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背後大哥
下午的時候,李子豪帶著袁雨佳去提審了朱月娥,問那個號碼到底是不是她的。
大概經過了一夜的冷靜,朱月娥又恢複了一個社交女人的油滑和老練,她很爽快地承認,號碼就是她的。
她還反問:“不是我的號碼,我幹嘛要說成自己的?我又沒瘋沒癲的。”
“你是覺得趙良臣能保你無事,還是怕他報複你?所以你要幫他背這個鍋?”李子豪問。
“什麽保我報複我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朱月娥裝糊塗。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但你裝不懂。”李子豪說,“行,那我就說點你懂的吧,你說你不知道秦疤子是誰,他隻是你的茶葉推銷對象,而且因為你每天要打很多茶葉推銷電話,所以你給誰打了都記不清楚,是嗎?”
“是啊,有問題嗎?”朱月娥問。
“是就對了,我給你看樣東西吧。”李子豪說著,把袁雨佳去通訊公司拿回來的通話記錄遞到她麵前。
“知道這是什麽嗎?”李子豪問。
朱月娥看著打印單上顯示的呼入呼出號碼,也沒明白李子豪的意圖在哪裏,還是說:“這不是通話記錄嗎,怎麽了?”
“那你看清楚了,這是誰的通話記錄?”李子豪問。
朱月娥的目光看到了戶主的那個號碼,卻是一臉陌生。
“這是……我的?”朱月娥問。
李子豪說:“很可笑吧,你連自己的號碼都認不出了,更像是猜出來的一樣。看來,這個號碼一直是你老板在用,而且用得很隱秘,所以你也不知道。所以你隻是被臨時拉出來墊背的而已,可惜沒有經過很熟練地排練,以至於你的回答醜態百出。”
“什麽叫醜態百出,因為這是業務用號碼,又不是我的日常用號碼,我不記得又怎麽了。除了我的常用號碼,其他朋友號碼我都一概不記得呢,不隻是我,很多朋友都一樣,因為存了名字,撥打的時候找個名字就打出去了,電話丟了,那些朋友的號碼也就不記得了,很奇怪嗎?”朱月娥還在強辯。
她畢竟也是見過一些世麵的,而且做客戶經理,與人溝通交流挺多,應變能力確實不錯。
“好吧,就當你說得有理。”李子豪說,“那就再把你的眼睛睜大點,看看這上麵的通話記錄,有什麽問題沒有?”
朱月娥真的把眼睛睜大,在上麵來來回回地看了幾圈,就是呼入和呼出的通話記錄,卻並沒有看出什麽名堂。
“發現問題了嗎?”李子豪問。
“什麽問題?”朱月娥兩眼茫然。
李子豪說:“你看清楚了,這張紙上顯示的是半年的通話記錄,半年,十四次通話。最近一個月有六次通話,也是平均在一個星期一次。而其中有兩個月都沒有通話,這就是你說的每天都會打好幾個讓你記不起給誰打過的茶葉推銷電話?”
經李子豪提醒,朱月娥這才注意到呼入和呼出電話的時間,她還一直以為那些電話有什麽問題呢。
一下子,她就無法反駁了。
李子豪繼續說:“昨天,也就四次通話,一次是呼出,三次是呼入,除了我用警用電話打過一次之外,另外的呼出和呼入都是同一個號碼,也就是秦疤子的號碼。也就是說,昨天這個號碼就隻打過一個電話出去,打給秦疤子的,你竟然說你一天打了很多個電話,你都不記得給秦疤子打過?有沒有覺得你這個隻是經過你老板臨時授意卻排練得不夠充分的謊根本就是破綻百出,完全沒法自圓其說?”
朱月娥不說話了,此刻的她,麵對李子豪的犀利逼問,如芒刺在背。她很清楚,憑她這點道行,不可能是李子豪的對手。
“好吧,再給你個機會。”李子豪說,“你說這是你的號碼,半年才十幾次通話,十幾次通話一共三個號碼。換種說法就是你在半年之類,隻和三個人聯係了。那麽你和這三個人肯定不是一般地熟悉,除了秦疤子外,你告訴我這另外兩個號碼是誰的。隻要你能說出來,我就相信這個號碼是你的了。”
“我不記得了,我腦子很亂,這幾天覺沒睡好,記性也不好,所以你就不要問我了。”朱月娥並不認識另外兩個號碼,所以隻能回避這個問題。
不隻是這個問題,恐怕對於李子豪要問的其他問題都一樣,她根本一無所知,她就是被趙良臣推出來做擋箭牌而已。
沒想,她根本擋不住李子豪的攻勢。所以,她沒法再應付李子豪的逼問。唯一的辦法,就是什麽都不回答。
“你不知道嗎,還是由我來告訴你吧。”李子豪說著拿過袁雨佳吃飯給他的那張通話號碼的身份備注,“看清楚了,這是半年時間的三個通話對象,你對他們的號碼不熟,但對他們的人應該不陌生吧。”
朱月娥抬起目光,看著那張紙,她呆呆地看著那三個名字——
秦萬勇,蔣國富,周國昌。
這三個名字她肯定都知道的,兩個西河道上的大哥大,一個西河億萬富豪。在西河這地方,都是如雷貫耳的人物!
“認識嗎?”李子豪又問。
朱月娥說:“當然認識了,都是我的客戶,怎麽會不認識。”
“都是你的客戶?”李子豪問,“向他們推銷茶葉?半年時間,你就向這三個客戶推銷茶葉?”
