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全城搜查
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李子豪讓趙良臣的律師帶走了他。
沒有任何犯罪證據,麵對曾經的刑警幹將,沒有有力的證據是攻不下他的,李子豪隻能讓他走,再找機會。
晚上九點,西河的夜生活正如火如荼。
數千名警力集體出動,開始了對全城關於出租屋、賓館及酒店的大搜查,尋找那隻奇怪的大頭皮鞋。
在出發之前,所有警員都從自己所裏或局裏巨大的投射屏幕上熟悉了那雙大頭皮鞋的資料,包括鞋底圖樣,磨損程度,甚至出產廠家等。
李子豪和偵查一科的刑警成員都親自參與此次的全城搜查行動,因為大安血案四條人命,本身就是重案大案。而且,李子豪認為,大安血案極有可能和遊艇凶殺案及華庭國際人口失蹤案有重大關聯,這可能是一直懸而未破的係列案件的一個缺口。
所以,必須找出那雙出現得不合時宜的大頭皮鞋和那個藏在後麵的神秘變態凶手。
李子豪在整個西河市的地圖上選了一個搜查區域。
西河城北老街區。
那裏是西河最早的老城區,是當年最為繁華的地方,隨著後來西河的大開發,雨後春筍般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將西河變成了一個更接近於現代化的大都市之後,那些風光和顯赫的人都搬出了老城區的房子,住進了新建的高樓,洋房或別墅。
老城區的房子就租或賣給了一些進城務工的農民,成為了底層人的聚集之地,一些販夫走卒九流三教之徒都住到這裏,使得這裏的人員非常複雜,而且流動性極大,一直是西河的治安隱患。
一家名號為“順安”的小旅館,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落,廣告燈箱上都積滿了灰塵,使得招牌看起來都朦朧不清,牆上的瓷磚鬆動或掉落了好些,使得牆麵看起來十分斑駁,牆外的電線上更是遍生蛛網灰塵,使得這幢房子看起來很有年代感。
小旅館的位置在街邊,九點多的街燈昏黃,勞作了一天的底層人開始回屋,有人帶著一身倦意的沉默,有人跟中了彩票一樣地說笑,在任何地方都有眾生百態,因為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辛酸,或快樂。
這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尋常的晚上。
已近更年期腰圓脖子粗形似水桶富態可掬的旅館老板娘無聊地趴在櫃台上邊磕著瓜子,一雙眼睛空洞地看著街道上的行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初戀或是某一次出軌。
突然,她的眼睛閃了一下。
她看見了幾個穿著筆挺警服的警察,直接就往旅館進來,她認識其中一個,是轄區的一個女戶籍民警,叫孫香敏,後麵跟著的幾個警察則個個一臉嚴肅,有著不怒自威的氣質。
“小孫,有什麽事嗎?”旅館老板娘見狀,趕緊放下瓜子,站起身來熱情地招呼。以她閱盡世間百態的經驗,直覺是發生了了不得的事。
因為她看見了身後那幾個警察跟她平常見到的警察都不同,他們的腰間都配了槍!
警察都是有槍的,但如果不是麵對危險分子或重要的案子,警察通常都不會帶槍,至少不會是都帶槍。
“哦,發生了點事情,要查一下房,黃姐你幫忙把你這裏的住宿登記拿來對照一下,然後帶我們到各個房間都看看吧。”戶籍民警說。
“嗯好的好的。”老板娘連聲應著,當即從櫃台的抽屜裏拿出了住宿登記簿遞過。
李子豪伸手接過住宿登記簿,開始仔細查看上麵的住宿登記情況。
而此時,在旅館三樓的一處房間裏,一位留著三七分發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正對著簡陋房間牆壁上的一張女星海報發呆。
女星穿著泳裝,在陽光燦爛的海邊,看起來有一種春光明媚的性感,可年輕人並非對她著迷,他隻是想起了某年某天的某個時候。
站在他身邊的女孩看著這張女星海報問他:“怎麽樣,漂亮嗎?”
“明星,當然漂亮了,這還用說嗎?”他說。
“那你喜不喜歡?”她問。
他搖了搖頭。
“不喜歡?”她頗為意外,“為什麽?”
他看著她,目光中燃燒著一種炙熱的情感:“這輩子,我都隻喜歡你一個,在你之外,我不會喜歡任何人。”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信誓旦旦,聽起來那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很樸實的一句話,讓她覺得溫暖和感動。
她笑了,情不自禁地撲在他懷裏,說:“嗯,這輩子,我也隻喜歡你一個。以後,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做什麽都不分開……”
“來,我們拉勾……”
“拉勾……”
淚水至他的眼眶滾出,在臉龐無聲滑落。
拉勾也沒有用,命運從不由人。他和她從沒有想過分開,甚至都計劃好了考一個學校,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可最後,卻是天人永隔。
她去了無盡黑暗的地方。
他還活著,卻心如荒漠。
秦疤子!
就在祭奠完小純回來,計劃著怎麽殺他的時候,他卻被抓了。他知道是為什麽被抓的,肯定是大坪山上四眼和馮香香被殺案。他還能被放出來嗎?如果不能放出來,他就沒法親手殺他了。
他發過誓,那幾個玷汙過小純的禽獸,他要親手宰了他們,讓他們恐懼而痛苦地死去,方消心頭之恨。
而那個最後出場的盲女麵具人呢?他到底是誰?為何,這麽長時間了,他卻始終沒有發現這個王八蛋的蛛絲馬跡?
周子傑恨得真是咬牙切齒麵目猙獰,拳頭都握得咯咯作響,欲碎裂一般。
突然,他聽到了動靜。
“屋裏有人嗎,開下門,警察查房。”有個女人扯大嗓門喊。
周子傑對這聲音很熟悉,知道是旅館老板娘的聲音,而且,從聲音的距離判斷,應該還在下麵一層。
他當即出了屋子,從走廊邊緣的縫隙往下麵看,這一看不打緊,嚇得他心裏“突”地一跳,他竟然在幾個警察之中看到一張熟得不能再熟的臉!
李子豪也在!
他當即將頭縮回,折身進了屋子,將東西收拾進包裏,就打算翻窗子出去,可一抬眼就看見樓下巷子裏行人如織,當即又退回來,略一思考,便出了屋子,往樓上去了。
他必須得躲。
李子豪是重案刑警,親自前來查房可不是小事,他知道華庭國際案和遊艇凶殺案都是李子豪在經手,而他為什麽在這裏,如何對李子豪解釋,都會引人起疑,何況他的包裏還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生死簿以及盲女麵具!
