草帽踩著三輪車往這邊來的小販,那草帽將帽簷蓋得有些下,擋住了一部分臉,加上頭也低得有些下,看不清小販的樣子,但他的目光卻突然落在了在三輪車座後側那根蛇皮袋上。

他的眉頭皺了皺,突地想起了什麽來,便對秦疤子說:“疤哥,我打電話叫修車的來吧。”

“叫,趕緊叫。”秦疤子說,“還有,給天河那邊打個電話,叫他們派人過來接一下,咱們總不能都涼在路邊吧。”

“是,我馬上打電話。”四眼邊說著,就邊打著電話,往後麵退了開去。

“疤哥,要吃西瓜嗎?好像有點熱,要不買個西瓜吃。”鐵頭討好地問。

“可以,買一個吧,是有點熱。”秦疤子說。

“喂,賣西瓜的,過來。”鐵頭招手。

“嗯,好勒。”年輕人應聲,騎著三輪車靠近過來,在騎到離秦疤子等人大約也就五六米的位置,他從三輪車上下來。

然後,就做出要選西瓜的樣子。

這個時候,他是背對著秦疤子等人的。

但他並不是去拿西瓜,而是把手伸進了那根蛇皮袋裏麵,將蛇皮袋裏麵的東西抽了出來。

赫然是一把兩尺餘長的自製獵槍!

因為他非別人,正是被蔣國富指使幹掉秦疤子的——瘋狗!

就在瘋狗將自製獵槍從蛇皮袋中抽出來的時候,他順勢迅速地拉開槍栓,轉身來就打算將槍口對準秦疤子射擊。

秦疤子命不該絕的是,見賣西瓜的停下來,鐵頭和小和尚就準備過來挑西瓜,他倆是並排著走過來的,恰好將秦疤子給擋住了。

瘋狗想要射殺秦疤子,卻沒有瞄準點。

鐵頭與小和尚邊往這邊走來,還有說有笑,突然就看見了瞄準過來的槍口,頓時愣住,沒搞懂是怎麽回事。

一是他們今天都多喝了點酒,二是他們對一個賣西瓜的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瘋狗果斷地扣動了扳機。

有人擋著,就先把擋著的人幹掉再說。

直到“砰”地那一聲槍響。

跟秦疤子剛好保持在一條直線上的鐵頭當即中彈,慘叫一聲摔飛出去。

小和尚見狀,嚇得退開兩步。

後麵的秦疤子聽見槍響,看見倒下的鐵頭,再抬眼一看,就看見了對著這邊黑洞洞的槍口,嚇得也轉身就跑。

可他腳下一退,剛好踩在一塊木板的釘子上,當即負痛摔倒,而這樣卻再次救了他一命。

因為瘋狗在撂倒鐵頭之後,看見秦疤子轉身想跑,他接著開了第二槍,這第二槍直接往秦疤子的背心射來,沒想秦疤子踩著釘子摔倒,這一槍又落了空。

瘋狗還想開第三槍的時候,離他最近的小和尚已經反應了過來,揮著拳頭就往他撲到。

在把小和尚介紹給秦疤子之前,鐵頭就跟他說過,要是他能在以後幹架的時候得到秦疤子的賞識,或是有機會救秦疤子的命,那他這輩子就發了。

這不是正好的機會嗎?

小和尚初生牛犢不怕虎,而且又在少林學過一身武功,所以對持槍的瘋狗無所畏懼。

瘋狗正打算對倒在地上的秦疤子開第三槍,沒想小和尚竟不要命地撲過來就是一拳。

他也不是省油的燈,當過兵,拳腳過硬,眼見得小和尚擊來的拳頭,他麻利地往後退開一步,反手將自製獵槍往小和尚身上砸出。

小和尚沒防備得及,被獵槍砸了個趔趄。

但他卻趁著那個趔趄,一記鞭腿擊向瘋狗下盤。

瘋狗猝不及防,被小和尚一腳踢倒在地。

小和尚一招“餓虎撲食”,就往瘋狗壓下去。

瘋狗將身在地上一滾,躲開了小和尚的撲壓,並迅速地爬了起來,打算繼續幹掉秦疤子。

可他抬眼看時,秦疤子已經被手下拖著藏到車子後麵去了。

手下幾大金剛在氣勢洶洶地吼:“趕緊保護疤哥,弄死這龜兒的!”

有人從車裏拿出了他們防身用的自製手槍來。

瘋狗見狀,趕緊搶先開一槍,將那個最先拿到槍的金剛給撂倒,隨即轉身跳上三輪車,打開馬達,轉身就跑。

他畢竟久經戰陣,知道這個時候已經無法挽回了。

一旦他錯過了直麵秦疤子開槍的最佳時機,他要想再殺掉秦疤子,基本上已不大可能。

秦疤子這裏一共兩輛車,隨行的連司機加手下有將近十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他肯定寡不敵眾。何況,秦疤子這種身份,包括他最得力的手下,車上都是放了槍的。一旦對方拿槍在手,他想走也沒法了。

“趕緊追,不要讓他跑了,敢對疤哥動手,想死了!”

秦疤子那些手下見瘋狗逃跑,更是吼得凶。

不過也隻能是吼點氣勢,做做樣子。

他們的車子壞了,根本就追不上,而且瘋狗手裏的自製獵槍威力很大,在沒有障礙物的情況下,誰也不會真那麽拚命地追,都知道怎麽去保持安全的距離。

很快,瘋狗就消失在了現場。

“媽的,老子看你跑!”

秦疤子當即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出去,很快就接通,他對著電話那邊咆哮:“趕緊的,老子在來天河的路上被埋伏了,那動手的孫子正往天河那邊跑來,騎著一輛電動三輪車,三輪車裏裝的西瓜,老子的車胎爆了,沒法追,你趕緊派人出來攔住,幹掉他,或者抓住他,我秦疤子有數!”

