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攻心戰
“時間已到二四十小時了吧,你們又沒我犯法的證據,為什麽還不放人?”秦疤子質問。
“證據嗎,很快就可以擺在你麵前了。”李子豪說。
“是嗎?什麽證據?”秦疤子問。
李子豪拿出一支煙點燃,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剛才得到線報,已經在大安鎮發現了強子的蹤跡,他們有四個人一起,離開了鎮上,往鄉下去,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在鄉下那種地方,隻要有警犬,他們大概插翅難逃了。”
“是嗎?”秦疤子的臉色明顯地閃過一絲驚慌,很快又故作鎮定,“就算你們能抓到他,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李子豪說:“他是你小弟,幫你做事,你說抓到他跟你有什麽關係呢?”
秦疤子說:“他是幫我做事,但也就幫我跑跑腿,有時候跟在我身邊,保護一下我的安全,有什麽問題嗎?”
“不要裝了。”李子豪說,“就不說你在西河稱霸一方,強子為你當過多少次刀,單是殺害馮香香和四眼一事,你就別想脫得了幹係。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當時去殺害馮香香和四眼,就是強子帶隊,一共四人去幹的吧。所以,你在接到電話之後對強子說有人找他,讓他趕緊走,去避風頭。話沒說明白,但就是在告訴強子警方在找他,因為道上的人找他,你們根本不用怕,你們在西河從沒怕過躲過道上的人。強子慌忙離開之後,他就立馬喊了四眼案的同夥,一起離開。從大安鎮的地理位置判斷,那裏與漢中省南溪縣相鄰,我猜測他們四個是打算從那裏逃出省去避風頭,你覺得呢?”
秦疤子臉上的神情明顯地不自然起來,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屁股不斷地挪動,顯示出他內心的慌亂,目光也不敢與李子豪對視,隻是在別處遊離。
“秦萬勇,你還是老實交代了吧!”一旁的韓鬆也趁機展開攻勢,“我們在案發現場的凶器上采集了凶手指紋,抓到強子及其同夥,指紋一對比,鐵證如山。強子雖然是你手下,平常能為你擋刀擋槍,但他犯下殺人之罪,是不可能包庇你的,他交代,則可將功贖罪,不交代,則死路一條。你認為他想不想活?”
已經有細密的汗珠從秦疤子額上滲出,他不斷地擦拭,仍不斷地滲出。
李子豪知道,他的內心裏正在經曆一場風暴,甚至他的坐姿也沒有之前那樣筆挺,背都弓了些,整個人都呈癱軟的狀態,說明他心裏已經失去了底氣,處在崩潰的邊緣。
因為他很清楚,他和強子的那些秘密,一旦強子落網,肯定會將他賣了。
“你得想好了,如果是他先說,他立功在先,他能活,你死。如果是你先說,則是你立功,可以輕判,還能好好地看這個世界!”李子豪加緊對他的心理攻勢。
秦疤子沒有說話。
也許,他還在抱著一些僥幸。
李子豪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對秦疤子說:“這就是追捕強子的隊員打來的電話,我們打個賭,應該是抓到他了,你信不信?”
說著,按下了免提,故意讓秦疤子聽到。
“什麽情況啊一龍。”李子豪故意問。
那邊傳來白一龍氣喘籲籲而又興奮的聲音:“豪哥,抓到了,抓到張誌強和他的同夥了!”
“是嗎?在什麽地方抓到的?”李子豪問。
白一龍說:“在一座山上,他們幾個準備翻過山去,山的那邊再過一個村子就是漢中省的南溪縣了,他們是想逃出省去躲起來。”
“嗯很好,帶回來進行指紋對比,連夜突審!”李子豪說完,便掛了電話,又將一雙勝利者的目光看著秦疤子,“怎麽樣,我說得沒錯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們跑不了的。”
秦疤子坐著的身子晃了下,沒差點摔倒。
他把目光抬起來,看著李子豪,他在想,難道他就這樣完蛋了嗎?他在西河叱吒十年前呼後擁的日子就這樣完了嗎?