所以他必須得避開。
這家旅館所在一共有七層,因為是早年的建築,沒有電梯,隻有樓梯。其中一二三層都是旅館,樓上則是普通居民住宿。
周子傑先到了五樓之上,從縫隙裏看下麵的動靜,他看見李子豪一行人上了三樓,逐個地搜查房間,就算沒有人在裏麵,也讓老板娘用房卡開了房門進入搜查。
旅館老板娘先敲了敲他的房門,喊“小周”。
老板娘敲門喊了幾聲沒人答應,還嘀咕:“奇怪了,先前明明看見小周上樓來的啊,沒在房裏嗎?”
李子豪說:“可能又出去了吧,你開門我們看看就行了。”
老板娘也沒說什麽,用房卡開了門。
樓上的周子傑此時還是有些略微地緊張,雖然他覺得自己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可萬一有什麽疏漏呢?重要的是這個搜查的人是他哥,他知道哥哥的本事,也不想成為他的嫌疑對象。
房間裏很簡陋,除了桌子和床,牆上幾張舊的明星海報,沒有其他什麽東西,李子豪幾人很快就出來了,又逐一搜查其他房間。
周子傑本來以為李子豪他們隻是搜查旅館住宿,等他們搜查離開後就回房間去,沒想他們搜查完三樓之後又往樓上來了,開始敲樓上住戶的門。
他才知道這一整棟樓都是要被搜查的。
跟隨李子豪一起的包括帶路的社區民警和刑警一共有五六人,有人搜查有人在外麵站著,有個下樓去的居民都被攔著了,讓等會跟著一起回屋裏搜查後再說,周子傑也就隻好打消了找機會下樓的想法,他必須得從另外的途徑離開。
他直接上了樓,到了樓頂,他必須得從樓頂找到一條路。李子豪等人搜完所有樓層的住戶之後,肯定會到樓頂來看看的。刑警比起一般民警來,在這方麵肯定會做到滴水不漏。
周子傑轉到樓的邊緣查看周圍的情況,看有沒有可以離開的途徑。
突然,他看到了四樓一處住戶的窗子打開,一個穿著花格子襯衫長得幹瘦如猴子的男子翻了上去,有些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踩著窗子外的空調和遮雨板往樓下去。
緊接著,李子豪從窗子那裏露出頭,看見了剛好從二樓跳到樓下的瘦子,扯開喉嚨就喊:“那穿花格子襯衫的,站住,不要跑!”
不喊還好,這一喊,那花格襯衫男子回過頭往樓上看了眼,撒開腿就狂奔。
李子豪也翻身出了窗子,手腳麻利三兩下翻到二樓,然後縱身跳下,跟著那青年就追過去了。
他必須得追。
因為他們在外麵敲門的時候沒人理會,在李子豪讓隨同的鎖匠開門時,他們聽到了窗子被打開的聲響,就意識到屋裏的人有問題了,沒等鎖匠開門,李子豪直接一腳將門踢開,破門而入,跑到窗子處,正看見屋裏逃跑的人,想也沒想就跟著追下去了。
周子傑見李子豪下樓去追人了,當即折身返回樓梯間,果然那些警察都進屋裏麵去看動靜了,外麵沒有留人,他當即趁著這間隙下了樓。
旅館的後麵是錯綜複雜的巷子,橫七豎八跟無數個十字架一樣,而且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給李子豪的追逃帶來了很大的困難。他跳下樓時看見瘦子跑進了左邊的一條巷子,等他快步跑到那條巷子口的時候,人頭攢動中已不見了瘦子身影。
他攔著一個路人問了下。
路人見李子豪穿著警服,也不知道那個逃跑的人是什麽來路,,大概擔心被報複,所以看著前麵的一個路口,有些遲疑。
李子豪見他的目光落向前麵路口的左方,大概就知道了,當即拔腿就往路口左邊追去。
果然,他跑到路口往左看去的時候,雖然不見逃跑的男子,卻見許多行人回頭在看,他就知道瘦子肯定是往那個方向跑了,因為跑得匆忙而狼狽,引起了行人的好奇,行人才回頭去看。
他當即又攔著了一個回頭看的行人,直接問那個穿花格子襯衫的瘦子往哪個方向跑了。
這個行人大概比較正直,見李子豪是警察,也沒多想,覺得自己有協助的義務,順著就給李子豪指了方向。李子豪沿著那個方向追過去,追到路口的時候果然看見了那個跌跌撞撞逃跑的瘦子。
瘦子肯定跑不過有“飛毛腿”之稱的李子豪,尤其是在這種行人較多的路上。瘦子跑得驚慌不斷與人撞上,李子豪可是受過避開障礙物奔跑訓練的,沒兩下他就追到了瘦子身後,瘦子本來累得不行,又看見了後麵追來的李子豪,更是心慌,結果迎麵撞上一個挑著擔子賣涼麵的老頭,一跤摔倒在地。
李子豪上前,老鷹抓小雞一樣把瘦子提起來,給他腦袋上就一巴掌:“跑得還挺快,再跑啊!”
老頭也拉著瘦子,要他賠撞翻的涼麵。
李子豪從錢包裏拿出兩百給了老頭,然後就問瘦子:“說吧,為什麽跑?”
“為什麽跑?”瘦子兩眼一翻,又露出一副老油條的樣子,“怎麽,我跑自己的犯法嗎?哪條法律規定不能跑了嗎?我跑步鍛煉身體,犯法了嗎?你為什麽抓我?是警察就可以隨便抓人嗎?”
“嗬嗬,有沒有犯法你自己清楚,跟我回去你就知道了。”李子豪當即押著瘦子就往回走。
而此時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拿出電話一看,是韓鬆打來的,平常沉默而冷靜的韓鬆語氣頗為激動:“豪哥,在房間裏找到了一雙剛穿過的大頭皮鞋,鞋底紋路對得上號!”
“真的嗎?”李子豪心裏突地一跳。
“是的,我們幾個人對照之後才給你打的電話,怎麽,追到那個逃跑的家夥了嗎?”韓鬆問。
李子豪說:“嗯,抓到了,我馬上回來。”
掛掉電話,李子豪的目光回到瘦子身上,他就是那個在大安鎮山腳殺害了強子幾人的凶手嗎?
