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棺木囚車

牛車腳程慢,行了近一個月,才出了褒斜道,經漢中,穿劍閣,來到梓潼[1]。

朱安世一直躺在棺木中,隻在夜深無人時,才能出來透氣,這十幾日竟比遠征大宛三年更加難熬,憋得五髒六腑幾乎要炸,一算路程,才走了一半,焦躁得想殺人。

“要進城了,小心。”漆辛在棺外小聲提醒。

朱安世忙凝神屏氣,牛車速度放慢,吱吱咯咯碾過木板,應是在過城門吊橋,之後停下來,聽到守城衛卒盤問漆辛,漆辛小心應答,幾句之後,牛車又緩緩啟動,朱安世這才放了心。

又行了一陣子,牛車停了下來,朱安世正猜想漆辛在買吃食,卻聽見驩兒驚叫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朱安世大驚,要跳起身,又不知外麵情形,不敢貿然行事。再聽,驩兒仍在叫,卻聽不見漆辛和邴氏的聲音,事情不妙!朱安世忙抓住刀,推開棺蓋,剛坐起來,卻見十幾把長戟逼住自己,捕吏將牛車團團圍住!

他定神一看,牛車停在官府大門前,台階上立著一位官吏,看衣冠,是郡守。左右幾個文吏,十數個執刀護衛,行人全都被兵卒擋在街道兩頭。

而漆辛,竟緊抓驩兒手臂,正拖著他走向那郡守!

朱安世驚如雷轟,大叫道:“漆大哥!”

他自幼曆盡人情涼薄險惡,從不輕易信人。活到今天,這世上能信的,除了酈袖,隻有少數幾個朋友。他雖曾豁出性命救過漆辛,但不喜漆辛小心拘謹的性子,故而救過之後便丟開手,不願多交往。倒是漆辛,多年來始終不忘恩情,隻要見麵,必定先要叨謝一番,並想方設法要報恩。朱安世推卻不過他一片盛情,才接納了這個朋友。哪知竟會如此!

漆辛站住腳,回轉頭,滿麵惶愧:“朱兄弟,我對不住你,我兒子犯了死罪,現在梓潼獄裏,表弟幫我說情,郡守恩準,隻要獻出你,可免我兒死罪。朱兄弟,你於我有救命之恩,可我隻有這一個兒子……”

漆辛聲音哽咽,流下淚來,邴氏站在一邊也深低著頭,不敢看朱安世。

朱安世說不出話,牙齒咬得咯吱吱響,攥著刀柄的手幾乎要擰出血,半晌才瞪著眼,一字一字狠狠道:“你陷害我可以,為何連這孩子也要拖進來?”

漆辛撲通跪到地下,嗚嗚哭起來:“郡守說連你和孩子,還有汗血馬一起獻上,才能免掉我兒子死罪……”

他的手始終緊緊抓著驩兒手臂,驩兒卻不再掙紮,望著朱安世,眼中竟是關切、自責多於驚慌。

朱安世心中雖然怒火騰燒,卻也隻能長歎一聲,環顧四周捕吏,知道萬無可能脫困,便鬆手棄刀,慢慢站起身,氣極苦笑,連聲道:“好!好!好……”又望著驩兒道,“驩兒,是朱叔叔害了你,倘若你能僥幸活下來,一定要記住,萬萬不能輕易相信人,日後就是見了朱叔叔,也不能輕易相信。”

驩兒眼中這時已全然沒有了驚慌,隻有擔憂和難過。朱安世心下稍安,一眼望見旁邊停著一輛木籠囚車,心中閃念:雖然被捕,料不會就地處罰,應是要押解去長安,隻要不死,何必灰心?

於是,他細細整理了一下皺起的衣衫,這些日子他的胡髭已經長出,粘的假胡須已經脫落不少,頷下發癢,他索性伸手把餘下的假胡須全都扯淨,而後才抬腿跳下牛車。車邊的捕吏嚇了一跳,攥緊兵刃,時刻緊逼。朱安世視若無睹,徑直走向漆辛,漆辛不由得向後退縮,雙眼驚恐,盯著朱安世,卻又不敢直視。抓著驩兒的手箍得更緊,驩兒忍不住輕哼了一聲。幾個捕吏忙執刀攔住朱安世,朱安世停住腳,冷笑而立。

郡守下令道:“押起來!”

