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昏迷的許秋滿被送上了救護車。
“快!”顧淮安把錢包裏跟身份證放在一起的紙張交給了薑飛,手抖得不像話:“聯係這些人,不管用什麽方法請他們務必趕到醫院!”
“好!”
這是顧淮安每一年都會利用劉康偉的人際關係整理出來關於晏城熊貓血血型的人,為的就是預防萬一。
許秋滿被送進了手術室。很快,護士從裏麵出來,手裏拿著一塊板:“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顧淮安走了過去。
“在病危通知書上簽個名。”
小五永遠都忘不了這樣的一幕,平日在他們眼前那個堅強到天塌下來都不怕的男人,在此刻,顫著手簽下自己的名字。
想起了那日第一次見到許秋滿時,薑飛的介紹:那是顧淮安的命。
是他的命啊。
薑飛如約把人帶到。被救上來的劉康偉匆匆去看了一眼自己被剛好在附近渡船撈上來正在病房裏觀察的父親就來手術室裏候著。
顧淮安不說話,跟當時許秋滿站在手術室外麵等他一樣,筆直地站著,肩膀沉重得像是裝了兩塊鉛鐵。
他站在這裏,沒有人敢跟他說一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處理好事情的肥明跟楚局匆匆趕來,得知消息的官瀾坐了最近的一趟飛機趕來。
手術室門外越來越多人,聲音彼此起伏,直到完全安靜。
時間在夜色裏流淌,外麵的風雪壓上枝頭,一層一層疊加,掉落。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裏的燈終於滅了下來。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顧淮安首當其衝大步走了過去,一群人緊跟其後。
“怎麽樣了?”顧淮安緊緊地看著醫生,一夜沒睡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仿佛下一秒就能溢出鮮血,一夜沒開的嗓音,撕裂一樣的沙啞。
醫生被他盯得有些瘮人,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道:“這姑娘命大,刀差三十毫米就刺進了心髒,命是保住了,放心吧。”
他話音落地的那一刻,顧淮安整個人一個踉蹌往後仰了過去,所幸他們接得快,這才扶住顧淮安。
官瀾直接嚎啕大哭,握著醫生的手連連說感謝。
許秋滿被送進了重症病房觀察。病房外,顧淮安強撐起精神:“大家先回去,處理好工作上的事情。”
“那你怎麽辦?”劉康偉擔心他的身體:“你這身體狀態不行啊。”
“我沒事。”
楚局太了解他了,揮手招呼眾人:“算了,叫他也不會走,我們就別在這裏圍著,又幫不上什麽忙,還吵著其他病人休息。”
經過楚局這麽一說,大家便散了。
醫院裏就留下顧淮安還有官瀾在看守。官瀾下去買生活用品,病房裏就隻有顧淮安一個人在。
看著病**躺著的人,他的大腦稍稍冷靜了下來,便想起了許秋滿臨昏迷前拽著他衣領下來的那個吻,四周冰冷一片,那個吻沒有溫度,卻在他的心上燒了一把火。
那時,她的心口上還插著刀,隨便一動傷口便會大量滲出鮮血,可她凝望著他,頭頂的天空暗淡無光,而她的眼底有萬千耀眼星辰,她是那麽堅定,也是那麽的奮不顧身,突破所有的障礙,清楚地讓他明白了那個吻的意義。
那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所生的愛意。
可他呢?他對許秋滿可以是天底下任何的感情,卻不能是男人對女人之間的愛意。
“疼……”麻藥漸漸散去,**的人深深皺起眉頭,嘴裏像是小貓一樣嗚咽著迷糊著說些話,來來去去說著的都是疼,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許秋滿這段時間意識都是昏昏沉沉,自己都不知道是醒來還是昏迷,說著些迷糊話。
——
等到她意識完全清醒時,說的第一句話是:“疼死老……”娘字在看到顧淮安時咽了下去。
“好點了嗎?”顧淮安問。
“疼。”許秋滿露出一個可憐的模樣。
“疼就不要說話。”顧淮安給她拉上她剛才亂動時滑落的被子。
“現在是什麽時候?”許秋滿問。
“剛好半個月。”顧淮安給她裝了一杯溫水送到她的嘴邊。
許秋滿抬手想要去接,伸手的那一刻忽然驚醒:“我手套呢!”
“在這。”顧淮安從床頭櫃上拿出她的手套:“幫你戴上嗎?”