瘦高的身材,敏捷的身手,逃跑的跡象,倒也能對得上號。
不過李子豪總覺得跟他想象中的凶手有些不一樣。
從案發現場看,凶手應該具備超強的心理素質,有著極為可怕的身手,變態的心理和殘忍的手段,他做事應該會很果斷而幹淨利落。從某種意義上講,隻是看一眼,都能從他的身上感覺出一種與常人不同的東西。
至少,李子豪是這麽認為的。
而眼前的人,其實還是個很平常的人,給人的感覺就像個小混混一樣。穿著一件頗為招搖的花格襯衫,配一條不羈的破洞牛仔褲,一雙黑皮鞋,發型是不算長的三七分,臉上有一道兩厘米長的小傷疤。
“房子裏是你一個人住,還是和誰嗎?”李子豪問。
“就我一個人住,怎麽了?”瘦子說。
“一個人住?那你應該是攤上大事了。”李子豪說。
“攤上大事?”瘦子竟一臉不以為然,“你當我嚇大的啊,天大的事也不過坐牢,我都跟回家一樣,還有什麽大事!”
“你坐過牢?”李子豪問。
瘦子說:“當然,才出來半年不到呢。”
“什麽事坐的牢?”李子豪問。
“我說你這警察是真的還是假的,怎麽抓個人都不專業的感覺,你來抓我之前就沒有了解一下我嗎?還不知道我為什麽坐的牢?”瘦子的話裏竟然有幾分譏諷。
“如果我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想抓你,隻是你自己做賊心虛不敢開門奪窗而逃,我也就抓你抓著玩玩,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李子豪也故意調侃他。
“你逗我玩吧?”瘦子問,“你沒想抓我?那你們一群警察來敲我門幹什麽,你別告訴我來找我聊天玩的。”
“我逗你幹什麽。”李子豪說,“兩天前的晚上,大安鎮發生了一起很殘忍的凶殺案,四條人命,凶手在逃,今晚是全城搜查,我們是來找那個殺人凶手的。這本來是一件大海撈針的事,沒想歪打正著,就把你撈到了。”
邊說的時候,李子豪就注意著瘦子的神情變化。
“把我撈到了?什麽意思?”瘦子說,“我又沒殺人,難不成你還能把我當殺人犯抓走?”
“有沒有殺人,可不是你說了算,我會給你看證據的。”
“行,我就看你能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殺人,我沒幹的事你還能栽贓給我不成!”瘦子胸有成竹擲地有聲。
李子豪暗自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奇怪。
難不成真不是這瘦子?
要不然一個重案殺人犯被抓,他不可能如此淡定,若無其事的。李子豪學過心理學,知道任何一個人,即便是心理素質再強的人,遇到內心中所恐懼的事時都可能會有某種即便一閃即逝的錯亂。
除非是一個經過了特殊訓練,和做好了完全準備的人。
難道這瘦子是個深藏不露的家夥,他在裝,大智若愚的那種?他把自己裝成一個小混混沒有心機的樣子?
然而,這太難了。因為他自己應該知道,那雙鞋子就在他的屋子裏,那是在現場留下的鐵證!
李子豪將瘦子帶回了屋子。
韓鬆當即指著放在地上的一雙大頭皮鞋:“看吧,鞋底上還有泥巴,泥巴都還不夠幹,和案發時間對得上。泥土顏色略黃,和大安鎮案發地的土質吻合,應該就是案發現場留下腳印的那雙鞋了。”
李子豪戴上手套,上前拿起鞋子看了看,沒有經過儀器檢驗對比,他也不能肯定就是那雙鞋子。不過,從表麵上看來,和韓鬆分析的一樣,是很接近的。從他的直覺判斷,是吻合的。
鞋底和鞋幫上都還有殘留的不夠幹的泥巴,和李子豪在大安案發現場見過的土色差不多,泥巴的幹濕程度也就是一兩天的樣子。
“從哪裏找出來的?”李子豪問。
“放在那個衣櫃底下,用一個塑料袋裝著的。”韓鬆說。
“咦,這雙鞋子是哪來的,不是我的啊,怎麽可能放在衣櫃底下。”瘦子突然感覺很驚訝。
“不是你的?”李子豪問,“難不成別人還會把鞋子放到你家裏來?還是鞋子成精了,自己會走路?”
“我跟你瞎掰什麽,真不是我的。”瘦子說,“我根本就沒買過這樣的鞋子,這鞋子看起來就像農村人穿的,土得要命,我怎麽會穿!”
“這些又是什麽?”李子豪環視屋子,突然在一邊的茶幾上看見了一堆手機,旁邊還放著好幾把長的短的刀子。
“哦,這些都是在抽屜,櫃子和床底下搜出來的。”韓鬆說。
李子豪上前仔細看了下那些手機,各種牌子的,有新的也有舊的,他抬起目光看著瘦子:“這些手機,都是偷來的吧!”
“偷?”瘦子說,“那是不可能的,我這都是走街串巷找別人收來的,準備做手機生意呢。”
“啪!”李子豪不由分說就給瘦子頭上一巴掌拍去,“你當這世界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蠢呢?你一個走街串巷的小販聽警察敲門跑什麽?家裏還放這麽多刀?”
“放刀在家裏防身啊,畢竟這社會也不是很安全,是不是?我放這麽多手機在家裏,一筆不小的財富啊,萬一有人來打劫呢?”瘦子還在狡辯。
李子豪已經不理會他了,當即對隨行警察吩咐:“帶回去慢慢審。還有這雙皮鞋,帶回去做鑒定。屋子暫時封鎖起來,到時候做個現場勘查。”
“那還要繼續搜查嗎?”韓鬆問。
李子豪說:“其他組繼續搜著吧,我們先回去對鞋子進行鑒定後再說。”
當下,他帶著瘦子回了警隊,讓韓鬆將皮鞋送去了技術科,他則當即提審瘦子。
“叫什麽名字,哪裏人,年齡,從事什麽職業?”李子豪問。
“你們不是搜走了我的身份證,上麵不都寫著嗎?”瘦子說。
“少廢話,我問你什麽就答什麽,再扯那些有的沒的,我得提醒你這裏是刑警隊,我有一千種辦法讓你哭著求著說,信不信?”李子豪的聲音瞬間嚴厲,樣子也凶了很多。
瘦子似乎被嚇了嚇,目光環視了一下屋子,看見包括旁邊站著的袁雨佳都用那種冷冽如利劍的目光看著他,要吃人的感覺,當下就老老實實地答了:“黃武勝,西河市白山鎮後土村人,26歲,自由職業。”
“前天晚上十二點在哪裏幹什麽?”