掛掉電話,他又看了眼現場,才注意到兩名中槍的手下,當即吩咐:“趕緊,抬到後麵沒壞的車子上,送醫院。哎喲,老子這腳也被釘了,得去看看。別他媽釘子有鏽,得了破傷風。”

當下,幾名手下都積極地將鐵頭和另外一名金剛抬上後麵那輛路虎,秦疤子也被扶上了副駕駛。

他讓沒法坐得走的幾個手下,沿著天河娛樂會所那邊追上去,畢竟這裏離天河娛樂會所也不是很遠,或許能幫得上天河的人一把。然後又叮囑手下人小心點,這動靜說不準有人報警,警察會來,到時注意把槍藏好。

叮囑過後,秦疤子才讓司機開著後麵那輛沒有被刺破車胎的越野車調頭,往醫院而去。

而此時,那片漆黑的玉米林裏,那個戴著盲女臉譜的人,揭下麵具,露出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笑容,隨即轉身離去。

這邊秦疤子所安排的對殺手的追擊和堵截也並沒什麽用,因為瘋狗早做好了撤退的準備。

他騎著電動三輪車到他停在路邊的摩托車那裏,立馬就戴上摩托頭盔,騎上摩托,一腳油門下去,摩托車發出猛獸般的怒吼,如離弦之箭而去。

接到秦疤子的電話之後,天河娛樂會所的確有派看場子的內保出來,而且開了好幾輛車,帶著家夥往這邊來堵截秦疤子說的一個騎著電動三輪車,三輪車裏裝著西瓜的人。他們與騎著摩托的瘋狗擦肩而過,卻並不知道是他。

最後他們隻是在前麵不遠處的路邊看見了那一車裝滿西瓜的電動三輪車,人卻已經不知所蹤。

李子豪剛洗完澡,準備睡覺,電話就響了。

他拿過電話一看,又是王永年打來的。

難道又有案子?

反正他和王永年之間,除了案子會有電話聯係,像其他喝酒唱歌等等的,沒有什麽私人交集。

領導和他這種下屬是玩不到一起的。

李子豪趕緊接了電話。

“天河娛樂會所的三彎路那邊發生了槍擊案,你趕緊帶人去看一下。”王永年命令。

“槍擊案?”李子豪意外了下,“嚴重嗎?”

在他問出這話的時候,他其實知道是嚴重的,如果不嚴重,隻是一般的槍擊案,也輪不到王永年來打電話給他。

刑偵一科是重案科,起碼是出了人命的案子,而且關係重大,才會落到他這裏。

果然,王永年說:“據說是秦疤子被人埋伏,一死一傷。”

“秦疤子被人埋伏,一死一傷?”李子豪還真意外了下,“看來,西河最近還真是多事之秋啊。蔣國富的老婆兒子才剛出事,這秦疤子接著就出事了。”

“別管那麽多,先去搞清楚再說吧。”王永年說。

“是。”李子豪應聲。

接著就給老鐵和袁雨佳打了電話,大致說了下案情,讓他們在刑警隊等自己,一起去三彎路。

李子豪等人趕到三彎路的時候,已經有派出所民警將現場封鎖起來,該區域的派出所副所長黃雲山在負責現場,見到李子豪等人來,便向他們介紹了情況。

黃雲山說,九點四十五分的樣子,一位開車經過這裏的司機報警,說這裏發生了械鬥,好像有人開槍。

所裏立即出警,就看見了停在現場的一輛加長型悍馬車,車胎爆了,通過車牌調查,證實該車是萬豪建築有限公司老板秦萬勇的,秦萬勇有個江湖匪號叫“秦疤子”,於是他們便打了秦萬勇的電話,才得知秦萬勇一行人在前往天河娛樂會所去玩的時候,遭遇一個踩著三輪車的人用自製獵槍襲擊,造成了秦萬勇隨行人員一死一重傷。

黃雲山說,在現場發現了三枚彈殼,說明對方應該是開了三槍,用的是那種仿製式的五連發或者七連發獵槍。

“有襲擊者的線索嗎?”李子豪問。

黃雲山說:“據秦萬勇說,襲擊者當時戴著一頂草帽,騎著一輛電動三輪車,三輪車裏裝滿了西瓜。我們在現場發現了襲擊者戴的草帽,是襲擊者和秦萬勇手下撕打時落下的。然後在往前一公裏多的位置發現了一輛裝滿西瓜的三輪車,還沒得到秦萬勇等人的指認,但猜測就是襲擊者丟棄的。另外,我們已經安排人調取三彎路進出口的監控視頻,查看騎著這輛三輪車的人。”

李子豪的目光掠過現場,落在了一塊釘板上,他再轉動目光,發現了好幾塊那樣的釘板。

他又看了看停在現場的加長型悍馬車,兩個前輪都已經癟了,仔細查看,果然是車胎被釘破。

“把證物都收起來,明天送刑警隊吧,包括路段監控視頻。”李子豪說。

黃雲山應了聲是。

“那輛三輪車呢,帶我去看看。”李子豪吩咐。

當下,黃雲山便親自帶著李子豪去了三輪車的停放位置,還有一名警察看守在那裏。

李子豪圍著三輪車轉了一圈,找角度用手機拍了張照片,說:“推走吧,明天一起送刑警隊。”

又看著黃雲山問:“秦疤子人現在哪?知道嗎?”