“不用,不要碰我。”
顧淮安隻能把手套放在她的被子上,許秋滿立即抓起手套戴上,安心地長舒了一口氣。
在顧淮安的幫助下,她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這一動,就隱約嗅到了一股非常難以言說的味道,驚恐又絕望道:“這股味道該不會是從我身上散發出來的吧?”
“我給你噴點香水?”顧淮安認真的商量道。
許秋滿真心想哭了,想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現在是有多醜!
“我想洗頭。”
顧淮安無奈:“可是醫生說你不能亂動。”
“洗頭。”不能洗澡就算了,可是洗頭是底線,她要洗頭!
顧淮安隻能擼起袖子把人從病**一把抱起,太瘦了,骨頭都咯手,抱起來跟抱著空氣似的。
進了洗手間,一進門,許秋滿眼賤地撇了一眼鏡子,差點沒暈過去。她發誓,除了十年前那場意外後,她這輩子是第二次這麽髒。劉海,被一個蝴蝶發夾別到一邊了,頭發被紮成了一個丸子頭,即便如此還是能看出油膩,臉色蒼白得像是鬼,本就瘦了,這下更是瘦的整張臉就剩下雙眼似的恐怖。
所幸這VIP的洗手間配置很全麵,許秋滿坐在小板凳上,彎著腰,顧淮安將她的頭發撥弄下浴缸裏,認認真真的給她洗頭,吹了頭發。來都來了,許秋滿幹脆刷了牙洗了臉再走。
等到再出來時,人剛被顧淮安放到**,薑飛就提著一個水果籃走了進來,極其誇張的驚呼道:“我去,滿滿,宛若新生啊。”
顧淮安給她拉上被子,跟薑飛道:“你看著她,我去醫生那邊拿報告。”
“好。”
顧淮安出門後,許秋滿目光往水果籃上掃了一眼,問:“誰送的?”
這話薑飛不滿了:“就不能是我送的?”
許秋滿冷笑一聲:“這話說出來你自己能信嗎?”這包裝跟水果,沒個六七百都下不來,一毛錢都斤斤計較的薑飛能送?
薑飛把水果籃“哐”一聲放在桌麵上,沒好氣道:“楚局送的!”
“呦,這麽熱鬧呢?”劉康偉手裏捧著大束的鮮花,把人都擋了三分之一,一如他以往的辦事風格,相當的高調。
許秋滿又是冷笑了一聲,撇了一眼薑飛:“還是蹭車來的。”
薑飛臉色又紅又綠的,最終憋出一句:“你都病成這樣了,嘴巴就不能給自己積點德?”
“不能。”
“行,當我沒說。”鬥不過的薑飛幹脆不跟她說話了,從水果籃裏掏出個單獨包裝的草莓,洗都沒洗直接咬上一口。
“沒帶東西來就算了,你還好意思吃我的。”
厚臉皮的薑飛有的吃就不會在意許秋滿所說的話。
劉康偉把花從花瓶拔出扔垃圾桶裏,再把自己的鮮花插上,問:“身體好點了嗎?”
“承蒙關照,我現在好得很。”如果不是劉康偉這貨她用得著遭這樣的罪?!看見他許秋滿就來氣!
“滿大小姐,是小的錯了,您的救命之恩,小的這輩子做牛做馬都難以報答。”劉康偉隔著被子給許秋滿捶腿,一臉狗腿討好。
許秋滿一個殺氣的眼神飛了過去:“別碰我。”
“是!”劉康偉立即收了手,恭恭敬敬地站到一邊。
“事情怎麽樣了?”這段時間許秋滿也不是沒問過顧淮安,隻是顧淮安隻字未提,也許是他說了,她也記不清了。
這是薑飛的特長 ,迅速拉了椅子坐了過來,用萬年開場白道:“我跟你說啊。這件事你絕對沒想到結局!也是多虧老顧,他重新推翻了所有證據查了一下這件事,發現大有乾坤。這是一個,富家少爺跟司機之間的愛恨情仇故事。”
“滾!”劉康偉直接一掌拍了過去。
薑飛哪能滾啊,堅持把話說完:“我們的富家少爺劉康偉小時候曾經被綁架,同行的人有吳憂,還有吳憂的父親。而這綁匪就是那三個被殺的華人,他們拿到了贖金逍遙法外。”
“當年,劉康偉的父親就隻救了劉康偉一個人,因為錢的關係,吳憂跟吳憂的父親慘遭拋棄。”
薑飛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劉康偉:“當然,這跟我們善良的劉康偉是毫無關係的,畢竟他也是個受害者,要怨就隻能怨……那也是你爸的問題,怎麽能為了錢把人給拋棄了?”