“前天晚上十二點?”黃武勝歪著頭想了想,“沒幹什麽,在家睡覺啊。”
“什麽時候回的家睡覺,走的哪條路回家?”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沒看過時間。我都是在外麵玩夠了,想起來就回家睡覺了。”
“說個大致時間吧。”李子豪說,“我可得提醒你,不要撒謊,你在什麽時間,走過的哪條路,到過哪個地方,做過了什麽事,我隻要一調監控,就能夠證明。但讓我知道你撒謊,浪費了我的時間,我會讓你很難受的。”
“這個,這個……”黃武勝頓時不知道怎麽說了。
他本來可能是想撒個謊忽悠一下,可聽了李子豪的話就知道根本忽悠不過去,監控是真牛逼的東西,就像是隨時都盯著你的一雙眼睛,什麽謊言都能給你戳穿。
“我想不起來了,當天的事還行,努力想能想得起,這都過好幾天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壓根就沒往心上去,完全想不起來了。”
李子豪說:“看來,你不是記不起來,而是不敢讓人知道你那個時候在哪裏。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前天晚上的十二點後,你是肯定沒在家睡覺的!”
“你為什麽就不信呢?”黃武勝一臉無奈,“行,你要不信我在家睡覺,那你說我在幹什麽吧!”
“你把角色搞錯了吧,是我審你,還是你審我?”李子豪問。
“是你審我啊。”黃武勝說,“關鍵是我說的你不信,我有什麽辦法,你們警察辦案是要講證據的吧,所以你要認為我犯了什麽罪,就拿出證據來,讓我無話可說就好了。”
“你還知道警察辦案要講證據,看來你沒少和警察打交道啊。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說了你坐過牢。”李子豪回過頭對袁雨佳說,“雨佳,你去調一下他的資料看看。”
“讓他自己說吧。”袁雨佳說。
李子豪說:“我感覺他就是個小毛賊,跟警察打的交道比較多,所以很油滑, 他嘴裏吐不出兩句真話,免得跟他浪費時間了。”
袁雨佳沒說什麽,轉身去了。
李子豪從兜裏抽出一根煙來點燃。
“警察大哥,能給我一支嗎?我,我煙癮也犯了。”黃武勝堆起一臉討好的笑。
李子豪悠哉地吸了一口煙,故意把煙霧吹到他臉上:“想要煙可以,老實交代問題,前天晚上十二點後,你在什麽地方!”
“我真的在家睡覺啊,你不信我有什麽辦法。”黃武勝說。
李子豪說:“然而你說不出你是什麽時候從哪條路回的家。”
“從哪條路回家,我沒放心上去啊。”黃武勝說,“四五條路可以回來,我坐的出租車,我在車裏玩手機,也不知道出租車走的哪條路,沒有留意。咱有錢,不在乎出租車繞不繞路的。”
“那你是真有錢,坐出租車都繞得起路了。”李子豪揶揄地說。
“嘿嘿,小錢,小錢,不能跟警察大哥你們比,九牛一毛而已。”黃武勝厚著臉皮笑。
“別給我扯歪了。說,你什麽時間,在哪裏坐的出租車回家?”李子豪問。
“這個我也不記得啊。我當時走著走著,看見一輛空車就伸手攔下了,沒有注意地方,更沒有去看是什麽時間。我不過一無業人員,我的時間比錢還多,壓根就沒有時間觀念。”黃武勝辯解。
“好吧,那你肯定記得當時付了多少車費吧?”李子豪問。
“付了……”黃武勝做出樣子想了想,“八塊吧。”
“八塊?”李子豪一聲冷笑,兩道冷厲的目光就射向他,一掌拍在麵前的桌子上,“我給你說,你不說實話,你是別想出得去的。至少,落到我手裏,你不要想著蒙混過關!”
黃武勝嚇得一顫,又努力穩了穩神:“我,我怎麽就蒙你了?給了八塊車費,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李子豪說得很肯定。
“什,什麽問題?”黃武勝一懵。
李子豪說:“八塊,是西河出租車的起步價,你坐的一個起步價的車,說明你是從比較近的距離回的家,換個意思,也就是你熟悉的一個小範圍,你會不記得是在什麽地方上的車,從哪條路回的家?”
“是熟悉的地方,我,我,我說了我當時在玩手機,走神了,沒注意。”黃武勝說。
“你當時玩手機走神了?”李子豪說,“行,你總不會一直在玩手機吧,在你坐車回來之前,你去過什麽地方,和什麽人在一起,你總記得起的吧?”
“之前?之前我去了很多地方,譬如去看過電影,逛過商場,也去過遊戲機店等等的。”黃武勝說。
“把你去看電影,逛商場和到遊戲機室的時間先後分出來,誰先誰後?”
黃武勝略想了想:“應該是先去的遊戲機室,再看的電影,然後逛的商場。”
“你確定?”李子豪問。
黃武勝又想了想,似乎覺得沒什麽問題,點頭:“確定。”
“商場通常都是九點半到十點鍾關門,也就是說你是在大約九點半或者十點之後回的家?”李子豪問。
“這,應,應該是吧。”
李子豪說:“整個西河市的商場都不是很多,每一個片區可能也就那麽一個,頂多兩個商場,這些商場生活在西河的人基本都很熟悉,你應該記得你是到的哪個商場吧?”
“嗯,記,記得。好像是大潤商場。”黃武勝說。
“跟誰呢?”李子豪問,“逛商場,你肯定不是一個人吧。而且,你說前麵還看了電影,應該是和一個女孩子一起是不是?”
“嗯,是……是。”黃武勝答。
“那女孩子是誰,聯係方式給我。”李子豪說。
“不是很熟悉,是打遊戲認識的一個妹子。”黃武勝說。
李子豪說:“”不管你們怎麽認識的,什麽關係,既然一起看了電影,逛了商場,聯係方式肯定有吧?你要敢說沒有,我馬上就能抽你!”