他還沒有任何準備。
“最後的機會了,是你要,還是給強子?”李子豪說,“我個人覺得,你們的江湖,所謂的兄弟,都是酒裏的豪言壯語而已。我辦過太多的案子,你們那些所謂的兄弟,但凡抓到這裏來,別說是活命的事,隻要能讓自己少坐幾年,什麽兄弟都賣得了,一賣就是一窩。話說回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都知道人死如燈滅,義氣有屁用,你死了,搞不好連你老婆都是兄弟的了。所以,是你先下手為強,還是要等強子來賣你這大哥,我想,你隻要不傻,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秦疤子如一尊雕塑般坐在那裏,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知道李子豪不是危言聳聽。
無論那些小弟在外麵如何地豪言壯語,願為大哥出生入死,一旦落到警方手裏,麵對生死抉擇,他們沒有一個守得住的。
因為不說就完蛋了,說還有個活命的機會,誰不想活呢?
尤其是就站在鬼門關門口,對死亡充滿恐懼,對人間充滿留戀的時候,誰都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隻是,秦疤子那時候突然想到,他就算主動地把指使強子殺害四眼之事交代出來,他又能活得了嗎?
他指使強子幹的事可不止這一樁,要說出來的話,槍斃他十次都夠了。而他隻要把指使強子殺害四眼之事交代出來,強子就必定會把其他所有事都說出來。他橫豎難逃一死。
不如再挺挺,萬一強子嘴硬呢?
或者,他們是真抓到強子了嗎?剛才那個電話會不會有詐?
他突然想起了趙良臣曾對他說的一句話,落到警察手裏,不要聽他們那麽多花言巧語,想立功什麽的,那多數都是心理戰術,如果他們有證據,那就認。沒有證據,打死不能鬆口。
法律是要講證據的。
趙良臣可是做過十年刑警,而且是重案組負責人,他深知其中門道。
好險,差點就著了李子豪的道。
秦疤子又抹了一把額頭涔涔而出的汗,特地把身子又坐直了一些,筆挺而坦然的樣子:“你們抓到他你們盡管審就是,我什麽都沒做,沒什麽可說的。我知道江湖上的兄弟也確實不怎麽可靠,但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無所謂。”
“你真的無所謂?”李子豪問。
“當然。”秦疤子回答得非常肯定。
李子豪點頭:“行,那你就等著吧。”
當即和韓鬆離開了審訊室。
“就這樣完了嗎?”韓鬆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李子豪說:“是的。”
“感覺才剛剛開始呢,怎麽就完了。”韓鬆問。
李子豪說:“他的心理防線已經重建,沒有證據,唬不住他的。”
“先前我明明看見他那狀態崩潰的,我以為他會鬆口了,怎麽突然就硬起來了?”韓鬆疑惑。
李子豪說:“這是個老油條,他開始確實是被嚇到了,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又緩過了神,估計他也想明白了,他就算坦白交代,也別想有活路,他犯的事太多。但凡這種犯事太多太重,橫豎都難逃一死的,反正豁出去了,就不大信將功贖罪這種事了。”
“難怪。”韓鬆說,“我就說他明明都已經亂了陣腳,怎麽突然又硬了起來,看來這家夥和那個趙良臣一樣,不好對付。”
李子豪說:“他肯定受過趙良臣的影響,有一套對付審訊的經驗,很難詐得了他。”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韓鬆問。
“還能怎麽辦?”李子豪說,“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隻能放人了。”
“就這樣放了他們嗎?”韓鬆問。
李子豪說:“秦疤子和趙良臣明天再放吧,今天先把那個朱月娥放了。”
韓鬆領命而去。
李子豪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辦公室。
等在那裏的白一龍趕緊地湊過來,問:“怎麽樣豪哥,秦疤子招了嗎?”