“實話說吧,他們三個都有到我們會所玩過,所以我們認識。不但認識,而且他們還對我有意思,一直想和我有某種關係,但我隻是為了生意與他們斡旋而已,所以我一直不想承認和他們認識的,既然你都查得這麽清楚了,我也隻能承認了。”趙月娥不愧老油條,從平常對那些男人的應酬中得到靈感,撒了一個看起來可信度很高的謊。
“你還想把這個謊繼續撒下去嗎?”李子豪問。
朱月娥擺出一副無賴相:“我說的是真話,你非要認為我撒謊,我有什麽辦法。”
李子豪突拉下臉,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連旁邊的袁雨佳都嚇了一跳,他指著朱月娥,聲音也嚴厲了許多:“我再跟你強調一遍,這個案子關係到兩條人命,而且跟好幾個省公安廳盯著的大案牽連。你看這上麵的人物就知道了,秦疤子和蔣門神可是盤踞西河近十年的黑惡勢力龍頭,現在就是拿他們開刀的時候,他們兩個就關在這裏的。我知道是你的老板和他們有關係,在我們去抓捕犯人之前,是他打電話給秦疤子通風報信,讓犯人逃跑,除此之外,他們之間隻怕還有更多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大概也知道你老板是個什麽樣的貨色了,你是想幫他坐牢,還是想代他槍斃啊!”
朱月娥不說話了。
是的,她知道趙良臣是什麽人,一個深藏不露卻又可以呼風喚雨的人,然而,這也正是讓她害怕的地方。如果坦白了真相,她會麵臨什麽樣的災難?
“行了雨佳,她既然願意擔這個罪,說號碼是她的,電話也是她打的,那嫌疑人跑掉這個罪就算她的吧。無所謂,我們隻要有個人能交差就行了,你等下把案卷交上去,明天就把她轉看守所去,她大概比較喜歡和那些變態的囚犯一起生活。”邊說著,李子豪站起身,擋住朱月娥,給袁雨佳使了個眼色。
袁雨佳會意,就故意說:“豪哥,這樣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李子豪問。
袁雨佳說:“我聽說最近那裏關著一個男人婆,練散打的,超級變態,總讓其他女囚做一些讓人無法忍受的事情,誰不聽話,就各種非人地折磨,她這種死腦筋的人,送進去隻怕都活不出來啊。”
“這些你就不要管了。”李子豪說,“我們隻負責案子偵破,至於罪犯會過什麽樣的生活,被虐待,還是被打死,不是該我們管的。何況,如果後麵還查出這個號碼更多的問題,她遲早也是要跟蔣門神他們一起被槍斃的,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那好吧,我去辦。”袁雨佳說著,就打算跟李子豪離開。
“等下,等下。”朱月娥趕緊喊。
她並不知道具體的法律程序,什麽證據和口供都沒有,根本沒法訂她的罪,但她被李子豪說的給繞暈了,再被袁雨佳一嚇,真怕了。她雖然並沒有坐過牢,但看過周潤華演的監獄風雲,也認識一些不良人聊起過牢中的可怕。就更別說李子豪說還可能跟蔣門神他們一起被槍斃了。
她知道蔣門神涉嫌殺害周少安被抓的事。所以,她心裏的那道防線一下子就崩潰了。
“還有什麽遺言要說嗎?”李子豪回轉身,故意說。
“我想問你們一件事。”朱月娥說。
李子豪問:“什麽事?”
朱月娥說:“如果我都交代了,你們會不會保護我?”
“保護?”李子豪問,“你是擔心你老板報複你?”
朱月娥點頭。
李子豪說:“放心吧,你隻要交代了,被抓的就是他,他人都被抓了,還怎麽報複你?而且,他也不會報複你的,他說他做過刑警,那麽他就知道,但凡是被刑警隊抓來的人,就沒有過不說真話的,怪不得你。行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朱月娥說:“就是,那個號碼不是我的,是昨天老板拿給我,讓我說是我的。”
“嗯,那你為什麽要說這個號碼是你的,電話也是你打的呢?”李子豪問。
朱月娥說:“這個星期本來不該我晚班,我正在家呢,老板突然就打電話找我,讓我以最快的時間去會所。我去之後,他把電話給了我,讓我說號碼是我的,電話也是我打的,還教我說如果警察來查問,就說隻是打給客戶推銷茶葉,問其他的我就說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我沒猜錯,我第一次打電話,那邊接了,但沒聲音,然後就掛了,那是你老板。他自己不敢接電話,怕暴露自己。然後我第二次打過去,他應該是臨時拉了一個女孩接了電話,謊稱是做茶葉推銷的。當我說了身份,要找她的時候,你老板就讓她說了朱月娥的名字,因為你老板知道你比那個女孩要老練,更適合和警察斡旋。通話之後,她就喊你出來應付了。所以我一去那裏聽你的聲音就知道了,你根本不是接電話那個女的。”
“我已經說了實情,號碼不是我的,電話也不是我打的,你們可以放我走了吧?”
“別急,還得聊聊你的老板。”
“聊老板什麽?”
“你們老板不是什麽好人,那個會所也不是做什麽正經生意吧?”
“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你在那裏上班,而且還是客戶經理,你會不知道?”
“我就負責招呼客人而已。”
“招呼客人?說說,都是些什麽樣的客人,怎麽招呼啊?”
“多數我都不認識,是老板的朋友,老板也不讓我多問。”
“多數你不認識,那少數你認識的呢,是些什麽人?”
“就是……就是,一些比較有頭有臉的。”
“有頭有臉的?說具體點,都是誰啊?”
“反正就是一些當官的,和一些做大生意的唄,具體名字我也說不上來了。”
“都怎麽招待他們?”