黃武勝不敢狡辯,隻好說了那女孩子存在手機上的名字,叫雲琪,李子豪打開了他的手機,在上麵找出了雲琪的電話號碼記下。
很快,袁雨佳調了黃武勝的資料趕來,遞給李子豪。
李子豪接過一看,這個黃武勝確是個老油條,在過往的經曆中,已經四次蹲過號子。
第一次是未成年的時候拉幫結派打架,進了少管所半年。第二次是十八歲的時候夥同別人搶劫,判兩年,坐了一年十個月出獄。第三次是盜竊,被判一年。第四次是扒竊並傷人,被判了三年,今年才出獄。
“慣犯啊。”李子豪說。
黃武勝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笑著說:“小市民,混口飯吃而已。”
李子豪沒理會他,而是撥打了那個女孩雲琪的電話號碼,問她和黃武勝的關係,重點是前天晚上兩個人是不是一起去看了電影又逛了商場,大概的時間點。
雲琪說了,確實和黃武勝去看過電影逛了商場,從商場離開的大概時間是晚上九點,之後兩人還到商場旁邊的一個燒烤攤吃了燒烤,然後分開的。
李子豪問燒烤攤的名字。
雲琪略想了想,說攤位叫“二哥魷魚”。
李子豪當即打電話給韓鬆,讓他去大潤商場外的二哥魷魚,看九點後那個範圍的監控,黃武勝坐的哪輛出租車,然後找到那輛出租車的司機,問那天他是不是送黃武勝回了家。
打完電話,李子豪將目光落回黃武勝臉上。
或是心虛的緣故,黃武勝不敢與他對視,隻是把目光斜向一邊,好幾次回過頭想對李子豪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現在說實話還來得及,等我去調查清楚,發現你撒了謊,誤導我辦案,你看我怎麽收拾你!”李子豪說。
“你為什麽就不信我呢?”黃武勝說,“我真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什麽殺人凶手,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發誓,我這輩子罵過人,揍過人,也砍過人,但從沒有殺過人。我再傻,也知道殺人這事不能幹啊,幹一次被抓到,一輩子都沒了。有時候跟人說狠話信不信老子弄死你,那都是說出來嚇人的,我真不可能幹這事。在我的觀念裏,殺人跟自殺沒區別啊,因為殺了人,就死路一條,春去春不會再回來了。”
“你這嘴挺能扯啊。”李子豪說,“我說了,幹沒幹這事,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證據說了算。”
“那行,你拿出證據來,證明我殺了人再說。”黃武勝似乎理直氣壯地把胸脯一挺。
“放心,我會拿出證據的。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一會再來看你。”說完,李子豪跟袁雨佳出了屋子。
“這人一點也不老實,滿嘴謊話,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貨色。”袁雨佳牢騷,卻話鋒一轉,“不過,說他是個無賴我信,說他是殺人犯,而且是一口氣幹淨利落沾上四條人命,我覺得不大像。”
“你覺得哪裏不像?”李子豪問。
“沒有那種凶氣。”袁雨佳說,“但凡是殺人那麽幹淨利落,近乎變態的,肯定看著都會有很濃重的凶氣。”
李子豪淡然一笑:“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有些人呢性格直爽,而有些人呢笑裏藏刀,或者兩麵三刀。單說那些形形色色的詐騙案吧,為什麽一年有成千上萬的人被騙,就因為那些騙子的臉上沒有一個壞字,他們看起來比好人還好,還可信。如果單從麵相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好壞,咱們警察做起來就真是太輕鬆了,還學什麽破案推理,還要掌握什麽刑偵技術,隻從臉上看不就可以了?”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袁雨佳說。
李子豪說:“越是高明的罪犯,越是不形於色,他們會把自己藏得很深。有時候可能是一個讓人同情的乞丐,有時候可能是一個灰頭土臉的農民,有時候可能是一個流著口水的傻子,有時候甚至是一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但那都是人前的一張麵具。避開人後,誰都無法想象他們會如何地滅絕人性喪盡天良。娛樂圈影帝的演技和他們比起來,那都是小巫見大巫,因為他們會研究作案對象,也會研究警察,然後經過精心地謀劃,設想到各種可能,做出各種防範……所以,每一個國家,幾乎都有無法破解的懸案,和無法抓捕到案的罪犯,就因為罪犯太過高明。”
“那……我們的這個案子能破,能把罪犯抓到嗎?”袁雨佳弱弱地問。
“當然!”李子豪回答得很肯定。
“這麽有把握?”袁雨佳問,“華庭國際案和遊艇凶殺案有什麽線索了嗎?”
“沒有。”李子豪還是簡簡單單地兩個字。
“線索都沒有,你還說得這麽有把握?”袁雨佳說。
李子豪說:“說實話,那兩個案子,凶手真是做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堪稱完美,無懈可擊。如果他就此收手,這兩個案子能不能破,我還真沒把握。可問題是,他還會繼續犯案,想得多了,做得多了,再高明的人,百密終有一疏,他終會在某些蛛絲馬跡中原形畢露的。用我們那裏的有一句土話說就是,久走夜路要闖鬼!”
“嗯,我真的好想豪哥你能把案子破了,看看這個凶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感覺真是比電影裏看到的還刺激,驚心動魄。”袁雨佳說。
李子豪的電話響了起來。
韓鬆打來的,說他去二哥魷魚那裏看了,那天晚上大約九點二十分的樣子,黃武勝和一個女孩的確在那裏吃了東西,在大約十點的時候,女孩上了一輛出租車,黃武勝則騎著一輛兩輪電動車,往河西路去了。
一直進了一個叫山水花苑的小區,然後就沒見出來。
“行,知道了。”接完電話,李子豪又重新回到了審訊室。
“你總算來了,我坐這裏都差點睡著了。”黃武勝頗有抱怨。
“怎麽,想睡覺了嗎?”李子豪問。
“那還用說嗎?現在應該都十二點過了吧,早該睡覺了。”黃武勝說。
“嗬嗬。”李子豪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你今天晚上怕是別想睡了。”
“別想睡了?什麽意思啊?”黃武勝問。
李子豪說:“意思就是我要連夜審你,如果我審累了,就換個人審,反正你別想休息,直到你把問題交代清楚,懂嗎?”
“把問題交代清楚?”黃武勝一臉茫然狀,“我有什麽問題嗎?”
“還裝傻充愣!”李子豪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你不是說前天晚上你坐的出租車回家睡覺,不記得時間和走的哪條路了嗎?那個騎著電動車到山水花苑小區的是誰?”