李子豪說:“沒有。”
“不會吧,你這麽好的法子,都沒能把秦疤子拿下?這家夥也太難對付了點吧。”白一龍說。
“沒事,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你們都先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李子豪說。
“嗯,那豪哥……你呢?”白一龍問。
李子豪說:“我先捋捋頭緒,一會兒就走。”
“好勒,豪哥你也早點休息。”白一龍打了個招呼就先走了。
李子豪坐在那裏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看著窗外的燈火一盞盞地暗下去,喧囂的聲音終歸沉寂。
蔣門神,周少安,秦疤子,趙良臣,以及那個神秘莫測的凶手,他們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恩怨聯係?還有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周國昌,西河商界的風雲人物,眾口一詞的老好人,他在這其中又充當了一個什麽角色?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細節。
那天周國昌和周子傑一起來刑警隊找他問周少安的案子,周國昌的電話突然響起,然後鬼鬼祟祟地跑到走廊外去接電話,神情頗為可疑。他後來特別地查看過監控,結果在監控裏發現,周國昌接電話的那個過程,至少有三次以上的狠狠咬牙,眼裏有凶光,那種凶光像要吃人的野獸一般,可怕。
看來,在周國昌偽善的麵孔下,還藏著很複雜而且深不可測的另一張麵孔才對,這另一張麵孔,跟周少安之死及其他凶案有關嗎?
那天周國昌接到的那個電話又是誰打來的?
李子豪突然覺得,這個電話很關鍵。
當時他想大概是電話裏說起了周少安的死,周國昌心中有仇恨才如此,所以並未太放在心上,現在想來,應該弄清楚是什麽人給周國昌打了這個電話,會和他說起周少安的死,會讓他有三次以上的咬牙,殺氣畢露。
這個打電話給周國昌的人,肯定也不是個善良之輩,就不定就是這重重迷霧之中的一根線頭。
他當即仔細回憶了周國昌那天到刑警隊來接電話的時間,決定明天去查查周國昌接的這個電話,他怕自己事多忘了,特地在筆記上做了個記錄。
第二天早上,李子豪才剛趕到刑警隊,就發現門口有一個中年男人等著,他一見到李子豪來,就堆著滿臉的笑上前來打招呼。
李子豪認識其人,也知道他來是什麽事,還沒等他開口就說了:“沒什麽事,等上班了會放他的。”
“哦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說嘛,秦哥本本分分做人,不可能幹出什麽犯法的事情來,還是李警官明察秋毫。”中年男人恭維。
李子豪隻是在心裏暗自冷哼了聲。
白一龍和韓鬆等也都陸續趕到辦公室,李子豪吩咐白一龍帶秦疤子的律師去將他釋放了。
“不會吧豪哥,就這麽把他放了?”白一龍明顯不服。
“要不然呢?”李子豪說,“你沒有人家犯法的證據,難道還能一直把人家關著嗎。”
“可明明就……”
“不用說了,我心中有數,你去放人就是。”李子豪打斷了他的話。
白一龍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
“放秦疤子,豪哥有什麽高見嗎?”見白一龍和秦疤子律師走了,寡言少語的韓鬆也忍不住問。
李子豪說:“能有什麽高見,沒有證據,隻能放而已。”
韓鬆說:“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強子是四眼和馮香香案的直接凶手,而四眼和馮香香又是三彎路槍擊案秦疤子所懷疑的泄密者,強子是秦疤子的人,所以秦疤子和四眼及馮香香之死是脫不了幹係的,他肯定是幕後黑手。”
李子豪說:“這隻是我們的推斷,這推斷再有理,還得有據才行。而現在是證人證物都沒有,有什麽用?要是強子還活著,或者在案發現場發現跟秦疤子有關的東西,任他如何狡辯,他還能出去得了嗎?”