“也沒,沒怎麽招待,就是,就是,弄一些山珍海味的,服務周到點唄。”
“服務周到?找美女服務吧?”
“這個,這個,現在服務員不都是美女的嘛。”
“我倒是聽說過有些稱之為會所的地方,為了和某些社會名流打好關係,就弄一些城市裏沒有的山珍海味,還找一些特別善解人意的美女,討他們歡心。身份地位不夠的人還進不去,看來,就是你們這樣的地方了?”
朱月娥沒有說話,算是一種默認。
“行,再委屈你一下,在今晚十二點之前,一定會放你出去的。”說完,李子豪便和袁雨佳走了。
“現在去抓那個趙良臣嗎?”袁雨佳問。
“不,不忙。”李子豪說。
“朱月娥不是已經交代了,號碼是趙良臣的,電話是趙良臣打的,為什麽還不忙啊?”袁雨佳不解。
李子豪說:“我想多抓點他的把柄。”
“多抓點他的把柄?”袁雨佳還是不明白,“什麽意思?”
李子豪說:“這個趙良臣刑警出身,反偵察能力肯定很強,沒那麽好審訊,他的會所裏有很多貓膩,所以,我們得多做幾手準備。不然,到時候沒有給他定罪的證據,怎麽抓的,還得怎麽放出去。”
“哦,我明白了。”袁雨佳一臉服氣,“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我老嗎?”李子豪問。
袁雨佳笑:“我是說,資格老。”
李子豪轉身給白一龍打了電話,讓他和韓鬆去西江樓外麵盯著,看有些什麽人進去,主要是那種開著豪車進停車場的男人,等他們進去後,就想辦法潛入進去,看有什麽動靜,一旦有非法行為,立馬取證,並打電話給警隊。
吩咐完畢,李子豪又想起了趙良臣,他說在西河做了多年刑警,後來犯事而離職,犯了什麽事?這讓他很是好奇。
當下,他去了局裏的檔案室,調看趙良臣的檔案資料。
然而檔案管理員說趙良臣的檔案資料在一個單獨的保險櫃裏,需要局領導授權才能打開查看。
李子豪知道,在檔案室單獨保險櫃裏放的一些檔案資料都是比較重要的,不能隨便查閱的東西,看來這個趙良臣還真是有些神秘。
他當即給局長謝天明打了電話,問原來西河刑警隊是不是有個趙良臣。
“你怎麽突然問這個?”謝天明頗為意外。
李子豪說:“他跟一個案子有關聯,我需要了解下。”
“什麽案子?”謝天明問。
李子豪當即把情況說了。
“這樣啊?”謝天明說,“行,你在檔案室那裏等我,我過來給你開吧,密碼隻有我知道。”
李子豪說了聲:“謝謝謝局。”
然後在那裏等了十來分鍾,謝天明來了,見李子豪就問:“遊艇殺人案有什麽線索了嗎?”
李子豪搖頭:“暫時還沒有,一個案子連著一個案子,很複雜,我現在得想法把這些線索捋清楚才行。”
“你快點。”謝天明說,“那個周國昌都找到了市領導給我們施加壓力,如果我們認為蔣國富不是殺害周少安的凶手,就得盡快把真凶找出來。找不出真凶,就得加緊對蔣國富的審訊,報檢察院起訴。”
李子豪說:“我其實有個比較冒險的計劃,或許能險中求勝,找出真凶,想跟王隊商量之後報謝局這裏來的。”
“什麽計劃?”謝天明問。
李子豪說:“從華庭國際案判斷,凶手和蔣國富有仇,所以用一種極為變態的手法報複了蔣國富的家人,對蔣國富造成極大的打擊。隨後又製造了遊艇凶殺案,利用周少安的死完美地嫁禍給蔣國富,可見他在變著花樣地報複蔣國富。遊艇凶殺案之後,他肯定覺得,蔣國富會被我們抓起來,判定死刑。換個角度想,如果我們不按照他所設計的,我們把蔣國富放了呢?”
“把蔣國富放了?”謝天明說,“你沒搞錯吧?現在可是所有證據都指向蔣國富,時間,在場,凶器,動機,他都脫不了幹係,他是遊艇凶殺案的一號嫌疑人,能放了嗎?”
李子豪解釋:“我說的肯定不是真放了他,而是以他為餌,釣凶手上鉤。因為那個凶手的目的是想置蔣國富於死地或絕境,一旦發現他沒事,肯定會再想法出手,而我們則找人跟蹤和監聽蔣國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此一來,才有可能最快地抓到凶手。”
謝天明說:“辦法聽起來倒是不錯,可關鍵的問題是,蔣國富現在是凶殺嫌疑犯,如果沒有證據證明他不是殺人犯,或找出遊艇凶殺案的真凶,是沒法放他出去的,這不在法律之內。一旦放出去,被他跑了,或被殺了,或是出點別的什麽意外,我怎麽對領導交代?隻要有丁點差錯,我這局長的位置都不保!”
李子豪說:“我說了這很冒險,但這是目前最有效而且能最快找出凶手的最好辦法了。”
“何況,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不好解決。”謝天明一臉凝重。
李子豪問:“什麽問題?”
