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種可能

“許晴,你聽好了,其實這事一點都不難,你隻要記住八個字,叫作膽大心細,麵不改色就行了。”

在許晴的公寓裏,顧正正指著一塊書寫板教導著許晴一些特殊的內容。

而這塊書寫板上赫然還寫著十個大字——《如何從邏輯中尋找線索》

這像是一堂公開課,隻不過導師並不是顧正,而是站在一旁的楊旭。

“顧老板說得沒錯,晴姐你文章的問題在於太過直白,作為一個媒體人來說實事求是那是最重要的,可實事求是沒辦法釣魚啊。之後你麵對劉豫西的時候顧老板不可能陪在你的身邊,萬一遇到了什麽事情,要是被人看穿了內心的想法,那可真的是會遭殃的。”

“你也對這個在行?”

許晴撇了一眼楊旭,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她最不喜歡撒謊了,自己之所以想要成為一名媒體人,就是因為對於很多虛假報道感到不滿。

可現在,眼前的這兩個男人不僅在教自己如何看穿別人話語中的謊言,甚至還在教唆自己要怎樣麵不改色的撒謊。

“撒謊是求生本能啊。”

楊旭聽到許晴的問題之後當即回答道,

“晴姐你仔細想想,如果我不撒謊,在第一次遇到顧老板的時候就把實話對他說了,那結果會怎樣?”

“當然是能讓案子更快更簡單的解決。”

許晴理所當然地說道。

“晴姐你這就想當然了,雖然我現在相信顧老板是個好人,可當時他也沒把好人這兩個字寫額頭上啊。萬一他們不相信我說的,直接把我抓了,那我豈不是天大的冤枉?而且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就算當時我說了,顧老板也信了,可他同樣自身難保啊,是不是這個道理?”

楊旭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說的時候一臉痛心疾首的神情,實在讓許晴有些哭笑不得,隻能側頭看了眼坐在身旁的顧正,說道——

“你也是為了自保?”

“我當然不是。”

顧正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

“我這人不喜歡演戲,有什麽說什麽。不過我有個老戰友性格和我不太一樣,他這人不僅懶而且還愛演,所以到現在還是單身沒什麽人要。我主要是和他待的時間長了,多少還是能看出點門道的。”

“你是說孫警官?”

許晴將信將疑地問道,

“可我覺得他既正直又敏銳,看起來也是一臉正氣,是個好警察啊。”

“沒錯,所以我說這人特愛演,其實老孫這個人本質上就不太正經,而且不喜歡按理出牌。好了,不說他了,我們還是讓楊旭繼續分析吧。”

“還要我分析?顧老板,顧老大,你饒了我吧。我一寫小說的,怎麽敢在您麵前班門弄斧,和你們刑警相比我們這行簡直就像是在過家家啊。”

楊旭有些受不了的,話語中甚至還流露出了哀求的語氣。

可顧正不答應,搖了搖頭說道——

“我現在是犯罪嫌疑人,你要我來分析案情,那能有什麽說服力?如果在法庭上,我無論說什麽都屬於詭辯。而且現在的情況和我過去查案也不一樣,過去我找到線索就能順著線索往上挖,可現在我們哪也去不了,除了推理之外還能幹什麽?你認真點楊旭,我們現在搞這套也是為了許晴馬上要寫的報道,一方麵是劉豫西,另一方麵我也希望你能提供點新的思路。”

“行吧,顧老板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就豁出去班門弄斧一回吧。不過我要是說錯了,你們可別笑啊。”

楊旭看起來還是有些緊張,在還沒開始推理之前就已經給顧正和許晴打上了預防針。

“行了,哪來那麽多廢話,趕緊開始吧。”

顧正有些不耐煩地催促了一聲,楊旭這才勉強點了點頭,隨後緩緩說了起來。

“從晴姐反饋而來的現場情形來看,王農心的死主要疑點有三,我們一個個來分析。首先王農心到底有沒有可能是自殺。我先說一下我的觀點,無論顧老板有沒有說實話,這件事的答案我都認為是否定的。通過繩索上吊自殺這件事其實是可以偽造的,因為法醫在鑒定死者是否死於自縊的時候,往往會從勒痕的數量以及角度來進行判斷。顧老板,你能不能來配合我表演一下?”

“當然。”

顧正點了點頭,隨即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楊旭身旁。

“那麽我現在就演示一下,這根是顧老板當時用來捆綁晴姐你和我的繩子,如果我現在要殺死顧老板,那麽因為我身高比顧老板矮的緣故,我必須這樣……”

楊旭一邊說,一邊將繩子套在了顧正的脖頸上,隨後假裝用力起來。

“看到了嗎,晴姐如果我用這種方式勒死顧老板的話,那麽勒痕產生的位置其實是水平的,而當顧老板因為這種原因死亡之後,再將他懸掛起來,那麽就會產生兩道方向截然不同的勒痕。”

“但是孫警官說王農心的死亡現場符合自殺的表現。”