黃武勝一下子就把頭耷拉了下去。
“說吧,你這麽撒謊是為了掩飾什麽,去山水花苑幹什麽去了?”李子豪追問。
“沒,沒幹什麽,去,去玩的。”黃武勝的聲音小得自己都很難聽見。
“玩?”李子豪問,“跟誰玩?”
“不跟誰玩,就,就自己玩。”黃武勝說。
“就自己玩什麽?”李子豪問。
“玩……不玩什麽。”黃武勝說,“就找地方呆會,休息休息。”
“看來,你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什麽都不說,要我找東西來把你嘴巴撬開?”李子豪問。
“別跟我玩這些虛的,說你到底到山水花苑幹什麽了?”李子豪問,“是進去後一直呆在裏麵,還是進去後就另外找出口離開了?如果是呆在裏麵,誰能作證;如果是離開,又去了哪裏?”
“我,我就一直呆在裏麵的。”黃武勝說。
“有人能作證嗎?”李子豪問。
黃武勝搖頭。
“呆到什麽時候走的,從哪個出口出來?”李子豪說,“提醒你不要說謊,小區裏麵雖然沒有監控,但從小區出來的任何一個出口,你走的方向所在的路上都能找到監控,你撒不了謊的。”
“呆,呆到大概淩晨三點的樣子。”黃武勝嚅嚅地說。
“呆到淩晨三點?”李子豪問,“你呆在什麽地方?為什麽呆到那個時候?”
“就在小區裏的一處路邊,本來是想去找個妹子的,但是徘徊了很久,後來放棄了,我就走了。”黃武勝說。
“去找個妹子?”李子豪問,“什麽妹子?”
黃武勝說:“我一直很喜歡的一個妹子,算是暗戀吧。”
“你不是都才和妹子看了電影逛了商場還吃了夜宵嗎?”李子豪問。
黃武勝說:“那些,都隻是玩玩,沒往心上放。”
“然後,你去找那妹子,十點鍾去,淩晨三點才走?中間五個小時,你都在那小區裏,沒有去找她?”李子豪問。
黃武勝點頭,“嗯”了聲。
“你從小區的哪個口子出來的?”李子豪問。
“後門。”
“從後門走後,往左還是往右走的?”
“往左。”
“行,我馬上去給你證實,要是你撒了謊,你的下半夜會哭著求我的。”李子豪說著,又給韓鬆打了電話,讓他在山水花苑小區後門往左找監控看黃武勝的行蹤,時間點在淩晨三點左右。
打完電話,李子豪的目光直視黃武勝,他直覺黃武勝在說謊。
雖然看起來這是一個還算能自圓其說的故事,可如果真是如此,黃武勝就沒必要一開始就撒謊,說他很早就坐出租車回家睡覺了。
那麽,他到底去山水花苑幹什麽?
真是在淩晨三點才走的嗎?
李子豪看著黃武勝,越覺得裏麵的邏輯漏洞很大。他覺得黃武勝不可能因為暗戀一個女孩而在她的樓下呆了將近五個小時,而且這個時間的終點還是淩晨三點。那個時候,整個小區的人都已經睡了吧?
何況,無論從哪方麵看,黃武勝都不像是一個癡情種。他這才和一個女孩約完會呢?他要是對那個什麽暗戀的女孩那麽癡情,他會和別的女孩約會嗎?
這裏麵到底隱藏了什麽樣的內幕?
其實,如果真能證明他是淩晨三點離開的山水花苑小區,其中的內幕李子豪就不怎麽關心了。
那個案子發生在晚上十二點到一點的樣子,如果黃武勝是淩晨三點離開的山水花苑小區,那他就有不在場證據,與殺人案無關了。可如果他不是淩晨三點離開的山水花苑小區,那就很難說了。
從他十點進入小區,爾後消失行蹤,而到大安鎮正常情況也就兩個小時,晚上車輛較少,速度更快,時間會更少,這麽看他是有作案時間的。加上他的謊言和那雙疑似的大頭皮鞋,問題就大了。
李子豪給梁梅打了個電話,問大頭皮鞋的泥土化驗結果出來沒有。
梁梅說快了,出來了就告訴他。
很快,韓鬆打了電話來,說山水花苑本身是一個比較舊的小區,後門沒有監控,出後門後是一條小路,小路後麵是一座土丘,荒草叢生,找不到監控。往左方向去,是一片正開發修建的建築工地,工地裏麵裝了監控,但監控不到路麵上來。
“明白了。”李子豪掛斷電話,回過目光看著黃武勝,“看來,你的腦子比你這平庸的相貌要出眾那麽一點,作案知道熟悉環境,知道避開監控。”
“什麽熟悉環境,什麽避開監控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黃武勝說。
李子豪說:“我們的人去山水花苑看了,那裏的後門沒有監控,往左是建築工地,工地上有監控,但監控不到路麵上來,所以無法證明你是淩晨三點離開的山水花苑。”
“你們無法證明,怪不了我啊。”黃武勝說。
“那行,你告訴我。你既然是暗戀一個女孩在他樓下徘徊,最後失望離開,為什麽不走前門,而要走後門?”李子豪問。
“因為前門有保安,那個時候出去,保安會問話,我嫌煩。”黃武勝答。
“後門,如果沒有守衛,晚上不會關著嗎?”
“關著沒用,我會開鎖。”
“哦,我忘記你以前有過盜竊。”李子豪說,“你比你普通的樣子和我以為的確實要能耐一些。或許,你還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吃驚的能耐,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這話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跟我繞了這麽多彎子,那個晚上你肯定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以為山水花苑後門沒有監控,無法查證。那麽,離開山水花苑後你去了哪裏,總有個地方是有監控的!”
“離開山水花苑後,我就回家睡覺了啊。”黃武勝說。
“經過了哪些路?”
“我隻記得是從寶成路回的家,其他的不記得了。”
“寶成路?”李子豪說,“那是靠近老街區的路了,也就是說你無法證明你是從山水花苑那裏回的家,隻能證明你是三點多回了家。”
“那就沒辦法了。”黃武勝說,“我並不知道山水花苑後門沒有監控,要不然我幹嘛非得說淩晨三點才離開,我就是以為有監控騙不了你們才說的實話。”
看似不經意甚至有幾分懶散地抽著煙,其實他的注意力卻非常集中地在觀察著袁敢勝,發現他盡管裝著鎮定中的一絲局促不安。
從表象上看,如袁雨佳所說,黃武勝確實不像是一個能夠心狠手辣幹淨利落殺了三個人的劊子手。然而,懸疑的是恰恰是十點到三點這個時間無法證明他的去向,這在案發時間之內。
而且,黃武勝確實心中有事。
“警官,能不能讓我睡覺,有什麽問題明天再問啊,我撐不住了,眼皮都打架了。”黃武勝一臉可憐兮兮地哀求。
李子豪說:“我說了,在案子沒弄清楚之前,你別想睡覺的事。案子弄不清楚,你可能幾天幾夜都沒得睡的。”
“你們這是亂來啊。”黃武勝一下子憤然起來,“我又沒被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我還有沒有一點做人的基本權利了,睡覺都不準嗎?”