他身邊兩個捕吏,一個捧赭衣[2],一個拎鉗鈦[3]。兩人一起走過來,朱安世身邊的一個士卒收起刀,伸手要剝朱安世的衣裳。朱安世抬臂攔住,自己動手解開衣衫,一件件徐徐脫掉,脫得赤條條,眾目睽睽之下,麵帶冷笑,旁若無人。

捕吏遞過囚衣,朱安世接來套在身上,另一捕吏先將鉗上鐵圈箍住他的脖頸,鐵圈前麵連著兩根鐵鏈,鏈端兩個鐵扣,分別銬住他的雙腕,鎖好,又用鐵鈦銬住他的雙腳。而後捕吏推過囚車,打開木柵門,朱安世抓著木欄,抬腿鑽進囚車,手足鐵鏈哐啷啷響。他靠著木欄坐好,見兩邊圍觀的行人大多臉露讚意,不由得微微一笑。

郡守又下令:“將這小兒也押進去。”

漆辛遲疑了片刻,才鬆手,一個捕吏捉著驩兒的手臂,將他拉到囚車邊,抱起來推進囚車裏。

朱安世並不出聲,望著驩兒笑了笑,點點頭,伸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

* * * * * *

執金吾府寺。

劉敢滿麵喜色,匆匆趕來。叩拜過後,他忙不迭道:“那片斷錦果然出自宮中!”

他取出刺客繡衣上那片斷錦,細細指給杜周看——

“卑職初見這斷錦,看它織工細密、紋樣精細,懷疑是宮內織造,便拿到未央宮織室去查問。織室令見到這片斷錦,先是一愣,隨即便掩住驚訝,說這錦並非出自織室。我看他神色異常,便沒有多說。回來後,立即去找了一個舊識,他曾在織室為丞,眼光極老到,他看到這片斷錦,毫不猶豫說這定是出自宮中織室。僅從經線數量上就可以看得出:一寸錦,民間經線一般四百根,最好的也隻能到五百五十根,宮中織室織的錦,經線則是六百根。”

“哦?”

“此人與織室中一個織婦有舊情,我讓他將這片斷錦偷偷傳遞給那織婦看,那織婦看了也一口斷定,這錦必定是出自宮中織室。她說這錦是絨圈錦,所用的不是普通提花技藝,而是起圈提花——”劉敢指著上麵的紋樣說,“普通織錦,紋樣與錦麵平齊,起圈提花卻能讓花紋突起成絨。是用細竹絲做假緯,用經線繞著假緯起圈,織好後再抽去假緯。這種技藝是織室近年新創,尚未傳到民間——”

“當真?”一直閉目的杜周不由得睜開眼睛。

“這兩人斷不會看走眼,這片斷錦必是宮中之錦。如此看來,這事疑竇實在太多:既然是宮中之錦,為何織室令不敢承認?扶風那些刺客為何會穿宮中之錦?能用宮中官錦做袍,那些刺客來曆大不一般。刺客不一般,他們要刺殺的那小兒必定更不一般。”

“嗯。”

“卑職已經買通那個織婦,讓她暗暗查探這錦的來龍去脈。卑職怕她一人力單,織室歸少府管,卑職又在少府中找了兩個人,分頭去查這事。”

“暗查。”

“卑職知道,此事看來非同小可,況且刺客之事已經無關汗血馬,越出大人職分,卑職一定小心在意。”

“好。”杜周微一點頭。

“此外,那盜馬賊妻子所留暗語,卑職還未猜破,不知大人是否——”

