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當老王跑出大廳找到時駿的時候,後者正在跟別墅裏的幫傭談話。看上去那位四十來歲的女人還挺鎮定的,麵對時駿的時候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就是說,今晚所有的酒水都是商貿酒店部提供的,那個調酒師也是酒店安排過來的?你一共跟他們聯係了幾次?那個調酒師是一開始就推薦給你們的嗎?”

時駿一連串的問題讓幫傭琢磨了好一會,才說:“酒店是克勞爾先生定的,他跟餐飲部的經理是好朋友哩,那個調酒師先生是酒店經理推薦的。調酒師在前幾天來過一次看大廳環境,今晚我是第二次見到他哩。”

時駿暫時把調酒師和酒店的關係排除在案件之外,轉而問道關於克勞爾的飲酒情況:“我聽博妮塔說結婚後她就不讓克勞爾喝酒了,平時一點都不喝嗎?”

“不,平時在晚飯的時候會少喝一點紅酒。”幫傭說,“一杯而已,不會多喝的。倒是安廷先生來了之後,克勞爾先生滴酒不沾了。”

回想了一下,安廷似乎是在半個月前來的,就是說,克勞爾在半個月內完全沒有喝過酒。在那之前,也隻是在晚飯上喝一杯紅酒。想到此,他轉回頭探著身子朝酒桌看了幾眼。

老王不想現在過去打擾時駿,因為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專注。後來,看著他再一次返回大廳,站在槲寄生下麵凝神沉思。

案子的關鍵在於死者什麽時候被下毒,當時克勞爾身邊的人並不少,想要在他手中的杯子裏下點毒藥,隻要手夠快也是有可能的。但,克勞爾死亡之前是因為喝了酒吧台上的那杯紅酒。凶手是如何知道克勞爾一定會去酒吧台拿紅酒喝?一共五杯紅酒,凶手又是怎麽知道克勞爾一定會拿起含有毒藥的哪一杯?

在博妮塔進來之後,安廷強吻了博妮塔,龔向前塞給克勞爾一杯香檳,他一口氣喝光了,又在酒吧台拿了紅酒,然後中毒。就是說,下毒的時間是在龔向前到克勞爾到酒吧台前喝紅酒之間。

在這短時間裏,安廷跟自家老媽在一起,然後被拉到側麵那邊,近距酒吧台有十幾米左右的距離。不能說安廷沒有完全的機會和時間下毒,但當時他剛剛強吻了自己的繼母,想必成為了眾人偷偷指點的對象,換句話說,他沒有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酒吧台前下毒。

而博妮塔,從走進大廳就被安廷抱住深吻一記,隨後她一直跟在克勞爾身邊,直到對方中毒倒地。期間,她也沒機會接近酒吧台。況且,以她的外貌身材始終都是大家的焦點,也沒機會偷偷摸摸幹點什麽壞事。

站在一旁的老王有點耐不住了,正想叫他幾聲,時駿忽然轉過頭來,冷著臉問:“有話就說,別像隻阿飄一樣跟著我。”

老王嘴角抽抽,隻能說:“你是死神的鄰居,阿飄都敬而遠之了。跟著你當然是有事。”老王的吐糟還是那麽到位,他把霍鋼的話轉達給時駿,末了就問:“你說,凶手是不是不了解有機磷這種毒藥?”

“白癡。”時駿瞪了一眼老王,離開了大廳。看著他的腳步變了頻率,老王想,這小子八成又想到什麽了。

他一路上了二樓,打聽到博妮塔在小書房裏,一個警察和自家老媽陪著她。時駿本想過去看看,沒走過去幾步迎麵遇到了龔向前。對方微微愣了一下,遂擠出一個笑容,時駿哭笑不得地說:“實在不想笑就不要勉強了,這樣更難看。”

龔向前尷尬不已,臉上一片菜色。他清了清嗓子,說:“我都不知道私家偵探還能參與警方的調查。”

“刑警隊隊長是我同學,老關係了。”

聞言,龔向前又是一怔,時駿笑道:“我上過警校,用你們的話說,也算是科班畢業吧。”

“真不錯。”龔向前恭維著。

時駿眉頭一挑,笑道:“我沒畢業,哪裏不錯了?”

在一邊聽著他們倆對話的時家爸爸有點擔心,兒子不待見龔向前,嘴上也沒留情,把這位著名的製作人擠兌的臉色一會紅一會黑,跟變戲法似的。得了,由著他折騰吧。

時凱旋裝作什麽都沒聽見,也無視了龔向前向他投來的求助目光。時駿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看自家老爸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問:“龔先生,你喜歡喝葡萄酒嗎?”

這樣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再度讓龔向前呆愣半響,想了想,才說:“還可以吧,我比較喜歡Laflte紅酒。可惜,82年份的已經找不到了,那個年份的最美味。說到紅酒,不知道世侄喜歡Mouton還是Margaus?”

“我喜歡二鍋頭。”時駿在心裏偷笑,估計龔向前恨不得一拳打在自己的臉上。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上前一步,坐在身後的沙發扶手上,笑問,“今晚在大廳的時候,你喝的什麽酒?”

“當然是紅酒。”龔向前沒好氣地說。

“哦。對了,今晚宴會上的紅酒是什麽牌子的?”

