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我要見康美誠
在悶熱的夜裏，還能聽到煩躁的蟬鳴。空調外箱的運作聲仿佛要與這令人絕望的高溫做殊死搏鬥。突然間，半空中響起了一道炸雷，轟隆隆從天際邊滾來，大有頃刻間壓倒一切的氣勢。
白惜兮猝然從睡夢中驚醒了。窗外的閃電一道快似一道，響亮的雷聲一陣緊似一陣。她忽然間睡不著了，幹脆起身去客廳的飲水機裏接了一杯水。剛剛關上客廳的燈光，忽然發現蘇仲的房門下方傳來了一息燈光的明亮。
哦，原來他這麽晚了還沒有睡。
白惜兮左右無事，便想找自己的這位遠房表叔聊一聊。她上前輕輕叩響了房門。
“誰呀？”裏麵過了許久才傳出了回應。
真是個傻瓜，這房間裏除了蘇仲自己還能是誰？白惜兮的內心如是想到，她輕咳一聲，說道：“是溫柔善良嬌小可愛的白大小姐，快開門。”
蘇仲又沉默了一會兒，說了句：“我要睡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白惜兮難掩內心的失望，應了聲：“哦。”便回自己房間了。
次臥裏，蘇仲仍舊像往常那樣坐在了地板上，仰頭看著所有涉案人員的名單。目前似乎有兩條線索可尋，第一是已經老年癡呆的康美誠，另一位就是二十一年前遇害的焦麗麗了。
藏屍的那麵牆是曹斌主動請纓修葺的，焦麗麗的死亡，在蘇仲的內心已經有了答案。那麽……殺人動機呢？
因情生仇，亦或是其他？一對戀人分手，一方因愛生恨繼而做出極端的事情，在現實的刑事案件中並不少見。可是為什麽僅隔了一年，連曹斌也遇害了呢？
如果曹斌是殺害焦麗麗的凶手，那麽誰是殺害曹斌的凶手呢？蘇仲最終的目光定焦在了寫有關明山與康美誠的卡片上。
第二天，雨終於停了，但天氣還是陰沉沉的，仿佛是大鍋底倒扣著。
南羅村養老院裏，老人們尚且安詳睡著的時候，養老院的護工們已經陸續忙碌起來了。護工小李端著剛洗好的被單床單，抬頭看一眼天空，嘟囔了一句：“今天要是下雨可怎麽辦啊？老劉頭兒也真是的，偏偏昨晚尿床。氣人！”
旁邊一位年紀稍長的護工勸導她：“算了，我們掙的這份兒錢，有什麽罪都得受著。你要是怕下雨，先晾屋裏，到了下午再看看天氣怎麽樣。”
兩人正聊著的時候，宋嬌鳳端著盆剛洗好的衣服要去晾。
小李趕忙攔住了：“幹嘛，宋姐，這天兒都這樣了，你還要晾衣服啊？先晾屋裏吧。”
宋嬌鳳無奈地說道：“有什麽辦法？老太太的床單被單全都餿了，已經沒有可換的了。就算是晾屋裏了，今天也幹不了了。再說了，萬一不下雨呢。”
年長的護工說道：“這樣吧，徐大媽這兒還有一床幹淨的，你先拿去給康老太太用。”
“真的嗎，那徐大媽呢？”
“這你不用操心了，剛給她換上的。”
宋嬌鳳趕緊拉著年長的護工去拿床單被罩了。
小李看著他們遠去，輕歎一聲：“唉，怎麽沒人幫幫我呢？”
“你好，請問宋大姐在嗎？”不知何時，一個人突然來到了養老院，開口問道。
小李望過去，隻見那裏站著一位年輕的男性，麵容清臒，個子高挑。她說道：“你找哪個宋大姐？”
“就是康美誠老太太的護工。”
小李笑著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天來過的心理醫生吧？哈哈，宋姐剛走開，我給她打個電話叫她過來。”
小李帶著蘇仲來到了院子西邊的一間平房。這裏條件簡陋，靠著西邊的牆放著一張平板床。東邊的牆上開了兩扇窗戶，緊挨著窗戶下麵是一張掉了漆皮的辦公桌。
小李給他倒了一杯水，說道：“你可真神啦，劉大爺前幾天狀態可不好了，老是念叨著兒女不孝順，他要立遺囑。”
“現在呢？”蘇仲隨口問了一句。
“現在呀？好多了。昨晚一口氣吃了兩碗白米飯呢。對了，光顧和你聊天了，我得宋姐打個電話。”
小李的電話打完沒有多久，就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蠟黃的臉，幹枯的頭發隨意盤在了腦後。一雙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薄薄的嘴唇也有了幹裂的痕跡。
“宋姐，是這位小哥找你，那天來咱們這兒的心理醫生。”小李熱情洋溢地介紹著。
宋嬌鳳一雙目光警惕地打量著蘇仲：“我好像不認識你。”
蘇仲微微一笑：“沒關係，現在我們不就認識了嗎？請坐吧。”
宋嬌鳳並沒有坐下來：“你找我什麽事？我可沒病。”
這樣不配合的態度，讓蘇仲一時沒有了更好的辦法。他隻好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為了康美誠老太太。”
聽到這句話，宋嬌鳳更顯緊張了，她看了看屋裏的同事小李，問蘇仲：“你是警察？”
蘇仲沒有說話，隻是淡淡一笑。
宋嬌鳳沉默片刻，態度沒有那麽頑抗了，她終於肯坐下來，說道：“有什麽想問的？”
“康美誠是什麽時候來養老院的？”
“一二年的年底。”
“你是什麽時候到養老院工作的？”
“呃……比康老太太來的時間早半年吧，我原來是照顧一個姓路的老爺子。後來老爺子病逝了，我就來照顧康老太太了。”
“她來的時候是誰送她來的？”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老太太來的時候精神正常嗎？”
“我不知道，”宋嬌鳳有點兒遲疑，“反正院長讓我剛開始照顧她的時候，腦子就壞掉了。不認人。”
蘇仲看了一眼站在旁邊好奇張望他們的小李，小李嚇得揮了揮手：“我可什麽都不知道，我去年才來的。”
宋嬌鳳狐疑地問蘇仲：“你真不是警察？”
蘇仲低著頭沉思了片刻，答非所問：“王院長之前還有一位院長，因為貪汙進去了，叫什麽名字？”
宋嬌鳳想了想：“趙振海。”
蘇仲輕輕點了兩下頭：“我要見康美誠。”
十多分鍾後，蘇仲被宋嬌鳳引領著來到了一座陰暗的小房間裏。這個房間僅有二十平米左右，靠著牆的位置有一張上下鋪。下鋪的位置上躺著一個老太太。輪椅就隨意地放在了一邊，地上都是要換洗的衣物。
屋子裏發出了陣陣難聞的氣味兒。蘇仲走近看了看，躺在**的老太太正望著他，目光混沌卻充滿了警覺。她拉起了夏涼被蓋住了自己的腦袋，發出了如同野獸一般的怒吼：“滾，給我滾開！”
宋嬌鳳趕緊拉著蘇仲離開了屋子，站在外麵說道：“跟你說了老太太腦子不清楚，你非要過來。”
“你們養老院的條件都這樣嗎？”
“你可別誤會。”宋嬌鳳急忙說道，“這是我自己的宿舍。老太太的子女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打錢過來，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我讓她住我這兒，上下鋪也方便照顧，你說呢？”
蘇仲又站在門口往屋裏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一句話都沒有說。
回去的路上，蘇仲思忖之下，還是撥通了丁晴的電話：“喂，丁晴，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