黃雲山說:“在西河人民醫院四樓外科431號房。”

李子豪對袁雨佳等說:“走吧,我們去一趟。”

半個小時後,李子豪等人趕到了西河人民醫院四樓外科病房,見到了秦疤子,他正在吊瓶。

因為秦疤子當時驚慌失措地後退,一腳往釘板上踩下,刺入很深,加上摔倒下去,將裏麵破壞較大,包紮之後需要輸液消毒。

李子豪首先做了自我介紹和簡單說明,他現在負責這個案子,他問秦疤子認不認識襲擊者。

秦疤子搖頭:“沒見過,但見著了能認得出來。”

“能大概形容一下他的長相嗎?”李子豪問。

秦疤子努力回想著說:“年齡不大,應該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身高也不高,一米六幾的樣子,但看起來很結實。”

“還有什麽比較明顯的特征嗎?”李子豪問。

“我不知道。”秦疤子說,“當時我也沒看清楚,路燈不夠亮,隔得也比較遠,我隻是匆匆地看了一眼,感覺他比較矮,很壯,年紀不是很大。”

“他的樣子長得比較猥瑣,眼睛很小,像沒睜開一樣,應該是單眼皮。”小和尚在一邊補充。

“哦,你怎麽看得這麽清楚?”李子豪問。

小和尚說:“他當時朝疤哥開槍,我撲過去和他過了兩招,所以看得比較清楚點。”

“你們本來是要到天河娛樂會所去嗎?”李子豪問。

秦疤子答:“嗯,是的。”

“你們是吃飯後臨時決定去的,還是早就決定好的?”

“吃飯之前就決定好的。”

“大約什麽時間,記得嗎?”

“大約……五點左右吧,在去梁山雞吃飯之前,怎麽了?”

李子豪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你的意思是在去梁山雞吃飯之前的五點多,你就已經決定飯後要去天河娛樂會所玩,是吧?”

“嗯,是的。”

“那麽,這個決定是你做的嗎?”

“那當然。”

“那請問你當時做的這個決定,還有誰知道嗎?”

“四眼知道,我讓他找天河定的包廂。”秦疤子說著,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戴著金絲眼鏡的男子。

李子豪也隨著秦疤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對著李子豪的目光,他露出了一個非常勉強的笑容。

“是隻有四眼知道,還是還有別人也知道?”李子豪問。

“我先隻是跟四眼說了一下,梁山雞吃完飯後,我才在桌上跟所有人說。”秦疤子說。

李子豪又把目光看向四眼:“大約五點左右的時候,秦萬勇是吩咐你找天河娛樂會所訂包廂嗎?”

四眼點頭:“嗯,是的。”

“那你當時訂包廂的時候是怎麽跟那邊說的,你把原話重複給我,一定要是原話,你想清楚點。”李子豪說。

四眼說:“也沒怎麽說,我就打給那邊一個經常聯係的公關部經理,說是今晚要過去玩,幫忙訂個包廂,強調了下要最大的,因為疤哥要親自過去,人有點多。”

“然後,你還把訂包廂去天河玩的事跟別的人說過嗎?”李子豪問。

“沒有了。”四眼答。

“行,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從秦萬勇讓你訂包廂到現在,你中途有去過哪裏,還是你們一直都在一起?”李子豪問。

四眼說:“一直都在一起的,我給疤哥開車,他到哪我到哪。”

“行,我知道了。”李子豪說,“現在請把你的手機交出來,我要拿去做些調查,調查清楚之後再還給你。”

“憑什麽?”四眼頓時不滿,“我是疤哥的人,難道你覺得我跟這事有關係嗎?”

李子豪說:“我在案發現場發現了好幾塊釘板,那是造成爆胎的罪魁禍首,這幾塊釘板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那裏,肯定是有人故意的。有人故意把釘板放在那裏,其目的就是為了使載有被埋伏目標秦萬勇的車子在那個地方停下來,他才方便更精準的埋伏。那麽問題來了,這個埋伏秦萬勇的人,怎麽會知道秦萬勇在那個大概的時間段要經過那裏呢?他肯定知道秦萬勇今天晚上吃飯後要去天河娛樂會所玩,所以才事先埋伏在那裏,並提前放好釘板,釘爆秦萬勇的車子,然後實施襲擊。而目前看來,提前知道秦萬勇要去天河娛樂會所玩的就隻有你,還有你聯係的那個天河娛樂會所公關部經理了。所以,必定是你們兩個之中的一個泄露了消息,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亂說。”四眼當即反駁,“吃完飯後,疤哥說要去天河娛樂會所玩,我們桌子上的兄弟都是知道的,難道他們就沒有人通風報信?我可是一直都跟在疤哥身邊的。”

“不。”李子豪搖頭,“吃完飯後知道秦萬勇要去天河娛樂會所的人是沒有嫌疑的,因為吃完飯動身往天河娛樂會所,過去隻有二十幾分鍾,頂多半個小時,如果襲擊者這個時候才知道消息,要想騎著一輛電動三輪車趕到三彎路那裏去布置,顯然來不及。所以,隻有一種可能,那個襲擊者早就等在那裏,布置好一切,等著秦萬勇的車輛出現。”

“照你這麽說,這個人提前等在那裏,在路上放好釘板。那條路雖然算不上車水馬龍,也還是隨時有車經過的,為什麽就沒有釘到別的車子,剛好釘到疤哥的呢?這就說明他是知道疤哥的車來了,才臨時在路上放釘板的!”四眼仍在極力辯駁。

“你說得沒錯。”李子豪說,“那個襲擊者的確是知道秦萬勇的車子來了之後,才臨時放上釘板的。但他準備釘板卻不是臨時的,必須是早就準備好的。他在較早的時間裏準備好釘板,並且肯定還準備了除電動三輪車之外的交通工具。在伏擊之後,他先是騎著電動三輪車逃離現場,但電動三輪車的速度跟一般機動車比,差太多了,而且秦萬勇的人會以電動三輪車為目標追殺,他肯定不敢一直騎著電動三輪車逃跑。所以很快就到了準備好的第二件交通工具的位置,也就是丟棄電動三輪車的地方,換交通工具逃走。如果我猜測不錯,他準備的第二件交通工具應該是一輛摩托。因為轎車停放在那樣的路邊很顯眼,而且目標太大。反倒是摩托車,速度夠快,很狹窄的路,即便是巷子也能跑,是最佳的逃跑工具。”

