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瘋狗與蝮蛇

下午六點。

李子豪開車前往西河海星商場,董曼妮在四樓的月亮咖啡等他。

他對董曼妮的感情其實很複雜。

既想念,又逃避。

她是他生命中最愛的,想娶的那個女孩,他卻又希望彼此的感情無疾而終,在緩慢卻又忙碌的時間裏,能慢慢地淡去,遺忘。

可他還是隻能在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網中掙紮,仿徨,不知所措。

人生有許多痛苦,其實都是自己給的。

握不住,也舍不得鬆開。

李子豪走到月亮咖啡門口,目光往裏掃了掃,沒看見董曼妮,就再往裏走,轉過一個彎。

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孩就在角落裏。

穿著一件淺藍色抹胸裙,襯得肌膚雪白玉嫩;一頭烏黑若瀑布的長發,被發卡束著,整齊地飄散在肩背之後,看上去是那麽地青春靚麗迷人。

女孩一直看著出口這邊,眼中充滿了等待,看見他來,立刻雀躍起來向他揮手,喊:“這裏。”

李子豪在她對麵坐下。

“我怎麽感覺你好憔悴,幾天前還不是這樣子的,怎麽了?”董曼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對,關心地問。

李子豪說:“沒事,有個案子,昨晚通宵,沒睡好。”

“你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一點都不知道顧惜自己,老是那麽拚,你們刑警隊就你一個人啊。”雖是埋怨,但董曼妮眼裏,更多的還是心疼。

“雖然不是我一個人,但隻有我一個人最厲害啊,有什麽辦法呢。”李子豪一攤手,作無奈狀。

“隻有你一個人臉皮最厚吧。”董曼妮深深地不屑。

李子豪說:“不戳穿我們還是朋友。”

“是嗎?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董曼妮柔情蜜意的眼中立馬冒出一股威脅的味道。

“這個……”李子豪說,“一個願娶,一個不願嫁,我有什麽辦法呢。我總不能學古時候的土匪,硬搶吧。”

“誰說我不願嫁了,是我爸媽死扛有什麽辦法,你這麽厲害,西河刑警隊的天才,無案不破,有本事你去破了他們啊。”董曼妮說。

“我還真沒這個本事。”李子豪說,“你比我更了解你的父母,他們把自己和你都看得太高,高不可攀。在他們眼裏,隻有唯結果論,沒有身份地位,什麽都不好使。我去,隻能自取其辱,和發生衝突。這輩子,隻要他們在,我們……。”

董曼妮頓時沉默,這也是她心裏的痛。

半晌,她才幽幽地說:“我有時候就在想,什麽都不管了,就不要婚禮,先斬後奏住你家去得了。可是,我媽有心髒病,我又擔心她出事,畢竟,我家裏就隻有我一個……”

“我知道,這不怪你。”李子豪說,“現實社會,人之常情。窮人家的女兒尚且想找有錢人家嫁,何況有錢人家的女兒呢?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得風風光光的,能給自己長臉。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嘛。”

“我真是對他們無語,口口聲聲為我好,為了我的幸福。我自己喜歡誰,怎麽樣才會過得好,我不知道嗎?可就是跟他們說不通,還說是我太單純,喜歡根本就是不靠譜的東西,我也真是服氣。喜歡不靠譜,難道不喜歡靠譜啊!”董曼妮一臉的鬱鬱寡歡。

“哎,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先吃東西吧。”李子豪說。

“阿姨身體還好吧?”董曼妮問。

李子豪點頭:“嗯,還可以。”

董曼妮從旁邊拿過一個購物袋來:“我給阿姨買了件衣服,你幫我帶回去給她吧。”

“你幹嘛不自己拿去給她呢?”李子豪問。

董曼妮說:“她太客氣了,每次去她都忙上忙下地招呼,我都不好意思。”

“其實……”李子豪說,“她挺想見你的,經常跟我問起你。”

“是嗎?看來她是很喜歡我這個媳婦啊。”董曼妮得意地笑起來,“那等會我跟你去一起回去,陪她聊聊天。”

