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出軍河內

三月二十日,皇帝再次催促下,盧植隻能率領八千軍隊渡河。盡管軍隊整合方麵還有一些不足,但盧植依舊如計劃的那樣將河東騎士留在孟津大營,隻率步軍五千、騎軍三千渡河。另有副將宗員所屬的漁陽營兵兩千、千餘烏桓騎兵會在魏郡匯合,進入冀州戰場時的總兵力即步軍七千,騎軍四千。

騎都尉胡毋班率河東騎士留守,騎都尉張邈率河內騎士充任左先鋒,魏越被盧植安排在張邈部下,代表中軍牽製張邈,防止張邈輕敵冒進。

從孟津渡河後就是河內郡,河內騎士做先鋒,有地利、人和之利。地利在手,隻要穩妥行軍是不會遭受伏擊的;人和在手,就能最便捷的發動郡內豪強力量,讓小股的黃巾軍無法偵查、襲擾大軍。

這次行軍屬於輕裝行進,又是春夏之際,故而全軍隻帶五日軍糧,沒有過多的輜重拖累,平均每名軍士負重六十斤行軍,比平時的八十斤標準輕了不少,故而每日行軍七十裏,比預期的四十裏高出近一倍。

這就使得全騎兵配置的河內騎士顯得悠閑,魏越則細細記錄行軍的各方麵事項,這些都是難得的經驗。一天十二個時辰,兩個時辰早飯、拔營,行軍三個時辰,紮營晚飯三個時辰,休息四個時辰。

除了這些,他還不斷計算軍士的負重與作戰半徑的關係,按著以往經驗,軍士負重八十斤,會包括作戰軍械與生活口糧,八十斤的負重標準下,這名軍士可以自帶十五日軍糧,以標準每日五十裏計算,八十斤負重的作戰最大半徑是五百裏。

想要延伸作戰半徑,不能繼續給軍士增加負重,隻能配屬運糧隊,運糧隊負重以一百二十斤為限;一名運糧兵與一名軍士搭檔,負重二百斤,其作戰半徑將達到千裏。若想將作戰半徑延伸到一千五百裏,一名軍士需要配備三名運糧兵;隨著補給線延長,沿途又要增加據點,據點補給也需要維持。

之所以如此,是為了遠距離奔襲,若在軍糧補給方麵不存在問題,那遠距離奔襲就存在可操作性。軍糧補給是一切軍隊存在的根本,能打垮對方補給的戰術,才是最上乘的戰術。

魏越先知先覺,知道盧植能在冀州戰場取得優良形勢,卻不知道曆史上盧植到底帶了多少軍隊,不像皇甫嵩、朱儁兩路有個準確數據。現在他知道盧植的兵力數據,雖然是三路大軍中的偏師,可魏越已經斷定,曆史上的盧植所擁有的兵力不會比現在多,應該是差不多的兵力。

他也斷定,盧植必然如曆史上那樣,能在黃巾軍老巢所在的冀州戰場以劣勢兵力取得優良形勢。

之所以斷定,就在於成建製的騎兵……黃巾軍雖然也有騎兵,可遠不如朝廷的騎兵專業。專業的騎兵,與湊合在一起的騎馬團夥,是兩種東西。

與宗員部的漁陽兵匯合於魏郡,隨後就要麵對駐紮在趙國一線的黃巾軍,魏越計劃的遠程奔襲是指穿透趙國防線,以騎軍超強的機動性破壞趙國防線後的黃巾軍部屬,盡可能的降低盧植正麵戰線上的壓力。

否則黃巾軍一股股的湧向戰場,耗盡官軍銳氣,拖疲官軍後以龐大的人海衝擊陣線,外無援兵的情況下,很難守得住。

二十三日時,魏越抵達河內郡汲縣紮營時,他就開始琢磨詞句寫出一封請戰公文,等待盧植率領的中軍到達。在盧植中軍到來前,他意想不到的人卻出現在麵前。

陽曲縣吏呂布先受刺史董卓征辟,等他去治所報到時,刺史已經換成丁原。刺史部屬自由委任,呂布這類董卓征辟的人,丁原沒有義務接待,一般都是遣散回原籍。而丁原不一樣,真正的窮人發家隻能靠變異,丁原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以武勇出眾受到郡縣賞識,以小吏的身份登上舞台。

他對同樣武名卓越的呂布十分賞識,連呂布推薦的張楊見都沒見,就派人去雲中郡征辟張楊時直接把官印、呂布的私信一起帶過去。

冀州黃巾軍到底有多少一直是個巨大的謎團,不是黃巾軍保密,而是連冀州的黃巾軍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少人馬!

與地方重臣眉來眼去的太平道骨幹也無法準確回答這個問題,可冀州黃巾軍就在那裏,誰也不知道何時會對雒陽方向發動總攻。並州刺史丁原的任務是艱巨的,他必須堵住冀州黃巾軍西進的道路,可連自己的敵人究竟有多少都不知道……這無疑是一場災難。

現在各方麵對冀州黃巾軍的估計少則三十萬,多則五十萬,其實不論三十萬還是五十萬,一旦對雒陽發動全麵總攻,以並州的軍力來說,隻能守住上黨,無法協守河內郡。河內郡才是冀州黃巾軍西征的主幹道,偏偏又沒有險峻地勢可以堵住道路,除了在河內郡與黃巾軍決戰外,丁原想不到其他辦法能攔住黃巾軍。

黃巾軍實在是太多了,官軍的戰線堆得厚了,黃巾軍留下部分軍隊就能與官軍對峙,其他軍力會從兩側突破,突破戰線的黃巾軍一路搶劫也能殺到雒陽去;若官軍的戰線全麵展開,又會太薄,經受不住衝擊,很容易被黃巾軍以點破線,進而全線衝潰官軍防線。