“所以,襲擊者既要事先準備釘板,又要事先準備好兩件交通工具,他怎麽可能在你們從梁山雞吃完飯後才知道消息,來做這些布置,他必須是很早就知道這個信息,然後做好一切準備,等目標出現,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有沒有道理,反正跟我沒關係,我跟疤哥快十年了,我在疤哥的鍋裏吃飯,疤哥出事,對我隻有害處,沒有益處,打死我也不可能出賣疤哥的。”四眼仍一臉鎮定,死不承認。

李子豪說:“我沒說就一定是你出賣的消息,我隻是說,你有嫌疑,而已。拿你的手機,也是去做一些簡單的調查了解,這個了解可能會證實你就是那個出賣消息的人,也可能洗清你的嫌疑,還你的清白。”

“但你把我手機拿去了,我用什麽啊,我跟全世界的聯係,都離不開手機的。”顯然,四眼還是心虛,不大願意將手機給李子豪。

“四眼,你他媽廢什麽話,讓你給你就給。要是洗不脫你的嫌疑,我他媽就得做了你,明白嗎!”秦疤子發火了。

“那個天河娛樂會所的公關經理叫什麽名字?”李子豪問。

四眼說:“叫馮香香。”

“你在手機上的備注名叫什麽。”李子豪問。

四眼猶豫了下:“親愛的。”

“親愛的?”李子豪一愣,旋即明白,“看來你是經常找她訂包廂。”

又看著秦疤子:“聽說你隨行的一死一傷,什麽個情況?”

秦疤子說:“死去的兄弟叫鐵頭,已經送去太平間了。另外一個重傷的兄弟叫金滿,被一槍打中肩膀,還在手術室搶救呢。”

李子豪讓老鐵帶人去看一下鐵頭的致命傷,做一下案情記錄,袁雨佳則跟著他去一趟天河娛樂會所。

臨走前,他和秦疤子互留了聯係方式,讓秦疤子有什麽情況隨時和他聯係。

出得西河人民醫院,袁雨佳就問:“豪哥你拿那個四眼的手機,是想要查他的通話記錄嗎?”

“不是。”李子豪說。

“不是?”袁雨佳一愣,“那你要他的手機幹什麽啊?”

李子豪說:“如果要查四眼的通話記錄,我隻需要拿他的號碼去通訊公司查就可以了,根本不用他的手機。我之所以拿他的手機,有我另外的目的。”

“什麽目的啊?”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其一,看四眼有什麽反應。如果他就是那個出賣消息的人,他又和秦疤子全程在一起,那麽他就隻能通過電話與外界聯係過。因為用電話與外界聯係,隻需要找吃飯的時間上個廁所就行,不需要太多時間。所以,我要他的手機,是看他什麽反應。果然,他有些不大願意,我明明把一切都說得很清楚,他還在強辯,把話題帶開,想把一起吃飯的其他人一起變成嫌疑人,以此來混淆概念,證明自己沒事。後麵秦疤子吼他,讓他把手機給我的時候,我發現他顫抖了下,然後並不是很爽快地把手機給我,而是猶豫了兩秒左右的時間,遞過來的動作也比較緩慢,顯示出他內心裏的那種極不情願,害怕,心虛。從他的表情和行為反應上,我基本上能確定他就是那個出賣消息的人。”

“這麽神奇?”袁雨佳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你懂微表情和心理學了?”

李子豪很謙虛地說:“略知一二。”

“還略知一二,那你看看我現在想什麽?”袁雨佳帶著質疑和挑釁地一揚眉毛。

“你現在——”李子豪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視她,“真要我說嗎?”

袁雨佳說:“那當然啊,看有沒有你說的那麽神奇。”

“如果我說中了怎麽辦?”李子豪問。

“說中了?”袁雨佳說,“你說怎麽辦都可以。”

李子豪說:“行,如果我說中了,今天晚上夜宵你買單怎麽樣?”

“沒說中當然就我買單囉。”李子豪說。

“行,你說吧,我心裏在想什麽?”袁雨佳問。

“你在想,我肯定猜不到。”李子豪問,“對不對?”

“廢話,我跟你打這個賭,肯定就是賭你猜不到,三歲小孩也知道,你不要玩偷換概念,這不算。”袁雨佳說。

“那行,我就認真點猜吧。”李子豪的目光直視她,“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聽完我的分析之後,對我其實有種迷之喜歡,而且,你一直在暗戀我,對不對?”

“拉倒吧,我暗戀你!”袁雨佳說,“你臉皮還能不能再厚點?不對,你猜錯了,今天晚上的夜宵你買單。”

“你這是不承認,我可是有證據。”李子豪說。

“證據,什麽證據?”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證據之一,你讓我猜,我問猜中了怎麽辦,你說我說怎麽辦就怎麽辦,顯然在你的內心裏對我沒有防範,有很大的信任,甚至有某些期待,哪怕是觸及你底線的事情,其實你也願意。不然,你會說除了一些過分的無理的要求之類的。其二,當我故意直說你在暗戀我的時候,你否認的速度太快,而且是極力否認,甚至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否定我,其實是在掩飾你內心的那種慌亂。如果你沒有暗戀我的正常反應是,聽到我這麽說之後,會有瞬間的意外,接著會笑起來,覺得很好笑,然後語氣會比較平緩,情緒也會從容得多,明白了嗎?”

“我看你還真是夠自戀的。”袁雨佳說,“這是病,得治了。”

李子豪笑:“你要不承認就算了。”

“算了,不跟你爭,還是說案子吧。”袁雨佳問,“既然你試探出了那個四眼有問題,你幹嘛還要拿走他的手機?”

