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離開案發現場,時駿先抽根煙解解癮,這時打從樓側走過來一個打更老頭,看到時駿了很熱情地招呼了一聲,接著,就是滿肚子的牢騷統統吐了出來。

老爺子也六十多歲了,建築工人撤離後他就來打更,早上睡不好,晚上不敢睡,這幾天太鬧人。

“鬧人?”

“是啊。”老頭緊了緊棉衣,說,“每天早上打地基的動靜太鬧人。”

“地基?”時駿狐疑地問。

經過老人的指點,時駿影影綽綽地能看到很遠的地方高聳著一架機器。據說是正在蓋建的一棟醫藥所大樓,這幾天正在打地基。每天早上五點開始,咚咚聲吵的人心煩。

心煩啊,時駿笑笑,別過老人離開了。

閑話少敘,時駿離開了C大之後就去警察局找霍鋼,問問他那邊有沒有什麽進展。

一進門,剛好趕上刑警隊吃宵夜,他厚著臉皮又跟著蹭了一頓。吃吃喝喝的時候,霍鋼詳細地把騰家的情況說了一遍,時駿那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一開口差點噎著。

霍鋼哭笑不得地為他倒了一杯檸檬茶順順,一旁的幾個小警員斜視自家隊長:“霍隊,我們咋沒有檸檬茶喝啊?”

“等你們一人能頂三個人的時候我天天給你們煮咖啡。”

得了便宜的時駿嘿嘿笑著,順了口氣,才說:“這些資料不全,沒我想要的。”

負責調查騰家的警員眨眨眼:“你想要什麽?”

時駿找來紙筆,寫點東西交給對方,並叮囑:“仔細點差,最好不要接觸這兩家人。”

警員看著手中的東西,狐疑地望向霍鋼請示意見,後者點點頭,倒也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吃過了宵夜,時駿拉著霍鋼要去看屍體。霍鋼一想到解剖室的法醫頓時遲疑了腳步。怎奈,時駿去意已決,生拉硬拽著把霍鋼弄了出去。

就像霍鋼擔心的那樣,連續熬夜的法醫一見他表情頓時陰沉下來。手中還拿著的某種刀具唰唰地冒著寒光,在霍鋼麵前一閃:“想要我做活體解剖嗎?”

時駿不理會那兩個人的激流暗湧,自顧自地走進去打開存放騰子文屍體的冰櫃。

年紀隻有21歲的男孩子已經成了冰冷的屍體,在他青白色的臉上還能看出眉眼之間的一份清秀。時駿戴著手套輕輕撥動屍體的頭部,細看脖子上有沒有什麽痕跡。並問還在擠兌霍鋼的法師:“他的手背上有傷嗎?”

“沒有。”法醫放過了霍鋼,轉身走到時駿身邊,指著屍體的雙肩,“這裏的傷比較嚴重,又被大力擊打過的跡象。另外就是右側肋骨部位的肌肉明顯拉傷的問題。你也算是有豐富的辦案經驗,像這種拉傷不可能是外力造成,而是死者在用力不當的時候造成的肌肉組織損傷。”

時駿明白法醫的意思,霍鋼也跟著說:“那是不是可以明確的肯定,死者在臨死前有過過激的反抗,用力不當造成肌肉拉傷?”

法醫還本打算跟時霍二人聊聊這個拉傷的問題,不想,時駿忽然改變了話題:“死者口鼻腔內的羊毛纖維成分是什麽?”

“帽子或者是圍巾,冬天的禦寒用品。很常見。”

聽罷法醫的回答,不等再說什麽,霍鋼跟著補充:“我們在死者的遺物中找到相同質地的羊毛帽子,經過化驗,與死者口鼻腔內的物質相同。”

哈?

時駿發出一個簡單的疑問聲音。法醫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發出不解的單音。死者的遺物裏有相同物質的帽子,這證明死者沒有被凶手捂住過口鼻。

“得了。”時駿打著哈欠擺擺手,“我回家睡覺。”

說是回家,其實還是回了霍鋼的家。這一覺倒也睡的踏踏實實,隻可惜,在早上五點半的時候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電話裏,霍鋼氣急敗壞地說:“馬上到C大,一名學生被砸死了。”

時駿風風火火地趕到C大後,意外地看到了騰勇。

騰勇坐在警車裏麵色蒼白,瑟瑟發抖。他抱著自己的手臂呆呆地坐在那裏,好像已經魂飛魄散了一樣。時駿看著重建的體育大樓前並沒有勘察現場的警務人員,便拉住一個過路的小警察:“現場在哪裏?”

