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安慰

“你還知道要回來?你十二生肖是不是屬鬼的?!”

淩晨三點,臨危不亂處變不驚的顧正在從孫濤那裏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之後回到了許晴的公寓。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推開門的那一霎那,客廳桌上的台燈竟然自動打開了。

此刻許晴就正在沙發上,他之前一直坐的那個位置上,用著憤怒的神情向他望去,隨後發出了冰冷的質問。

顧正真的有被嚇到,他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隨後才反應過來,出聲問道——

“許晴,你怎麽還不睡?”

“你不回來我睡得著嗎?”

許晴冷冷地回應了一聲。

她的氣勢很足,顯然打心眼裏對於顧正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行為感到了憤怒。

但下一秒,許晴的氣勢卻陡然弱了下來。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將頭低了低,小聲說了句——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我其實也不是不想告訴你一聲,隻是……”

氣氛忽然間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這讓顧正有些不太適應,連說話都變得有些吞吐起來。

“隻是什麽?”

許晴抬起頭繼續向著顧正看去,她像是一定想要得到這個答案,連眼神都充滿著逼問。

“我下次再出去的時候一定會提前告訴你的好不好?這次我真的忘記了,我就是一下子想起來你之後要寫的那篇文章,如果貿然站在犯罪現場細節邏輯的角度去撰寫,那一定會引起不少人懷疑,特別是劉豫西的懷疑。因為警方並沒有針對王農心案子的細節發表過警情通報,所以我去想了點辦法。”

“那你想到辦法了?”

一談到正事,許晴的注意就立刻被顧正之後的話語給吸引了過去。

“當然。”

顧正作出這個肯定答複的時候,臉上多少還是有些自豪的。

“你明天或者後天找個時間,打這個號碼去找刑偵一中隊的隊長孫濤進行一個專訪,然後記得在報導中寫明這件事,之後撰稿的事情應該就沒問題了。至於具體寫些什麽,等你采訪結束之後我們再討論。”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許晴在聽了顧正的安排之後露出了些許擔憂的神情,

“縣局可是從來都沒在結案前接受采訪的先例……這麽破例的話,會不會出什麽問題?”

“就是要出問題才好,不出問題的話,老孫怎麽能找到破案的方向?你放心,老孫這個人鬼精鬼精的,至少比我厲害,你不用擔心他。倒是我們這邊,我反而有些擔心。許晴,按照我昨天教你的,今天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被人跟蹤?”

“有,我到家就想找你說這件事,但是你卻突然不在了。我問了楊旭,他說他也不知道你去哪了,隻是說你答應今晚一定會回來的。”

一說到這個許晴又有些來氣了。

她雖然一貫獨立自主,卻也承受不了這種讓人心驚膽顫的情況。

“所以……你等到現在?”

顧正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隨後他又感受到了許晴憤怒的目光。

“你還說?”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

顧正擺了擺手,表達了自己投降的意願,隨後話鋒一轉又繼續說道——

“你先說下跟蹤你的那些人吧。”

“我也不確定那兩個人到底是不是在跟蹤我,我按照你說的方法,盡量沿有斜麵玻璃的地方走,用餘光觀察玻璃折射出的畫麵,或者在走進某家小店前先觀察四周,隨後在店裏停留大約五六分鍾之後離開,看看四周有沒有和進店前相似的人停留。然後我發現有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一直都跟在我身後不遠處,一直到我進了小區之後才離開。”

“他有沒有進小區?”

顧正皺了皺眉,繼續詢問道。

“沒有,我從進小區之後就一直有在觀察,包括回家之後也一直悄悄從窗戶向著四周觀察,特別是你說的對於停在小區裏能夠看到我家窗戶的汽車,有沒有人長時間的待在裏麵。我看過了,都沒有。”

“那也就是說,對手暫時還沒有想到我會住在這裏。目前還停留在對你的社交展開監控的範圍內,不過你要小心,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手機也有可能會被監聽。電信那邊的監聽我們沒辦法處理,但我昨天教過你要怎麽防止身上或者包裏被安裝竊聽器了。”

“你說的我都記得!”

許晴忽然露出了一臉乖巧的神情向著顧正說道。

顧正一看,陡然間愣了愣,隨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我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嗎?”

許晴有些不太明白顧正的這個反應。

“不是,我隻是覺得……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明明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卻好像還能那個……那個甘什麽飴的。”

“是甘之如飴,不知道就別亂說。而且這個成語放在這裏也不合適,最多隻能形容成苦中作樂吧?”