李子豪說:“拿走手機,當然是要做進一步地證實。”

袁雨佳問:“怎麽進一步地證實?”

李子豪說:“如果四眼是通過手機向外麵泄露消息,而他是一個老手的話,他必然會刪掉這個秘密的通話記錄,以免被人發現。我隻要在通訊公司調出他四點到案發時間的通話記錄,再和他手機上的通話記錄一對比,看他刪掉了哪一組通話記錄,就知道那個問題號碼是誰了。所以,我要拿走他的手機。”

“咦,還是這個理哦,我怎麽沒想到。”袁雨佳說,“那我們還要去天河娛樂會所找那個馮香香嗎?”

“去,當然得去。”李子豪說,“事情還沒有證實,還是得按照程序來的。何況,聽說天河娛樂會所那裏美女很多啊,有光明正大的機會去看,怎麽能錯過,是不是。”

“一下子原形畢露了吧。”袁雨佳嗤之以鼻,“不管什麽樣的男人都一個德行,說起美女就興奮,見著美女就發光。”

“你……”袁雨佳氣得簡直牙癢,“不跟你說了,我看你已經直男癌晚期,沒救了!”

兩人一路逗笑著到了天河娛樂會所,李子豪亮出證件,讓工作人員把馮香香喊來,簡單地問了幾句,便按照程序拿了她的電話,讓她留個朋友的聯係方式,調查清楚之後會通知她去拿。

馮香香自然沒有意見,她們這個行業是最不能得罪警察的。不管裏麵有沒有貓膩,要有警察隔三差五來走一圈,客人肯定會顧慮,就會嚴重地影響生意了。而且,馮香香做的是公關行業,她的公關水平比四眼強,她明知道這種人命案的調查,除了配合,沒有選擇,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根本就不辯解和說那麽多。

當然,有很重要的一點,她沒有做過,不會心虛。

第二天上午,李子豪打了個電話給黃雲山那邊,讓他們盡快把三彎路案發時間段的監控視頻和其他證物送過來。他則與袁雨佳一起,帶著四眼和馮香香的手機前往通訊公司,要求調出兩人昨天四點到八點的通話記錄。

秦疤子說他吩咐四眼在天河娛樂會所訂包廂的時間是五點左右,這個時間點沒法精準,雖然在四眼和馮香香的通話記錄上都可以看見,他們是在五點十分通話,但李子豪也不確定,四眼在接到秦疤子的吩咐後,是先給馮香香打,還是先泄露給別人,所以就把這個時間範圍略擴大些。

通過兩個人手機的通話記錄與通訊公司調出的通話記錄對比,馮香香的手機通話記錄與通訊公司通話記錄是一致的,沒有刪除任何通話記錄,從這裏可見,她應該是正常的。

可四眼就不一樣了,在六點四十的時候,有一個電話打進來,四眼沒有接電話,屬於未接電話,但這個電話記錄被四眼在手機上刪除。然後在六點四十四分的樣子,四眼打過一個電話出去,通話時長一分零十五秒,這個通話也被四眼在手機通話記錄上刪除。

而且,前麵刪除的那個未接電話和後麵撥打出去的這個電話,是同一個號碼。

也就是說,四眼刪除了一共兩個通話記錄,都是跟同一個號碼有關。換種說法就是,四眼刪除通話記錄的這個號碼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李子豪覺得他所推斷不錯的話,這個號碼必定跟秦疤子被襲案有關。或是那個襲擊者的,或是幕後指使人。

“果然如你所料,就是這個四眼搞的鬼。”袁雨佳說。

李子豪一臉得意:“那當然,你覺得有什麽是我看不穿的嗎?”

“你還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顏色就要開染坊了。”袁雨佳說。

李子豪問:“難道不是事實嗎?”

“這個……”李子豪一下子被堵住了,“我現在不是在忙這個案子,沒法去調查嗎?但時間早晚,我會破開這個謎題的,勝利永遠屬於我。”

“可以,我拭目以待哦。”袁雨佳的眼神裏充滿了嘲笑,“隻是,你別讓我把花兒都等謝了。”

“你這花兒什麽時候開過嗎?”李子豪也一臉惡意。

“你……”袁雨佳簡直氣得胸疼,恨不得把李子豪暴揍一頓,卻也隻能泄恨地說出三個字,“沒眼光。”

“好吧,給你留點尊嚴,算我沒眼光好了。”李子豪又指著那個被四眼兩次刪除的號碼,遞給工作人員,“你幫我查下這個號碼的身份資料。”

工作人員將那號碼輸入電腦,將上麵顯示出的身份信息告訴了李子豪,卡主姓名,王大新,西河九峰鎮白泉村九組人。

李子豪讓袁雨佳做了記錄,然後又讓工作人員幫忙將此號碼一年的通話記錄都幫忙打印出來。

結果,工作人員將那個號碼的通話記錄打出來給李子豪一看,這個號碼啟用時間不到半年,通話記錄不過十來條,這十來條的通話記錄,隻跟兩個號碼有關。一個號碼是四眼的。

彼此隻是昨天有一次未接來電和一次回撥電話。

其餘的通話記錄都是另一個號碼。

李子豪再讓工作人員查那另一個號碼的身份信息,並調出那個號碼的通話記錄。結果發現,那個號碼雖然用了好幾年,但上麵始終隻有一個號碼的通話記錄,這個號碼就是和四眼昨天通話的號碼。

李子豪的腦子裏在齒輪般飛速旋轉,在三個號碼之間進行著連線。

“怎麽,有什麽發現嗎?”袁雨佳問。

李子豪沒有說話。

他還在想。

突然,一道靈光如閃電劃過腦海,他把其中的關聯想通,向工作人員道了謝,對袁雨佳說:“走吧,回去吧。”

“發現什麽端倪了嗎?”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差不多是水落石出了。”