杜周微微搖頭,盯著幾案上的蒼錦,沉思不語。

* * * * * *

朱安世和驩兒坐在囚車裏,前後二十幾個衛卒騎馬監看,離開梓潼,返回原路,緩緩北上。

朱安世見驩兒一直低著頭,心事重重,他伸手攬住驩兒,想安慰幾句,卻不能開口說話,因為他口中含著一卷細鐵絲。

這鐵絲是在趙王孫莊上時,韓嬉贈給他的。隻有一尺多長,比馬鬃略粗,鐵絲上遍布細密鐵粒,是一根絲鋸[4]。當時朱安世拿著試鋸一根木樁,沒幾時,木樁應手而斷,他大為高興,連聲道謝,卷成小卷兒藏在貼身之處。

在梓潼府寺外,他見無法突圍,便假意整理衣衫,偷偷取出絲鋸卷兒,又借扯掉假須,趁機將絲鋸藏進嘴裏。

率隊的校尉異常警醒,不論白天黑夜,隨時命人輪流緊看,士卒稍有懈怠,立遭鞭打,故而絲毫沒有空歇。朱安世隻能一直閉著嘴,絲毫不敢動唇齒。到吃飯時,士卒隔著木欄遞進幹糧,朱安世接過來,卻不能吃,轉手遞給驩兒。驩兒並不知情,見朱安世不說話不吃飯,雖然接過,卻隻拿在手裏,也不吃不語,低頭默默坐著。朱安世心裏著急,卻不好勸。

到了夜間,士卒又挑著燈輪流在木籠外看守。朱安世假裝睡覺,側過身,偷空從嘴中取出絲鋸,攥在手心裏。這才坐起來,搖醒驩兒,拿起白天沒吃的幹糧,分了一半,遞給驩兒:“英雄不做餓死鬼,吃!”

驩兒一臉迷惑,見朱安世大口嚼著,也就吃了起來。士卒在一邊看見,搖頭而笑。

要天亮時,朱安世又瞅空將絲鋸塞到臀下坐住,這才開口和驩兒說話。憋了一天,這時心情大快,盡說些開心逗樂的事,不但驩兒愁容頓掃,連近旁的士卒也聽得大樂。

行了幾日,出了劍閣,沿路來到嘉陵江,峽穀之中,隻有窄窄一條山道。傍晚時分,到了山坳間一片略微坦闊處,校尉下令歇息,士卒們搭灶拾柴,準備晚飯。朱安世左右望望,一邊是陡峭山壁,絕難攀登,另一邊是深闊江水,有幾丈寬,對岸山勢略微平緩,但峰頂連綿,如同遮天屏障,南北望不到邊。他心中暗想了幾種脫身方法,卻都難以施行,便索性不再去想,坐著靜待時機。

吃過夜飯,天漸漸暗下來,校尉與其他士卒都已裹著氈子躺倒休息,隻有四個士卒挑燈值夜,其中兩個守在囚車邊,繞著囚車一圈圈踱步,驩兒也靠著朱安世睡著。

四下一片寂靜,隻有水流聲和蟲鳴聲。

忽然,前麵遠遠傳來馬蹄聲。

這麽晚還有行人?

朱安世略有些詫異,值夜士卒也一起伸頸張望。蹄聲越來越響,是四匹馬,從北邊奔了過來,值夜士卒都將燈籠伸向路邊照看,那四匹馬經過囚車時,朱安世仔細一看,見四匹馬上都掛著長斧,斧刃映著燈火,寒光閃耀,馬上竟是繡衣刺客!

朱安世忙向裏扭過頭,前三匹馬都奔了過去,第四匹卻突然勒住,向囚車湊過來。

“大膽!”衛卒厲聲喝止。

“囚車裏是什麽人?”那刺客聲氣傲慢。

前麵三匹馬也倒轉回來。

“找死?還不走開!朝廷重犯豈容你亂問?”衛卒怒罵道。

刺客鼻中極輕蔑地“哼”了一聲,朱安世不由得微微轉頭,偷眼斜瞄,見那刺客從腰間取出一件東西,拿給衛卒看,燈影裏金光一閃,朱安世想那東西恐怕是符節。

果然,那衛卒見到之後,聲調忽變,連聲道歉:“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囚車中是長安盜賊,就是盜了汗血馬那個,還有一個小兒……”