謝天明說:“周國昌,他一直盯著蔣國富,並且認定蔣國富就是凶手,隻是因為某種關係在護著蔣國富,所以遲遲沒有定案,甚至還有傳言我就是蔣國富的保護傘。如果我們就這麽把蔣國富給放出去,周國昌肯定會鬧,別說市裏,隻怕省裏他都會去。畢竟他是全省都有名的企業家,影響力巨大,所以……”
“倒也是。”李子豪沒再說什麽。
他知道這件事的難處在哪裏,謝天明一點也沒有危言聳聽,案子隻要往著這個方向去辦,每一步都將是如履薄冰。
謝天明說:“這樣吧,我看向領導請示一下,看下領導的意見,召集局裏各部門同誌開個會,再和周國昌商量商量,我相信周國昌的目的不是想要蔣國富死,而是希望找到真凶,相信他也會理解的。”
“嗯,也隻好如此了。”李子豪說。
謝天明沒再說什麽,直接去保險櫃那裏拿出了趙良臣的檔案資料。
李子豪打開看時,不禁大感意外,趙良臣竟是原西河公安局刑警支隊刑偵一科科長!而且,還是從某陸軍特種偵查部隊轉業來西河刑警隊的,曾經也是破案的一把好手,後來在一次抓捕行動中,直接將一名逃跑的人犯擊斃,而在那個場景,無論從規定還是實際情況來看,頂多隻能開槍打腿,趙良臣卻一槍命中其頭部,趙良臣說是當時失手,而死者家屬不依不饒要公道,同時有人匿名向公安局舉報趙良臣亂搞男女關係,有很多趙良臣和女人的不雅照片為證,於是最後由公安局內部決定,給死者家屬賠了一筆錢,並將趙良臣開除。
“謝局還記得那個被趙良臣打死的逃犯是犯了什麽事嗎?”李子豪問。
謝天明說:“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聚眾賭博,趙良臣當時帶人抓賭,一幫人就跑了,趙良臣說他有朝天鳴槍,但對方還跑,他就開槍了。”
李子豪不禁疑問:“趙良臣是重案一科科長,他怎麽去幹抓賭那點事?”
謝天明說:“他的解釋說當時是他的一個線人跟他說有一個在逃殺人犯在那裏賭錢,他是去抓殺人犯的。後來我們也問了他的線人,說他確實是這麽跟趙良臣說的。”
“那裏有殺人逃犯嗎?”李子豪問。
謝天明說:“沒有,趙良臣的線人說,他認錯人了。而到底是認錯人,還是別的原因,也沒法確定。”
李子豪說:“即便如此,趙良臣是為了去抓殺人犯,但他並沒有發現殺人犯,而隻是一些賭徒,也不該對一個逃跑的賭徒開槍。”
謝天明說:“他說的,當時他不知道逃跑的那個賭徒是誰,從背影看,他以為就是那個殺人逃犯,所以才開槍。”
“這說法還是牽強了。”李子豪說,“就算是那個殺人犯,他在後麵開槍,也是應該打腿。他是陸軍特種部隊轉業過來,槍法不至於那麽差,能打到頭上去,看來這件事,他的確應該是有某種動機。”
謝天明說:“我們調查過,他和那個被打死的賭徒沒什麽交集,談不上挾私報複。”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趙良臣是幫別人?”李子豪疑問。
“幫別人?”謝天明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大可能吧,他知道這種事的嚴重性,應該還不至於有人讓他願意冒這個險。”
李子豪點頭:“倒也是,行了,我知道個大概就可以了,感謝謝局。”
隨後,他回到了刑警隊。
技術員梁博已經將被殺的強子四人的指紋與大坪山提取到的四眼和馮香香被害現場指紋進行了對比,全部吻合。
也就是說,這四個被殺者的指紋都出現在大坪山的案發現場。其中強子的指紋出現在刀柄之上,另外三人的指紋出現在鋤頭和鐵鍬上。
“這就沒錯了。”李子豪看著那份指紋鑒定對比資料,“因為這四人都涉嫌四眼和馮香香被殺案,所以在秦疤子接到那個神秘電話之後,給了強子某種暗示,於是強子就帶著涉案的幾人打算出去避風頭,沒想卻都被殺了。”
“然而,是誰幹的呢?”老鐵問,“那個神秘變態凶手嗎?”
“很難說。”李子豪說,“雖然這個案子本身跟前麵的兩個案子找不出共同之處,但那個神秘變態凶手擅長設局,也極擅長偽裝自己,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我們根本認不出來的人,那雙超大號的大頭皮鞋,也許就是他為了偽裝自己,擾亂我們的視線而為。”
“如果是他的話,他的動機又何在呢?”老鐵問,“他和蔣國富有仇,和周少安有怨,難道和強子這幾個小嘍囉也有過節?他怎麽可能和這麽多人有生死的仇恨呢?”
李子豪說:“要說的話,這幾個案子的人物還真能找出些瓜葛來。”
老鐵問:“什麽瓜葛?”
李子豪說:“強子幾人是秦疤子的手下,蔣國富和周少安也都和秦疤子有恩怨牽扯,所以我在想,如果強子幾人被殺真是那個神秘變態凶手所為,那麽,就應該是有一件什麽事情讓這三個人或更多的人和神秘變態凶手有致命的交集。”
老鐵說:“可是,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就是秦疤子和蔣國富是死對頭,他們不可能因為同一件事情的利益衝突去和某一個人結仇。”
“是這個道理。”李子豪說,“但你可能忘記了一件事。”
“什麽事?”老鐵問。
李子豪說:“在好幾年前,秦疤子,蔣國富及周少安就是一夥的,他們是後來才反目成仇。而蔣國富都記不起除了秦疤子之外有這麽一個厲害的仇人,說明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當年的那個仇人也許並不足為道,甚至都不被他們放在眼裏,隻不過對方懷恨在心,一直謀劃複仇,如今時機成熟,才開始動手!”
