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真相啊!
“怎麽了?”江伊有些詫異。
“我想上去看看你們說的另一個出口。”年輕的村長搓著手,臉上的笑容從興奮變得尷尬,“說出來丟人,但我真的是去過塘法相裏麵好多次,想再找個出口向老村長證明人不是進去出不來,可……實在找不著啊!”
“行,吃點飯就走。”吳喬陽利索地點頭答應下來,說完看向江伊笑,“這趟咱倆旅遊最值了,掏一次的錢,看了三遍塘法相。”
“嗯”,江伊說著看向了身邊的田甜和趙維楨,“走吧,一起去。”
過了看溶洞的新鮮勁兒,一想到要爬山,滿身虛肉的趙維楨往後退了半步,五官痛苦地皺起來:“我就不去了吧。”
“一起吧,趙哥。”田甜晃了晃他胳膊,“咱們好歹是一個團,這不是得有點團魂嘛!”
趙維楨有滿肚子的話能反駁,但詞到嘴邊,他看著田甜圓溜溜的眼睛,忽然就改變了心思,覺著似乎再去一趟塘法相也沒什麽,於是便點了下腦袋。
“去我那裏吃吧。”急著想去塘法相的陳村長終於找到機會插話進來,說完拍拍吳喬陽的後背,催促道,“走吧,有什麽話路上說。”
吃過飯,五人便動身離開。這是吳喬陽和江伊第三次上山,比起前兩次冒著雨、摸著黑,這回實在是輕鬆太多了。陳村長和吳喬陽、江伊聊起淩晨四點上山的情形,三人說著說著,吳喬陽一回頭,發現趙維楨又找不著了,他眉頭一緊,問:“老趙人呢?”
“他走不動了,坐後麵休息呢!”田甜說。
“咱們幾個人裏麵,也就老趙感悟到了爬山的真諦。”吳喬陽笑著說,把重音放在了“爬”上。
田甜撇撇嘴角道:“趙哥讓咱們先走,他那麽大人了,肯定丟不了。”
“話是這麽講沒錯,但田甜,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老趙不靠譜,總讓人覺得不放心。”吳喬陽想了想,對田甜說。
她一個體重隻有九十斤的姑娘,真要是趙維楨又鬧出什麽幺蛾子,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也根本控製不住。田甜本想找個借口應付,但馬上她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導遊,這個角色注定誰都可以不在乎趙維楨,就她不可以。
田甜猶豫了下,點點頭,折了回去。
昨兒是怎麽上來的,趙維楨腦子裏半點印象都沒有。他現在隻覺得渾身骨頭打顫,汗流得像是在開閘放水,又燥又燙的氣息憋在胸口,自從他的屁股貼上石梯,就像是立刻長了根,渾身每個細胞都在抗拒著任何微小的動作。
不如就坐這兒等著他們下山吧。趙維楨放棄抵抗,伸直兩腿,腦袋放空地盯著地上的石頭縫。他正出神兒,忽然聽到前麵有動靜,一抬頭對上張古銅色的老臉,溝壑縱橫上是一雙發黃的眼珠,正瞪著他。
“你幹嗎?”趙維楨短促地喊出聲,本能地往後彈起來。
老村長被他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一個踉蹌,撐著岩壁才將將站住,眉毛皺起,沉著聲音問:“你們不是早上去了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呢,這一幕正巧被回頭找人的田甜看見,她聲音放低,試探著說了句:“老村長,你怎麽來了?”
“這山你們能上,我不能上?我上山礙著你們事兒嗎?”老村長哼了一聲,又看了眼趙維楨,撇撇嘴,一臉嫌棄,“老頭子我八十多,上山也沒累成你這樣!現在的年輕人啊,真越來越不行了。”
塘法相溶洞外,吳喬陽、江伊和陳村長除了等來了田甜和趙維楨,還有背著手的老村長。老村長見了眾人並不說話,仰頭看著塘法相溶洞,然後又把目光挪到了其他地方,裝作一副和眾人不熟,純屬意外遇到的模樣。
老頭子脾氣倔了一輩子,讓他說軟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陳村長心裏清楚,朝著他走過去,說:“老村長,這麽巧啊!既然來都來了,咱倆跟著他們一起進去瞅瞅?”
“嗯。”老村長把頭慢慢扭過來,看著黑黝黝的溶洞,胸口一空。他是倔強地不肯輕信這幾個年輕人,有沒有另外的出口,他非得親眼看看才能相信。可等他到了洞口前,一想到進去就可能再也出不來,心底還有些害怕。
即便他已經七老八十了,也照樣怕死啊!隻是村裏老的小的還有幾十口……老村長頓了片刻,沉下口氣,揚揚下巴說:“走吧。”
吳喬陽走在最前麵,江伊緊跟在他身後,田甜和趙維楨被兩個村長夾在隊伍中間。到水潭前的路,田甜從前帶隊常來,她走得很是輕鬆。但再往裏麵,她腳下就有些挪不動了。尤其是穿過一小段岔路後,溶洞裏的溫度升高,悶熱感讓她對未知產生出恐懼,於是便往趙維楨身邊湊過去,拉住了他的衣服一角。
趙維楨感覺到田甜的小動作,這次沒和她鬥嘴,而是順勢抓住了對方的胳膊,輕聲說:“這麽多人,你怕什麽?”