吃飯過後,李子豪便帶著董曼妮回了家裏。

李媽媽見到董曼妮來,非常熱情客氣地迎著,還埋怨李子豪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她也好準備一下,多做幾個菜,現在開始做,等久了會餓。

董曼妮說:“阿姨不用忙,我和子豪已經吃過了。阿姨你還沒吃的吧,來我幫你做。”

“那怎麽行。”李媽媽立馬推辭,“你穿得這麽幹淨,會把衣服弄髒成什麽樣子,你和子豪玩自己的吧,我下碗麵條就好。”

董曼妮非要堅持著幫忙做,李媽媽也沒法,隻得由著她了。

李子豪看著兩個女人在廚房裏忙活,心裏湧動著一種莫名的溫暖和感動。

董曼妮一個富家千金小姐,並不嫌棄他隻是一個拿著普通工資的小警察,還能如此孝敬他的老媽,多好的女孩啊。可惜,命運卻始終將他們阻斷,沒法真正地在一起。

兩個人的身份差距太大。

董曼妮的爸爸董天鴻,是上市企業亞冠集團董事長,西河富豪榜排第三。她的兩位叔叔,董天明和董天亮都是身家上億的企業家。

她還有個姑姑是建設銀行行長,姑父是國土局官員。董家三兄弟也各在人大和政協當代表或委員。

毫無疑問,董曼妮的身份是顯赫的。

這就是李子豪和董曼妮沒法在一起的根本原因,對於董天鴻來說,董家是貴族,一個小警察根本不配做董家的女婿。

在董天鴻發現李子豪與董曼妮的戀情後,就單獨地找李子豪聊過。

李子豪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次談話對他的侮辱。

董天鴻一副成功人士謙謙君子的樣子,看起來溫文儒雅,講起道理來還頭頭是道,可在李子豪聽來,卻字句如刀。

董天鴻說,董家對未來的女婿還是有一定要求的,也不說非得門當戶對,起碼也不能太寒磣。

那意思就是李子豪太寒磣了。

他說李子豪如果能自己退出,不讓大家為難,董家記他個好,以後有什麽需要,董家也會幫他。

在董天鴻一副偽善的麵孔下,李子豪沒忍得住心中的那種血性和憤怒,他當即喊過服務員,把單買了,並說他就算再落魄潦倒,也不可能尋求董家幫助,何況他現在日子還過得去,有什麽事自己也能擺得平。

隻要董曼妮願意跟他在一起,他永遠都不會放手。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生氣歸生氣,他還是清楚地知道,他和董曼妮之間,橫亙著一座永遠都無法搬開的大山。從那次談話裏,他看到了董天鴻骨子裏的勢利和虛榮,這種勢利和虛榮,永難以改變。

於是,他和董曼妮的感情,就隻能這樣見不得光,也看不見結果地,存在著。就像某條河裏的水,帶著它一生的夢想和希望,流向一個並不知道結果的遠方。

李媽媽很喜歡董曼妮,一直在問李子豪和董曼妮的婚事。

李子豪沒法跟老媽說實情,隻說還有很多事忙,還沒有準備好,曼妮年紀也還小,還不想結婚等等之類的借口。

可他的心裏很難受。

他知道老媽想看見他結婚,生子,過得幸福。隻有如此,對老媽來說,辛苦了一輩子,才算交上一份完整的答卷。否則,她的心裏始終充滿牽掛,充滿遺憾。

他是多麽地想幫老媽完成這份答卷啊。

可他——

卻什麽都做不了。

在同事眼裏,他是刑偵天才,就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在朋友眼裏,他古道熱腸,急公好義,能耐就不用說,居然能談到大富豪的女兒,簡直是了不起的了不起。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不過巨浪中的一葉扁舟,有太多地有心無力。

董曼妮幫李媽媽做好麵條,又聊了一會天就告辭了。

李子豪把她送到樓下,擁抱,說晚安。

他其實想有每一個都能和她在一起的夜晚,可他總是隻能在很多個這樣的夜晚目送她的離去。

當他送走董曼妮再回屋裏的時候,老媽直接遞過一張銀行卡。

“媽,這是幹什麽?”李子豪一臉懵。

李媽媽說:“這是我這些年的一點積蓄,也不多,就二十來萬,你看能不能去看套房子,先付個首付,後麵的錢媽再慢慢想辦法。”

