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孤墳

白一龍和韓鬆去富龍酒店查了馮香香的行蹤,在酒店大門的監控視頻裏看見馮香香上了一輛出租車。

他們隨即聯係了出租車公司,聯係到了那輛出租車當時值班的司機,帶著馮香香的照片去找了他。

出租車司機在看著馮香香的照片後一下子就想了起來,因為他說當時對馮香香的印象很深刻,穿得太暴露了,一看就像是……在酒店上班的那種。

“喲,師傅你還有這種識人的眼光啊,很有經驗啊,一看就知道是酒店上班的。”白一龍笑。

司機頓時眉飛色舞起來:“我們跑出租車的,別的本事沒有,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不是吹牛,隻要看一個人的穿著,聽人說什麽話,就大概知道這個人是幹什麽的。你們查的這個女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酒店上班,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肯定不是個正經女人,而且,混得應該不錯。”

“是嗎?”白一龍問,“為什麽這麽說?”

司機說:“因為當時在車上的時候有個男的給她打電話,大概是喊她去哪裏玩,她本來有些不開心,說怎麽之前沒跟她說,有點……小生氣,後來那人應該是說了疤哥的名字,那女的一聽就高興起來,說馬上過去。”

“是嗎?你確定那人說了疤哥的名字?”白一龍問。

司機說:“我是聽那女的問了一句,真的嗎?疤哥真的這麽說?就猜測是那個男的提了疤哥。所以我對那個女的印象特別深刻,西河人,尤其是我們這種跑出租車的,誰不知道疤哥大名呢。”

“那你聽他們說去哪玩了嗎?”白一龍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司機說,“當時那女的隻是讓我送她到白環路的岔路口,那個男的說在那裏等她。”

“然後你就送她到白環路岔路口了嗎?”白一龍問。

司機說:“是。”

“那你在那裏看見有什麽人或者車子在等她嗎?”白一龍問。

司機搖頭:“沒有,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白一龍問。

司機說:“是,反正我把那女的拉到那裏的時候,不見人,也不見車,那女的就打電話,說到了,怎麽沒見人,大概是那邊說一會到,讓她等等,然後她就下車了,我也開車走了。

“嗯,很好,謝謝了,如果你還能想起什麽更有線索的東西,麻煩幫忙聯係我。”白一龍當即留了電話給司機。

然後,他把情況向李子豪反應了。

“那就沒錯了。”李子豪說,“和馮香香的那個最後通話,應該就是司機所說的,當時她在車上接的那個電話,有人喊她去玩,並且,這個人就是跟秦疤子的。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個人就是四眼。因為馮香香和四眼有一腿,秦疤子手下的其他人是不會隨便約她玩的,馮香香也不會隨便跟四眼熟悉的兄弟約,他們這種道上混的人,很講這點規矩。睡兄弟的女人,和勾搭男人的兄弟,都是大忌。”

“嗯,肯定是。”白一龍說,“當時四眼騙馮香香去玩,肯定就是想下手了。隻不過,有一點我沒想明白。”

李子豪問:“什麽?”

白一龍說:“四眼騙馮香香去,想殺了她。為什麽四眼也跟著消失了呢?”

“這個很簡單啊。”李子豪說,“當時肯定不止四眼一個人在等馮香香,還有另外的人,當他們把馮香香解決之後,跟著的人又執行了秦疤子的另外一個密令,把四眼也順便解決了。”

“把四眼也順便解決了?”白一龍一愣,“他們懷疑馮香香是奸細,幹掉她,那麽四眼就清白了,為什麽還幹掉她?”

“你腦子還是太簡單了啊。”李子豪歎口氣,“蔣國富之前一直和馮香香沒什麽聯係,泄密事件之後,突然做出一副和馮香香親密的樣子。如果他們之間真有不可告人的關係,是馮香香出賣的消息給蔣國富,這種非常時候,蔣國富敢和馮香香走得很近嗎?那豈不是在告訴警察和秦疤子,馮香香是奸細?”

“哦,我明白了,蔣國富是故意的。”白一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所以,實際上是為了掩護四眼。”

李子豪說:“是的,可惜秦疤子並不像江湖傳言,隻知莽撞地打打殺殺,他也是個有城府的人,把蔣國富的把戲看穿了。”

白一龍興奮地說:“那我們現在隻要調出白環路岔路口的監控,看當時是誰跟四眼一起接的馮香香,就能找出另外的嫌疑人,然後順藤摸瓜,把秦疤子給挖出來了。”

“你想多了,白環路是城外了,而且是國道,那裏是沒有攝像頭的。”韓鬆一瓢冷水潑來。

李子豪說:“想當然了,四眼為什麽要約在那裏接馮香香,他肯定是考慮到了監控這一塊的。不然,直接在城裏接出去不就可以了。”

“這麽狡猾?”白一龍說,“如果那裏沒有攝像頭的話,我們沒法查啊。”

李子豪說:“那裏沒法查,難道其他地方也沒法查了嗎?”

