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起案件曆經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終於告破,晏城公安局頭頂的烏雲終於被太陽替代,雨過天晴了。歡天喜地的堪比過年,新聞發布會開了一場又一場。

頭等功臣的顧淮安卻隻想好好睡一個覺,從柳思思的墓地回來後,他顧不上要好好處理一下手臂上已經好得差不多的傷口,回家睡到天昏地暗。那幾天許秋滿因為學位上的事情回了一趟學校,兩人再次見麵已經是一周後的慶功宴上。

這慶功宴是楚局組的局,請了公安局的所有人,包括許秋滿這個出了力的顧淮安家屬。他特別豪氣的包了一個宴會廳,排場不小,但都是自己掏的錢沒有按公家的頭,所以旁人也不能說什麽。

許秋滿從機場回來就直接來了這裏,入的是刑偵一隊的桌,坐在顧淮安的身旁,不過顧淮安正在楚局那一桌陪著說話。

跟一周前看的模樣截然不同,前一個星期,刑偵組除了顧淮安還算是有個人的模樣,其餘都是灰頭土臉,眼上的黑眼圈能掉地上,現在倒是人模人樣了,精神氣十足。

“你屁股怎麽了?”許秋滿還沒走近就看到薑飛撅著半邊的屁股坐在椅子上,那模樣可真是相當的猥瑣。

“被家裏狗咬了。”肥明拚命地不讓自己的嘴角上揚。

“呦嗬”“許秋滿隨手把自己的包放在桌麵,坐了下來:“這狗還真是饑不擇食了啊。”

“……”薑飛本就鬱悶,聽到許秋滿這麽一說更加鬱悶了:“你說現在的人什麽毛病啊,狗再親它能有親兒子親嗎?!”

薑飛跟父母居住,狗是父母剛養的,這條狗已經在他父母的心中漸漸取代了他這個三十多年感情的親兒子地位了。

這不,一回家,薑飛就被這個狗兒子給咬了。

許秋滿好笑:“你想想你上次回家是什麽時候了?一年能跟父母待幾個小時?”

“嘶……”薑飛沉默了起來,越發心虛。

幹刑偵這行的經常不著家是正常的,別說父母了,就拿男女之情來說吧,他們這行,十個有九個單身漢,其中一個還麵臨感情危機。

父母的催婚警告還徘徊耳中,薑飛太陽穴突突地跳:“滿滿,你有沒有什麽朋友還單著的,給我們介紹介紹,組一場聯誼什麽的。”

許秋滿看了他一眼,平靜道:“你看我像是有朋友的人嗎?”

肥明:“……”

小五:“……”

第一次聽說沒有朋友還如此拽的,許秋滿是第一人。

“也是。”薑飛咂咂嘴,又說:“滿滿,你要不來我們局裏當個顧問吧?”

“我又沒幫上什麽忙。”許秋滿拉開自己的電腦包。

肥明激動道:“你的第六感很強啊,譬如你一下子就知道綁架柳思思的人就是我們正在調查的碎屍凶手,又譬如你知道第一凶案現場有什麽啊,這第六感堪比超能力了吧。”

第六感?許秋滿在心中苦笑著從包裏拿出個平板電腦打開了郵箱開始處理工作。

顧家就隻有顧淮安這麽一個兒子,可顧淮安一心都撲在了犯人上。顧叔叔年紀大了,有些事情處理起來力不從心,而許秋滿在國外為什麽主修管理專業,為的就是能幫顧家忙,她不是那一種忘恩負義的人,顧家對她跟弟弟的恩情,她一輩子銘記於心,沒齒難忘。不過,她卻沒打算入職顧家產業。

“不過以你的才華”薑飛摸了摸下巴冒出來的胡渣:“當個顧問屈才了。話說回來,滿滿你想要做什麽呢?你都畢業了。”

還未等許秋滿回答,肥明驚訝地問:“許小姐畢業了?”肥明還以為她是一個學生,想不到已經畢業了。

“是啊,博士畢業。”

肥明再次被震驚,許秋滿看上去,橫看豎看都比他還要小啊!居然是個博士?

“你多大啊?”肥明問。

薑飛再次代替許秋滿回答:“她,剛剛二十二歲。”

肥明一口橙汁嗆了出來:“你二十二就博士畢業了?!”

薑飛笑:“要不怎麽叫天才呢?” 顧淮安就是個秀女狂魔,整個刑偵組,除了新來的肥明不知道以外,其餘人都知道許秋滿的光輝事跡。顧淮安就差沒在腦門上寫上幾個大字,我家姑娘是個天才。

“厲害。”肥明敬佩之情都到頭頂上了。

薑飛喝了一口酒,感慨道:“不過說來時間可真快,想想你那時候這麽小的一隻,老顧抱著你出來的時候跟抱著一隻貓似的這麽瘦小,一轉眼你都這麽大了。當時啊,你一句話也不說,也不記得以前發生什麽事情了,老顧那段時間為了照顧你忙前忙後整整瘦了得有十斤。”

薑飛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個人演講,也不在意有沒有人聽,反正自己說得很起興,說到關鍵時刻還聲淚雨下,不知道的還以為薑飛是主角。

許秋滿自動屏蔽所有聲音,直到薑飛湊了過來,故作神秘道:“哎,有一件事得跟你八卦八卦。”

許秋滿目光專注在電腦上,聽到這番話很是好笑:“有哪件事是你不八卦的?”

小五跟肥明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但薑飛這人吧,勝在臉皮厚,臉色都不變一下繼續道:“就是那個劉佳啊,你還記得吧。”

“你覺得天才的記憶力有這麽差?”

“……跟你聊天真的很費勁!”