“我們有房子住,幹嘛要看房子啊。”李子豪問。

李媽媽說:“我剛才問了你和曼妮的事,她說是你不想結婚呢。媽想了想,你這麽喜歡曼妮,這事卻一直拖著,肯定是因為沒有新房,你覺得麵子過不去,也是媽的疏忽。”

“不是,媽。根本不是房子的問題,確實是她現在還小,不想結婚,她才二十多點呢。”李子豪說。

“你還在撒謊。”李媽媽說,“曼妮都跟我說了,隻要你求婚,她一百個願意,隻是你一直不開這個口。這麽好的姑娘,你還這麽無所謂,等過這個村沒這個店了,你就知道後悔了,趕緊拿去!”

說著就把銀行卡往李子豪手裏塞。

“真的不用了媽,你自己省吃儉用存這點錢,留著吧。就算要買房子我自己也有錢的,我都工作好幾年了呢,就算差點也能找朋友借得到。”李子豪把手拿了開。

“你跟媽客什麽氣,媽留著錢幹什麽啊。沒飯吃了有你,又不用擔心什麽的。你有事去找朋友,不找媽,那把媽當什麽了,趕緊拿著。”李媽媽抓住他的手,硬把銀行卡塞到他手心裏,“隻要你把房子買了,把曼妮接到家,媽就很開心了。媽老了,日子不多了,還想早點抱孫子呢。”

“媽……”李子豪的喉嚨有些哽堵。

他想說點什麽,但覺得說什麽都多餘。

李媽媽把銀行卡給李子豪之後,又去忙活了。

李子豪拿著那張薄薄的銀行卡,感覺千鈞重,心裏被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擁堵著。

老媽為他的付出已經夠多,如今還把她含辛茹苦多年的積蓄都拿出來,隻是希望他的餘生能好。

可他,卻無能回報。

他站在窗前,眺望城市之上一片漆黑的夜空,如同一隻猙獰的巨獸,城市裏星星點點的燈火,隻有空洞的光亮,沒有靈魂。

有多少人在對這個世界的欲望中沉淪,就有多少人的明天,是沒有希望的。

當那些下班的人群塞滿了西河市的大街小巷,整個城市都落下一層暮色,零星的燈光在建築物裏單調地亮起時,蔣國富也終於從渾渾噩噩中醒來。

本來,他的生活習慣是淩晨一兩點睡,中午醒。

但他昨晚一夜沒睡,上午還被李子豪喊去折騰了一陣,這一睡就真的不省人事了。醒來一看時間,已是下午六點半。

蔣國富看了看房間的擺設,反應過來是在酒店。

而且,隻有他一個人。

睡酒店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但都必定有女人陪同,他從不一個人睡酒店。

酒店對他來說,就是偷歡的地方。

可今天,他的身邊沒有女人。

他感覺到昏暗的房間有一種特別地靜寂和空落。

窗外的燈光和車鳴像是另一個世界。

他想了起來,就在昨天晚上,他的老婆和兒子不見了,凶多吉少。

那個家,一夜之間沒了。

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他心裏發酵,洶湧。

以前,他並不是很在乎那個家。

老婆很漂亮,開始的時候他很在乎,花了很多心思和錢追到手,後來也就淡了,再漂亮的女人得到之後,也就那樣。

何況,他在外麵有很多女人,都很漂亮。

他見到漂亮的女人,能想法搞到手的,從來都不惜錢,不擇手段,那是他人生的一大樂趣。

他經常自稱人生有五大愛好——

吃喝嫖賭錢。

而有錢,吃喝嫖賭不愁。

他是不缺錢的,無論是放貸還是其他生意,都讓他日進鬥金。他在外麵能過著皇帝般的生活。

他願意回家,主要是惦記著兒子。

那是比五大愛好還更讓他看重的東西,是他的心頭肉。

因為**不夠檢點,使得他的輸精管堵塞,沒法再生育。而因為他的堵塞情況較為嚴重,手術風險極大,他也隻能放棄手術。

所以,兒子在他心裏的分量尤其重要,是他的**。

可在突然之間,他想兒子,想老婆,想那個家。

那是用錢也買不到的完整,和溫馨。

放在旁邊床頭櫃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將蔣國富從某種痛苦的泥潭裏拔了出來,蔣國富拿過電話一看,竟然無號碼顯示,猶豫之後還是接了。

