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順藤摸瓜

蜀客到江南,長憶吳山好。吳蜀風流自古同,歸去應須早。還與去年人,共藉西湖草。莫惜尊前仔細看,應是容顏老。

——宋·蘇軾《卜算子》

第二天中午,胖子來到三官弄的三官祠去找方四象——方四象一直住在三官弄一處名叫三官祠的道觀中,晨起練功,吃完早飯便提著幌子外出替人正骨推拿,順帶打聽些市井逸聞,中午回來小憩片刻,下午繼續外出,晚上回來則把白天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記錄下來,在城北運河一片倒也頗有些名氣。

胖子趕到時,方四象剛回來不久,正在活動筋骨,忽聽有人靠近,反手就是一記劈掛,掌風掠過胖子麵門,險些將他放倒。

胖子被他嚇出一身冷汗:“哎呀呀,你還有心思打拳,出事了,出事了!”

方四象昂首挺胸、吸氣收招,道:“慌慌張張的?又死人了?”

“比死人還要緊!”胖子指指肋下夾著的畫板道,“畫,畫是假的!哦,不對,用行話說,叫不真!”

“畫?你們拍下的那幅?”方四象訝道。

“就是那幅畫!”胖子一臉懊喪。原來,拍賣會結束後,明信典當行的大掌櫃就親自把畫送到了陸家兄弟手上。胖子急著跟方四象和夏釗去查案,就把畫交給哥哥陸爾慶,讓他拿回去跟老爹交差。陸爾慶把畫拿回家後,其父陸水根就請了縣裏幾個頗有名望的文士前來鑒賞。明為鑒賞,實際上是找人來看看畫裏畫外有什麽蹊蹺之處,也好去印證關於太平天國寶藏的江湖傳說。

前來鑒賞的人拿了陸家的銀子,自然一個勁的說畫怎麽怎麽好,怎麽怎麽玄妙。可偏偏有個老秀才隻看了幾眼便不再看。陸水根覺得奇怪,就悄悄問他為何。老秀才把陸水根請到偏廳,這才拿出陸家給的車馬費要還。陸水根一再追問緣由,老秀才才說,他知道這幅畫是陸家花重金拍下來的,可他不能昧著良心去鑒賞一幅贗品。陸水根聞言大駭,追問原因。老秀才卻不再開口,說陸員外若是不信,大可再找人來看看,說完放下銀子就走了。

陸水根回到前廳,打發走了那些拍馬屁的家夥,把兩個兒子都喊來,當即大發雷霆,質問他們到底是怎麽回事。陸家兄弟自然是一頭霧水。陸爾慶當場就教訓了胖子一頓。胖子挨了罵,偷跑出來,連夜進城。

“畫不真……”方四象沉吟片刻,“畫你帶出來了嗎?”

胖子拍拍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在這呢!五千兩銀子買了幅贗品,差點沒被我爹燒了。”

方四象點點頭,帶他來到自己房中,關上門。

胖子從包裏拿出卷軸,緩緩拉開,《半道春紅圖》躍然眼前。

方四象壓根兒就不去看畫風筆跡,而是湊近到卷軸邊緣,盯著上層的畫紙和下層的羊皮仔細查看。

“是不是同一幅?”胖子著急問道。

方四象擺擺手,示意他別出聲,努力回憶在拍賣會上見到的那幅畫。根據他的觀察,真跡是貼在整張羊皮後裁下來的,墊在長卷下麵的羊皮,要比畫紙大出一圈,才能起到保護畫紙邊緣的作用。從湖墅八景的方位看,半道春紅應當位於運河杭州城外段的末端,往南翻過三塘五壩就將進入杭州城內河水係。

如果《湖墅八景圖》長卷是按八處景點的順序而繪,那麽《半道春紅圖》也該位長卷末端,至少有兩個邊會保留長卷原貌,即下層的羊皮會比上層的畫紙多出一截;而其它兩個邊由於是從長卷上切下來的,上層的畫紙與下層的羊皮應該齊平。

可胖子帶來的這幅畫……

整幅畫的邊緣,每一邊下層的羊皮都要比上層的畫紙多出一截來。他上台去看的時候,畫還是真的,如果胖子他們拿到的是贗品,那麽問題就出在洋人鬧事的時候!方四象沉吟不語,沒有著急說出自己的推斷。

胖子見他不說話,著急道:“畫是我拍下來的,要是贗品,我爹非打死我不可!你倒說說看,畫到底有沒有問題?”

