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2)

閻樂道:“中丞相,胡亥猜忌章邯,這司馬欣,定然是為章邯說情的。”

趙成倒是不解,他問:“既然生怕自己被猜忌,又為何派司馬欣前來?”

趙高聽了,心中非常鄙夷趙成,說道:“司馬欣是陛下增派去河北協助章邯之長史,直接受命於陛下。章邯不派此人,又有誰來?”趙高拂袖而去,閻樂笑道:“郎中令,這朝政之事,看來非足下擅長也。”

趙成瞪了一眼閻樂,剛要出去,就被閻樂攔住。趙成喝道:“閻樂,你這是作甚?竟敢攔阻我跟隨兄長!”

閻樂道:“郎中令息怒。”

趙成道:“司馬欣在此逗留,早晚也是相府的禍患。此事還得讓兄長出麵解決才是。”

閻樂搖頭道:“郎中令忘了丞相日前頒布的旨令?”

趙成想了想,說道:“唔......是不見钜鹿使者這道命令?”

“正是。”閻樂見郎中令竟然不知道這道命令,便說道:“長史正在鹹陽宮外的司馬門待命,算上今日已是第三日了。陛下授朝廷之柄於中丞相,故而相府得以發布政令。隻要司馬欣見不到胡亥,章邯就必死無疑!”

趙成這時候就明白,他道:“對,司馬欣回去難以複命,章邯必然大亂方寸。一旦他有謀反之跡,中丞相就能借此除掉章邯了。”

閻樂道:“還不單如此,中丞相已經派了兩隊人馬前去準備。”

趙成一拍門柱,他道:“這都是何事?兄長都未曾與我說起!”閻樂淡淡地說道:“聽秘使來報,司馬欣猶豫不決,躊躇難斷。看來是眼下起疑,畏懼中丞相。由此,必然會心虛害怕而退。中丞相命我點了一隊人馬,要將其半道截擊。”趙成一驚,問道:“閻樂,兄長真要殺了司馬欣?”

閻樂說道:“郎中令,司馬欣此人,受陛下之令,亦為章邯之親信。他枯等三日而不見君王,必然會對中丞相有所疑心。但是,中丞相卻並不要在下帶人擊殺之,你不妨猜度一番。窺一窺其中究竟?”

“嗨,這還有什麽好猜的,閻樂你有話直說,休要說到一半。惱人不快。”趙成有些不耐煩,閻樂繼續道:“中丞相是為了逼反章邯,殺之以奪兵權。”

“逼反章邯!”趙成根本不會想到這點,他苦苦思索了半天,才道:“逼反章邯是易,那奪他兵權卻又如何?”

閻樂道:“數日之前,中丞相以陛下的名義,派遣一對人馬護送太尉府使者前往河北。此番前去的使者,便是要協助鹹陽宮侍郎接替章邯,重掌大軍!”

趙成低聲道:“兄長......兄長借陛下之名.......這是僭越......”

閻樂道:“僭越?如今大小政事皆有相府而出,何來僭越一說?那驪山的軍馬,都是些刑徒死囚,雖說是章邯獻策開放武庫,裝備囚徒以抵禦盜匪。但畢竟這些死囚還是由君王赦免。章邯若是想要造反,這支部隊決計不會跟著他與楚軍作戰。太尉府的秘使為我丞相府之人,一旦奪了他的虎符,中丞相就可以借君王之手諭,將此部人馬收為己用。如此一來,秦國落入你我手中,裂土封侯,皆享富貴也!”

趙成喜道:“兄長之智,非我能以企及也。”

閻樂道:“郎中令暫且回府,司馬欣自有在下處置。”

長史司馬欣在鹹陽城裏一連待了三日,宮內宮外竟無一人可以依靠。眼看河北戰事緊急,再拖下去就是貽誤章邯軍機,正煩亂之間,司馬欣聽聞門下有認拜訪。他在屋裏正是心煩氣躁,剛要讓門人打發,不想卻有一公子自顧尋了進來。

司馬欣一見,隻見這公子風度翩翩,年輕甚輕。但是眼神裏卻藏不住疲憊和憂愁。他認得此人,揖禮道:“司馬欣拜見公子。“這位公子,乃是秦國始皇帝之孫,公子子嬰。

子嬰見到司馬欣,回禮道:“長史,在下此番前來,是為河北戰事。不知長史向在下可否透露一二。”

司馬欣聽到子嬰這麽一問,麵有難色。他說道:“公子,這......實在難以啟齒。”

子嬰問道:“長史,我聽聞武城侯王離在钜鹿受困。不知情況如何?”

司馬欣想了一陣,才道:“公子,王離將軍的兵馬在钜鹿遭到了楚軍衝殺,九原兵馬大敗。武城侯正帶著兵士們重整旗鼓伺機再戰。章少府已經數次率部前去救援,但是楚軍將九原、驪山的部隊分割為二。致使我軍接應救援不得。眼下,章少府正駐兵棘原,就食敖倉,待伺機再戰。”

子嬰眉頭一皺,他道:“我聞王將軍在钜鹿築起甬道運輸糧草。九原兵馬是大父與蒙恬將軍留下的精銳,怎會一戰就被楚國叛軍擊潰?”