許晴點了點頭,隨即補充了一句。

“沒錯,孫警官的這句話就意味著王農心的脖頸上隻有一道勒痕,而方向也和他上吊的位置沒有差異。但這件事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做到,隻要犯罪嫌疑人注意幾個關鍵點,其實也可能進行模仿。比如說——”

楊旭從一旁拿來了一個椅子,隨後站在了上麵。

“你看,如果我從這個位置自上而下的用力把顧老板勒死的話,那麽就不會產生兩道勒痕,而勒痕的角度也會和自殺一模一樣。隻不過我這樣的姿勢在實踐中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考慮到被害人在死前會劇烈掙紮,依靠椅子來改變角度一定會讓凶手的重心偏移從而摔倒。被害人王農心身高大約在一米七五左右,如果凶手想要不依靠增高的方法完成謀殺的話,那麽凶手的身高就必須超過兩米,事實上據我了解在歐洲的確出現過類似案例,通過身高差來完成偽裝,隻不過在王農心身上這件事應該無法做到。”

“那就是說,王農心的確是自殺的?”

許晴眨了眨眼睛,再次詢問道。

“問題就出在這裏,如果王農心是自殺的,他為什麽要用一根帶著顧老板指紋的繩索自殺?顧老板是批發繩子的嗎?還是說顧老板之前也去過王農心的家裏,並且像對付晴姐你這樣把王農心綁了起來,最後還把繩子留了下來?”

“這種邏輯聽起來真的很奇怪……”

許晴輕輕地嘟囔了一聲。

“還有更奇怪的,晴姐你仔細回憶下孫警官對你說的話,’這其中就包括了我們在懸掛王農心的繩索上發現了第二個人的指紋,而除此之外在煙灰缸裏煙蒂上以及桌案上也都發現了那個人的指紋’,換句話說顧老板在案發現場隻留下了三處指紋,可如果門把手上沒有顧老板指紋的話,他是怎麽離開房間的?就算進門的時候是王農心主動開的門,那麽在離開的時候王農心已經死了,顧老板必須走到門外然後通過門把手把門關上才能夠完成這起犯罪,可門把手上卻沒有顧老板的指紋。針對這件事我隻有兩種假設,第一種是顧老板其實是有手套的,隻不過他在殺死王農心之後才戴上的。第二種是有另一個人全程戴著手套偽裝了王農心的死亡現場,甚至我還有一種更大膽的推測,王農心的死亡現場極有可能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你得出這種結論的原因是什麽?”

顧正這時候已經坐回了沙發上,但當他聽到楊旭最後的推理時又再次站了起來,追問道。

“因為在理論上,一個人是不可能在王農心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對自殺現場進行偽造的,而如果是幾個人采用強迫或者威脅的方式造成了王農心自殺的假象,那麽多少也會留下蛛絲馬跡,而且王農心的死亡現場是在自己的家中,如果他感受到危險拒絕開門的話,那這一連串的布置也就失去了意義。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在其它地方完成這起謀殺,隨後拿著被害人的鑰匙進入第二案發現場一氣嗬成地將其偽裝成第一案發現場。”

楊旭回答了顧正的詢問,可隨之而來的是許晴又一次拋出了疑問。

“可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麽?如果是為了嫁禍給顧正的話,為什麽要費盡力氣去把現場偽裝成自殺?留下點破綻不好嗎?”

“嗯……這也是我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的問題。既然一開始就打算嫁禍給顧老板,那到底為什麽要進行這麽完美的偽裝,而既然進行了這麽完美的偽裝,又為啥還要多此一舉的嫁禍給顧老板?這也太自相矛盾了。顧老板,你有什麽思路嗎?”

“我要是有思路的話還會坐在這裏嗎?”

顧正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回了沙發上。

“我辦了這麽多年案子,從來沒有遭遇過這麽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最關鍵的是,我完全無法找到凶手布置這一切的目的。說實在的,我和你卡在了同一個位置上,我覺得隻要解決了這個疑惑,這起案件就一定會出現轉機。”

“可這也太沒道理了啊,按理說凶手無論做出怎樣的布置都一定會有理由才對,怎麽可能會完全想不到原因?”

楊旭搖了搖頭,同樣露出了一臉迷茫的神情。

“算了,想不到的硬想也沒有用,也許是因為我們還遺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不過沒關係,許晴你可以就剛才楊旭說的那些邏輯去把劉豫西要求的那篇文章給寫了。但不要帶有任何主觀的想法,也不要下任何結論。我總覺得這個案子裏可能藏著什麽陷阱,隻是我們暫時還沒有想到罷了。”

“也隻能先這樣了。”

許晴有些勉強地衝著顧正點了點頭,無可奈何地起身向著自己房間走去。

隨後,客廳裏又出現了楊旭和顧正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看著對方的這幅景象,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楊旭忽然說了句——

“顧老板,你會下圍棋嗎?”

“會啊,怎麽了?”

顧正應了一聲,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我之前看晴姐家有副圍棋,要不我們下盤棋活躍下思維你看行不?”

“下盤棋?”

顧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楊旭,隨後點了下頭,緩緩吐出了一個字。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