方四象伸手在他肉嘟嘟的肩膀上捏了兩下:“真與不真,現在還不好說,畢竟我最拿手的是正骨,不是鑒賞字畫。不過就算是贗品,這幅畫的水平也不差,怎麽也能值個五十兩。”

“五十兩,還真是值錢呐……”胖子苦笑,“老方,這個忙你一定要幫我,把事情查清楚——要是真跡還好,若是贗品,那就得找拍賣行算賬去,把真跡要回來!不然我這輩子在我爹和我哥麵都抬不起頭來了!”

方四象沉吟片刻:“查,當然要查。不過這幅畫,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是為何?”胖子驚道。

方四象:“拍賣會後,我特意查了此畫的來曆。”

“是什麽來頭?”胖子追問。

“這幅畫,來自長毛!”方四象沉聲道。

“長毛!”胖子驚呼,一把捂住嘴。長毛,就是太平軍。太平軍從兩廣之地一路打過來,不剃發,不留辮,隻用頭巾把頭發往腦後一紮,披散在肩頭,故而被蔑稱為“長毛”。太平軍與清軍鏖戰多年,將原本富庶安逸的江南之地打得血流成河、生靈塗炭,吳越之地上到官商士紳,下到平民百姓,對破壞原本安定生活的太平軍深惡痛絕,紛紛出錢出力、組織團練保衛鄉土。

方四象繼續道:“太平軍打下杭州後,此畫便落入忠王李秀成之手。此人用兵如神、殺人無數,他碰過的東西,無不戾氣極重。他死前還立下血誓,凡是覬覦此畫之人,皆不得好死!此後但凡殘畫現世,無不掀起腥風血雨,接觸過的人不是被人殺死,就是飛來橫禍。凶物,大凶之物啊!”

胖子大驚失色,急得團團轉:“我膽子小,你別嚇我啊!那那那,有什麽辦法能破解?要不要馬上燒掉?燒掉還來得及嗎?這可是五千兩銀子啊,真有點下不去手……”

方四象想了想:“辦法嘛,也不是沒有……這樣,等下我們去找個人,確定一些事情。”

杭州府衙,二堂。

知府顧展元與一位黑袍白麵的文士相鄰而座,案幾上的茶水已涼,誰都沒有要續的意思。虞師爺侍立下首,他原本想要告辭,畢竟以他的身份是不該在場旁聽這番談話的。可顧展元偏偏讓他留了下來。

是信任?還是當個見證?

他打量著坐在顧展元對麵的白麵文士,心中竟生出些許懼意來。這個自稱韓秀才的人從南京來,舉手投足頗為倨傲,來到杭州後繞過浙江巡撫衙門,直接找到杭州府衙,指名道姓要見知府大人,派頭不是一般的大。

細聊之下,虞師爺才知道,韓秀才竟是為《半道春紅圖》而來,詢問事情進展。顧展元就讓虞師爺將拍賣會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虞師爺很小心的講到陸家兄弟成功拍下後便停下了,並沒有提及真跡被搶奪之事。

顧展元自然明白他的小心思,後麵的事情,他不說,就是把選擇權交還給了自己——要不想讓韓秀才知道,事情便結束了,後麵都是陸家的事;要坦白也可以,那就不關他虞師爺什麽事了。

韓秀才抿了口茶水:“照這麽說,畫,現在陸家手上?”

