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快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時駿忽然發現在路邊一個小亭子裏坐著一個女孩。女孩站在亭子的台階上,翹腳看著體育大樓的方向。時駿留心多看了幾眼,沒想到竟然是樊靜。

“這麽早?”時駿走過去打招呼,“你站在這裏看不到什麽。”

時駿突然出現嚇了樊靜一跳,她打量了時駿好幾次才想起這個人是誰。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了亭子,問候:“早上好。”

很有禮貌的孩子,不錯。時駿笑了笑:“怎麽起的這麽早?”

“我每天都這時候起床,來背單詞。”說完,她偷偷地瞄了眼體育大樓的方向。

“你知道了?”時駿問她。

樊靜點點頭,馬上又搖了頭。避開了時駿含笑的目光,說:“我聽見了警笛聲。那邊,又發生了什麽?”

早上五點左右大樓下麵有人被害,騰勇也在。“

聞言,樊靜的臉色變得慘白慘白,下意識地抬頭,急問:“騰勇死了!?”

與其說疑問句,還不如說是確定句來得更貼切。時駿不再言語,隻是看著樊靜手足無措地在自己麵前低著頭,聽她說:“那裏,可以去看看嗎?”

“回去吧,早上很冷。”

簡單的一句話,時駿把木然的樊靜獨自留下,他仍然是溜溜達達的樣子走出了校園。

早上七點,時駿給老王打了電話:“查一下樊靜,看她最近幾天有沒有接觸過騰勇。還要查昨晚十一點到今天淩晨五點之間都做過什麽,在哪裏呆過,盡快給我消息。”

老王拿著手機,看著馬路對麵的拉麵館叫苦三聲,轉身鑽進車裏去繼續查案。

上午十點。時駿在警局見到了他感興趣的老頭。但老頭對他沒啥興趣,隻想盡快回家,所以,對於時駿的提問回答的很快。

老頭住在體育大樓一樓的門衛室裏,案發時間05:10的時候,被跑來的騰勇喊出去,這才知道有學生被砸死了。

時駿納悶,問他難道沒聽見一聲巨響嗎?

“我以為事那家工地開始打地基了。”

對了,學校遠處有正在蓋建的大樓,每天早上五點開始打地基。這也難怪六十多歲的老爺子會誤會。

“老爺子,當時騰勇找你的時候,都說了什麽?”

“亂七八糟,我好半天都沒聽懂。是他拉著我跑出去的。”

說著話,時駿拿出第二名死者的照片放在桌子上,並問:“最近幾天,你見過他嗎?”

“見過。前天見這一次。”

老人說這個學生去過體育大樓找施工人員,當時是中午。最後一個準備離開的建築工人在老人的屋子裏耗時間,剛巧這個學生找了過去。

在老人的敘述中,時駿寫下了學生與工人的對話記錄。

“我要上去拿東西。”

“裏麵都封閉了,不讓進。”

“那你幫我拿,就在從南至北第2個櫃子。”

“俺不分南北。”

“從右往左邊看你會吧?“

“那是俺對著房門的右邊,還是俺對著櫃子的右邊?”

“所以我才討厭鄉下來的!喂,你總會抬頭吧?我那櫃子上便漏著半個通風口!”

“俺不管。沒看俺拿著東西要走,俺今天就回家了,這事你找警察去吧。”

當晚十點整,在外麵跑了一天的時駿去警察局找到霍鋼。霍隊長看著對話記錄,霍鋼白了眼時駿:“你要幹什麽就直說。“

不待時駿回答,鑒證組的門打開了,裏麵的人走出來給他們一份化驗結果。霍鋼搶先看了看,詫異地說:“黃瓜?”

“就是黃瓜。”

“為什麽是黃瓜?”

“因為它叫黃瓜。”

霍鋼瞪了一眼白癡駿:“你到現在還跟我打迷魂陣?如果說這個學生與騰子文案件有關,你會怎麽給我……“

“霍鋼!”時駿地喝了一聲,隨即靠近他,避開周圍的人,“咱們都心知肚明,砸死這個學生的更衣櫃正是關著騰勇的那個。鑒證科已經檢查過這個櫃子,門鎖被撬,裏麵有騰勇的指紋和血跡,這些都很正常。但為什麽有人要把這個推下去,砸死一個人?凶手真正的目標是那個學生還是騰勇?”

“我認為目標是騰勇。”

“對!”時駿無賴地笑起來,“我跟你賭一根黃瓜,騰勇跟兩起命案有緊密的關係。”

“那樊靜呢?”霍鋼反駁,“剛才老王告訴我,樊靜在昨晚九點之後離開宿舍,今天早上八點才回去。老王也查過她裏的情況,樊靜根本沒回家。據她自己說,是因為心情不好去看循環午夜場的電影,還把票根留著。她有作案時間。”

時駿撇撇嘴:“那我再跟你賭一筐黃瓜,樊靜與本案無關。至少跟騰子文的案子無關。”

“口說無憑。”

“你誠心根本我過不去是吧?”