“呦,時哥啊。我就琢磨你得過來,現場在後麵,死者被從七樓掉下來的更衣櫃砸死。騰勇是目擊者。詳細情況你自己問吧,我還得去給隊長送東西。”

忙不迭地抬頭看了眼高聳的七層大樓,上麵有著明晃晃的照明燈,這個距離下隻能看到幾個還在活動著的人影。他沒急著上去,走到車前,敲敲車窗,嚇得騰勇猛的一個激靈。

“冷靜點。”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時駿很真切地安慰他,“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騰勇的思維很混亂,亂七八糟說了半個多小時時駿才明白。按照騰勇的描述,昨天下午在校內的餐廳裏,死者也就是騰勇的同係學長找到他,詢問關於現場的事。

這位學長在兩月前參加了與國外大學的教課交流活動,去外麵讀了兩個月。他錯過了體育大樓重建時同學們整理私人物品的時間。他是在一周前回來的,在家休息了三天倒時差,回到學校後才知道體育大樓重建了。

這是個平時迷迷糊糊的家夥,回來後一直找著非常重要的寶物。寶物是他在觀看奧運會時得到一個冠軍的簽名。不錯,這個迷糊的家夥把簽名忘在了更衣櫃裏,而他的更衣櫃就在騰子文的命案現場。

那裏發生了命案,他幾天來也沒幹靠前上去找東西。聽說騰勇與案子有關,就去找他打聽一下。

騰勇說案發現場已經被警方封鎖,勸他等結案後再去找東西比較好。但這位學長是個急性子,找到施工頭頭想要走個後門,結果吃了個閉門羹。他一氣之下,就準備自己偷偷摸進去。

“不就是那個東西嘛,至於那麽緊張?”這是學長的原話

騰勇還是有些擔心,就決定陪著學長一起去。

他們學校沒有熄燈的規矩,但是會在十一點準時鎖上宿舍大樓。學長也沒那個膽量在深夜摸去一個案發現場。所以,他在宿舍門打開的時間,也就是早上四點和騰勇約好,一同去找東西。

大樓的前門已經被警方鎖上,這兩個人摸到樓後一扇在裏麵開著的窗戶。他們從窗戶跳進去,摸黑爬樓梯上了七樓。到底還是兩個年輕的學生,完全沒有想到案發現場已經被拉了警戒線,並有警告牌立在前麵。學長膽怯了,他們隻能怏怏而歸。

順著原路返回,學生先跳出了窗外,跟著是騰勇。為了不被發現,騰勇踮起腳去關窗戶。這時候,學長在窗戶下麵發現一根很粗的麻繩。用手電順著繩子找過去,看到繩子一路通往上麵。

當時的學長鬼使神差地去拉動繩子,沒拉幾下,就忽然猛推了一把站在身邊的騰勇。接著,騰勇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大家夥掉下來,把學長壓在下麵。

最後,時駿抓了抓騰勇的肩膀,好讓他盡量放鬆些。並問:“你們在跳進去之前沒發現有繩子嗎?”

“沒有,根本沒有。”

時駿點點頭:“行了,回家好好休息幾天吧。”

言罷,他看著騰勇閉上了眼睛,臉上的頹然超越了他現有的年齡,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我不想回家。”騰勇的聲音了無生氣,讓時駿愣住了,“我父母去外地談生意,回家就我自己。”

“可以去你叔叔家。”

聞言,騰勇捂著臉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不語,隻是拚命地搖著。時駿並不擅長安慰年輕人,隻能略表慰意的拍拍他的肩,開車門離去。

樓頂上,勘察現場的人很多。時駿在他們中間找到了霍鋼,對方也是一臉鬱悶的摸樣,拉著他走到稍遠的地方,低聲說:“一根繩子,一塊長五米的木板,看上去非常簡單的機關構造。隻要下麵有人拉動繩子觸動木板,放在上麵的更衣櫃就會掉下去。問題是……”

“我知道。”時駿接道,“誰會知道騰勇和另外一個人來這裏?又知道他們肯定會從樓後的那扇窗戶跳進跳出。”

推了一把時駿,讓他看向樓邊設計機關的地方:“那個機關非常簡單。”

“有多簡單?”

“自己去看。懶鬼。”

沒有聽霍鋼的建議,時駿順著騰勇他們所走的路線從東側的樓梯下樓,一路走到了樓後的那扇窗戶下麵。窗戶是大開的,幾個鑒證人員正在用騰勇的鞋對比腳印。

時駿走過去看了看,好奇地抓著一名鑒證員的手腕,把他手中剛剛提取的不明物質舉到眼前:“這是什麽?”

“看上去像是被踩爛的葉子。”

“哦。”時駿隨口應了一聲,轉了身。身後的一切仿佛已無法再吸引他。他溜溜達達地走過現場地帶,朝著大門過去。路上,他打電話告訴霍鋼:“查一下,有誰知道他們在今天早上去體育大樓。還有,你們問完了,把看管大樓的打更老頭給我。”

“你對老頭有興趣?”

“我對你還有興趣呢,要不要跟我促膝長談?”

霍鋼眯眼一笑,“隻是促膝嗎?。”

隨便說說,幹嘛這麽較真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