“姐,真的有出口嗎?”田甜膽子小,一開口聲音都打著戰。要不是趙維楨緊緊抓著她的胳膊,田甜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掉頭狂奔出去了。
一下子進到溶洞裏的人太多,雜亂的呼吸聲把細若的風聲完全壓了過去。吳喬陽閉眼睛立著聽了半天後就放棄了,隻能按照記憶裏的大概方向摸索。在黑洞洞的巨大溶洞裏,要找到一個半人寬的岩縫,著實不容易,吳喬陽和江伊打著手電轉悠了好半天,額頭上的汗順著下巴往下滴答。
“你別怕!”趙維楨在江伊說話前壓低聲音安慰道,“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聽?”
“你還有心思講冷笑話,你不慌嗎?”田甜問。
趙維楨回答:“還行吧,這都是小場麵。”
“趙哥,你一手的汗。”田甜低頭看向拉住自己的胖手,苦著臉說。
這兩人正尷尬呢,吳喬陽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找到了!在這邊!”
眾人順著聲音找到吳喬陽,幾人按上山的前後依次從岩峰中側身穿過。他們再走過一段轉角,眼前豁然明亮。等眼睛適應後,田甜拉著趙維楨跑向了洞口。江伊回頭去看,發現老村長一臉的汗,他草草地擦了把臉,眯縫著眼睛看向前麵,又回頭看了眼身後,頓了足足半分鍾,長歎口氣,搖了下頭。
吳喬陽在洞口下麵當人梯撐著,陳村長第一個爬了上去,伸出手在洞口幫忙拉人。田甜先上去,然後是趙維楨。等江伊也上去後,下麵就剩下老村長。他顯得很猶豫,抬頭看了一眼洞口邊的陳村長,又側頭看一眼撐著岩壁的吳喬陽。
“老村長,你踩我大腿上,上麵有人拉一把就行。”吳喬陽說完,陳村長向老村長晃了晃手,見他依然不動彈,便笑了起來,“爺,手給我,我拉你嘛!”
這聲“爺”,叫得老村長整個人一愣,眼瞪大,嘴半張,盯著陳村長。
“老村長,張哥比我還大兩歲,我叫您一聲爺,不吃虧啊!”陳村長笑笑,半個身子都探出去,“我手上有勁兒,放心吧!肯定摔不著。”
老村長短歎口氣,沒再說話。他踩上吳喬陽的腿,蒼老幹癟的手和寬厚的手掌緊緊地互相抓住。
等他被拉出洞口,老村長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停頓了幾秒,拍拍對方的肩膀,輕聲說了句謝謝。話說完,他抽出腰間的煙袋,徑直走到斷壁的邊緣,伸頭看著下麵的山路,從口袋裏摸出來火柴點燃,抽起旱煙。
“你們咋能確定我徒弟可以找得到這裏?”事實擺在眼前,老村長說話已經少了大半底氣,但依舊是要垂死掙紮一番,“說不定……人……就在山洞裏沒了呢?”
“老村長,你看看這種石頭,你之前在山裏其他地方見過嗎?”江伊說著走到老村長身邊。從衣兜拿出兩塊石頭。
老村長接過石頭看了看,然後用力在地上一敲,石頭的邊緣像餅幹似的掉渣。他用手指碾起地上的碎末,搖搖頭說:“這石頭脆得很,不是我們山上的。”
“這種石頭是螢石,被太陽曬過後,能在黑色的地方發光六到十個小時。”江伊對著老人耐心地解釋起來,“我們在洞口和山洞裏都發現了螢石,說明之前有人帶著它來過這裏。老村長,你還記得嗎,昨天晚上你跟我說,你徒弟王堯犯瘋病之後喜歡往山裏跑。”
老村長想了想,點點頭。
江伊繼續說:“沒有什麽山鬼召喚,王堯上山就是為了進溶洞找出口,那些螢石都是他之前留下的標記。我手裏的兩塊螢石,應該是他找到下山路之後隨手扔下的。”
“這東西很稀罕?”老村長看著手裏的碎石頭問。
江伊搖搖頭說:“很便宜。”
徹徹底底坐實了被騙,老村長把手裏的兩塊螢石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蹲下身,悶頭半天沒有說話。
吳喬陽蹲在老村長身邊,安慰說:“老村長,你想開點,別再把自己氣著了。”
“看起來挺老實的娃怎麽……怎麽能這麽壞!”老村長吧唧吧唧地抽起來旱煙,煙絲明明滅滅。
“爺,咱是好人,當然想不通那種人咋個想的。再說了,咱以後知道了塘法相裏沒有山鬼,村子裏沒有山鬼害人,這是好事兒啊!沒啥好生氣的。”陳村長拍了拍老人後背,把人扶了起來,“走,咱們回去吧,也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