“正是。”顧展元道。

韓秀才單薄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我怎麽聽說,陸家老爺子這幾天正在為畫的事情大發雷霆,把兩個兒子都趕了出去。”

顧展元和虞師爺同是一震,身為杭州城的父母官,他們居然不知道這個情況,看來韓秀才一直在暗中盯著這件事,甚至很可能已經知道陸家拿到的是仿品。

韓秀才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我家東翁時常教導我,辦差,最重要的就是四個字——”

顧展元連忙道:“還請先生指教。”

“精誠合作。”韓秀才道,“東翁既能把畫拋出去當餌,就不怕它出事。要不出事,那才有違東翁的初衷。”

顧展元和虞師爺相視一眼,均在揣測韓秀才說得是真話,還是在套話。在官場上混,太老實的人是走不遠的。

韓秀才:“我這次來,除了問問畫的事情,還給二位帶來一個消息。鐵路的事情,朝廷已經回複下來,要修。具體的事情,由江蘇浙江兩省各自操辦。東翁說了,修鐵路,是國之重事。修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現在南方革命黨鬧得那麽凶。鐵路修成,南北貫通。其中意義,大人應當知曉。”

顧展元當然清楚修鐵路的意義。朝廷之所以能下定決心大修鐵路,就是為了能用最快速度調兵鎮壓革命黨。

韓秀才:“修路修通,東翁會邀請朝廷大員出席剪彩。還請府台大人早做準備,切莫讓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

顧展元悚然一驚,韓秀才的話裏透出的信息太重要了:

其一,修滬杭鐵路南麵的起點就在杭州,在拱宸橋。杭州完全可以借助江墅鐵路的經驗,在修路這件事上牽頭來做,這是他身為杭州知府在任上最大的政績。

其二,既然韓秀才提到了別有用心的人,說明東翁對那些潛伏在江南的危險分子十分關注,一旦出了什麽狀況,他這個知府也就當到頭了。

想到這,顧展元立刻表態:“還請先生給東翁帶個話,下官殫精竭慮,必定竭力將修路一事操辦周全!”

韓秀才點點頭:“顧大人這句話,我定會帶到。不過修路要錢,朝廷可沒錢撥付下來。”

朝廷沒錢,顧展元當然知道。江墅鐵路就是浙江自己籌款的。

韓秀才:“我還聽說,近日杭州城裏出了幾樁命案,死的還都是洋人。有傳聞說有革命黨從南方潛入江南,要做幾件大事。這殺洋人的事,會不會就是他們做的?革命黨人要鬧事,沒錢不行,他們會不會也在覬覦殘畫背後的寶藏?”

顧展元為之一凜,這個韓秀才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不但消息靈通,還很會扣帽子——對大清朝的地方官來說,貪汙受賄那都不是事,隻要穩定能維持住,上上下下打點好了,做完一任便是金山銀海,唯一的命門就是革命黨。

一旦革命黨人在自己地盤上鬧事,輕則撤職查辦,重則論罪斬首;而革命黨人則是專挑能幹的地方官下手,誰政績好、名氣大,上來就是一記炸彈,幾年來被炸死炸傷的地方大員足有十幾個。

韓秀才的話,既是在提醒他小心辦差,也是點了一條路子出來;看來想在上頭麵前露把臉,不花點心思、不拿出真本事來是不行了。

韓秀才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擾大人處置公務了。”說完長身而起。

顧展元連忙起身:“先生不吃了飯再走?”