“你這麽說的話,倒還真是有可能。”老鐵也一時茅塞頓開,“十多年前我就遇到過一個案子,一個窮人家的小孩,在八歲的時候被一個有錢的親戚當眾打了一記耳光,並有言語侮辱,十多年後,他把那個親戚全家人都殺了。問及原因,就隻是十多年前的那麽點屁事,傷了他的自尊,他一直記在心裏,並處心積慮地訓練自己如何殺人。”
李子豪說:“這種事並不少,這樣吧,你去問下蔣國富,我去找秦疤子,讓他們想想當年還沒有分道揚長的時候,有沒有做過什麽非常過分的事情,讓別人刻骨銘心,所以多年以後回來複仇。”
老鐵點頭,當即去提審蔣國富。
李子豪則帶著袁雨佳去提審秦疤子。
“喂,我說李警官,找到我的犯罪證據了嗎?沒有的話,已經過二十四小時,你們該放人了吧!”一見麵,秦疤子就嚷嚷。
李子豪淡然一笑:“我要告訴你,我還真找到了呢?”
“真找到了?”秦疤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但很快又恢複正常,“你跟我開玩笑吧,我沒有犯法,你也能找出證據,你當自己是神仙,會法術啊!”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李子豪問。
秦疤子看著李子豪,感覺他的目光裏有一種洞穿人心的鋒芒,又故作鎮定地強笑了笑:“行,你說說,都找到我什麽犯罪證據了?”
“說說趙良臣給你打的那個電話吧,雖然我已經知道了電話的內容,但我還是想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問完這話,李子豪便看見秦疤子的表情再一次大感意外地僵住。
他也在看著李子豪,想分辨李子豪所說是真是假,但他看到的卻是真假莫辨,高深莫測。
“趙良臣?”秦疤子一愣之後,又一臉茫然地問,“趙良臣是誰?”
“不知道是誰嗎?”李子豪問。
秦疤子搖頭:“真不知道是誰,誰啊?”
“戲演得不錯嘛,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李子豪隨即對袁雨佳示意,“把朱月娥的口供給他看看吧。”
袁雨佳點頭,當即拿出朱月娥的口供遞到秦疤子麵前。
秦疤子的目光落在上麵,逐字逐句地看過。
“怎麽樣,現在還要否認嗎?”李子豪問。
秦疤子一臉恍然的樣子:“原來那個西江樓的老板叫趙良臣啊?我一直叫他趙總,不知道他真名,所以,你說趙良臣,我還真不知道是他。”
“你演技雖然拙劣,但貴在演得認真。”李子豪說,“既然你現在知道是誰了,那就說說他那天給你打電話的內容吧,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因為你再說謊,和趙良臣的口供對不上,隻會對你不利。”
“這我知道,我不可能說謊,至少不會對警察說謊,是不是?”秦疤子說,“我想想啊,他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真沒說別的什麽,就問我茶葉喝完沒,還要不要點茶葉,上次他送了一包極品毛尖給我。”
“你想挑戰我的耐性是不是!”李子豪臉色一變,用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警官你生氣幹什麽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沒騙你。”秦疤子說,“再說了,我也不怕嚇啊,鬼門關我都走過幾次又回來了,我還怕嚇嗎?”
“真的?”李子豪問,“既然趙良臣打電話給你是問你還要不要茶葉,你為什麽一開始要撒謊,說是一個女的給你打的電話向你推銷茶葉?”
“因為,因為……”秦疤子說,“我和趙總之間有那麽一些秘密的事情,我們都比較小心,不讓人知道。你沒見我連他的號碼都隨便存的嘛。”
“秘密的事情?”李子豪問,“什麽秘密的事情?”
秦疤子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吧,臣總那裏如果來了漂亮的服務員,他就會向我介紹,讓我去……你懂的。然後,因為我在西河也有些兄弟,如果他有什麽麻煩,我也會幫他,我們私下關係不錯,但沒大張旗鼓地讓外麵知道。”
“你們的關係為什麽不讓外麵知道?”李子豪問。
秦疤子說:“因為,他以前是警察,雖然被開除了,但他還是很愛惜自己的羽毛,而我在西河的名聲不大好,所以唄……”
“行,我再問你,為什麽你在接那個電話後就跟強子說有人在找他,讓他去躲躲?”李子豪問。
“這個……”秦疤子說,“沒必然聯係啊,接完電話我突然就想起了這事,所以就告訴他了,有什麽問題嗎?”
“你要知道,你這樣狡辯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李子豪說。
秦疤子一臉無辜:“李警官你這就是對我有成見了,我明明說的實話,你非說我是狡辯,我能怎麽辦呢,我也很無奈啊。”
“很好,這事我們先不聊,說說別的吧。”李子豪問,“你仔細想想,在你和蔣國富沒有翻臉之前,你們和周少安一起有沒有很過分地欺負過誰,與誰結仇?”
“這個?”秦疤子也不知李子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含糊其辭地說,“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起。”
“記不起也得記!”李子豪說,“最近蔣國富老婆孩子失蹤,及周少安遊艇被殺嫁禍蔣國富,都疑似一個人所為。在最近幾年,蔣國富和周少安已經是仇人了,所以在這期間他們很難有一個共同的仇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們還沒翻臉之前結下的仇,隻不過當時對方可能不起眼,你們沒有放在心上,而時隔幾年之後,對方掌握了非常厲害的殺人經驗,回來複仇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當年和周少安及蔣國富是一起的核心人員,你很可能也身陷其中。所以,他解決了周少安和蔣國富之後,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你!”