“所以,我覺得強子幾人的死肯定就是秦疤子幹的殺人滅口,殺人的死了,幕後指使就安全了。”韓鬆說。
李子豪搖頭:“不,我倒覺得,強子幾人的死並非秦疤子指使的殺人滅口。”
“為什麽?”韓鬆問。
李子豪說:“很簡單啊,強子離開之後,直到秦疤子被抓,他都沒有再打過電話,他現場的手下也沒有任何異動。雖然他有殺人滅口的動機,卻沒有任何疑似舉動,所以不可能是他所指使的殺人滅口。”
“也許,是他早就做過安排呢?”韓鬆猜測。
“這種可能性也不大。”李子豪說。
“為什麽?”韓鬆問。
李子豪說:“因為強子本身就是秦疤子的得力幹將加心腹,是最信任的人之一,在四眼案還沒有出現狀況之前,秦疤子不會去對另外一個人做這種安排,這會讓人覺得他這個大哥不夠義氣。而狀況,是他在周國昌家吃飯時才發生的,那顯然隻是突發狀況。如果在強子走後他接著打了第二個電話,或者馬上有手下人員跟著離去,那麽就可以鐵板釘釘了。然而,強子走後,一切如常,我相信那時候的秦疤子以為強子是可以逃走,是可以避過風頭再回來的。而且,從秦疤子本人的反應上也正說明了這一點。”
“秦疤子的什麽反應?”韓鬆問。
李子豪說:“就是我審他的時候故意演了一出強子被抓的戲,他一開始是真的信了,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如果是他早有安排,一旦他被抓就對強子殺人滅口,那麽他肯定不會相信強子被抓,至少會覺得很可疑。因為他安排的人肯定是讓強子等人防不勝防的人,不大可能失手。”
韓鬆說:“可事實上強子幾人也死得很容易。”
李子豪說:“但那都不是偷襲至死,而是實實在在地搏殺。強子幾人都與凶手有過拔刀拔槍的正麵搏殺,說明他們是發現了凶手然後做出反應的。如果對方是他們的自己人,則會出現兩種情況,其一是凶手為了更穩妥起見,會找機會在背後猛然出手,其二是至少會有一人的致命傷在身後部位,或正咽喉部位。”
“身後出手,傷怎麽會在正咽喉部位?”韓鬆不解。
李子豪說:“身後出手,一手捂嘴,一手以刀抹過咽喉。”
韓鬆說:“那也可能抹多過一些,抹到側頸。”
李子豪說:“是有可能,但傷口的口向是不一樣的。”
韓鬆點頭:“我明白了,這麽說來的話,還真不像是自己人的殺人滅口。可正是警察搜捕之時,也不可能是仇家尋仇,那到底是誰幹的呢?”
“你去辦件事。”李子豪突然想起。
韓鬆問:“什麽事?”
李子豪說:“拿著強子幾人的照片,去西河的幾家出租車公司,問一下昨天晚上有沒有哪個司機載過他們去大安鎮。既然案發現場沒有車輛存在,那就不是他們自己開車去的現場。既然是秘密逃亡,也不大可能喊朋友送,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坐了出租車。”
“是出租車又能怎樣呢?”韓鬆說,“出租車載客而已,不知道他們是逃犯,也不違法。”
“你懂個屁。”李子豪說,“我追究出租車責任幹什麽,我是要先找到出租車,然後看有沒有其他車輛跟蹤出租車,順藤摸瓜,把那個殺他們的凶手找出來!”
“我懂了。”韓鬆一下子反應過來,“行,我馬上去查。”
當即領命而去。
李子豪略想了想,讓老鐵找技術部門那邊把分析出來的大頭皮鞋資料傳給各城區派出所,晚上九點之後統一對全城出租屋及賓館進行全麵搜查。
尋找同款的大頭皮鞋,並對大頭皮鞋所有者進行審問甄別!
吩咐完畢,李子豪的目光突然落在筆記本上,昨天晚上記下的,關於那天打給周國昌的那個神秘電話,他當即喊了袁雨佳,和他一起去通信公司。
結果,在警隊樓下,李子豪遇到正被律師領出來的秦疤子。
“怎麽樣李警官,我就說我是清白的,沒問題吧。”一見李子豪,秦疤子立馬就主動地湊了過來,神情裏有幾分得意。
李子豪淡然一笑:“清不清白,現在說還為時過早。”
“你就是不信我。”秦疤子也笑,“是不是你們做警察的都有懷疑的天性啊?”
李子豪說:“你說錯了,我們做警察的,不是有懷疑的天性,而是有足夠靈敏的嗅覺,就像貓能嗅到老鼠的存在一樣,懂嗎?”
“懂懂懂。”秦疤子說,“行了,不和李警官你開玩笑了,還是得感謝李警官你的秉公執法,沒有對我刑訊逼供,才能還我清白。”
“嗬嗬。”李子豪嘲諷一笑,“不要急,你早晚會恨我的,而且,我敢肯定,是恨之入骨的那種。”
說罷,李子豪折身便走。
“喂等下,李警官等下。”秦疤子大聲喊。
李子豪回過頭來:“還有什麽事嗎?”