“我是警察,我都在陪著你熬夜,你還有什麽不滿的。別激動上火,傷肝。咱們還有得熬的。至少在我的經曆當中,很多不配合的人都被我熬哭過,後來真的是哭著求我,什麽都說了。犯案的人,隻有說了才會如釋重負,懂嗎?”
“行,我就看你熬,看你能把我熬成粥不成!”黃武勝突然心一橫。
李子豪隻是不以為然地一聲輕笑。
“一點多快兩點了,換個人來審吧豪哥,我們明天肯定還有很多事忙呢。”旁邊的袁雨佳說。
“快兩點了嗎?”李子豪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你先回去睡吧,我再陪他熬一會,我必須得熬個結果來。”
“那好吧,我陪你。”袁雨佳說。
“哎,警官你真是一根筋,你們拿的是工資吧,何必這麽拚命呢,身體是自己的,出問題了吃虧的是自己。”黃武勝想讓李子豪放棄。
李子豪一笑:“泥菩薩過河,先管自己吧,這隻是一個開始,後麵會有你哭的。我頂多扛到天亮就去睡了,可你不行,還得換人來審你。我曾經遇到一個犯人,三天三夜都不開口,我換了三次班,最後,他還是扛不住了,我看你能扛多久。”
“出人命了難道你們不負責?”黃武勝問。
“這就不是你關心的事了。”李子豪說。
黃武勝不說話了。
他在想,真有這麽難熬?能審他三天三夜,甚至更久?
李子豪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一看,是梁梅打來的,當即就接了電話。
梁梅說,在順安旅館樓上住戶搜到的大頭皮鞋鞋底泥土,經過化驗,與大安鎮案發現場的泥土土質完全吻合!
也就是說,那雙大頭皮鞋到過四條人命的現場!
“很好,非常好!”李子豪激動地說。
掛斷電話,他回過目光看著黃武勝,眼睛裏閃爍著一種格外的光芒:“你的戲已經演結束了!”
李子豪說:“剛才出了化驗結果,在你屋裏搜出來的大頭皮鞋,鞋底泥土與大安鎮殺人現場的土質完全吻合,說明你就是大安殺人案的最大嫌疑人!”
“沒搞錯吧,我殺人?”本來有些萎靡的黃武勝一挺腰杆,有些激動起來,“我連雞都沒殺過,怎麽會殺人,你們可別誣陷我。”
李子豪問:“我是不是問過你,房子是你一個人住,還是幾個人住,你說隻你一個人住?”
“是啊,就我一個人住,怎麽了?”黃武勝問。
李子豪說:“你一個人住的房子裏,那雙鞋子毫無疑問也是你的了,而你的鞋子出現在深夜的殺人現場,你說你沒在現場,難道你是鞋子借別人穿了,別人去的?”
黃武勝著急地說:“我不是說過嗎,那雙鞋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根本就沒有那樣的鞋子。我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搜出那麽一雙鞋子來,不會是你們故意陷害我,你們放的那雙鞋子進去,說是我的吧?”
“陷害你?”李子豪說,“你還真會想,為什麽要陷害你?”
“還能為什麽。”黃武勝說,“你們想破了殺人案立功,可是又找不出凶手,然後就找個人陷害,而我倒黴,就偏偏被你們選上了唄。”
李子豪說:“你想多了,搜你房間時不但有支隊刑警,也有片區民警,包括帶路的戶籍警察,沒誰能陷害你。因為就算你房子裏有證物,你隻要有時間上的不在場證明,就無法認定你是凶手。所以,這是沒法陷害的,懂嗎?”
“可那雙鞋子真不是我的,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要有這麽一雙鞋子,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黃武勝說。
李子豪說:“發這樣的誓是沒用的,我們隻相信證據。如果你說這雙在你屋子裏的鞋子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我也不知道誰的啊。”黃武勝說,“我壓根就不知道我屋子裏有這麽一雙鞋子。”
“你見你朋友穿過那樣的鞋子嗎?”李子豪問。
黃武勝搖頭:“沒有,我的朋友都比較時髦,是不會穿那種土裏土氣的鞋子的。”
“那這兩天有誰到你屋子裏去過嗎?”
黃武勝還是搖頭:“沒有,我不會帶朋友去屋裏,都是在外麵玩。”
“為什麽不會帶朋友去屋裏?”李子豪問。
“因為,因為……不安全。”黃武勝說,“在外麵混,難免出點什麽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住的地方,萬一朋友落在了仇人或者警察手裏扛不住,那就完蛋了。”
“喲,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安全意識。”李子豪說。
黃武勝說:“因為我上過這樣的當,被朋友帶著警察到屋裏來抓過。”
“這麽說來還真是吃一塹長一智啊,好吧,也就是說既然沒朋友到你屋子裏來,你的門也是緊鎖著的,這雙鞋子的確不可能是別人的了。有句話怎麽說的,黃泥巴掉到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你說或者不說,這個人命案你都逃不掉關係了。”李子豪站起身,對袁雨佳說,“殺人重犯,可以給他換點道具了。”
李子豪說:“手銬,腳鐐,殺人犯的標配,這你都不知道嗎?”