“怎麽樣,睡醒了嗎?”一個低沉而陰冷的聲音。

“你誰啊?”蔣國富聽這聲音極不舒服,頗為反感。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聲音問,“你做噩夢了嗎?”

“我做沒做噩夢關你鳥事啊!”本來就心情糟糕的蔣國富用幾近吼叫的聲音問,“你他媽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麽!”

“我是誰,該你知道的時候,你會清清楚楚地知道的。現在我就想問你,失去老婆孩子的感覺怎麽樣,痛苦嗎?如果痛苦的話就對了,那正是我想要的。”那聲音不疾不徐平平靜靜地說。

“他媽的,是你殺了我老婆孩子?”蔣國富頓時明白。

“不,不是我,是你自己。”那聲音說。

“我自己?”蔣國富罵,“是你他媽瘋了,還是老子瘋了,我他媽會殺自己老婆孩子?”

“多少人為了欲望,為了貪婪,給自己種下一個惡果,然後被這惡果毒害,毀滅,很奇怪嗎?”那聲音問。

“你他媽是誰,你說出來,老子要殺了你!”蔣國富突然咆哮起來。

“殺我?”那聲音輕輕一笑,“若不是我想看到你的崩潰,痛苦和絕望,你早就沒機會跟我說話了,你還想殺我?你夢還沒醒吧?”

“你到底是誰,我們有什麽仇,你說出來,老子跟你了斷,別他媽像縮頭烏龜一樣藏著不敢見人!”蔣國富吼叫著。

“看來,你的智商實在不足以在西河盤踞這麽多年,竟然想不出誰要殺你。不過也不重要了,反正有人說了,七天之內,讓你死,從此西河,隻有一人為王,你還是慢慢地等死吧。不要想著來查我了,殺人,我是專業的,這個電話打完,號碼就廢了,什麽資料和記錄都沒有,警察都沒轍,祝你好運了。”說完,不等蔣國富說話,對方已經掛掉了電話。

蔣國富想撥號過去,可一看通話記錄那裏,無號碼顯示。

氣得他肺炸,卻也沒轍。

而電話的那邊,停在山腳的一輛破爛長安車裏,夜色如墨吞噬群山,車裏那個帶著盲女臉譜的人,正盯著他的手機屏幕,而手機屏幕上赫然正播放著蔣國富在房中的畫麵!

看著蔣國富的憤怒和咆哮,他緩緩地將臉上的麵具取下,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笑容,眼裏現出一種森冷的光芒,自言自語著:不要急,墳墓已經為你選好,隻等時辰到……

“秦疤子,你媽的個疤子,老子要殺你全家!”蔣國富突然無法控製地咆哮起來,將牙齒咬得咯咯地響,眼裏射出野獸一般的光芒。

從剛才無名人的最後一句話裏,蔣國富一下子就靈敏地嗅了出來,這事就是秦疤子幹的!

因為整個西河道上,有實力和他蔣國富鬥的,一直和他在西河爭天下的,除了秦疤子,再沒別人。而且,就在前幾天,因為一個女人,他和秦疤子起了衝突,秦疤子揚言,要弄死他,讓他家破人亡。

蔣國富以為,那也就是一句撐麵子的話而已,秦疤子不敢真動。畢竟,若是動他蔣國富,必將牽一發而動全身。他的生意,不管是煤礦還是放貸,跟西河很多官員都有瓜葛。

他一倒下,很多人的利益都會跟著受損。這些人不會讓人動他,誰要動他,這些人就得把誰給弄死。所以,西河十多年的江湖,有多少人喊著嚷著要弄死他,都像一陣風吹過,他什麽事也沒有。