“我怎麽感覺李警官在講電影呢。”秦疤子一臉無所謂,“我秦疤子在西河,真不是嚇大的,被我踩過的人怎麽也得排幾條街了,誰要是不服的,我隨時接招。人生嘛,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怕也沒用,是不是?”
“你最好是再仔細想想。”李子豪說,“對強子的抓捕已經緊鑼密鼓地進行,他是跑不掉的,抓到他,四眼和馮香香是怎麽死的,強子和你之間的那些秘密,都將真相大白。如果在抓到強子之前,你能說一些對破案有用的東西,或能戴罪立功,否則的話,生死有命,你的命也就到此為止了。”
說罷,李子豪便命人將秦疤子送回了關押室。
“你為什麽說我們對強子的抓捕還在進行之中,不說強子被殺的事?如果說了的話,他肯定就會有危險意識了。”袁雨佳說。
李子豪問:“為什麽說強子被殺,他會有危險意識?”
袁雨佳說:“因為強子和他是一夥的,強子被殺,而且還是四個人一起被殺,他知道了肯定會害怕啊。”
“隻怕是恰恰相反,秦疤子要是知道強子幾人死了,不知道多高興才是。”李子豪說。
“高興?”袁雨佳問,“他為什麽高興?他的手下被仇家殺了,他還高興?什麽邏輯?”
李子豪說:“用你的腳趾頭想一想,秦疤子為什麽要讓強子走?因為強子落網,就會把他這個幕後指使給咬出來。如果強子死了,他們的那些秘密也就被永遠地埋在地下了,秦疤子不會覺得開心嗎?”
“咦,是這個道理哦。”袁雨佳又一臉崇拜地說,“還是豪哥你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我以後必須多跟你學習才行。”
李子豪說:“江湖傳聞這秦疤子不過一介莽夫,有勇無謀,從三彎路槍擊事件,他能在馮香香和四眼之間清楚地分辨出誰是真正的泄密者,足見其心思縝密。今天對他的審問,他總是能將自己撒過的謊自圓其說,可見其腦子靈活,應變能力之強,這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尤其是現在強子被殺,死無對證,想撬開他的嘴巴就更難了。”
“那怎麽辦?”袁雨佳說,“總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吧?”
李子豪說:“現在就希望從趙良臣那裏撬開口了,隻要從這條線上撕開一個口子,他們的防線就能全麵瓦解。”
正說著,老鐵來報告對蔣國富的審訊,說蔣國富並不記得和周少安及秦疤子沒翻臉之前與人結仇的事,說那都是一些打過罵過轉眼就忘記的架。
李子豪沒有說話。
他還是覺得這個神秘的變態凶手應該就是蔣國富和周少安沒有翻臉之前共同的仇人,難道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蔣國富和秦疤子都沒放在心上,而隻是那個複仇者一直耿耿於懷?
還是,另有隱情?
按照道理來講,這不應該是一件小事引起的。
畢竟,今日今時,無論是蔣國富,還是周少安,在西河都是一方豪強,人多勢眾之輩,再記仇的人也不大可能因為一點小事如此置身家性命不顧而處心積慮地報複,這件事對複仇者來說,肯定是刻骨銘心沒齒難忘的。
這件事應該是複仇者心中一生的傷痛,他才會如此亡命和不擇手段。
“對了,和秦疤子抓來的那幾個手下,他們怎麽說?”李子豪問。
老鐵說:“他們的口供都對得上,說當時秦疤子跟強子說的是聽說有人在找他,讓他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安全了會打電話讓他回來。”
“跟秦疤子說的一樣。”李子豪說,“看來,這個秦疤子做人的確夠謹慎,接電話之後沒有當眾把話說細,他知道強子跟過他這麽多年,和他有一定的默契,會懂他的意思。”
“這果然是隻老狐狸。”袁雨佳說。
李子豪說:“不怕他是老狐狸,隻要我抓住了他的那根線,套住了他的鼻子,早晚,他都別想跑得了。”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袁雨佳問。
李子豪說:“先讓技術部門把那雙在現場留下的大頭皮鞋腳印複原成鞋子,然後找個理由,讓全城派出所來一次對賓館,酒店和出租屋的大搜查,重點找大頭皮鞋類似的鞋子。”
“這樣,是大海撈針啊。”老鐵說,“隻查賓館,酒店和出租屋,如果凶手沒在城區,或是在自己家裏,就漏網了,我們就白查了。”
李子豪說:“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但微乎其微。”
“為什麽?”老鐵不解。
李子豪說:“其一,從目前的幾件案子來看,這個凶手跟蔣國富或秦疤子等人是有聯係的,他肯定不會住在鄉下,而是就活動在城區,隨時都在偵查和尋找機會動手。其二,這個人在這麽熱的天穿著大頭皮鞋,說明他性格裏有些怪癖,即便他隻是臨時用大頭皮鞋來偽裝自己,也得避開別人的視線。所以,他不可能和家人住一起,自己在外獨住的可能性較大。”
李子豪看了下時間,已是下午五點,不由得有些奇怪起來,怎麽西江樓那裏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當即給韓鬆打了個電話,問什麽情況。
韓鬆說:“我感覺這個地方有些不大正常。”
“為什麽?”李子豪問。
韓鬆說:“我和老白在這裏盯了一個下午,附近哪家店都是人進人出,隻有這個西江樓,除了裏麵的服務員偶有進出,不見一個客人。”
“一個客人都沒有?”李子豪問。
韓鬆說:“是,一個都沒有。”
“再盯會看看。”李子豪說著,掛掉了電話。
其實他心裏已經有了某種預感,韓鬆和白一龍再盯下去也沒什麽用。西江樓是茶樓,下午是喝茶的好時候,如果沒有人去,那就可能是趙良臣用某種方式對他的客戶發過通知。
但李子豪還是抱著僥幸,想等吃飯的時間,看有沒有人去。
六點半的時候,李子豪再次給韓鬆打了電話,問什麽情況。韓鬆說還是一樣,沒有客人進出。
李子豪當即讓他們等著,他立馬趕過去。
他本想讓韓鬆他們把趙良臣帶回刑警隊,但想到趙良臣是隻老狐狸,熟知所有刑警辦案程序,他怕韓鬆他們應付不來。
半個小時後,李子豪趕到了西江樓,喊了白一龍和韓鬆,直接進了裏麵。
服務員攔著問他找誰。
李子豪直接亮出證件:“警察,找你們老板趙良臣,在什麽地方?”