秦疤子說:“李警官不是說強子被抓了嗎?雖然我不知道他幹了什麽犯法的事,但怎麽說他也是我兄弟,他出事了,我不能不管他,能告訴我他關在哪,讓我給他送點衣服之類的看看他嗎?”
“不好意思,他是殺人犯,在案件沒審理之前,任何人不得探望。”說完,李子豪轉身就走了。
秦疤子站在那裏,看著李子豪遠去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
李子豪和袁雨佳趕到通信公司,調查了周國昌在刑警隊那天的通話記錄,通過準確的時間對比,李子豪找到了那個通話。
竟然是秦疤子打的!
秦疤子打了電話給周國昌,使得周國昌的神情反應數度殺機畢露,這是個什麽樣的通話?
周國昌和秦疤子之間又是什麽樣的關係?
眾所周知,雖然周少安和秦疤子是合夥人,可周國昌卻從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與秦疤子有聯係,所以都知道周國昌隻是一個單純的企業家。而如今他卻卷入了秦疤子、蔣國富以及趙良臣這張錯綜複雜的網中。
他們之間到底有著一些什麽樣見不得人的勾當?
跟華庭國際及遊艇凶殺這一係列的案子又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嗎?
“這個周國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不是說他是西河有名的企業家和慈善家嗎,怎麽跟這些江湖上的人關係如此密切?”袁雨佳頗感不解。
“其實想來並不意外。”李子豪說。
“不意外嗎?”袁雨佳說,“我簡直大感意外呢,我聽身邊的人,甚至我爸媽,說起這個人的時候都很崇拜,覺得他就像偶像一樣,我雖然不認識他,但心裏對他也很敬佩,覺得一個人單是有錢不算成功,可有錢了還能去做很多對社會有益的事情,譬如慈善,那是真的值得敬佩。”
李子豪一笑:“那是因為你太過單純,看事隻看表麵,凡事你往深處看,就能發現許許多多的不堪。”
“那你教我啊,怎麽凡事往深處看?”袁雨佳饒有興致地問。
李子豪說:“這個……學問就太深了,是得在生活中悟的。譬如在我們這個社會,做生意都會有競爭,有些是公平競爭,而更多的是不良競爭。譬如工程競標,未必看你實力大小,得看你跟甲方的關係怎樣,看你給甲方的紅包如何。有些人甚至會動用非常手段,威脅或迫害競爭對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以,許多成功的人都可能有或多或少的一些問題。因為,在這個人情世故的社會,總是規規矩矩的做事,是舉步維艱的。但有些事你隻能暗箱操作,在背後做,卻不能擺在台麵上來,一個名聲不好的人是走不長遠的,所以很多人在成功以後,就會想方設法地做一些文化,教育,慈善之類的東西,來為自己的形象裝點門麵,他們被稱作兩麵人,而這個社會有許許多多這樣的兩麵人,明白了嗎?”
“這麽說你早就知道周國昌不是什麽好人了?”袁雨佳問。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李子豪說,“周國昌這個兩麵人,屬於那種高級兩麵人,他在平常生活裏把自己的陰麵都隱藏得很好,連他的家人都能瞞著,一副好人形象,外人就更沒法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他連家人都瞞著?”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你忘了我弟弟是他的養子了?我弟弟跟我聊過不少關於他,說他做人做事,都還是有心胸,有肚量的,沒有什麽負麵的東西。你沒見周少安在外麵上竄下跳,甚至和蔣國富結仇,被蔣國富報複,也是周少安自己投靠的秦疤子,而周國昌都從沒有出來為他撐過腰站過台嗎?也許背地裏做過一些,但在明麵上,從沒有支持過周少安,給外人的感覺是,他對周少安的行為隻是無可奈何,放任不管,但沒有護短。”
“也是。”袁雨佳說,“由此可見,這個周國昌的心機之深,真是可怕。所以,背後的他到底做過一些怎樣可怕的事情呢?我們需要查一查他嗎?”
