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來自孤山殘局棋賽的邀請

唐恨廬站在海邊,靜靜地眺望著波瀾壯闊的海麵,水光粼粼的海麵平靜無波,他內心卻激**起伏。

陽光明媚,溫暖而愜意,海與天相融織成一幅絢麗曼妙的畫麵,但唐恨廬心中卻充滿了悲傷,天色湛藍,海水澄澈,但在他看來仿佛都浸染了一抹淒涼的色彩。

每個人都難免會在某一時刻忽然就失去一個摯愛的人,猝不及防。

他眼簾下垂,目光凝視手中青瓷骨灰盒,然後緩緩揭開蓋子,將骨灰攘入海麵,隨著塵灰的消散,他的心也好似已墜入海底。

和煦的陽光鋪灑在他瘦骨嶙峋的背脊之上,充滿了蕭索之意,他那雙原本明澈的眼睛此時也已啜滿了淚水,淚水在眼眶上打著轉,卻一直沒有掉下來,他的年歲已不小,已經大到了眼淚無法稀釋悲傷的歲數。

在沉寂中跌宕起伏了很久之後,唐恨廬才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

筆絡工整,字跡娟秀,唐恨廬仿佛從中聞到了她的餘香,就好像她沒走,一切都隻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

伏在下午的水中

窗簾一掀掀

一兩根樹枝伸過來

肉體,水麵的寶石

是對半分裂的瓶子

瓶裏的水不能分裂

伏在一具斧子上

像伏在一具琴上

還有繩索

盤在床底下

林間的太陽砍斷你

像砍斷南風

你把槍打開,獨自走回故鄉

像一隻鴿子

倒在猩紅的籃子上

唐恨廬知曉這是海子的“自殺者之歌”,但他不知道的是,為什麽她什麽都沒有留下,唯獨留下了這首詩歌。

一個人若對世間有留戀,又怎會自殺?唐恨廬想不通,更想不明,因為在他心中,她始終是一個把熱愛生活當作終身事業的人,一個對世界充滿愛的人又怎麽會選擇自殺來草草結束自己的性命?

太陽已羞怯的躲入殘雲中,唐恨廬轉身順著來時的沙灘回走,他厚重的步伐在沙灘上印下一排清晰的腳印,海水湧上沙灘,將那些腳印輕描淡寫間抹殺殆盡。

一切都歸於平靜,隻有遠處的幾隻海鷗偶爾發出的哀鳴聲描摹著此間的寂寞和悲傷。

……

……

陳顛慵懶的靠在機場的候機廳內鬆軟舒適的沙發上,伸直雙腿,以手為枕,盡量讓自己保持一個舒服的姿勢。

等候的時間太漫長也太寂寞,若非有容蓉在一旁相陪,以他的性格,應該早就耐不住寂寞打道回府了,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棋賽邀請他實在興趣不大。

在收到那奢華的燙金請帖的時候,陳顛實在覺得有些疑惑,一來他並非棋手大家;二來他與那金融界年輕才俊也隻有一麵之緣,算不得交情深厚,不過在某交際會中破解了這位年輕才俊無聊設下的“橘中秘”中的某象棋殘局而已,難道這位向來對象棋殘局熱衷的金融界年輕才俊就認為自己棋藝精湛,特意拜貼相邀?

年僅二十九歲的青年才俊薛殊在中國金融界聲名鶴立,以未達不惑之齡便成為億萬富翁,位列百富榜百首之列,可以說他是白手起家青年富豪中的典範也絕不為過。這位青年才俊興趣廣泛,尤喜象棋殘局。由他設立的孤山象棋殘局大獎賽已進行過三屆,每屆的獎金都達數百萬之多,惹得眾多有著發財夢且棋藝精湛的棋手們趨之若鶩。

陳顛雖對那百萬獎金興趣不大,但對於薛殊位於孤山中的那棟莊園卻是興趣盎然,他一向喜歡美麗的風景和僻靜的幽林,如果能夠在那好似世外桃源的群山中待上七天,單單隻是欣賞脫塵出世的迤邐風光,就已算的上一種難得的享受。

據說位於孤山之巔某山脈群中的莊園乃是這位年輕的億萬富豪斥資數億元修建而成,四麵環山,風景秀美,前可觀青河水洶湧浪濤,後可賞群山連綿巍峨,即便與外界不通,隻能依靠私人飛機進入,無法使用通訊設備,但在繁華都市看慣了霓虹閃耀,偶爾脫世回歸淳樸,也不失為一種生活。

容蓉的同行說來便有些戲劇化,讓陳顛沒有想到的是,這位金融界的年輕才俊薛殊,竟與容蓉有著表親之故,乃是容蓉如假包換的表哥。

那座矗立於孤山的山莊從容蓉口中說來,更是平添幾分神秘色彩,將棋賽地點設立在那裏,自然也是那位青年才俊的意思了。

“我表哥就喜歡裝神弄鬼,搞得自己和世外神仙一樣,在那種地方蓋那樣一座莊園,不過那裏風景倒是很美的。”容蓉小聲嘀咕著。

“風景美就夠了。”陳顛斂眉笑道,他自然沒有奪冠的打算,隻當是前去看風景度假而已。

“風景美倒是美,但交通實在不便利。”

陳顛道:“哦?”