“你倒是說說,怎麽個水落石出啊,總是繞彎子。”袁雨佳很好奇,很急。

李子豪將三個號碼的通話記錄擺在袁雨佳麵前:“看見了嗎,四眼昨天六點多跟一個號碼聯係,我們把這個號碼稱為B,而B號碼在四眼的手機通話記錄上被刪除,而這個號碼啟用半年,隻與兩個人有聯係,一個是四眼,一個是另外的號碼,我們把另外的號碼稱為C。而C號碼隻與B號碼聯係。那麽,他們的人物關係就很清楚了。”

“四眼就是泄密者,B號碼是幕後指使,C號碼是凶手。四眼將秦疤子要去天河娛樂會所的消息泄露給B號碼,然後B號碼將指令發給C號碼,所以,在四眼和B號碼通話的一分鍾後,六點四十七的樣子,B號碼和C號碼通話,應該就是讓C號碼到三彎路上進行布置埋伏,截殺秦疤子。也就是說,四眼是B號碼安插在秦疤子身邊的臥底,而C號碼則是B號碼單線聯係的殺手。”

李子豪說:“就是一個幕後指使者,會花錢養一個殺手,這個殺手會有一個號碼,隻跟幕後指使者一個人聯係,平常不會拋頭露麵,也不會接別人的活。隻在幕後指使者有需要的時候,他才會現身出來,替幕後指使者賣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其實就跟一個人養一條狗差不多,一般人養狗是為了看門,但養這種殺手是為了咬人,解決一些沒法公開解決的麻煩和仇人,在古時候這種稱為死士。現在有一定實力的黑勢力大哥都養著這種亡命之徒。”

“原來如此。”袁雨佳頓時釋然,“這麽說來,這個案子就這麽簡單地就可以破了嗎?”

“沒這麽簡單,裏麵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李子豪說。

袁雨佳問:“什麽問題?”

李子豪說:“B號碼使用了半年以來,和C號碼聯係了數次,可和四眼之間,卻隻在昨天才有聯係,這是一個很難攻克的技術難題。”

“有什麽問題嗎?”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如果四眼死不承認,說隻是個不相幹的電話,開始這個電話打進來他沒有接到,後來他就回了個電話過去,隨便問了一句,結果是對方打錯電話,那麽我們便無計可施。因為我們沒有任何另外的證據來證明四眼和那個B號碼有關。畢竟,現在這個信息社會,很多人的電話號碼被泄露,接到詐騙電話是很常見的事。”

“也是哦,那萬一出現這種情況怎麽辦?”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先和四眼過過招,看看他的心理素質再說吧,攻克不下,就再找其他方向作為入口,反正還有B號碼和C號碼兩條線。”

當下,李子豪和袁雨佳在返回刑警隊的路上,就給秦疤子打了個電話,讓他喊四眼到刑警隊刑偵一科來一趟。

“怎麽,是四眼幹的嗎?”秦疤子急問。

李子豪說:“還沒有定論,但有一些疑點,還需要調查了解,你讓他來了再說吧。”

“行,我讓他馬上過來,警察同誌你一定要幫我把這個泄密者找出來啊,老子非得弄死他不可。”秦疤子恨恨不已地說。

“你口氣很大啊,當著警察的麵都說要弄死人?”李子豪問。

“哦沒事,我就說說,就說說。”秦疤子也才意識到一時說漏了嘴。

掛斷電話,李子豪卻在那一瞬間想起了什麽。

半個小時後,四眼到刑偵一科報道,對李子豪陪著一臉的笑:“李警官,找我有事?”

李子豪對著旁邊的椅子示意了下:“坐吧。”

四眼坐下了。

“有幾個問題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李子豪開門見山。

“嗯,有什麽事李警官隻管問,我肯定知無不答。”四眼回答得非常爽快,跟昨天那種生硬的反應判若兩人。

“這個號碼是誰的?”李子豪將通話記錄單上一個標有紅線的號碼指給四眼,那個號碼,就是被四眼從手機通話記錄上刪掉,李子豪命名的B號碼。

“這個號碼,不認識啊。”四眼說,“你看我都沒有存名字,凡是我熟人的號碼,都是有備注的。”

“不認識?”李子豪問,“那你給他打電話,通話有一分多鍾?”

“因為當時這個號碼打給我了,我沒有聽到,看到未接電話,所以就回了電話過去啊。”四眼說。

“你不是說你的熟人都存有號碼嗎,既然打過來的未接來電,沒有存號,也就說明不是你的熟人,你幹嘛還回電話過去?”

“我當時是沒打算回的,但我又怕萬一是熟人的電話停機,或者出了什麽事,找不認識的電話打給我,所以就問問也沒什麽關係嘛。”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打過去問,卻並不是熟人,你就會掛掉,你們的通話時間頂多也就十幾秒,不會超過二十秒。但你的通話時長顯示,有一分多鍾,說明你們有仔細地對話,聊過,那個與你通話的人,就是熟人,你們在說一件很簡單直接的事,對吧?”

“怎麽可能?完全不可能。”四眼說,“我對天發誓這個人我不認識,我打過去一問,竟然是一個推銷保險的妹子,我當時喝了點酒,見是一個妹子,聲音也挺好聽,就和她調侃了下,開始她還和我說幾句,後來可能我的話有些難聽,她就把電話掛了。”

聽到這裏,李子豪便知道,四眼早有心理準備,已經知道他自己留下的唯一破綻,但想好了怎麽來自圓其說。

這也在李子豪的預料之中。

“好吧,我暫且相信你說的。”李子豪問,“那你告訴我你當時都跟她說了些什麽難聽的話?”

