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廟（3）

子嬰道：“方才細細算來，興樂宮上下可調派人馬，不足二百。且這兩百人馬，還包括這宮中內侍，護衛，巡守士卒。如此隊伍，難成大事。”

嬴顯道：“既然相府統禦各部兵馬，何不逐一清除趙高羽翼？閻樂一除，縣令府群龍無首，屆時公子就有成事之機了。”

子嬰聽了，他看著嬴櫟道：“子正，你可有把握？”

嬴櫟道：“櫟自忖所學與閻樂不分伯仲，末將既受公子所托，劍指敵酋，絕不辜負公子！”

“然也！如此一來，興樂宮便有機會與餘地了......“子嬰繼續道：”子正，新君登基之典，會於五日辰時舉行。你務必在辰時之前擊破縣令府守備，除掉閻樂！時辰拖得愈久，趙高就愈有可能發現此事蹤跡。到時稍有不慎，就會全盤皆默。”

子嬰這時候從一旁的矮架上取出一卷羊皮地圖放置於桌上。三人圍攏過去，卻見這羊皮地圖上畫著從鹹陽都城之中的各處府邸。子嬰指著太廟道：“這幾日之中，我欲前往丞相府會見趙高，讓其前往太廟領百官祭祀天地。”

韓談道：“公子，還是讓老仆前去會見趙高。若是事敗，老仆還能為公子爭取時間。我等備下後路，到時公子可以速離鹹陽，他日以圖再起啊！”

子嬰尋思：“我若不親自前往相府，如何說服趙高？”子嬰道：“諸位，我已決意。”

嬴顯道：“此番之事，始於縣令府，終於太廟。除賊之要，皆在子正能否在辰時之前擊破閻樂之守備。”

“不錯，我等先斬趙高一臂。待趙高進入太廟，立刻殺之。斷其臂，梟其首。屆時，我以老賊之首級昭告天下，複我秦國，除惡必盡！子嬰必定中興大秦！”

“公子，老夫願率興樂宮人馬兩百，布置於鹹陽太廟。一旦得手，趙高黨羽必然方寸大亂，到時讓兩百健兒將這些叛賊一網打盡。除盡鹹陽城內趙高一黨。”嬴顯說完，子嬰立刻緊緊握住關內侯有力的雙手，他顫聲道：“子嬰之誌，仰仗公伯矣！”

關內侯道：“公子，這幾日無論何時前往會麵趙高，一定要多加小心！”

子嬰道：“新君登基，為國之重事。就算相府上下為此戒備，趙高也不會料及我等在此決策密議！”

韓談待子嬰說完，便道：“公子，可讓老臣協助宗廟處置登基事宜。”

子嬰心道：“韓談為禁宮內侍，若是他帶領內宮近宦來往於宗廟宮門，趙高定然不會起疑。”他點點頭，便將餘事交托於韓談。

待與眾人商議完畢，子嬰對著三人說道：“列位，今日你我在此同謀此事，成敗榮辱，生死與共！除滅老梟，中興大秦！”

子嬰一說完，餘下三人皆低聲道“除滅老梟，中興大秦！”

子嬰轉身對嬴櫟道：“子正，你孤身一人潛入縣令府，閻樂之處多有守衛。此行實是凶險萬分，不如讓關內侯調派一些人手援以後應。”嬴櫟道：“公子，櫟一人潛入勝過千軍萬馬。人多反而引起閻樂警覺。”

子嬰想了想，又問到關內侯，嬴顯道：“子正，老夫明日先回到櫟陽調派勇士十人。五日後於辰時之前前去縣令府接應。若是辰時之後不見子正。那我便讓這十人前去太廟匯合公子。”

子嬰歎了一口氣道：“若是辰時之後我等見到的是閻樂而非子正。那隻有行使下策，與國同難。關內侯，若非迫不得已，一定要等到子正安全歸來。”

嬴顯領命。他看著嬴櫟道：“昔日，鹹陽君於鴻台上大敗山東高手。先帝為之大悅，天下為之震動。你手上這把定秦寶劍，乃是皇帝陛下隨身佩劍。先帝先賜此劍予鹹陽君，爾後又承於你手。你可知，佩此定秦劍者，上受君命，下衛黎庶，永鎮大秦。”

嬴櫟朝著公子嬰和關內侯深深一拜，他道：“公室重托，櫟百死不辱先帝之名！”

子嬰看了看地圖，又續道：“明日，還請關內侯速回櫟陽，挑選可靠勇士。”

嬴顯道：“公子，那老夫明日一早便回櫟陽安排人事。”

子嬰問道：“公伯，此為大事，需要得力穩妥之人方可。”嬴顯鄭重道：“公子心細，老都子弟都是忠貞大義之士。況且都是我大秦公族，讓老嬴顯挑選十來人馬，絕不會出半分差錯！”

