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未完的棋局

“啪。”

當最後那顆黑子落下的時候,整個棋盤上的白子也已經失去了所有掙紮的可能。

坐在劉豫西對麵的那位中年人盯著棋盤看了許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我又輸了,劉總這兩年棋力真是突飛猛進,已經快要到我看不懂的程度了。”

“錢總千萬別這麽說,我這兩年隻是偶有所悟,覺得這下棋其實就和人生一樣,是非成敗如果隻押在在一手之上那肯定是凶多吉少,有時候一些似是而非的棋路反倒能決定成敗。就像是從商,隻要別人摸不清你的門道,那他們就很難去針對你。”

“難怪劉總這幾年生意能越做越大,老古話說得真是沒錯,一通百通。可見這一旦悟了道,那當真是誰都擋不住了。”

“那還不是全靠錢總鼎力支持麽?要是沒有錢總,哪有我劉豫西今天的成就?我還記得當年……”

“當年的事就別提了,我就想問問現在的事該怎麽辦?”

“現在的事?現在哪有什麽事?”

劉豫西奇怪地看著錢江新像是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

“昨天縣局的人已經來我這裏查賬了。”

錢江新沉沉說道。

“查賬?查誰的帳,查你的麽?那你也不怕啊,誰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農信社行長廉潔奉公,平時不做虧心事自然也不會怕夜半鬼敲門了。”

劉豫西的驚異逐漸轉為了笑意,錢江新當然無法接受他這樣輕鬆的口吻,當即說道——

“別開玩笑了劉總,我覺得這件事一點都不好笑,你知道縣局派人來查的是誰的帳嗎?”

“不是你的話,那就隻有王總了。可王總不是已經死了嗎?查個死人的帳能查出什麽東西來?”

“是查不出什麽,但之前縣局已經派人來過一次了,我實在吃不準他們到底在搞什麽。劉總我聽說你在局裏有點關係,能不能幫我打探一下?”

錢江新露出了些許焦躁的神情,劉豫西看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說了句——

“劉總,我覺得在這件事上你有些太敏感了,農信社現在是受害方,縣局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找到被劫走的款項,甚至連嫌疑人的影子都沒摸到,你完全可以用這個理由去投訴他們。至於王農心的事情,他們要查你就讓他們查,而且你不是早就已經把這件事安排妥當了嗎?”

“妥當?你劉豫西當然妥當,反正這事也鬧不到你頭上來。可你知道他們是用什麽理由查王農心的嗎?當年這事,我要不是聽你的,能留下這麽大把柄嗎?”

錢江新深深地吸了口氣,臉色也開始變的愈發難看起來。

倒是劉豫西,像是失了憶般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才緩緩說了句——

“當年的事?當年什麽事?”

“劉豫西!你現在到底算是個什麽意思?八年前你買凶殺人的事情難不成你已經不記得了?”

錢江新終於怒了,他猛的一拍桌子隨後“噌”一下就站了起來,指著劉豫西的鼻子罵道。

劉豫西麵不改色,一臉平靜地看了眼錢江新,忽然笑了一聲——

“買凶殺人?我怎麽記得這事好像是因為錢總事先知道了市政改建的事情,想要那個叫戴昌手裏的地,結果人家不賣,錢總就變著法的想要把人家給搞破產。”

“可我沒讓你殺人啊!”

“我是沒殺人啊,法院都說是誤殺了,而且最後錢總你不是用很低的價格搞到了那塊地嗎?之後市政改建轉手一賣怕是發了大財,否則怎麽能成為我們堂堂農信社的行長呢?”

劉豫西的話越說越輕巧,反之錢江新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難看,臉色黑得簡直像是要殺人一般。

“劉豫西你現在是在威脅我?”

“威脅?”

劉豫西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不自禁向後退了幾步,滿臉驚愕地說道——

“錢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們難道不是生意上的好夥伴,現實中的好兄弟嗎?我威脅你?我拿什麽威脅你?難不成等你被抓了,反咬我一口,我還能平安無事嗎?我放著好好的企業不要,我威脅你,把你逼上絕路,對我有什麽好處嗎?我是在告訴你,有些事情不要自己嚇自己,不要開口閉口就什麽買凶殺人,沒做過的事情你成天掛在嘴上幹什麽?巴不得被別人聽去了送你進監獄嗎?”

“可當年給陸江華他老婆買房子的人就是王農心,這事要是被查出來了,我該怎麽說?”

錢江新顧不上這麽許多,再次向著劉豫西發問道。

“怎麽說?你和王農心很熟嗎?他和別人老婆有一腿關你什麽事?你犯得著摻和這些?縣局要查你就讓他們查,有什麽問題也是王農心有問題,和你錢江新一點關係都沒有。至於你剛才擔心的事情,我聽說陸江華在監獄裏好像表現不錯?那是不是也應該符合提前釋放的要求了?你要真擔心,不如就把他弄出來。”

“那然後呢?”

“然後?那就要看錢總的意思了。不過這件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的,等錢總想好了我肯定會鼎力相助,省得到時候出了什麽問題錢總你還得埋怨我過河拆橋。”

“當真?”

錢江新將信將疑地看著劉豫西。

“這些年我什麽時候坑過你?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關於這件事錢總你就放心吧。”

“行,那這件事我就先信你一回。”

錢江新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這麽說道。

他覺得自己和劉豫西是被捆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但至於劉豫西是不是這麽想的,那就誰都說不太好了。

隻不過當錢江新起身告辭之後,劉豫西忽然朝著他離去的方向露出了幾分冷冷的笑容。

隨後他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按了幾下。

沒過多久,一位年輕的女秘書就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劉總,有什麽吩咐嗎?”