“怎麽查?”李子豪說,“就憑著他和秦疤子或趙良臣的通話嗎?他這樣的老狐狸,可以有十萬種合理的解釋。他和秦疤子、趙良臣之流不同,他的身份特殊,是西河的一張名片,如果沒有證據,或者撕不開一道口子,是不能輕易碰他的。若不然,他到上麵的領導那裏告個狀,鬧出個把企業搬出去之類的舉動,別說我,就是我們局長都夠受。”
“也是,我們現在隻是猜測他這人有問題,但並不知道有什麽問題,找不到缺口入手,也是枉然。”袁雨佳說。
李子豪說:“放心吧,我們肯定會找到缺口的。他心機雖深演技雖好,可周少安之死,還是觸碰到了他心裏最脆弱的那根神經,他已經不冷靜了,我相信他的狐狸尾巴會一點一點地露出來,終會被我們逮住的!”
“哎,這一陣忙的,豪哥你都廋了,憔悴了。”袁雨佳突然看著李子豪,那雙明亮的目光裏充滿了關切。
“有嗎?沒有吧。”李子豪問。
“真的。”袁雨佳竟然把手伸向他的臉,“你這裏顴骨都出來了,我記得才來警隊實習的時候還笑話過你,人近中年,有發福的趨勢,現在廋多了,眼眶都有點凹進去了,還有黑眼圈,明顯是長時間沒有睡過好覺。”
“一直這樣啊。”李子豪說,“幹刑警六年來,就沒有睡過好覺的時候,就算不加班,回到家裏,即便是在外麵閑逛,腦子裏都會自然而然地想案子,忙和不忙,都是這麽過來的。”
“哦,那我知道了,是另外的原因。”袁雨佳說。
“另外的原因?”李子豪問,“另外什麽原因?”
“還有什麽原因,自然是……”袁雨佳說,“那個董家的千金大小姐啊,她是真不相信我們之間是誤會,還是……其實早想分手,隻是以此為籍口啊?”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不管為什麽都不重要了。”李子豪說。
“可我看得出來,你始終沒有放下。”袁雨佳說。
李子豪抬起目光,看著她,她沒有逃避,而是將目光對視,裏麵有一種炙熱的光芒。
她相信他懂。
她也希望他能給出她期望的回應。
“走吧,回去再把最近這幾個案子都捋捋,看能不能有些新的發現。”李子豪說完,轉身走出通訊公司。
“你一天這麽忙,還是需要一個人照顧地上。而且,阿姨年紀也大了吧,她肯定也不希望你就這樣一個人。”袁雨佳知道他在逃避,仍不放棄。
她還是想打動他。
她看得出來,李子豪和董曼妮算是徹底地分了,這對她來說是機會。既然喜歡,就該勇敢。
李子豪竟充耳不聞,自己走了。
事實上聽了袁雨佳的話,他的心裏如一團亂麻,很矛盾。
或是他確實對董曼妮太過喜歡,也或是兩個人幾年的感情太深厚,在董曼妮決絕而去的日子裏,他竟覺得人生是那般地索然無味,他拚命地工作,忙案子,以此讓自己不要去想她,告訴自己應該放下,可她就像是刻在他心上的一個記號,怎樣都無法抹去。
也無法替代。
至於別人說的什麽治療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再談一場戀愛,對他來說根本沒用,因為他還陷在昨天的幸福裏無法自拔,還在戀著她的好,對別的女人提不起興趣。
甚至,沒有她,他對愛情都有那麽一些心灰意冷的感覺。
他不知道那是冷淡,還是疲憊。
很多時候他覺得心裏莫名地累,隻想一個人靜靜,可真正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那些痛苦的東西就會像猛獸一樣竄出來撕咬他。
有人說,時間是可以治愈任何傷口的良藥。所以,他一直在強忍著痛苦,讓時間來治愈。
他心裏很清楚,早晚,他得找一個女人,得成一個家。
這世界有無數深愛過的人,信誓旦旦,刻骨銘心,最後仍會鬆開手,去牽另外的人,度過餘生。
往事再難忘,都隻是回憶。
而且,袁雨佳說得沒錯,老媽老了,老媽希望他能有一個家,老媽把半生積蓄的存折都給他了,給他買房結婚。讓他把董曼妮喊家裏去吃飯,一起去看房,他一直在敷衍,又能敷衍得了多久呢?
難道,他真的應該接受袁雨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