韓秀才擺擺手:“東翁從來都是一天當兩天用,我等又豈敢耽擱片刻?地方上的事我不便過問,不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穩定是第一要務,東翁可不想看到浙江這個兩江後院鬧得人心惶惶。”

一蓬稀疏的水草漂浮在熱騰騰的水麵上,水草下麵是顆圓滾滾的腦袋,隨著水波上下起伏。一雙胖腳出現在水池邊,試了下溫度,連同打卷的腿毛一並浸入水中,朝那蓬水草靠近。那水草仿佛感覺到了肉浪臨近,“嘩啦”一聲躍出水波,甩出一片水珠。一隻白嫩的胖手輕輕搭在水草上,發出兩聲低笑。

“誰?!”水草的主人嚇了一大跳,猛地扭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胖乎乎、笑嘻嘻、人畜無害的大圓臉。

“大掌櫃,又見麵啦!”胖子用手舀起池水,朝自己身上潑了幾把。泡澡,是他的最愛,特別是在熱騰騰的大池子裏,泡上半個鍾頭,再去搓個背、捏個腳,洗去全身褶皺中的肉灰,別提有多舒爽了。

水草的主人正是明信典當行的大掌櫃。自打拍賣會後,他就一直惴惴不安,吃不香、睡不好,一天比一天憔悴,隻有泡在這一池春水中,完了再找隔壁的兩姐妹捏幾把,才能舒緩全身的疲倦。他一時沒認出胖子來,一想到城裏近日瘋傳的革命黨人殺人的消息,立刻大叫:“好漢饒命,我不是官府的人!”

“胖爺我也不是革命黨!”胖子道。

“啊!”大掌櫃更加驚恐了,“差爺饒命,我也不是革命黨哇!”

“啪!”胖子朝他胸脯上甩了一掌,“是不是虧心事幹多了,連胖爺我都不認識啦?”

“啊,陸少爺!”大掌櫃終於認出了胖子,心下頓時一陣發毛,這小子不會是知道了畫的事,來尋仇的吧?

胖子慢慢靠近,在水中伸出一隻腳,踩在大掌櫃的腳背上:“你把我們坑到天上,自己跑來逍遙快活,不帶這麽做生意的吧?”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大掌櫃心下暗叫不妙,嘴上卻道:“陸少爺,我們做典當行的,素來以誠待人、童叟無欺,你說這話,我就聽不懂了。”

胖子拍拍他肩膀:“我說得什麽事,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吧,也不是什麽不講道理的人,隨便用腳趾頭想想,諒你也不敢坑我們陸家,是吧?”

“那是,那是!”大掌櫃連連道,一堵肉牆貼在近前,他還真有些吃不消。

“不過呢——”胖子抬起手,張開五指,“那五千兩銀子,你得還我!”

“啊!”大掌櫃驚呼一聲,轉身就跑。無奈身在水中,行動遲緩,費勁劃拉了好幾下,也才動了一個身位。

胖子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坑人還錢,天經地義!”

大掌櫃一邊在水裏撲騰,一邊叫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頓時嗆了兩口水。

胖子一鬆手,大掌櫃順勢朝前栽進水裏,濺起大片水花。

大掌櫃奮力從水裏探出腦袋,狠狠抹了把臉,回頭看了一眼,見胖子沒有追來,連忙朝池邊浮去。胖子雙手不停舀動池水,在後麵喊道:“快點,再快點,馬上就能爬上去了。”

手指碰到池邊的那一刻,大掌櫃看到了一雙赤腳。

方四象蹲在池邊,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大掌櫃的腦門中央,晃了晃另一隻手中潮乎乎的麵巾:“不說實話是吧?”

大掌櫃是見多了大場麵的,平日裏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可就是這一塊小小的濕巾,嚇得他麵色大變,生出無限恐懼來。幾年前,他曾有幸親眼目睹一個活生生的人被一塊小小的濕巾給活活憋死,從此洗臉都是匆匆忙忙。

胖子從後麵緩緩靠近,發出“嘿嘿”兩聲怪笑。

大掌櫃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兒裏,全身顫抖:“陸少爺饒命,真的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啊!我就是個看場子的,跑腿的,東家讓我怎麽做,我就得怎麽做!”

胖子戳戳他後腰上的贅肉:“這麽說,是你東家指使你給我們贗品的嘍?”

大掌櫃猶豫了下,欲言又止。

方四象拿著濕巾到鼻子前聞了聞:“知道這是什麽嗎?衙門裏的法寶啊!碰到不聽話、不肯招的犯人,拿這個往臉上一放……大掌櫃,要不要試試?”