“幫我安排下車,下午我要去見個老朋友。”

這個時候的劉豫西好像又恢複了以往在人前的模樣,顯得溫和,得體而又異常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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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高樓飲美酒,幾家流浪在外頭。

對於警務人員而言,這首詩像是對於他們工作最好的寫照。

眼看已經臨近午夜,原本繁鬧的大街上,此刻已是空空****。

難得有幾個人影路過,也同樣是行色匆匆又或者步履蹣跚地行走在夜色中。

然而夜幕並未因此蕭條,因為有些人的生活正是從這時開始的。

他們流連於燈火迷離之間,肆意在酒池肉林之中。

感受著隻屬於這一刻的歡騰。

王陽就是這其中的一員,在跟蹤許晴的事情暴露之後,老大不僅沒有對他進行絲毫的責備,甚至還給了一筆不小的錢讓他隨意揮霍。

王陽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樣的好事,但同樣的,王陽做夢都沒想到,他以為自己逃脫了追蹤,可警方對於他的監控從來都沒停止過,隻不過在孫濤的吩咐下誰都沒有輕舉妄動,他們在等一個機會,一個順理成章可以抓捕王陽的機會。

甚至於為了找到這個的機會,號稱打死不出外勤,死也要死在辦公室裏的孫濤也親自來到了這家名為hello face的酒吧裏,戴著一頂金黃色假發穿著一身皮衣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著在舞池裏晃動著的王陽。

而坐在孫濤身旁的是同樣精心打扮成太妹的李霞。

李霞剛來刑警隊不久,算是半個實習生。

原則上是不應該讓她出外勤的,但苦於隊裏人手稀缺,大部分還被派去尋找銀行丟失的款項。

孫濤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能親自出馬。

可不知道為什麽,李霞看著他的時候總是一副憋不住笑的模樣,讓孫濤實在是有些為難。

“你一看我就笑是什麽意思?我看起來很奇怪?”

“不是,孫隊。我就是覺得……”

“什麽孫隊不孫隊的?叫孫老板。”

孫濤一皺眉頭,湊著李霞的耳朵說道。

“我知道了,孫老板,那我不笑了。”

“不是,你笑歸笑,否則兩個人坐在這裏一臉嚴肅的是個人都覺得有問題。我隻是覺得你的笑不是偽裝出來的,而是發自真心的,所以就想問問你,我這打扮真的很奇怪?”

“有……一點點奇怪吧。”

李霞欲言又止地說道。

“那你說說到底是哪裏奇怪?其實我對自己這副樣子還是挺自信的。你不知道吧,考警校之前我在學校裏也算是半個舞王,當年也不是沒來過這種地方,這身行頭就是當年留下的,你看,到現在看起來也不算過時,可見當年我審美還是可以的。”

“噗嗤……”

李霞聞言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實在不是孫濤奇怪,而且反差感實在太強烈了。

她從實習開始就沒看到過孫濤脫下警服的模樣,這冷不丁換了一身皮衣還戴上了假發,讓李霞怎麽看怎麽不習慣,好在現在的場合隨意一些也無所謂,否則這任務怕是要砸。

“行了,笑就笑吧,不過千萬注意把王陽這小子給我盯死了。”

“知道了,孫老板。不過我們已經在這裏盯了他兩天了,他萬一……”

“不會的。”

孫濤聞言搖了搖頭。

“這人我第一眼看他就覺得眼神很濁,精神又萎靡不正的,一看就知道嗑過藥。但嗑藥這事太輕,抓回去沒用,得等他犯點更大的事,否則不容易審。”

“更大的事?孫老板你是說……?”

“哼,一個小混混,平時又不上班哪來的錢嗑藥?這事雖然不歸我們管,但猜也猜得到,要麽就是靠偷盜弄錢,要麽就是敲詐勒索,否則就隻能靠賣糖了。這小子一看就有晝伏夜出的習慣,又喜歡混在這種地方多半是賣糖的。小李我和你說,幹我們這行的,招子必須得亮。這人到底有沒有問題,必須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年紀還輕,等到我這個歲數,你差不多也能做到了。”

“當刑警還得學看相?”

李霞一臉驚訝地說道。

孫濤笑著搖了搖頭。

“這哪是什麽看相,看的是經驗。我和你說,我這雙眼睛在我們隊裏還不算是最厲害的,老顧他那對招子更亮,無論什麽嫌疑人隻要被他看到,那基本上連心裏在想些什麽都能被看穿,簡直就可以說是不可思議了。”

“顧隊……真有那麽神?”

李霞有些無法置信地問道。

“神,當然神。這小子要是不神能他媽當通緝犯?”

孫濤哈哈一笑。正想繼續說下去,卻在突然間神情一肅,向著李霞說道——

“你看那小子在幹嘛?”

李霞當即順著孫濤的目光向王陽看了過去。

隻見在舞池的喧囂之中,王陽瘋狂的扭動著舞姿,和一個衣著清涼的女孩越靠越近,眼看著就要貼在一起。

就在這時,王陽忽然飛速地從懷中掏出了什麽,隨後在摟住女孩的那一霎那將東西放進了她的內衣之中。

“現在行動,我負責王陽,你負責把那個女的帶回去。”

話音落下,隻見孫濤一個箭步便已經離開沙發向著舞池衝了過去,一把就抓住了正在繼續舞動的王陽,沉聲說了句——

“別動,警察。”

“警察!”

王陽一愣,隨後陡然高喊了一句。

霎時間,整個舞池都混亂了起來。

已經抓住了那個女孩的李霞眼看著人群突然間混亂了起來,而在孫濤的背後,一個明顯步履搖晃的年輕人舉著啤酒瓶就向著孫濤走去。

這一瞬間,李霞再也顧不上許多,連忙高聲地向著孫濤喊道——

“孫隊!小心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