許秋滿道:“我不認為我現在是在跟你聊天,是你單方麵的找我聊。”

“那我不聊了!”

薑飛生氣地別過身去,許秋滿這人連眉眼都沒多給一個,繼續忙著正經事,料定了薑飛這人性格憋不住,結果沒到一分鍾,他又扭過身子來了,全然忘了剛才那一出。

“我跟你說啊,劉佳丟了的頭跟心髒我們怎麽找都找不到,最重要的是,我們後期調查了才發現劉佳的身份信息全都是假的,一個隻有身體沒有頭的女屍啊,多滲人。”

“假的?”許秋滿這才抬頭看他。

“是啊,後來老顧讓劉康偉給她鑒定一下骨齡,你猜怎麽著?”

許秋滿真的極其討厭薑飛這種說到關鍵時刻就給你來一句“你猜”的性格,翻了他一個白眼繼續幹自己的事情。

“你看你,年紀輕輕怎麽一點耐心都沒有呢?這個劉佳啊,身份證登記的是二十五歲,其實年紀應該也是十六七歲,也就是一個未成年,她用假身份證混進酒吧裏打工。”薑飛有些感慨:“你說好好的一個女孩這個年紀不上學居然在這種社會場合上打工,也是夠厲害的。家裏父母也不看好。”

叮咚——

郵箱裏進入一封信的郵件,許秋滿點擊打開來看,隨口回了一句:“正常家庭不會出這樣的孩子。”

薑飛點頭讚同:“也是。”

許秋滿盯著那上麵的黑白字,臉色變了變,雙手指尖在屏幕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回複了一封郵件過去。

——當時你說在紅綠燈酒吧,可我問了一圈,紅綠燈酒吧沒有一個叫白薇的人。你的線索有誤。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最多再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個星期,我必須要知道準確的詳細資料。

郵件點擊發送。

“怎麽了?”顧淮安不知何時走近。

“沒事。”許秋滿把平板電腦放回包裏,隱約嗅到了一股酒氣:“你喝酒了?”

“一點點。”他真的就隻喝了一點點,隻是他這人酒量淺,喝酒容易上臉,此刻整個臉都泛紅,眼睛也是紅的。

“楚局喝酒怎麽不把我給叫上啊!”薑飛興衝衝地端起桌麵的酒杯起身離席。

薑飛這一走,坐在薑飛身旁的肥明那**裸的目光就毫無保留地落在許秋滿的身上,看得正癡迷,雙眼隻有一顰一笑都讓他小鹿亂撞的許秋滿,全然沒發現顧淮安。

顧淮安眯起了雙眼,慢條斯理道:“肥明,你說來年的今日我給你上香也挺好的對吧?”

肥明視線回神,渾身一哆嗦:“別,我錯了老大!”

許秋滿忍不住笑了。

“那就別打我姑娘主意,看也不行。”

“是!”肥明端端正正地給顧淮安敬了個禮。

顧淮安懶得再看他,拍了拍許秋滿的肩膀:“你跟我出來。”

“哦。”許秋滿跟在他的身後,跟他去了酒店外麵的陽台上。風一帶,他身上沾染的酒氣帶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撲麵而來。

“說吧。”

“什麽?”許秋滿有些懵。

“說你為什麽會知道那些。”

這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從未提起,還以為他是忘了,想不到這時候來這麽一出,她還真的一時沒想好要怎麽忽悠這個辦案多年的男人。

“因為我……”

“別說謊。”顧淮安高大的身軀就立在她的麵前,擋住了天上的月色。他微微低下頭,捏上她的臉,染了酒氣的嗓音嘶啞:“許秋滿,我好歹帶了你三年,你說沒說真話我會看不出來嗎?每次你一說謊眼睛就往下瞟。”

“……”

顧淮安鬆開手,酒意上來也不在意髒不髒了,懶散地靠在鐵藝護欄上:“說吧,為什麽?”

“你是一個相信科學的人。”許秋滿說。

顧淮安對她這句牛頭不及馬尾的話怔了怔:“所以呢?”

“所以,我身上的事情沒辦法用科學解釋。”許秋滿脫下了手套,舉起了自己的手,語調平靜得沒有起伏:“通過手的觸碰,我能看到別人的死亡畫麵。”

“……”顧淮安一開始能肯定自己沒醉,但現在又有幾分懷疑了。他這個無比相信科學的人,被眼前這個他曾經認為有幾分了解的人,用最平常的話,說出超過他認知範圍內的事情時,他第一反應是懵的。

許秋滿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你沒醉,我說的也是真的,雖然很荒謬,但的確是真的。”

顧淮安看著她的手,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為什麽?”

許秋滿把手套戴了回去:“我在國外的時候嚐試自我催眠,想起了些細微的記憶碎片,得出的結論是,我母親去世前曾經拉住我的手,我猜,可能是因為這層原因。我沒辦法準確的解釋,因為的確是太荒謬了。”

“可我找到你的時候,你那時候在衣櫃裏,而你的母親是在客廳。雖然衣櫃正對著客廳,可距離太遠了。”

“所以,案發現場一定還有其他人。在我催眠的記憶畫麵中,我第一個藏匿的地方是在餐邊櫃,不是在衣櫃。在案發後,我是被人藏進衣櫃裏的。你不覺得奇怪嗎?整整一個星期,我竟然沒有餓死,你抱我出來的時候,我清楚地記得我的手上還有麵包的味道,如果是一個星期,麵包的味道早就散去了。”

顧淮安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你的意思是,凶手知道你還活著,並且是有意留你一命?”

許秋滿搖頭:“我不知道。”

顧淮安忽然聯想到了什麽,了然道:“所以你找白薇,是希望借著她從她父親的口中得知些什麽?”

“你……”許秋滿不可置信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