“其他地方?”白一龍一愣,“哪裏?”

李子豪說:“那裏出城有一個必經路口,可以在那個大概的時間段查一下城區監控,看四眼的車有沒有經過,證實四眼的車確實從那個方向出城去,並且沒有回來之後,我們的搜尋範圍就縮小許多了,找到四眼的車子,就能找到案發地點。”

“嗯,豪哥就是豪哥,有道理。”白一龍說,“那我們現在去查監控吧。”

李子豪看了下時間:“要下班了,下午你再和鬆子去吧。”

白一龍做了個調皮而誇張的動作:“遵命。”

李子豪在那裏點燃了一支煙,在煙霧繚繞裏,思緒如齒輪般快速旋轉,他還是決定到白環路岔路口走一遭。

出城大約一兩公裏,就是白環路的岔路口。岔路口如其名,就是本來的一條主幹道出現了分叉路,一條是往前直行,一條是往山道上去。

李子豪站在岔路口,感覺就像這一係列的案子一樣,沒有頭緒,一片茫然,找不到方向感。

四眼在這裏接到馮香香之後,走了哪一條道,往哪裏去了呢?

選錯一個方向,就會離案件的真相愈遠。

其實,山上是很方便作案的。

李子豪把車往山上的支路開上去,而山上又有兩條路,一條路通向一個村子。李子豪將車開到了兩個村子的路盡頭,沒有見到四眼的車子,也沒什麽發現。

如果是山下的那條主路往前,就更沒法找了,那雖然是一條通往鄉下的路,但往前會很遠,也有無數的支路。

四眼到底會去哪呢?

他覺得沒法一點點地去找,隻能從最可靠的邏輯裏找到一個出口,案子才能豁然開朗。

下午的時候白一龍和韓鬆去查了主城區往北環路的必經路段監控,果真發現了四眼的車輛。

早於馮香香乘坐的出租車十分鍾左右經過。

“能看見車裏麵坐了什麽人嗎?”李子豪問。

白一龍說:“監控的角度,隻能看得見駕駛位和副駕位,駕駛位上是四眼,副駕位空著,後排就看不見了。”

“側麵呢?”李子豪問。

“側麵的車窗關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見。”白一龍說。

“好吧,馬上通知北環路方向去的所有鎮派出所,把公告貼到各個村子去,尋找四眼的車輛!”李子豪吩咐。

打完電話,李子豪又在那裏想,四眼到底會選擇一個什麽樣的地方來作案呢?

這個作案地點應該是四眼選的。

因為最開始是四眼來處理馮香香,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處理的對象,不會是秦疤子來選地。

而且,從四眼的臥底身份上看,甚至找人先偷了一部電話,用陌生號碼聯係馮香香,然後把她騙到一個沒有監控的地方,再接走,都足以說明四眼的狡猾,經驗老道。

他會選什麽地方呢?

這個地方,對於四眼來說應該是熟悉的。熟悉,才能心中有數。要不然,不知道周圍環境如何,正辦事,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熟悉的地方?

通常來說,生活的地方最熟悉了。

可四眼是生活在城裏的。

鄉下?

出生地!成長地!

突然,李子豪的腦子裏一道靈光如閃電劃過。

會不會四眼的出生地或成長地在那個方向?

現在城市裏有一大批年紀三十多四十的人,其實他們的根都是農村的,而很多農村還是在大山之下,有很便利的作案條件。

想到這裏,李子豪立馬在公安係統裏查找四眼的身份證信息,很快就查了出來,西河市紅嶺鎮大坪村人。

所在方向,正是北環路往前。

“小白,鬆子,雨佳,老鐵,走,跟我去一趟大坪村。”李子豪喊。

“大坪村是哪啊?”袁雨佳問。

白一龍說:“村子,當然是鄉下咯。”

“廢話,我還不知道是鄉下嗎?”袁雨佳說,“問題是我們去鄉下幹什麽?”

李子豪說:“四眼是大坪村人,我們去看看那裏能不能找到他的車子和作案現場!”