“她當時讓我買保險,我說可以,問保險怎麽買。她就開始給我介紹。我就問她賣的保險有沒有套。她問是不是套餐的意思。我說不是,就是買保險可以,但要連著她一起買。然後她就把電話掛了……”

“你很會編故事啊。”李子豪說。

“怎麽是編故事呢,真的,千真萬確。”四眼信誓旦旦,“我就是個壞人,也不遮遮掩掩,你看我連這麽下流的事都能坦白,警官你說這世上還有比我更誠實的人嗎?”

“你不是喝多了酒嗎,連對話都記得這麽清楚?”李子豪說,“在我拿走你手機後,你花了很長時間想的吧?”

“警官你這話可是冤枉我啊,我說的真的都是實話,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啊。”四眼一副無辜的樣子。

“那行,我相信你,你告訴我你當時打的這個電話,誰在場,誰能為你作證嗎?按照道理說,你講這麽經典的黃色段子,身邊的人都會很關注,甚至會跟著起哄的吧,畢竟你們那都是一群流氓。”

“這我就很好奇了,你喝酒了,尿急上廁所,你會突然看手機,給一個陌生號碼回電話嗎?”

“這……”四眼一時被問住,“我也不記得當時怎麽就看手機了,但我說的都是真的,警官你怎麽就不信呢?如果你非要認定我是那個泄密者,你拿出證據來,讓我無話可說,如果沒有證據,不能這樣冤枉我啊。”

“看來,你還是在抱著僥幸,死不承認。”

“我沒做過,我為什麽要承認啊。”

“那我請問,你手機上有那麽多的通話記錄都好好的,為什麽你獨獨將這個號碼的通話記錄刪掉?”

“我有刪掉嗎?”四眼一臉愕然,“我不記得啊,我說了,當時喝得有點多,幹過什麽我完全不記得了。也許因為電話那邊是個女人,我怕老婆誤會,所以就把號碼刪了吧。我背著老婆跟別的女人打過的電話,都會刪掉。”

“看來,你還是執迷不悟,心存僥幸啊,你是真的連命都不想要了嗎?”李子豪問。

“警官你這話什麽意思?”四眼一愣。

李子豪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在很早的時候,秦疤子的對頭為了對付秦疤子,掌握一定的主動權,就在秦疤子身邊安插了一個人。為了這種關係的秘密性,兩個人基本上不聯係,或換著法子聯係,總之不讓外人察覺。就在昨天晚上,秦疤子的對頭決定幹掉他,想知道他的行蹤,就打電話問這個臥底。臥底當時正和秦疤子一桌吃飯喝酒,不方便接聽這個電話,就把電話掛了。過了幾分鍾後,臥底就找了個上廁所的借口,給幕後老板回電話過去,告知了秦疤子要去天河娛樂會所的事情。隨後,為了安全起見,這個人將手機上的通話記錄刪掉。而幕後老板則通知了殺手,在天河娛樂會所的半路截殺秦疤子……”

李子豪看著四眼:“這個故事你聽得懂嗎?”

四眼說:“我又不傻,怎麽會聽不懂。警官拐彎抹角地,不還是在說我就是那個泄密的人嗎?你這麽會編故事,怎麽不去寫小說,或者做編劇,那都是能賺大錢的啊,當警察拿幾千塊的工資真是太屈才了。或者說,你根本就適合做警察啊,警察辦案是要講證據,不是靠編故事就可以的,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把我編的故事講給秦疤子聽,你覺得他會怎麽覺得呢?”李子豪目光鋒芒地盯著四眼。

四眼頓時愣住了。

李子豪說:“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他肯定會相信我的故事,不會相信你的無辜,那樣的話,你大概知道什麽後果了。因為,你大概比我更懂江湖,警察辦事要證據,但秦疤子這種江湖人辦事,是不要證據的。”

四眼額頭已經開始冒汗,坐在那裏的身子明顯地局促不安,眼神遊離,顯得六神無主。

四眼沉默著,他在掙紮。

他其實知道,李子豪所推斷的一切,都有理有據。他和李子豪死不承認,是因為他知道推斷不等於證據,而警察必須要證據才能抓他,所以他不怕李子豪。

可秦疤子就不一樣了。

秦疤子隻要覺得是那麽回事,不管證據不證據,就會對他下手。

“你要想西河再出一條人命,就去慫恿疤哥吧,反正,我什麽都沒做,我問心無愧。”在心態即將崩潰的那一瞬間,四眼突然想到,他現在對警察承認,就不隻是坐幾年牢的問題,而是這事被坐實了,秦疤子才會真正想盡一切辦法地報複他。

那監牢裏可也有秦疤子手下的兄弟,監獄裏都是窮凶極惡的家夥,比外麵更黑暗,他隻要進去,就是虎口狼窩。

即便他能安全地坐牢出來,秦疤子又豈會放過他。

所以,打死也不能承認。不承認或還有一線希望,承認了就必死無疑。而且,他覺得,李子豪很可能就是嚇他,其實他不大可能去對秦疤子講這個故事,因為秦疤子把他殺了,案子會陷入更大的混亂和僵局,這對李子豪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反正,這種時候,也隻能是賭一把,死馬當做活馬醫。

“你既然要這麽執迷,那你就走吧,我約秦疤子好了。”李子豪把四眼的電話還給了他。

四眼拿過電話,如同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趕緊離開。

“喂,等等。”四眼才走到門口,李子豪突然喊,嚇得他心裏一顫。

“又怎麽了?”四眼回過頭來,故作鎮定。

“我問你一件事。”李子豪說。

四眼問:“什麽事?”

李子豪問:“你認識蔣國富嗎?”