其實,和秦疤子也不是第一次衝突了。

近十年以來,兩個人在西河市上演楚漢爭雄,誰也不服誰,多少次糾集人馬,擺開架勢要火拚,都被大人物喝止了。

大人物把兩個人喊到一張桌子上坐著,說出來混是求財,大家悶聲賺錢就好,幹嘛動不動就拚死拚活的呢。你把他弄死了,他把你弄死了,誰還能跑得掉?那些背著命案的人,不是被槍斃了,就是惶惶不可終日地躲在老鼠洞裏,早晚也會被抓住,何苦呢?

有票子用有女人玩的日子不好嗎?

所以,每次有什麽事,蔣國富和秦疤子這兩大巨頭也都隻是說兩句狠話撐撐麵子,並沒有真正地出過手。頂多也就是下麵的人起些摩擦,幹起來,誰弄死誰,誰去坐牢,也算是一種暗鬥。但他們這種背後大哥絕不會把事情鬧大,不會把自己搭進去。在江湖打滾這麽多年,他們都很清楚一點,有今天不容易,摸爬滾打,流血又流汗。可要毀掉這一切卻很簡單,隻是一念之間。

秦疤子最終還是出手了。

隻不過用了比較高明的方式,請了高手,做得不留痕跡。

“既然你做初一,老子就做十五,看誰死得快!”蔣國富罵罵咧咧地,拿起手機,將手機的蓋揭開,取下電池,將電話卡也取了出來。然後從皮夾的裏層另外拿了一張電話卡,插了進去。

他在通訊錄上找出了一個名字:蝮蛇。

撥打了過去。

電話打通,叫了兩聲,對方卻直接將電話掛了。

蔣國富也沒再打,他知道對方肯定是不方便接聽電話。

他點了一根煙等著。

過得幾分鍾的樣子,那個號碼就打了過來,用很輕的聲音喊了聲:“富哥。”

蔣國富開門見山:“知道秦疤子今天的時間怎麽安排嗎?”

蝮蛇說:“現在我們在梁山雞吃飯,吃完飯後會去天河娛樂會所玩,有什麽事嗎富哥?”

蔣國富說:“沒什麽,就問問他今天的行程,他要是有什麽臨時變動,你發消息到我那個號碼就是了。”

“嗯,知道。”蝮蛇說。

“對了,等下如果發生什麽事,你自己躲在車裏裝死,千萬不要逞強。”蔣國富叮囑。

“明白。”蝮蛇答應。

蔣國富掛掉電話,盯著手機看了片刻,又在電話簿上翻出一個號碼來,存名為“瘋狗”。

他撥了號碼過去。

瘋狗很快就接了電話,喊了聲:“老板。”

“今天,你得去做點事了。”蔣國富說。

“是嗎,有事做啦,什麽事老板隻管吩咐。”瘋狗擲地有聲。

“秦疤子,你是認識的吧。”蔣國富問。

“嗯,認識。”瘋狗說。

蔣國富說:“認識就行,他現在梁山雞吃飯,等會去天河娛樂會所玩,我要他今晚去睡太平間,能辦得了嗎?”

“辦得了辦得了。”瘋狗回答得很痛快,並且夾帶著幾分興奮,“老板你終於決定對秦疤子下手了啊,我早就勸過你的嘛。西河一塊肥肉,你可以獨吞,幹嘛非得兩個人分呢。”

“是,恨我沒聽你的話,讓那狗日的先出了手,可是,也沒有後悔藥了,血債,就讓他血償吧!”

“怎麽,秦疤子對老板下手了嗎?”瘋狗一驚。

“不是我,是我老婆孩子,這狗日的,居然對我老婆孩子動手,老子非得弄死他不可,你一定得給我出了這口氣。”蔣國富恨恨地說。

“秦疤子居然動老板你的老婆孩子?”瘋狗罵,“他媽的也太不是人了吧,怎麽樣,動得狠嗎?”