“你問他啊!”劉康偉沒好氣道:“我那時候都已經快死了,也是進了醫院以後才知道司機跟他兒子死了,這麽多年,我一直因為這個原因避他,加上他這些年所做的破事,如果能斷絕父子關係,我早就跟他一刀兩斷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劉康偉就不會為了救他父親而冒險了。
那種情況下,不僅僅隻是錢的問題,是隻能救誰的問題,劉國棟當然隻保自己兒子的安全。
“算了,不說這些,說回重點。”薑飛又開始娓娓道來:“就這樣,還沒等到警察來,綁匪就把人拋下何江大橋,吳憂被父親所救,隻是他的父親卻死了。於是,仇恨的種子就這麽種下了,吳憂潛心算計,讓夏知為他賣命,幫他殺人,一路複仇。”
那麽自私的一個女人,把自己最無私的一麵毫無保留的留給了她最愛的男人。
許秋滿難免歎息,同時不解:“那吳憂為什麽要多此一舉讓別人看到他拋屍的過程?”
“不是我的推測啊,是老顧的推測。老顧說,吳憂跟夏知可能是在過程中發生了爭執,於是為了夏知心甘情願的為她報仇,所以設計了這麽一出,就是為了收買夏知的心。夏知一直都對吳憂有特殊的感情,吳憂正是利用這一份感情讓夏知為他賣命。吳憂,可真是一個妥妥的渣男啊。”
後來在夏知的私人物品中,發現了那句在吳憂課本上的話:這世界沒有什麽魔法,我們會衰老直至消失,但我們依然堅信,愛情可以永恒。
兩人字跡相似,所以顧淮安才會以為這句話是吳憂寫的,其實是夏知寫的。
他們當時也是因為這句話被誤導了,吳憂也可能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故意把他們往這個方向去引導,導致他們以為吳憂其實是為了愛付出,把所有的重點都集中在了夏知的身上,忽略了在他們眼中既成事實的吳憂。
也是因為這句話,顧淮安那天才會多此一舉去找吳憂,就是為了論證他們之前是否先入為主,看到吳憂如此不在乎夏知的性命時,一切結果顯然。
“那吳憂大可以自己報仇,為什麽還要賭上自己的前途?”
“重點又來了!夏知為了幫吳憂賣命,一直都有學習各種技能,而吳憂有病,根本就不是那幾個男人的對手。最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未滿十八,即便進了監獄,即便我們都知道他是教唆殺人我們也沒有證據,不會受到多大的懲罰。他用一個拋屍的名號,掩蓋了殺人犯的名號,多劃算啊!”
許秋滿寒意爬上了骨脊慢慢滲透五髒六腑。
吳憂可真是精心算計,步步為營!
“那吳憂怎麽樣了?”
“重點又又又來了!”薑飛大快人心道:“吳憂死了!”
許秋滿心“噔”一聲:“什麽!”
“吳憂在看守所被人殺了,死得特別慘,也不知道怎麽得罪人了,反正就是被殺了。”
“死得很慘是什麽意思?”
薑飛想起了那畫麵一陣惡寒:“他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被人捂死的,不僅如此,臉都被劃爛了,嘖嘖,耳朵,鼻子,嘴唇都被人割了下來,反正就是很惡心。也不知道他就去這麽段時間怎麽就得罪人了,落得這麽個下場,不過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確定是因為仇殺?”
“是吧,聽同看守所的人說他們之間發生過口角。殺他的那個人本來就是重刑犯,判刑少說都幾十年,重就是死刑,反正也覺得沒意義了,吳憂可能得罪人了,就幹脆把人給殺了。”
許秋滿疑惑地皺起眉頭:“看守所裏怎麽會有殺人的東西?”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看守所就這樣,如果真的想要殺一個人,即便是整天有人盯著也總是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許秋滿又問:“但是白東升跟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了白東升?”
薑飛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我覺得啊,既然那幾個人都跟晏城監獄有關係,或許在晏城監獄裏服刑的白東升就是當年那起策劃案的頭目也不一定。”
“那白東升是頭目的這件事吳憂是怎麽知道的?”
“……”薑飛眨了眨眼睛:“對哦,他是怎麽知道的?或許是那三個華人告訴他的?”
整件事看起來一清二楚,可卻顯得那麽的奇怪,白東升的死太巧了,而吳憂並沒有一定要殺他的理由。如果真的隻是因為白東升是頭目的話,這麽多年了,比起以往的精心設計的作案手法,這次的作案手法未免顯得太過於倉促了些。
白東升的死,真的就這麽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