“很普通的牌子。”龔向前不屑地哼笑一聲,“你還真以為克勞爾能掏血本?”

這時候,安廷不知道從哪裏走過來,路過龔向前身邊時,自語了一句:“因為他沒要你的錢嗎?”

估計是被安廷嚇了一跳,龔向前急著追上,辯解著:“我說安廷,你怎麽胡說啊。”安廷並沒有理會他,他倒是不見外的一路跟著安廷走進了書房。

見他們都進了博妮塔所在的房間,時駿笑著也跟了上去。

他沒有敲門走進去,把房門打開一條小縫隙,站在外麵觀察裏麵的情況。

自家老媽坐在沙發扶手上,單手摟著博妮塔顫抖的肩膀。安廷站在一邊,因為背對著房門,所以看不到他的臉;龔向前倚著窗前的桌子站著,臉上盡是不耐煩的表情。

坐在沙發上的博妮塔彎曲著身體,雙手捂著臉嗚嗚咽咽地哭泣著。她的身體好像上了發條的木偶,緩慢的規律的前後搖晃,嘴裏不知道在嘀咕著什麽。那位女警很警覺,馬上察覺到門口有人,打眼一看,時駿趕緊對她使了個眼色,她自然地走到門口,開門出去。

“她嘀嘀咕咕說什麽呢?”時駿拉著女警走到一邊,問道。

女警翻了白眼,說:“英語啊,你聽不懂?“

“我英語白癡,就認識那二十幾個字母。“

聞言,女警很鄙視地看著他,數落道:“真搞不懂我們家老大怎麽跟你,不準拿眼睛瞪我!”

“我倒是想用鼻子瞪你,也沒那能耐。別囉嗦了,她嘀咕什麽呢。“

“她反複的說‘怎麽會這樣’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女警歎了口氣,“身為女性,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也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愛死者。”

“就說你們女人容易感情用事。”

這話女警不愛聽,橫了他一眼,反駁:“我好歹也是老刑警了,什麽樣的犯人沒見過。我敢發誓,用你和霍隊之間的感情發誓,博妮塔真心愛著克勞爾。”

時駿的眉頭跳三跳:“我說,你發誓扯上我跟霍鋼幹嘛?”不等女警眉飛色舞的要說點什麽,他趕忙打斷她,“算了,還是別說了,總覺得不會是好話。”

話音還沒落地,猛地抓住了女警的手臂拉扯走到書房門口,這倆人躡手躡腳地靠近了門口,悄悄推開一點縫隙。

書房裏,安廷無視了時媽媽的存在徑直走到博妮塔麵前,他蹲下身子仰望著。他緩緩地伸出手,握住博妮塔的手腕慢慢地拉了下來。

在屋子旁邊有一麵穿衣鏡,時駿站直了身子瞄那麵鏡子裏的安廷。隻見他俊氣的臉上滿是悲傷,但時駿並不認為這悲傷來自於他父親的死。他的眼神過於溫柔,含情脈脈地看著博妮塔,放開了她的手腕,去碰觸她滿是淚痕的臉,捧在手心裏,細細的看,輕輕的擦。他說了幾句英文,時駿聽不懂,但是博妮塔哇第一聲大哭出來,摟著安廷難抑悲痛。

龔向前也想上前安慰幾句,不小心碰到了身後的水瓶,幸好他反應快,狼狽地吧水瓶安放好,再回身,博妮塔身邊已經沒有他立足的地方。

估計也沒什麽可看的了,時駿拉著女警回到牆壁側麵,問她剛剛安廷說了什麽。女警很耐心地翻譯:“他告訴博妮塔注意身體,醫生說過懷孕沒過三個月期間很不穩定,孕婦要格外小心。“

對,博妮塔懷孕了!在大廳的時候老爸提到過這事,但是……

這時候,有人來通知時駿,他上傳到互聯網的圖片有回音了。

根據幾個人的回帖,時駿了解到博妮塔脖子上的那個項鏈是古希臘神話中的Dryad,森林和樹木的女仙。

仔細看了回帖,內容上基本都是一致的。時駿關閉了網頁,換回頭去問:“那個槲寄生上麵東西查清楚沒有?”

“清楚了。”警察說,“那個小人兒是太陽神。博妮塔信封德魯伊教,德魯伊教有祭祀太陽神的傳統。英國的巨石陣你知道吧?據說那就是德魯伊教祭祀太陽神留下的遺跡。“

時駿越聽越糊塗,就問他:“克勞爾也信奉德魯伊教?“

“不不不,他和前妻都是天主教徒。所以,就算是感情不和也不肯離婚。信奉德魯伊教的隻有博妮塔,哦,差點忘了,安廷也信這個。”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分析案情,謀殺都圍繞著博妮塔。而那位龔向前先生事實上也不是很幹淨,霍鋼打發過來的警察帶給時駿兩份資料。

有時候,時駿覺得霍鋼很神奇。有不少人覺得他沒什麽實力,一些案子都是依靠著時駿破解的,但隻有那麽極少的人能看得出霍鋼隱藏在骨子裏的犀利。這人總是不顯山不露水地站在別人身後,若是仔細品味這個人,會發現,那些站在前麵的人身上都會拴著一根繩子,繩子的盡頭就在霍鋼的手裏。

他有著操縱別人的魔力,唯一願意放手的那根繩子,恐怕是在自己的腰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