那刺客不等衛卒說完,忽然抽斧在手,直直向囚車衝來。朱安世大驚,他手腳被鎖鏈銬著,囚車又矮窄,隻能急轉過身子,用背護住驩兒。倏忽之間,那刺客已經衝到囚車外,舉斧就砍,哢嚓一聲,木籠上橫梁登時被砍斷。

那刺客繼續揮斧,從木籠缺**,向朱安世頭頂狠狠砍落,朱安世忙抬起兩條腿,扯緊腳上鐵鏈,擋住刺客斧頭,腳腕上鐵環猛地一勒,疼得他齜牙咧嘴。

驩兒被驚醒,見此情景,急忙縮到籠子內角。那刺客毫不停頓,連連揮斧猛砍,哢嚓!哢嚓!幾根木欄接連被砍斷。朱安世隻能用腳上鐵鏈左遮右擋,木籠裏沒有多少騰挪餘地,稍一不慎,斧頭滑過鐵鏈,撞到腳踝,雖未砍傷,也已經痛徹骨髓。

其他三個刺客隨即也一起驅馬衝了過來,先前那個士卒呆在原地,手足無措,另三個忙揮矛上前攔擋,那三個刺客毫不容情,揮斧就砍,三個士卒猝不及防,頃刻間,其中一個慘叫一聲被砍倒在地,接著另一個也被砍傷。

燈籠全都掉落在地,眼前頓時黑下來。

朱安世應付一個刺客已經吃力,現在光亮頓暗,看不清斧頭,隻能靠聽力分辨,另一個刺客又已衝到木籠外,他心裏大聲叫苦,隻能用背死死抵住驩兒,能拖一時算一時。幸好校尉及其他士卒都被驚醒,全都抓起兵器,喊叫著趕了過來。三個刺客立即背轉身,護住囚車,分別抵擋上前的士卒。

第一個刺客繼續揮斧,不斷砍向朱安世。有幾個士卒點燃了火把,有了亮光,能看清斧頭,朱安世心下稍安,不斷挪轉身子,用手腳上的鐵鏈抵擋刺客攻勢。光亮之中,他隱隱辨認出,這刺客半邊臉一大片青黑,竟是前日棧道跳江的那一個,又悔又怒,心想一味這樣隻守無攻,遲早要受傷。抬眼一覷,頭頂木欄已經被砍斷幾根,大致已能站起身,便趁刺客一斧揮空的間隙,猛力一踢,踢中刺客左臂。刺客略微一退,他忙騰身站起來,不等刺客再次舉斧,雙腳一蹬,撲向刺客,左肘猛力擊下,擊中刺客臉頰,隨即摟住刺客脖頸,緊緊箍住,兩人一起栽到地上,朱安世不容刺客掙紮,右手又是一肘,刺客頓時暈死過去。

他才從地上爬起,旁邊一個刺客察覺,揮斧逼開身前士卒,一扭身,斧頭斜砍過來。朱安世急忙側身躲過,腳下被鎖鏈一絆,又栽倒在地,手正好碰到掉在地上的斧頭,順手抄起,抓住木欄,縱身鑽回囚車。

那個刺客被士卒纏住,無暇繼續來攻。朱安世環顧左右,另兩個刺客也都各自被數個士卒圍攻。校尉一邊呼喝指揮,一邊揮刀參戰,竟無人顧及囚車。朱安世大喜,低聲叫驩兒抓緊,隨即揮斧砍斷木籠前方木欄,伸出手抓住轡繩,用力一**,大叫一聲,驅動馬車,向前急衝。前麵一個刺客和士卒正在惡鬥,馬車奔過,撞開刺客**之馬,踢翻兩個士卒,一路向北急衝。奔出幾丈遠,衝進暗夜之中,朱安世回頭一看,三個刺客已經逼退士卒,驅馬趕來,那校尉也忙高聲大叫,命士卒各自上馬。