蔣國富說:“直接搞消失了,所以,你千萬不要讓他給我活著,先弄死他,老子再去問候他老婆和女兒!”

“放心吧老板。”瘋狗說,“這事交給我,讓秦疤子看見明天的太陽,我瘋狗算白混。”

“不要大意了。”蔣國富叮囑,“你也知道秦疤子,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完事後自己藏好,等風聲過了我再跟你聯係。”

“嗯,知道。”瘋狗說。

“身上還有錢嗎?”蔣國富問。

“有有有。”瘋狗連聲說,“猴子上個星期才給我送的錢來呢,都還沒出去找機會用,聽說這幾天掃黃,妞都躲起來了。”

“是的,這幾天風緊。”蔣國富說,“等你把這事辦利落了,到時候我送你兩個極品。”

“老板放心吧,這事板凳釘釘了。”瘋狗信心十足。

“行,我等著聽好消息,先就這樣吧,有事再聯係。”說罷,蔣國富掛了電話,將電話卡取出,拿著電話卡看了一會,走進衛生間,將電話卡折斷,丟進馬桶,放水衝掉。

隨後,又將原來的那張電話卡裝了回去,在通話記錄裏找了個“海龍”的名字打了過去。

“喂,富哥。”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蔣國富說:“你給我安排幾個人,接下來白天晚上都跟著我,要老練點的。”

“出什麽事了嗎富哥?”海龍問。

蔣國富說:“你過來再說吧,富龍酒店四個6,你把人一起帶過來,來了一起去吃飯,我還沒吃飯的。”

“嗯,好的,我馬上安排。”海龍說著,掛掉電話。

房間裏重新變得寂靜。

蔣國富大口大口地猛抽著煙,好像他與煙有很大仇恨一樣,沒抽得幾口那煙就燃到了尾巴上,前麵懸著一大截燃燒過的煙灰。

這注定是個不會平常的晚上了。

這個晚上過後,整個西河都會轟動起來吧,那又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呢?

可他還是有些隱隱地擔心。

瘋狗能得手嗎?

畢竟,秦疤子也是西河道上一員悍將,手下能人眾多。

隻要瘋狗能得手,其他的倒不用擔心。

有人會猜到是他做的,可沒有證據等於零。也沒有人會來深挖證據,因為他出事了,很多人的生財之道就斷了,很多撒出去的網,都網不回來魚。

雖然,有些從秦疤子那裏拿好處的人會恨他,但沒關係,那些用金錢和利益建立起來的關係,都可以用錢擺平。

賺誰的錢不是錢呢?是不是。

何況,他深深地知道,江湖事,人走茶涼。

而當蔣國富在密謀幹掉秦疤子的時候,身著便衣的韓鬆和白一龍就在富龍酒店。

他們查到了蔣國富就住在富龍酒店的四個6房間。

本來,他們應該在蔣國富房間對麵開一間房,通過貓眼時刻關注蔣國富房間的動靜。可蔣國富住的是總統套房,價格太過昂貴,去報銷肯定得被領導一頓批,這麽鋪張浪費。

所以,兩人幹脆就遊走於酒店門口、大廳以及蔣國富的門口附近,查看有無可疑人員。

大約七點五十分的樣子,偽裝成酒店客人坐在大廳沙發上玩手機的韓鬆看見門口進來了幾個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隨即給在樓上觀察動靜的白一龍發了條信息:蔣國富的手下上樓來了,你注意點。

到酒店來的一共五個人,都是人高馬大的壯漢,走起路來都殺氣騰騰,韓鬆認識其中一個,叫王海龍,人稱“過江龍”,在蔣國富的借貸公司當保安隊長,主要負責收債業務。

說得直接點,就是蔣國富手下的打手頭子,保安隊長算是個合法身份。

大約十幾分鍾,蔣國富和王海龍及另外四個壯漢下了樓來,開著兩輛車離開。

白一龍緊跟著下樓,與韓鬆會合,打開了早就放在蔣國富車上的定位追蹤器,上麵立馬顯示出蔣國富車輛的行進路線,兩人則開著一輛民用現代轎車保持好距離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