子嬰見嬴顯頗有自信，當下又對韓談道：“韓談，這五日宮內必須嚴守口風。你且替我籌備太廟祭禮用物。明日趙成若是再來，你自顧告知五日後大典。其餘事項，決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子嬰說完，最後對嬴櫟道：“子正，宮中守衛的操練，你自留意。需知按往常一樣。待舉事之時，我自有安排。”

嬴櫟見子嬰謀劃好相府與縣令府的事項，又道：“若是一切若公子安排行事，我等可速理兩府事宜。但那宮中禁軍公子又如何調遣？”

子嬰道：“諸位，禁軍千人，怕是比之兩府的士卒，更加難以應對。”

關內侯道：“公子無需顧慮，待斬殺趙高閻樂之後，公子可收京師兵馬。趙高一除，公子即刻登基，待大秦皇帝調動京師兵力，再轉向禁軍，若是禁軍兵士反抗不從，皆殺之！”

子嬰道：“不可，若是讓京師與禁軍火並，白白損耗鹹陽守備的兵力。”子嬰對嬴櫟道：“子正，令尊鹹陽君當年為禁軍統帥。不如屆時說服士卒，化去幹戈。”

嬴顯道：“十三年前，伯彥在築鴻台一戰力挫六國劍客，名動天下，之後出任禁軍中尉兼領六駕，是為天子禦駕。如今禁軍之中或許還有伯彥餘部在內，憑鹹陽君之名號，子正若是去說降，或許真能免去一場無謂之戰。”

嬴櫟聽到子嬰和嬴顯說起父親當年在鹹陽的比武大戰之事，他知道父親在時，鹹陽君之名威震四方。此番若是能夠借父親之威望說服趙高一黨把持的禁軍人馬，鹹陽就可避免一陣廝殺和動亂。待子嬰登上君位，左右不再掣肘，朝廷上下定可以安心對付叛軍，公子嬰定能還大秦一個安定政局。

嬴櫟雙手抱拳道：“公子，待除去趙高之後，櫟定前去說服禁軍將領。若是不能，還請公子帶領兵士，將一幹頑黨盡數剿滅！”

子嬰拍了拍嬴櫟的肩膀，他道：“那些兵士都是我秦國子弟，如今正是同仇敵愾，一同對外之際。非逼不得已，嬰絕不輕言誅殺。”

三人聽了子嬰這般說來，頓時放心不少。嬴櫟想著關內侯提及的趙國禦手成單。他便問道：“關內侯，可否說說那衛尉成單的事情。”

關內侯道：“鹹陽衛尉，此職曆來有秦宮高手擔任。成單武藝極高，依老臣所見，要遠勝於閻樂。”

嬴櫟心道：“遠勝閻樂？那的確不易戰勝......”他旋即和子嬰說道：“若是到時要和成單刀劍相向，櫟定盡所能，為公子除去大患。”

子嬰向來知道嬴櫟言出必行，他勉勵道：“子正，萬萬不可輕易犧牲。”

“公子放心。”

子嬰點點頭，他對著眾人道：“眼下安排，全仰仗諸位了。接下來五日，就計劃行事。還請關內侯在舊都調派人手，這幾日嬰坐鎮興樂宮安排人事，這首要就是挑選精銳士卒。”子嬰指著地圖上幾個地區道：“待四日後我等在太廟，相府，縣令府，以及鹹陽宮布置妥當之後，到第五日子時，我等再於此書室商議，屆時各路人馬遵興樂宮之指揮！一旦無誤便立即行動。”

待諸事吩咐完畢。子嬰收起羊皮地圖。他緩緩道：“除滅國賊乃是為振興秦國，子嬰並不畏死。趙高既能刺殺胡亥，待到他日，定能滅我公族。朝堂上下，非我公室奮起除之而無他人。我嬴姓秦氏浩**數百年，決計不能讓此等閹宦斷我大秦江山。子嬰已有奔赴大義之覺悟，如此放手一搏。日後無愧於大秦曆代先君！”

嬴顯道：“公子有此等毅力與決心。他日終成大事。老夫今日和子正韓談，願與公子共進退。”

子嬰心下感動。他朝三人注目，眼淚險些奪眶而出。眾人看著子嬰，雖不言語卻也是心事重重。子嬰又和眾人商議了一番，待各方安排無誤，便讓門外一侍者送了關內侯回去歇息。臨走前，子嬰拉著嬴顯的手道：“公伯勿忘今日之約。”嬴顯聽罷回複道：“明日等老夫回去櫟陽，就著手辦事！”

子嬰又和嬴顯碎碎說了幾句，伯侄兩人這才依依拜別。身後的嬴櫟韓談跟著子嬰回到寢殿，子嬰看著嬴櫟欲言又止，末了子嬰道：“子正，明日要先去太廟，到時陪我和先君說說話。”

嬴櫟低頭領命，韓談送子嬰就寢之後從寢殿退出。原本在書室門外的另一侍者和三人請示之後，提著燭火當值。按照以往，嬴櫟站在殿門之外佩劍守夜，以衛子嬰安全，一守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