故而,以優勢騎兵在河內平原地勢內與黃巾軍決戰的計劃並不理想,這就使得丁原走投無路了,不得不來找盧植,商量一下後麵的步驟。起碼丁原、盧植的作戰任務是一樣的,都是以遲滯、拖延冀州黃巾軍為主,拖到朝廷解決中原黃巾軍為止。

帶著百餘輕騎,丁原也抵達汲縣,準備在這裏會晤盧植磋商戰機,而他派出接頭使者正是呂布。

河內騎士正在道路邊伐木,為中軍搭建宿夜營壘時,呂布以並州使者身份遞送丁原拜帖,而魏越又是中軍派在前鋒的代表,張邈在第一時間通知魏越,討論應對之策。

他開門見山,對魏越說出自己最大顧慮:“於戰而言,盧中郎的確該與丁原共商戰事。就怕朝中奸邪借機作祟,從中漁利敗壞盧中郎籌劃。”

見他還是顧慮黨錮政策,魏越也沒急著開口安慰,張邈這一輩人打懂事時就生活在黨錮禁令的陰翳下。雖然養成了叛逆、張狂的做派,似乎非常的不在乎朝廷,對朝廷持輕蔑姿態,可實際上對朝中充滿忌憚。

魏越翻看丁原的拜帖,一副沉吟的模樣,他急著開口表態隻會讓張邈認為他做事輕浮急進,隻有故意晾著張邈一會兒,讓張邈著急片刻,才會讓這類人正視他的意見,而不是流於表麵的聽取,背地裏不以為然。

放下拜帖,魏越眉頭輕舒:“張都尉多慮了,朝中平叛在即,在黃巾軍失勢前,朝廷不敢違逆約定。”

口中的朝廷指的不是公卿,而是宮裏。

張邈也覺得有理,可就是無法堅定自己的觀念,問:“揚祖如何看此事?”

魏越卻反問:“對於冀州黃巾軍,張都尉又如何看?”

不能順著張邈這類人的脾氣來,有問有答才能讓對方對等看待你,否則人家問什麽你回答什麽,隻會讓張邈這類人看不起。很奇怪的思維,其實很簡單,彼此認同感相互影響而已。

若張邈問什麽,魏越就回答什麽,魏越的姿態仿佛張邈的部屬一般,這是魏越自己表現出來的,也就別怪張邈真拿他當部屬看;若是有問有答,以你我一樣身份的態度來麵對張邈,認為張邈與自己沒區別,有了這種自我認同感,才會讓張邈共鳴,產生你我都是一類人的認同感。

其實張邈是很好說話的,可就是士人心態作祟,一方麵張邈看不起軍中的武人軍官,又看不起文化修養不夠的軍吏,一直與軍官團隊無法磨合。以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姿態行走在軍營中,可又能聽得進意見,隻是始終無法真正抓住所謂的軍心。

就連對待這場戰爭的態度都不一樣,張邈眼中的軍官、軍吏是為了升官發財來的,而他卻是來報效國家的。並有一種奇怪的悲觀浪漫情緒,仿佛國家不愛他,虧待他,如今國難他還是挺身而出,一腔赤子心懷,用以自己生命來拱衛國家。

魏越問題很簡單,張邈稍稍猶豫吐納心聲:“蟻賊勢眾。”

他無法用更多的詞匯來形容冀州黃巾軍,說的越多,心中的負擔也就越重。

魏越頷首,抬手驅散眼前飄舞的飛蟲,稍稍抬頭遠處忙碌的軍士道:“是,冀州蟻賊氣焰囂張,令朝廷不敢傾力一搏,隻能定下步步為營先平中原,再合圍冀州之策。甚至,朝廷設下四道防線阻攔冀州黃巾軍。平心而論,我軍的確是朝廷丟出的棄子。”

“自冀州至雒都,先是魏郡防線,其次是河內、河東兩道防線,原並州刺史董卓善戰,勇名廣傳於各邊郡,以此人為河東太守,是為增強河東防線而已。為何如此,因朝廷不認為魏郡、河內防線能有效阻礙黃巾軍。故而勇將董卓後調至河東郡休養銳氣,當黃巾軍連破魏郡、河內郡防線時,必然軍疲。以河東蓄銳董卓之靜,逆擊遠道而來將驕軍疲之蟻賊,卻有勝機在其中。正因如此,盧公才將河東騎士營留在孟津,一來能側衛河南,二來是能助董卓一臂之力。這兩千河東騎士,或許能收奇效!”

至於第四道防線就是八關都尉,八關都尉之後就是大將軍何進統率的野戰五部營與雒都戍衛軍組合而成的中央軍。

魏越說著眨眨眼,低頭看一旁的丁原拜帖,努嘴一笑:“朝廷視我軍為棄子,丁原也無必勝之戰心,此皆不利於我軍。盧公胸藏破敵良策,但還需並州軍配合。若並州諸軍士無戰心,如何能穩住防線?若防線破敗,我軍哪怕連戰連捷,也將覆沒於如潮蟻賊中。所以,魏某以為盧公會見丁原,張都尉許可就是。若觸犯盧公忌諱,自有魏某一人擔之。”

見魏越將朝廷各方麵布置說的頭頭是道,而自己卻在魏越言辭中找不到反駁點,這令張邈更為沮喪。

興致不高,勉強笑道:“此張某份內之事,揚祖替某分憂,某感激還來不及,怎麽會推諉於揚祖身上?就如此吧,揚祖去回複並州使者,某安排宴席,也不能讓並州軍小瞧了我軍。”

魏越應下,就聽張邈又囑咐道:“揚祖多與並州使者聊聊,摸清並州諸軍戰力,以便於盧中郎決斷戎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