四眼的心裏猛跳了下,但馬上裝著平靜地說:“當然了,西河有名的笑麵虎,外號蔣門神的嘛,跟我們疤哥是死對頭,我肯定知道的。”

“聽說最近他和秦疤子為了一個夜總會的女人發生衝突,兩個人各自揚言要弄死對方?這事你知道嗎?”李子豪問。

四眼說:“知道啊,當時我就在那裏,兩方都已經動上手了。好在當時天河的波總陪著幾個局裏的領導在那裏玩,聽見動靜出來,及時阻止了。”

“然後呢?”李子豪問,“秦疤子有什麽舉動嗎?差不多除了睡覺的時間,你都是跟著他的,他的動作你肯定是知道的吧,包括他給誰打了什麽電話,下了針對蔣國富的指令之類。”

“你再仔細想想,他有沒有下過對蔣國富報複之類的指令。”李子豪說,“你要是能說實話,你在廁所裏打電話並刪除通話記錄這個事我可以不和秦疤子聊。”

“昨天晚上的事我真沒有出賣疤哥。”四眼說,“不過,我還是有責任協助你們警方破案的,我想想吧……我好像記得那天晚上的衝突之後,疤哥有召集手下十多個重要的兄弟,讓他們看能不能從外地聯係厲害點的角色,他說他一定要弄死蔣門神,生麵孔比較好。這不,昨天晚上被打死的鐵頭就介紹了一個少林寺的老鄉來嘛,叫小和尚,昨天疤哥去天河娛樂會所玩,就是為他接風的。”

“那個小和尚什麽時候來的?”李子豪問。

四眼說:“就昨天啊。”

“在之前,還有誰給秦疤子介紹了比較厲害的生麵孔來嗎?”李子豪問。

四眼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疤哥有很多電話都不會當著我們麵打的。”

“行了,你走吧,不過你的嫌疑仍沒排除,手機保持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接受我的傳喚,明白嗎?”李子豪說。

四眼說:“行,我問心無愧,是不怕傳喚的。”

說罷便匆匆離去了。

“就這麽讓他走了?”袁雨佳問。

“要不然呢,沒有和槍殺現場有關的實質性證據,能抓他嗎?”李子豪說,“而且,B號碼我打過,無法接通狀態,我猜這張號碼應該不會再用了。而身份證信息顯示,卡主是一個六十多歲的鄉下農民,和當地政府也聯係了,一直在家務農,顯然是冒用身份信息辦理的電話卡。C號碼也一樣,無法接通。他們幹這種事,是不會用自己的身份證信息的。”

“那案子又沒法破了嗎?”袁雨佳問。

“怎麽會沒法破。”李子豪說,“破案的方法多種多樣,這條路不通,就換一條唄。把三彎所送過來的監控視頻拿去放映室,我看看。”

李子豪側重地選了監控視頻的時間點,在六點四十七,B號碼和C號碼通話,指使其幹掉秦疤子,這個時候C號碼主人才開始準備埋伏事宜,按照道理說,起碼得十幾分鍾到二十分鍾後C號碼主人才到三彎路。但為了穩妥起家,李子豪還是從六點十四就開始查找監控。

他讓袁雨佳也跟著留意,重點留意裝滿西瓜的三輪車,他將那輛拍照的三輪車讓袁雨佳仔細過目,三輪車的前輪上方有一個黃色小喇叭,而且,騎三輪車的人戴著一頂草帽,就是遺落在現場的那頂草帽,隻注意西瓜,喇叭,草帽這三個特征就行。

果然,大約在七點三十分的樣子,李子豪首先發現了那輛三輪車。

李子豪仔細地對照了三輪車的黃色喇叭位置,甚至連黃色喇叭的大小和新舊程度都對比了下,能夠吻合。

“不是說伏擊者是個年輕人,比較矮壯嗎,怎麽是個老頭?”袁雨佳問。

“你傻啊。”李子豪說,“伏擊者顯然不是騎著電動三輪車去的現場,而是用另外的交通工具,他是後麵想法弄到這輛三輪車,再將他自己的交通工具停在一個位置,騎著這輛三輪車去作案。逃離現場後,到他自己停放的交通工具處,丟掉三輪車,駕駛自己的交通工具逃逸。”

“既然他是駕駛另外的交通工具,我們找三輪車幹嘛?”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找這輛三輪車,是想知道這輛三輪車的主人,然後了解這輛三輪車是如何被罪犯弄到手的。不大可能是偷搶,因為伏擊者就在那個路段行動,他若是偷搶三輪車和一車西瓜,對方必然報警,他就沒法行動。所以我的猜測是,他很可能是給錢找這個老頭買下這輛三輪車和西瓜,以及老頭的草帽,然後偽裝成賣西瓜的,接近秦疤子動手。所以,咱們要找到這個三輪車主人,向他了解當時的情況,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價值的線索。”

“嗯,有道理哦。”袁雨佳說,“可是,怎麽去找這個老頭呢?”

李子豪說:“我昨天晚上留意了下,天河娛樂會所門口附近有許多擦鞋的,賣水果的,那裏是三彎路唯一比較熱鬧點的地方,小販們應該都集中在那裏,所以,到那個地方去打聽,肯定知道是誰的。”

“嗯,是的。”袁雨佳說,“那裏雖然有好些賣水果的,但賣西瓜的應該沒幾個,所以隻要一問賣西瓜的,說下老頭的長相年紀,他們應該都知道。”

“這事就交給你了,你去辦吧。”李子豪說。

“我去辦?我一個人嗎?”袁雨佳問。

“那當然。”李子豪問,“難道這麽點事,打聽個人還用得著幾個人嗎?”

“那你幹什麽?”袁雨佳問。

“我要去見個很重要的人。”李子豪說。

“很重要的人?”袁雨佳問,“誰啊?”

“蔣國富。”李子豪說。

“你要去見蔣國富,幹什麽?華庭國際的案子嗎?哦,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覺得秦疤子這個事可能是蔣國富指使的?”袁雨佳問。

李子豪用手指點了點袁雨佳的額頭:“總算變聰明了,趕緊去把三輪車的老頭找出來吧。”

說罷,他便給蔣國富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