服務員說:“趙總在樓上用餐。”
李子豪說:“帶我去。”
服務員似乎意識到是麻煩事,怕被趙良臣罵,又不敢拒絕李子豪,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我把聲音加大點再說一遍嗎?”李子豪問。
服務員知道違抗不過,還是帶著李子豪等人上了樓,到了趙良臣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就趙良臣一個人。
正拿著一瓶啤酒,慢悠悠地喝著,麵前的茶幾上放著幾個看起來挺精致的菜碟。
李子豪走到茶幾對麵。
趙良臣抬起目光,在幾人的臉上掃過,一愣之下立即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滿臉熱情地招呼:“李警官,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叫人加兩雙筷子來?”
“你堂堂一個西江樓的老總,用餐如此簡單?”李子豪問。
“老總也有貴賤的嘛。”趙良臣說,“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很多老總還不如打工的呢,我就是其中一個。李警官來有什麽貴幹嗎?”
“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李子豪說得很直接。
“跟你們走一趟?”趙良臣臉上的笑容一下子陰沉下去,“意思是,要抓我嗎?”
“目前還不到抓那個份上,隻是讓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而已,請吧!”李子豪做了個手勢。
“協助調查?”趙良臣問,“我想請問,你想讓我協助你們調查什麽?我必須盡的義務在哪裏,這個不弄明白的話,不好意思,我可協助不了你們!”
“是嗎?朱月娥說了,那個號碼是我的,電話是我的打的了?”趙良臣仍不慌不亂。
“你覺得呢?”李子豪說,“你曾是刑警重案科的負責人,你覺得一個未經任何訓練的女人就能在刑警的手裏守口如瓶?”
“好吧,就算那個號碼是我的,電話是我打給秦疤子的,那又如何?”趙良臣問,“我身為一個合法公民,打個電話犯法嗎?”
“打電話不犯法。”李子豪說,“但打電話泄露警方信息,讓殺人凶手逃跑,不但犯法,而且隻怕量刑不輕。”
“嗬嗬……”趙良臣不禁冷笑,“你是說我打電話泄露警方信息,讓殺人凶手逃跑?我不知道你是純屬信口雌黃,還是能拿出證據來?”
“是信口雌黃,還是能拿證據,你跟我們走就知道了。”李子豪一雙目光鋒芒地看著他,“怎麽,需要我們強製性帶人走嗎?”
趙良臣頗有幾分嘲諷地笑了笑:“行,誰讓你們有槍呢,你們厲害,我跟你們走。”
說罷頗有抵觸情緒地將筷子隨手往茶幾上一扔。
韓鬆和白一龍兩人一左一右地監看著趙良臣,上了警車,然後回刑警隊。
李子豪立刻進行審訊。
在燈光明亮的審訊室裏,趙良臣表現出和其他罪犯完全不一樣的輕鬆之態,他沒把自己當一個犯人,而是一個回家的人。
他看著審訊室的一切,目光中充滿了懷念:“哎,世事真是充滿諷刺,想當年我的生活就是不斷地把罪犯帶進這裏,刨根問底地審訊他們,沒想有一天,這個角色會變過來,我成了坐在這裏被審訊的人。”
“你不應該感到意外才是。”李子豪說,“畢竟,你應該比那些罪犯更清楚,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當你開始犯法的那一刻起,你就知道自己的結局。”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趙良臣笑了笑,“跟我就不要打這個官腔了,你我都知道,再牛逼的刑警,手裏都有破不了的懸案。法律也好,犯罪也罷,終歸是人和人的較量而已。誰強,誰就是贏家。”
“可以,那我們就看誰強,誰是贏家了。”李子豪說。
趙良臣滿滿地自信:“不用說,我肯定比你強。”
“是嗎?何以見得?”李子豪問。
“沒理由,自我感覺而已。”趙良臣說。
李子豪一笑:“可以,那我們就開始吧。說說你怎麽知道警方要去查秦疤子的吧?”
“我不知道啊。”趙良臣故作茫然,“我什麽時候說過我知道警方要去查秦疤子了嗎?還是秦疤子說了?錄音拿出來證明一下。”
“你知道?”趙良臣說,“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麽知道?現在的刑警都這麽牛了,當事人都不知道的事,你都能知道?”
“看來,你不想承認。”李子豪說。
趙良臣說:“沒有的事,我承認什麽啊,又不是什麽好事,我非要往自己身上攬。”
“行,那你告訴我,你給秦疤子打的那個電話,說的什麽吧。”李子豪說,“我可得提醒你,秦疤子就關在這裏的,你可不要信口雌黃。”
“是嗎?秦疤子就關在這裏?”趙良臣老辣地問,“那你怎麽不問他,要問我?你覺得我比他傻些,好對付些,你問什麽我就能說什麽,就算沒有的,你也能瞎編出來讓我承認?”