朱安世知道馬車跑不快,很快將被追到,繞過一段彎路後,用力**轡繩,讓馬跑得更快,隨即棄了轡繩,回身到木籠後麵,抱起驩兒,說聲“小心”,縱身一躍,跳下馬車,滾進路邊草叢。這裏一帶都是一丈多高的陡斜江岸,根本無法停住,兩人徑直滾向江中,緊急之中,朱安世騰出左手,迅疾抓住一把野草,才止住落勢。大半個身子已經泡在水中,江水湍急,身子隨即被衝斜。

秋草已經枯黃,承受不住兩人重量,朱安世忙將驩兒托起來:“抓緊草根!”驩兒忙伸手死死攥緊兩把野草,朱安世這才騰出手,換了兩叢草抓緊,兩人緊緊貼在陡坡上。

這時,三個刺客已經追了過來,馬不停蹄,疾奔而過。很快,校尉率士卒也緊隨而至。等追兵全都奔過後,朱安世才小聲說:“爬上去。”

兩人爬到坡頂,朱安世從囚衣上撕下幾條布帶,拴作一條繩子,讓驩兒趴到自己背上,用布繩緊緊捆好,這才又溜下陡坡,探到水中,伸臂蹬腳,向對岸遊去。

江水湍急,他手腳都被鐵鏈銬著,腿臂不能大張,使不上太多力氣,加上鐵鏈及驩兒的重量,遊得越發吃力,根本無法抵抗水流,不斷被衝向下遊,隻能拚力劃水,斜斜向對岸一點點挪近。手臂漸漸酸軟,幾次沉下水去,險些被江水吞沒,驩兒也被水嗆得不住劇咳。他咬緊牙關,拚死挺住,才終於遊到對岸。爬到岸上時,筋疲力盡,癱在石板上動彈不得。

沒過多久,斜對岸隱隱傳來馬蹄聲和呼叫聲,看來追兵已經追到了囚車,發現朱安世半路跳車,又沿路找了回來。

朱安世不敢逗留,喘息片刻,強撐著爬起來。他一動,手腳上的鐵鏈便哐啷作響,幸好響聲不大。他輕手解開布繩,放下驩兒,將布繩一頭係在腳鏈中央,一頭用手提著,避免鐵鏈碰地,這才牽著驩兒向山上爬去。

爬了一陣,馬蹄聲已經來到了正對岸,回頭一望,幾根火把在岸邊晃動。這時夜靜山空,對岸的話語聽得異常清楚:

“這一路都沒有山洞、樹叢,那賊人沒地方可躲,這邊峭壁又陡,也爬不上去。”

“他一定是跳進江水裏了,難道遊到對岸去了?”

“江水這麽急,他就是手腳沒被鎖,也難遊過去。”

“那他能去哪裏?”

“該不是被江水衝走,淹死了?”

“休要囉唆,仔細查找!”

士卒們不再說話,火把慢慢向南邊移動,隻聽見馬蹄聲和兵刃撞擊石頭的聲音。

朱安世鬆了口氣,牽著驩兒繼續登山。山勢越來越陡,不但驩兒越走越慢,朱安世也氣喘籲籲。一夜走走停停,天快亮時,才終於爬到山頂。朱安世怕對岸看見,牽著驩兒向山裏又趕了一段,找了處茂密草叢,這才一起躺倒。

雖然夜寒露重,兩人疲乏已極,很快呼呼睡著。

[1] 梓潼:西漢高帝六年(公元前201年),置廣漢郡,轄十三縣。治所設在梓潼(今四川梓潼縣)。

[2] 赭(zhě)衣:囚衣,用赤土染成赭色(紅褐色),無領,不縫邊,以區別於常服。

[3] 鉗鈦:秦漢時期拘押重罪犯用鐵質刑具。鉗是頸部鐵圈,鈦是腳鐐。

[4] 絲鋸:據《世界古代前期科技史》(安家瑤著),商、周時期玉石加工已采用了青銅製作的絲鋸工具。另據考古發現,戰國鐵器盛行,玉器加工已使用鐵絲絲鋸,戰國到漢代的一些玉器上能夠看見鋸料時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