“哦,懂了,我去拿。”袁雨佳說。
“警官,你相信我,我真沒殺人啊,真沒殺人,那鞋子不是我的,你信我。”刹那間黃武勝屁股一軟,沒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初步的證據確定了,後麵的事就好辦多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交代問題吧,明天見。”李子豪說著,把黃武勝送回了關押室。
“果然還是豪哥你說的沒錯,看人不能看表麵,要不是證據確鑿,我怎麽看都不信這黃武勝是那個殺人狂魔。”想著這個案子這麽快就要破了,袁雨佳有些莫名地興奮。
“這才哪跟哪呢,哪裏證據確鑿了?”李子豪問。
“那鞋子不就是證據嗎?”袁雨佳反問。
李子豪說:“算是證據之一吧,不過……”
“不過什麽?”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這個黃武勝雖然有點自以為的小聰明,心機卻並不深,不夠狡猾,我還真有點不信他能製造出那樣一個大案。”
“可他那雙到過現場的鞋子說明了一切。”袁雨佳說。
李子豪說:“我們換個思維啊,如果他真是那個殺人狂魔,一口氣殺掉四個人那麽幹淨利落,說明他肯定是個老手,有著豐富的作案經驗,當時是雨天,現場可以留下很明顯的鞋印,他是能夠想得到的。那麽問題來了,他為什麽不把鞋印給破壞掉呢?”
“因為是晚上,到處漆黑一片,沒有足夠的條件讓他去發現和處理那些腳印啊。”袁雨佳說。
“好吧,就算如此。”李子豪說,“他既然知道自己在現場留下了很明顯的腳印,他自然也該知道這雙鞋子會成為罪證,別說一個經驗豐富的殺人狂魔了,就算是個沒有經驗的一般人,他也會把鞋子找個地方丟掉吧,誰會傻到還放回自己家裏呢?”
“也是這麽個道理。”袁雨佳說,“可黃武勝都說了,他屋子裏都沒人去過,平常也都是鎖著門的,鞋子除了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還記得遊艇凶殺案嗎?”李子豪問。
“記得啊,怎麽了?”袁雨佳說。
李子豪說:“那把殺了周少安的青銅短劍,蔣國富說他本來是放在床頭櫃裏麵的,但卻出現在了遊艇的案發現場,成為了陷害他的罪證。”
“你的意思是黃武勝也是被人陷害?”袁雨佳問,“難道大安殺人案真的又是那個神秘的變態殺手幹的?”
李子豪搖頭:“不知道,似是而非,撲朔迷離,我隻是在說案件的一種可能而已。先不管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啊?怎麽,豪哥你送我啊?”袁雨佳紅撲撲的臉蛋上有著不可置信地驚喜。
袁雨佳說:“你幹嘛不說是這麽晚了我一個女孩子,你不放心呢?”
李子豪笑:“你開心就好。”
袁雨佳也笑:“你要能天天送我就更開心了。”
李子豪沒接話了。
他又突然地想起了董曼妮。
那些兩個人耳鬢廝磨的夜晚真幸福,隻可惜都成了回憶。
這天晚上李子豪竟然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二十年前的那場地震,四處的房屋轟然坍塌,爸媽帶著他和弟弟在街道上狂奔,不斷有東西驚心動魄地砸在周圍,弟弟嚇得哇哇大哭。突然路邊的一根電杆斷落下來,爸爸用雙手把他和弟弟推開,自己卻被電杆壓住了半截身子。
媽媽過去拉爸爸,也被飛來的一塊磚頭打倒了,他想過去將爸媽拉起來,口裏流著血的爸爸向他揮手,歇斯底裏地喊他快跑,讓他照顧好弟弟,他哭喊著爸爸媽媽,還是想去把他們拉起來,這時旁邊的一幢房子轟然倒下,從頭上黑壓壓地壓來……
他驚醒過來,發現隻是一場噩夢,而他的額頭、手心和後背全都是汗。
窗外已經亮開。
李子豪看了下時間,其實還早,才六點半,感覺上還是很困,但再也睡不著。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的夢,和曾經他的經曆那樣地相似,那場地震很多次地將他從夢中嚇醒。
無論怎樣,他還是那樣地想念他的親生父母,想起不曾破碎之前的幸福時光。那些東西從他存在這個世界開始,就已經流淌在他的血液裏,在此後經年,也注定會一直伴隨。
隻是,那些曾經深刻擁有過的東西,卻再也無法觸摸。每想起來,就像心中的一道傷疤被剝開,流血般疼痛。
猛然,他才想起,明天就是那個地震之日,也是爸媽的忌日!
他當即給周子傑發了個信息,說好像明天就是爸媽的忌日,問他能不能安排出時間來,回去看看。
結果周子傑很快就回了信息來,說可以的,他現在家裏反正沒什麽事,很自由。
李子豪很意外,回信息問,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現在才六點多鍾,他以為周子傑肯定還在睡覺,所以才沒打電話,而是發信息,等他什麽時候醒來了回就是,沒想他居然秒回。
周子傑說,可能是昨晚睡得比較早吧。
李子豪也沒再說什麽,隻是讓他安排下時間,明天早上六點出發,回東川去爸媽墳前看看。
那邊的周子傑其實並非昨晚睡得早。
是他的心裏一直裝著事。
這兩天他一直在暗中觀察周國昌,能感覺得到他比平常忙碌了許多,經常很神秘地與人通話,在通話的時候臉色之間恨意明顯殺氣畢露。
可周國昌的警惕性特別高,隻要是通話時必定留意周邊環境,使得周子傑完全沒法近距離偷聽,隻能躲在遠處偷看。他還特地買了監聽器回來,想找機會裝到周國昌的手機或者車上,都始終沒有找到機會。
放在包裏的手機有鈴聲,而放在身上的沒有鈴聲,大概開的震動。而這幾天周國昌用得頻繁的就是放在身上那個手機。如果不是仔細觀察,發現不了這個情況的,會認為他隻是用了一個手機而已。
周子傑故意地給周國昌打過電話,發現他打電話去時周國昌是拿包裏那個有鈴聲的手機出來接聽,這說明那個有鈴聲的手機是生活常用手機,是不存在什麽大秘密的。
而那個放在身上沒有鈴聲的手機,大概就是周國昌的秘密所在。
周國昌用那個手機都和什麽人聯係呢?
那個手機時刻都放在周國昌的身上,想要裝監聽器隻怕難如登天。不過要是能弄到那個手機裏的號碼,查到其中的通話記錄,也就可以知道和周國昌保持秘密聯係的是什麽人,也可以知道周國昌的背後一麵了。
然而,又能怎樣知道那個手機裏麵的號碼呢?
偷。
周子傑突然想到了這個字眼,如果能想法把那個手機偷到手,撥打一個號碼出來,從來電顯示上就可以知道那個號碼了。
隻是,怎麽來偷,他得好好計劃一番才行。
他總有一種隱隱地感覺,周國昌和當年害小純自殺的那個神秘麵具人應該是有直接或間接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