司馬欣歎了一口氣道:“全盤之算,皆誤在運糧甬道之中!楚軍派人斷了王離兵馬的糧道,這幾個月來王將軍率部堅持作戰,二十萬大軍忍饑挨餓,已是強弩之末。我部正要擬定計劃出擊。可不久前陛下派鹹陽宮的使者前來問責......”

子嬰道:“使者前往河北的事,在下確實知道。這是陛下之令。據說,此人是陛下身邊的侍郎。”

司馬欣歎道:“那使者來勢洶洶,處處詰難少府。這顯然是受了背後之人的主使為難我軍。少府在前線奮力殺敵,怎知背後有小人向君王進讒,詆毀少府。如今軍心不穩,少府特命在下前來鹹陽,向陛下陳情。”

子嬰問道:“不知那使者問責何事?素聞章少府作戰有功治軍有方,然陛下為何無故猜忌前線大將?”

司馬欣道:“正如公子所言,那上使言道章少府擁兵自重,固守不出,不救友軍,違反了大秦的軍法。可殊不知我部人馬為救友軍也是傷之無數。此時正在築營修整,器械兵馬,皆需整頓。但是陛下催促地緊,少府又不能讓手下子弟貿然出戰......兩方僵持不下,那使者更是揚言陛下要撤換少府,重新整頓驪山軍馬。”

子嬰驚道:“大秦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章少府為一國之柱,怎可無故問罪。河北戰事如此激烈,如果治罪章少府,臨陣換帥,那可是兵家大忌!”子嬰想了想,說道:“長史可曾見到陛下?”

“未曾見得。自我回入鹹陽,已有三日。君王不朝,這......簡直是兒戲社稷!”

司馬欣又道:“公子,這些時日,在下要去鹹陽宮麵見陛下,都被衛士攔下。那些個守衛竟道中丞相有令,撤消了鹹陽宮的朝會。真是豈有此理!如今钜鹿告急,陛下為秦國皇帝,正是需要群臣集策,以征應對之道,怎可讓此等閹宦處置朝政為所欲為?”

子嬰道:“長史,你有所不知,就在你帶兵前往河北之後,趙高就受了陛下詔令,總領朝政。陛下現在終日躲在鹹陽宮與宮人作樂,哪理會的了鹹陽的朝政!”

司馬欣道:“公子,這朝中之局勢再由趙高胡作非為,大秦的社稷......早晚會斷送在閹黨的手中!”

子嬰一怔,不知作何回答。司馬欣說道:“既然無法求見陛下,在下惟有速回軍中,相助章少府。方才你我所說軍中之事,還請公子為在下報之陛下!”

司馬欣說完,屈膝一拜,又道:“公子,我大秦二十多萬將士之生死,全賴陛下一念之間啊!”

子嬰道:“長史快快請起,嬰雖非軍中之人,但是報國殺敵之心不在列位之下。我這就去鹹陽宮麵見陛下,為章少府解難!”

司馬欣道:“公子,趙高此人蒙蔽陛下,圖謀不軌。這兩日相府一直有人往來鹹陽宮,怕是那一班爪牙對我有所疑心與戒備.....鹹陽已不可再留,在下決計離開鹹陽。公子,屆時務必見到陛下,以解我等冤屈!”

司馬欣帶了奴仆,收拾行囊,就急急離去。子嬰和他一道出了長史府,還未來得及話別,司馬欣就立刻上馬催急出城。

子嬰望著司馬欣一路逃奔的身影,心下忐忑不安。他既為河北戰事的失利憂慮,又因趙高亂政而憤慨。他和隨從們來到鹹陽宮,誰知還未踏過宮門門檻,就被一群衛士給告知陛下不見朝臣,若有政事,轉道相府谘議。子嬰稟明公族身份,衛士又道:“秦國公族亦不相見,更加不許公族子弟私議朝政,違令者法辦處之。”

子嬰長歎一聲,終於離開了鹹陽宮。他無計可施,隻得回到府上,從此閉門不出。

且說那司馬欣與子嬰分別之後便從鹹陽東出,由於擔心趙高迫害,故意不走原道。然而,司馬欣所憂慮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趙高在其走後,立刻讓閻樂帶領人馬尾隨追殺。就當司馬欣擇道亡去之時,鹹陽太尉府的使者,卻先他一步,抵達了秦軍棘原大營。

钜鹿之戰時,章邯所率的秦軍遭到慘敗。不得不退守到漳河一帶。以河內郡,河東郡,三川郡三郡作為依靠,將此三郡連為一線,殊死抵抗著諸侯聯軍。秦軍與諸侯軍之間的戰事異常激烈艱苦。這一仗,一直從秦二世三年一月打到七月。足足打了半年之久。打到後來,兩軍各自乏力,而章邯決定以守代攻,整頓兵馬再戰。而這駐紮休整的地點,就在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