“我又不是主編,要知道那麽多幹什麽?犯罪嫌疑人可不說這些,而且我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你能理解就行了嘛。”

顧正偶爾也會有些受不了許晴這種摳字眼的習慣,畢竟在他的中隊大家私底下說話還是比較粗曠的,不過自從來了這裏之後顧正當然不敢把這些習慣一同帶過來,所以導致和孫濤對話時,也顯得斯文了許多。

顧正忽然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露出了唏噓的神情。

“怎麽了?”

許晴感受到了顧正情緒上的波動。

“我隻是突然覺得有些迷茫。”

顧正搖了搖頭,想要甩去那些突如其來的奇怪情愫。

“我從來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在之前無論發生怎樣的大案,我都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去思考判斷。也許我會嚐試對被害人感同身受,去猜測嫌疑人的內心活動。但不管怎麽說,對於案件本身我依舊隻是一個旁觀者而已。可這次,我卻站在了案件漩渦中央,我知道想要破案就必須要保持冷靜的判斷,我也一直都在這麽告誡自己。隻是……”

“隻是你有時候會覺得這是一種自我安慰對嗎?”

許晴輕輕接上了顧正想說卻沒來得及說完的話。

“你知道這種感覺?”

顧正顯得有些詫異。

“嗯。”

許晴點了點頭。

“勉強自己原本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特別是在完全無法預料未來會發生什麽的情況下。我在遇到你之前經常會去想關於未來的事情。那時候我真的挺快樂的,每天都會去想今天的工作會給明天發生怎樣的改變,然後期待著第二天快一點到來。”

“那現在呢?”

顧正詢問道。

“現在我已經不敢去想明天的事情了。你沒發現我每天都睡得很晚嗎?今天我就算沒有等你,我也會躺在**輾轉反側很久才能睡著。明明知道這麽下去第二天一定會很疲憊,可是隻要閉上眼睛就一定會開始胡思亂想。可這隻是我這個本質上還處於漩渦邊緣的人內心發生的變化,如果是你這樣已經處在了漩渦中心的話,我可能真的會崩潰。”

“對不起。”

顧正不知道該要怎樣說出安慰的話語,所以在此刻顯得有些沉默。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其實從一開始你就已經給我機會選擇了。作為一個良好市民,我有義務協助警方辦案,可我沒有義務參與警方辦案。所以我完全可以報警,把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我上大學的時候,我的導師告訴過我,一個人如果想要找借口說服自己,那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都可以輕鬆地找到。我完全可以選擇相信警方,而不是一個入室綁架犯對嗎?”

“可你還是選擇相信我了。”

“因為我不是鴕鳥啊,我不能把頭埋在沙子裏,然後明知道你沒有撒謊卻還要安慰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有些事情不是假裝不知道就真的能夠當作沒發生過。我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從你在我家出現之後這種感覺就持續到了現在,所以我知道強迫自己到底有多麽痛苦。”

在說完這些之後,許晴重重地舒了口氣。

她終於把這些一直想說卻不知道該要怎麽說的話說了出來。

也難得的,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讓眼角帶上了一些濕潤。

顧正看著許晴的模樣內心充滿了感觸,可他依舊無法說出任何安慰的話語,因為這些事情根本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許晴,我隻能說我會保證無論如何都不讓你的性命受到哪怕一點點的威脅,除此之外……”

“你為什麽要保證這個?”

許晴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猛然打斷了顧正的話語。

“你要和我保證的是一定要把這些案子給破了,不要讓我這麽多的委屈白費!我現在不想聽安慰的話,我會把你交待我的事情,我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情全部做好,之後你也要保證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一定要把案子破了。”

“我保證,我顧正今天就在這裏保證,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一定會把這三個案子給破了,不管幕後黑手到底是誰,我都一定會把他抓出來。你看,這樣行了嗎?”

“不行!”

許晴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你把豁出性命這四個字給去掉。”

“去掉?”

顧正愣愣地看著許晴,

“那我用什麽東西來保證?”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想聽到這四個字。”

這一刻,許晴終於開始動用她女性特有的權利,讓顧正犯了難。

“那你等一下……你讓我想一下。”

“我不管,你快點保證。”

“別催,別催,我有了。這樣,我保證……”

當顧正又一次鄭重其事地想將這些話從口中說出的時候,老天卻仿佛是不想聽見他的保證,讓睡得搖搖晃晃的楊旭從隔壁房間裏走了出來。

他睡眼朦朧地看著許晴和顧正,愣愣地說了句——

“你們兩個大半夜不睡覺,是在排練瓊瑤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