“我恐高。”停了好一會,容蓉才說出一句話來,然後睜著大大的眼睛凝視在那裏閉眼小憩的陳顛,一字一頓道:“所以我從不喜歡坐飛機。”

陳顛攤手聳肩,“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不。”容蓉說的擲地有聲,給人一種決絕的味道。

陳顛笑道:“這就很矛盾了。”

容蓉歎了口氣,透過玻璃望向已停靠在停機坪的一架私人飛機,撇著嘴皺著眉,模樣甚是糾結,內心徘徊權衡了一下,終於篤定心思率先站了起來,“陳哥,飛機到了,我們走吧。”

陳顛怠惰的睜眼朝外望去一眼,頗不情願的離開鬆軟的沙發,伸了一個懶腰,然後低頭看了下手表,已是中午一點鍾,到那裏估計有四個小時的路程,應該傍晚才會到了。

機艙內寬敞明亮,裝飾的奢華無度,有七位受邀的棋手大家在那裏靜坐等候。

陳顛和容蓉的出現,立時引起這七位受邀棋手的注意,這些人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一對年輕男女,似是企圖從腦海中尋出這對年輕男女的身份。畢竟能夠被薛殊邀請的人都是國手級別的人物,事關幾百萬獎金的歸屬,能夠摸清對手的底細,也是一種致勝的手段。

陳顛自然不會在意這些投射而來的目光,他和容蓉尋好座位,便靜等飛機起飛。

“陳……陳顛,真的是你。”一個長相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湊向前來,他有著一雙羨煞女人的容貌,若不是穿著打扮和某些男性特征,倒是讓人以為這是一個小家碧玉的姑娘家了。

陳顛漫不經心的側頭看了一眼,覺得這青年麵生的很,腦中也挖掘不出對這個年輕男子的記憶,低聲問道:“你認識我?”

“我是王川啊,你不認識我了麽?”長相俊俏的青年熱情四溢,仿佛陳顛應該認識他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才對,“伊斯坦布爾,馬爾馬拉海,螺號王川。”

陳顛聞言一怔,仔細的將自稱為王川的年輕男子打量了一番,忽想起一些往事,“小螺號?”

“對呀,我是小螺號,你是瘋癲子,哈哈哈。”王川興奮不已,向前攬住陳顛肩膀,笑道:“真沒想到能夠在這裏遇見你,我真是太高興了。”

陳顛終於回憶起這位被自己稱作小螺號的美男子了,在伊斯坦布爾度假的那段歲月,他曾和這位被自己稱作小螺號的男子有過一麵之緣,盡管這段一麵之緣匆匆而逝,很容易讓人淡忘,但陳顛依稀記得當時的情形,若非有自己的相助,這位王川早已葬身大海。

“陳顛,你也是來參加孤山殘局棋賽的?”王川問道。

陳顛點了點頭,笑道:“這麽說你也一樣了?”

“哈哈,看來我們要作為對手了啊,我可不會因為你救過我就會手下留情的。”

陳顛笑而不語,王川指著一側的神色局促的容蓉,對陳顛笑問道:“這位姑娘?”

“我朋友。”陳顛回。

王川那雙較之女人還要嫵媚的眼睛在容蓉身上打量了一番,壓低聲音對陳顛笑道:“隻是朋友?”

陳顛愣了一愣,朝皺眉不言的容蓉望去一眼,隻見容蓉麵靨泛紅,低頭繞著手指,似若有所感,待聽到這個熱情洋溢的王川頗具深意的說出隻是朋友這句話的時候,明顯麵色有些羞澀之意。她自然不希望與陳顛永遠徘徊於朋友之情,無奈陳顛情商感人,她一個女孩子又怎麽好意思明透情誼?

陳顛急忙轉移話題,與王川開始聊起近況,二人許久未見,也算是他鄉遇故知。通過談天,陳顛才發現,這位不熟水性的舊友,竟是國手級別的棋手大家,曾獲得過全國象棋大獎賽的冠軍,棋藝精湛,冠絕一時,即便是老一輩的棋手大家都對其讚揚有加。

容蓉一向對陳顛過往生活充滿了好奇,此時她佯裝小憩,側著耳朵傾聽著陳顛和王川談天說地,竟一時忘記了恐高症。

機艙內的其餘六人應是長途跋涉的緣故,都在閉眼休憩著。

窗外厚重的雲層淩駕於山河之上,將河山美卷綴飾上了一層神秘麵紗,和飛機下方波瀾壯闊的河流山川相比,機艙內著實顯得有些清冷了些。

機翼旋轉的聲響碾碎了高空的沉寂,在前往孤山這段飛行途中,這些參賽的棋手們很快開始相互熟絡攀談了起來,再無先前沉默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