大掌櫃一臉驚恐的往後退了幾步,正撞在胖子的肚腩上。胖子伸手一推,用一個極為曖昧的姿勢將他推倒池邊。方四象將濕巾輕輕貼在大掌櫃麵前。大掌櫃隻覺一陣水汽逼來,整個呼吸都不好了。

方四象抽回濕巾:“滋味怎麽樣?用這玩意兒,仵作都驗不出傷來。”

胖子在後麵道:“不許尿在池子裏啊,尿出來我揍你!”

大掌櫃兩股收緊,渾身戰栗:“二位饒命,二位饒命,真的不關我事。按照拍賣行的規矩,名貴的字畫,我們會事先請高手臨摹一幅仿品,用仿品拿出去展示;一錘定音後,我們會把真跡直接交給買方。”

“那我們怎會拿到贗品?”胖子追問。

“那是因為……因為……虞師爺。”大掌櫃支支吾吾道。

“虞師爺?哪個虞師爺?”胖子繼續問。

“杭州府的虞師爺!”大掌櫃一咬牙,總不能為了給人頂缸把小命丟了吧,道,“那幅畫本來就是虞師爺拿來讓我們拍賣的,至於原因,我真的不知道。後來的事陸少爺您也在,那個洋人鬧事,還要燒畫,我隻好先把畫撤下來。如果擺出來的畫是仿品,一旦燒了,最後真跡給了買家,解釋起來就會露出臨摹仿品的事,有損拍賣行的聲譽;可那天不巧擺出來的是真跡,就更不能有閃失了。我抱著畫到後麵,正好碰到虞師爺,他讓我把畫交給他;我說這不合規矩啊,總不能把仿品給您吧?他說出了事有他擔著,像是不怕您發現似的……然後他就拿走了真跡。”

方四象和胖子相視一眼,均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番波折。

胖子道:“照你的意思,這畫從拍賣,到拿走,最後給我贗品,都是虞師爺讓你幹的?”

大掌櫃連連點頭:“是他,是他,都是他指使的!”

方四象收起濕巾,擰幹,在大掌櫃濕乎乎的臉上敷了兩把:“你若有半句虛言——”

“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大掌櫃賭咒發誓道。

未幾,兩人來到方四象落腳的三官廟。

胖子:“沒想到是官府指使的。你們說,官府拿個贗品來湊什麽熱鬧?他們到底想幹啥?讓我們家吃個悶虧。”

方四象沉吟片刻,說了兩個字:“釣魚。”

“釣魚?”胖子想了想,“用贗品來引出凶手?”

方四象:“凶手是引來了,人也死了,還死了三個。”

胖子:“也不能這麽說,想引出凶手終歸是好的,就是沒成。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那接下來怎麽搞?”

方四象:“等等看夏釗在警察這條線上能查出點什麽來。我要回山一趟,你先把畫拿回家去,我們如此這般……”

與此同時。

“嗤!”一點燭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間。

木製的供案前,有人負手而立,用一口地道的法語道:“你來了。”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麽人殺了他們。”來者也用法語道,不過卻帶著濃重的黑森腔。他走上幾步,沉重的馬靴在地板上敲出均勻的節奏。

“從目前看,對畫感興趣的人不止一撥。除了我們,至少有兩撥勢力參與其中,或許還有其它我不知道的。”

“你打算怎麽做?”來者問道。

“我們不能再有任何損失了。”

“那就是什麽都不做了?”來者語氣中似有幾分不滿。

“很多時候,武力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我沒有任何質疑你的意思,不論是在巴登、黑森,還是克萊維,您的勇武一直為人所稱道。”

來者道:“我來,就是要對付那個神秘的殺手,我希望您能配合我將他引出來。我們的人,不能白白犧牲。”

燭火跳動,投下支離破碎的影子。

良久,一聲長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