怒,這小子又犯混勁了。霍鋼瞥了眼四周,見人不少就壓著聲音:“那你給我看點過得去的東西!我提醒你時駿,騰勇他們去體育大樓找東西不下五個人知道,這些人都是死者的同學,他們的行動不是保密的。你知道學校那種地方,一傳十十傳百,消息說不定會傳到多少人的耳朵裏。你指望在這方麵找出線索嗎?”

“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要這方麵下手?我是告訴你,這案子沒你想的那麽複雜。”

“滾!都死倆個人了還不複雜?聽著時駿,我懷疑還會有第三個被害人,所以,我可以跟你賭一筐苦瓜,這案子很複雜!”

兩個人好像學生時代那樣相互較起真兒來。時駿數落著霍鋼還跟以前一樣就認得真憑實據,有時候,破案也許要靈感。對此,霍鋼反駁他太天馬行空,要不是自己時刻鎮著他,他指不定會飛到那片天去。

這倆人吵了一路,終於到了騰勇的家。

門,是鎖著的。時駿還納悶,下午有警察親自送騰勇回家,這小子不會是一個人跑出去了吧?一旁的霍鋼卻沒他這麽樂觀,強迫性的打開了房門,二人直接闖了進去。

穿過安安靜靜的客廳,推開虛掩著的房門,時駿看見了在地上卷曲著的騰勇。他的麵色異常,口吐白沫,不用去觸摸也能看出來,他死了。

霍鋼氣惱地狠捶了一拳房門,一邊掏出手套戴上一邊告訴時駿:“你輸了。”

現場很幹淨,沒有任何可疑跡象。騰勇的屍體沒有被毆打過,就像他的家一樣幹淨。法醫說他是氨基甲酸酯類中毒,死者在死亡前出現尿失禁、嘔吐、大汗等情況。從屍體表麵來分析,死者服用毒藥後並非立刻死亡,他在痛苦中掙紮了一個半小時。

整個現場裏有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為首的霍鋼心情不好,他一直都在極度認真的勘察現場,而時駿,從一開始就站在不會妨礙大家工作的角落裏,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打量著法醫手下的屍體。

那這張臉已經看不出他帥氣的摸樣,也許是因為中毒前的痛苦,他的嘴和鼻子皺皺著,造成不該出現在年輕臉上的皺紋,隻有那雙眼睛輕淺的閉合著,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毫無生氣。

老王跑過來提供第一時間的線索:“老李說死亡時間大概在今晚的19:00——20:00之間。這段時間我還在查樊靜的情況。”

“你想說什麽?”霍鋼問他。

“昨天白天,樊靜去過騰子文家中,逗留了兩個多小時,然後又去了他父親的工地一趟,出來的時候拎著一個塑料袋。我在工地上看見有很多的殺蟲劑、滅鼠靈一類的藥物。”

霍鋼深深吸了口氣:“不能因為點線索就確定,明早九點之前,查清樊靜在案發時間的去向。”

時駿悄悄地離開了騰勇家,正在提取指紋的霍鋼轉身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工作。

看到門外站著的陌生人,家庭主婦愣了一下。時駿自我介紹是刑警隊長霍鋼安排過來的警察,婦人甚至忘記索要他的證件,就把時駿讓進了家中。

偌大的客廳裏雜亂不堪,騰子文的父親,騰洪濤坐在地上正拿著一張金色的紙折疊元寶。時駿跟他打聲招呼,走過去:“孩子還在警局,你們這麽早就開始……”

“我給子文買了塊墓地,墓園裏不讓燒紙。”騰洪濤聲音沙啞,悶頭疊著金色的紙元寶,“我多疊點今晚去學校燒給他。”

時駿攥了攥口袋裏的手套,很冷靜地告訴他:“學校也不讓。”

騰洪濤不予回答,一個接著一個的疊著。時駿隻好轉身看著騰子文的母親,她一直在嗚嗚的哭著,好幾天沒打理的卷發就像是粘成了一團壓著這個女人的腦袋。

“請節哀。”時駿隨口道,“我來是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們,最好立刻把騰洪海夫婦找回來。”

騰洪濤的手停了下來:“什麽,不幸的消息?”

“騰勇死了。”

女人哭喊著的尖叫聲刺得時駿頭疼欲裂,騰洪海呆呆地坐在地上雙手發抖。時駿找不出還應該說的話,默默轉身,走出去的時候給這對夫妻輕輕把門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