“你他媽什麽態度,好好回答問題!”旁邊的白一龍忍不住了,將手指著他,一副忍不住抽他的架勢。
趙良臣卻氣定神閑一笑:“怎麽,你要打我嗎?還是打算刑訊逼供?我也做過刑警,我知道有刑訊逼供這回事,但有些人能逼,有些人是逼不得的,能逼的人你逼死他沒關係,不能逼的人,掉根頭發都麻煩,飯碗都可能搞砸的,我就是你不敢逼的那種人,你信嗎?”
“這麽狂,我今天就逼你怎麽了。”白一龍當場就衝過去要揍趙良臣,卻被李子豪一把拉住,“一龍,幹什麽!”
白一龍一腔憤憤不平:“豪哥你也就看見了,這狂得沒點逼數了,他當這是菜市場呢,你們裝著什麽都不知道,我給他長點記性。”
“你跟他較什麽勁呢。”李子豪一把拉開了他,“一個和黑惡勢力狼狽為奸之徒,還卷進了命案,不用你動手,他的下場會好嗎?你不要中了他的激將法。他知道我們重案一科的厲害,所以想讓我們攤上事沒法辦案呢。”
“這都被你看穿了,好尷尬。”趙良臣諷刺。
李子豪說:“不跟你廢話,說,你打電話給秦疤子說的什麽?你們的口供對得上則好,對不上的話,你懂的,出不去了!”
“好吧,我想想,說了什麽呢?”趙良臣裝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我這年紀大了,事也多,還真記不大清楚了。怎麽辦,記性差犯法嗎?”
“我看你不是記性差,是不敢說吧。”李子豪說,“撒謊,怕穿幫。說真的,怕攤事,我沒說錯吧?”
趙良臣笑:“你說對說錯都沒關係,反正你覺得我犯法了,就拿證據出來,零口供辦案,把材料送檢察院起訴我。如果沒有證據,就真的別在我身上費時間了,我辦案子的時候,找別人套話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呢。”
“告訴我,為什麽你的號碼要說是朱月娥的,你打的電話說是她打的?”李子豪問。
“喜歡撒謊可以,但是——”李子豪說,“對警察撒謊,對案件撒謊,是犯法,就憑這一點,我就可以拘留你!”
“我都說了,法律我比你懂,你不用動輒用法律來壓我。”趙良臣說,“你要確定我撒謊犯法,首先就得確定那通電話內容犯法,如果不能確定那通電話內容犯法,一切都是枉然,明白嗎?”
“如果那通電話內容沒有犯法,為什麽你打的電話不敢承認?而要找個人出來頂包?”李子豪問。
“因為秦疤子不是什麽好人,我不想有人知道我跟他有關係,你覺得可以嗎,這犯法嗎?”趙良臣反問。
“犯沒犯法你自己心裏清楚。”李子豪說。
“我清不清楚沒用,重要的是證據,我當刑警十年,就隻知道一件事,法律要講證據。”趙良臣說。
李子豪說:“我們對你這個號碼進行了調查,半年時間隻與三個聯係人保持了十四次通話,我想你有必要對這個神秘的號碼和三個聯係人都做個解釋。”
“這有什麽好解釋的嗎?”趙良臣說,“很多人在同一部電話上對不同的聯係人進行分組備注,同學,合夥人,朋友,或者親戚。而我喜歡把不同關係的人用不一樣的電話和號碼聯係,半年隻有十四個通話,說明我們關係不怎麽樣,聯係很少咯,這還不簡單嗎?”
“你能專門為三個關係不怎麽樣的人準備一個號碼,一部電話?你是騙傻子呢?”李子豪問。
趙良臣說:“你是刑警,辦案時間也不短了,難道你沒有發現眾生之態的形形色色嗎?每個人都可能有自己特立獨行而不讓人理解的地方,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思想和喜好,不是很正常嗎?”
“看來,你是不想配合了?”李子豪問。
趙良臣一笑:“一句話,你覺得我犯法了,拿證據出來,抓我。如果有些純屬個人猜測的東西,卻拿不出證據,就放了我。你想用那些對付普通人的辦法套我,詐我,哄我,都不可能有用。”
“放心吧,我會拿出證據,讓你無話可說的。”李子豪說著,下令將他帶下去關起來,轉身離開審訊室。
“喂喂,幹嘛關我,你沒有證據,憑什麽關我!”趙良臣喊。
李子豪回過頭:“你忘記了,我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來找證據和提審你,放不放你,咱們二十四小時以後再說。”
說完便走了。
“這家夥真狡猾!”白一龍仍自怨氣難平。
李子豪說:“你以為呢,他可是當過十年刑警,而且還是原來咱們刑偵一科的重案負責人,對付他,除了鐵證,其他那些挖坑下套心理戰術都不可能有用,因為這一切他都了如指掌了。”
“可我們一下子哪裏去找鐵證?”白一龍問。
白一龍問:“什麽辦法?”
“先從秦疤子身上打開缺口。”李子豪說。
“可是,秦疤子那裏我們不是審過了,也沒有得到有價值的東西啊,他也什麽都不招供。”白一龍說。
“他不承認,那就想法讓他招供。”李子豪說。
“想什麽法?”白一龍問。
李子豪當即說了法子。
白一龍聽後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豪哥就是豪哥,高,這一招確實高。”
李子豪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隻能試試。秦疤子也是塊老薑,未必就能上當,反正,試試吧。”
當下,白一龍領計離去,李子豪則帶著韓鬆去提審秦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