“不會吧,他那麽傻,到自己家門口去作案?”白一龍表示質疑。

李子豪說:“辦案,你還隻浮於表麵,聽我的就對了。”

“行,反正你現在是頭兒,你說怎樣就怎樣。”白一龍說。

當下,五個人開著兩輛警車前往大坪村。

大坪村距離西河城區其實並不遠,因為紅嶺鎮是臨近西河市的一個鎮,過去的車程大約也就一個小時距離。

李子豪等人趕到大坪村後,便在村子附近四處尋找四眼的車子,沒有看到。

村裏停著幾輛長安車,和拖拉機。

四眼的那種商務車還是很顯眼的,但並沒有發現。

李子豪還找村裏人打聽了四眼,但村裏人都說他住去城裏了,聽說在城裏混得很好,也買房子了,應該是不會回來了,畢竟,家裏的老房子都跨了,也沒見他回來弄一下。

“看來,我們白跑了一趟。”白一龍說。

李子豪沒說話,他看了下村子四周,都是青山。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四眼如果要殺掉馮香香,首選之地一定是這個地方。

因為這樣的環境要殺一個人,並且埋一個人,都太方便了。重要的是,四眼熟悉這個地方。

“往村裏來的路上,好像還有一條坑窪不平的公路往山上去,那條路通向哪啊?”李子豪找一位老年人問。

“那條路啊?”老年人說,“不通向哪,原來是打算從山上修一條路到另外的楓葉鎮,但修到一半,管事的因為貪汙被抓了,就沒錢修路了,這條路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子豪想也沒想,開車就出了村子,然後向著那條路上去。

果然,就在那條路的盡頭,一處大草坪的邊緣,李子豪一眼就看見了安安靜靜停在那裏的一輛銀灰色商務車!

再近得一點,那個在腦子裏被記得非常清楚的牌照立刻映入眼簾。

沒錯,正是四眼的車!

李子豪當即把車開近停下。

“還真在這裏找到了,豪哥,有你的啊,真是神探啊。”白一龍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別拍這些馬屁了。”李子豪說,“往山上去找吧,作案現場肯定就在這山上的,仔細注意被踩到的雜草,或者被砍掉了的荊棘,人開路走過的痕跡。當然,重點是,要注意新色的泥土,有被挖過再覆蓋的痕跡。他們應該不隻是殺人,為了更穩妥起見,肯定還會挖個坑埋了。所以,要注意尋找這些細節。”

“山這麽大,我們就這麽幾個人,很難得找的吧,這種事還是比較適合警犬。”白一龍說。

李子豪說:“都發現線索了,先找找看吧,如果不行了再找警犬來。其實也不是很難找,他們要上山,肯定會挑有路的地方走。這幾年封山育林,雜草荊棘都瘋長,完全沒路的地方,很難走得動了。所以,跟著能走得通的地方找就行了。”

此時,大坪之上。

那座孤墳前。

周子傑一臉無悲無喜地站在那裏。

已經很長時間了,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靜默地站在那裏,看著那爬滿了青苔的墳堆。

而墳堆比他更沉默。

一隻鳥在不遠處地枝頭叫了兩聲,另一隻鳥在另一處枝頭叫了兩聲,然後,兩隻鳥一起飛走了。

周子傑看著那兩隻飛向林子深處的鳥,回過頭來,從旁邊地上的包裏拿出了那個寫著“生死簿”的小冊子來。

他將小冊子打開,便可看見裏麵,許多血紅色的字——

秦萬勇,綽號“秦疤子”,男,42歲,西河市東石鎮上關村人,活在世間,無惡不作,惡貫滿盈,該殺之!有妻黃桂香,有女秦芸雅,陪死!

周子傑用一種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言將那段話念完,然後將手指咬破出血,在上麵劃了一個很大的“X”,再將那一頁紙撕下來,從身上摸出打火機,打燃火,將紙點燃,在墳前燒成了灰燼。

他似還覺得不解恨,將一隻腳踩到那紙灰上。

紙灰四散開去。

“哎豪哥,這麽大的山真難找啊,我覺得還是別費事,直接找警犬吧,我也找這麽遠了,腳都走軟了,別說殺人現場,就是殺雞現場都沒有一個啊。”

突然從山的下方搖搖地傳來一個聲音。

“少廢話了,繼續找,一個殺人現場都找不到,還當屁的警察,雨佳一個女孩子都沒說什麽,你倒叫苦叫累了,你生來就是給警察這個職業抹黑的嗎。”一個似長者般的聲音回應。

而周子傑在聽到那個聲音之後,頓時臉色大變。

那聲音太熟悉。

他趕緊將旁邊的盲女臉譜放進了包裏,背上包,轉身就往墳後的林子裏藏了進去。

透過林子的縫隙,他看見那塊荒地的邊緣,上來了好幾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而其中一個,正是令他深感忌憚的天才刑警哥哥李子豪。

他心裏莫名地緊張起來,心裏在一遍又一遍地祈禱著李子豪千萬不要找到孤墳這邊來,因為周少安的人頭就埋在墳前。

然而,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李子豪站在荒地的邊緣看了會,對荒地做了些辨別之後,最終還是將目光看向了周子傑祭奠的孤墳這邊,往這邊走了過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