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直覺

眼見丁晴怒火難消,身為東道主的湯顏澤主動打圓場:“好啦,先坐下來喝杯茶,你們慢慢談。”她又重新泡了一泡茶,在煮水的時候,美目流盼打量起了蘇仲。這名刑偵專家可要比她想象中的年輕太多了。

“沒想到蘇先生這麽年輕。”湯顏澤笑著說了一句。

蘇仲一愣。

“警察的工作一定很累吧,小晴經常向我抱怨呢。”

蘇仲淡然說道:“我不是警察。”

湯顏澤不由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好閨蜜。

丁晴冷笑一聲,說道:“那是,警察也不是想當就能當上的。”

湯顏澤忍不住竊笑,眼神瞟了瞟丁晴,對蘇仲說道:“生氣啦,還不說說好話哄哄她?”

蘇仲聽到這話,臉上竟然飛上了一片紅暈,雖然很快就消散了。他拿出了錫酒壺抿了一口可樂,說道:“丁……丁警官……我不知道今天我做了什麽事惹你……生……生氣了。”就這麽簡短的一句話,他說得磕磕巴巴。

丁晴怒目而視:“你還好意思說?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告訴我們鄧隊,說發現焦麗麗屍體的人是我?”

“是。”蘇仲沒有隱瞞。

“你……你……你真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啊?我都不知道你腦子裏想些什麽。鄧隊問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懵的,我怎麽知道焦麗麗的屍體會在那裏啊?”

湯顏澤倍感困惑:“你們在聊什麽,是案子嗎?”

蘇仲抬起眼皮看看丁晴,又斜著看了一眼湯顏澤,似乎是另有所指。

丁晴大度地說道:“湯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說吧。”蘇仲又喝了一口可樂,說道:“直覺。”

“什麽?”丁晴好像沒有聽清楚。

“我覺得,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兒,不可能平白無故失蹤二十一年,我去過焦麗麗的家裏。她父親三年前死於一場事故,家裏隻有上了年紀的老母親。據老人家說,這二十一年來都沒有女兒焦麗麗的消息。”

“那又怎麽樣?”丁晴雖然聽得專注了幾分,但仍然嘴硬。

蘇仲卻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就算是被拐賣,二十一年了也應該能想辦法聯係到家裏。我第一直覺,焦麗麗當初與曹斌分手,懷恨在心,她殺害了曹斌潛逃了。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我自己否定了。”

“為什麽?”

“一般這種因情感殺人,通常都會采用重複式的殺人方式,比如連捅數刀,因為凶手的大腦思維在那時候是被衝動所蒙蔽的。反觀曹斌的案子,死前經曆了非人的虐待,很明顯,對方的頭腦很冷靜。”

水煮開了,湯顏澤泡好了一杯茶,放到了蘇仲的麵前。蘇仲喝了一口:“嗯——祁門紅茶。”

“蘇先生行家啊。”湯顏澤稱讚了一句。

“行啦,別誇他了。你看他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丁晴轉而又催促道,“快說下去。”

“我想,既然焦麗麗不是殺害曹斌的凶手,那麽極有可能……焦麗麗的失蹤與曹斌有關。我當時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測,一個人失蹤了二十一年,很可能不在人世了。那幹脆反過來做一個假設,如果是曹斌殺害了焦麗麗呢?”

湯顏澤作為一個旁觀者,聽得一身的寒意。

“兩人因為什麽原因分手我還不清楚,但是因愛生恨並不少見。焦麗麗很可能不甘心被分手,所以纏著曹斌,曹斌一氣之下殺人,隨後毀屍滅跡。”說完這些,蘇仲很自然地喝了一口茶,仿佛剛才所講的並不是一件血淋淋的凶案。

“如果焦麗麗真的是曹斌殺害的,那麽曹斌的死,有沒有可能是凶手為了給焦麗麗報仇?”

蘇仲欣然點頭:“這點我也想過了,比如焦麗麗的父母。”

丁晴歎了口氣:“我們今天找過焦麗麗的母親了,已經排除了她的嫌疑。至於焦麗麗的父親,雖然不在人世了,但是基本也可以排除。”

“那麽焦麗麗身邊的人呢,比如說追求過她的?”蘇仲嚐試著提供一種新的思路。

“這一點還在排查中,可是過去了二十一年,恐怕還是有難度的。”

蘇仲細細思索了片刻,說道:“還有一個,康美誠那邊。據說當初是一個小夥子送她去養老院的,你們順著這條線查查看,說不定會有什麽思路。”

丁晴若有所思地點了兩下頭,突然,她俏臉一揚:“喂,你別避重就輕!今天的事情還沒解決呢,還有啊,你答應物業那邊要掏錢修牆的,拿錢來!”說罷,她把白皙的手掌伸了出去。

蘇仲苦笑:“你的記性可真好。”

“哼,還用你說嗎?”

“哦,那你應該記得我說過,功勞歸你,我隻參與破案。我今天對鄧隊說那樣的話,是想把功勞讓給你的。”

“切,鬼才信呢。快給錢!”

蘇仲無奈地說了一句:“現在沒錢。”

“什麽意思?”

“我剛剛辭了燕垣市心理研究所的工作,現在等於是無業遊民,沒錢。”

“你……”丁晴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你沒錢還硬充什麽好漢?是你答應物業要修牆的。我問過師傅了,要兩千塊錢呢!快點兒。”

“我還有事。”蘇仲竟然徑直起身,然後大踏步離開了。

“蘇仲,蘇仲!”丁晴連叫了兩聲,他都沒有回頭。

“這個無賴!”丁晴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撲哧”,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的湯顏澤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

“我覺得你和他倒像是一對兒冤家。”

丁晴怔了一下,皺眉說道:“瞎說什麽呢?我們不是冤家,是仇家。”

“不管怎麽說,他倒是挺為你著想的。”

“嗬嗬,要是真為我著想,就不會讓我這麽難堪了。你不知道,今天鄧隊問我的時候,我都啞巴了,不知道該說什麽。”丁晴一想到這些,怒火又重新湧了上來。

“喂,說真的。蘇仲肯把功勞讓給你,這已經很難得了。你不是一直想在警隊證明自己嗎?”

“讓來的功勞有什麽稀罕的,我要憑自己的本事破案。不說了,我也走了。”丁晴一口喝掉了杯裏的茶水,起身告辭。

湯顏澤看著她離開,輕歎一聲:“剛泡好的祁門紅茶,浪費了。”

城市的夜景寧靜祥和,美中不足的一點,耀眼的光線遮蔽了繁星的光芒。蘇仲一個人沿著路慢慢走著,多年沒有回來,很多地方他都沒有了印象。二十年前的一件案子,沒想到會牽扯出案中案。他其實一早就規劃好了一個計劃,迅速破了洋人巷的命案,回去看看那個讓他記掛的女孩兒。

盧津瑤已經在那裏冰冷地躺了十年了。

蘇仲內心五味雜陳,他習慣性地拿出了錫酒壺,又灌了一口可樂。

“滴滴。”身後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

蘇仲回頭,見是丁晴的車。

丁晴並沒有停車,隻是放慢了車速,打開車窗看著他:“蘇專家,你現在又要去找案子的關鍵線索嗎?”

蘇仲沒有說話,仍舊走著。

“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蘇仲不知道她為什麽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但他卻沒有推辭:“好啊。”

“美死你!”沒想到,丁晴撂下了這麽一句話,就踩了一腳油門揚長而去了。

“嗬嗬。”夜色中,蘇仲孤零零地站在了原地發出了兩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