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試探疑雲

次日

“今天,我把我們渝臨文化傳媒這麽多精英骨幹聚集在一起,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和大家宣布。我們渝州文化傳媒曆經七年風雨,不久前終於通過了ipo的審核,馬上就要走向上市前最後的一段旅程。而在這個過程中,我還是希望各位能夠一如既往的和我們渝州文化傳媒一同努力,爭取為這最後的一段旅程劃下一個完美的句號。”

劉豫西的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慷慨激昂。

在他話音還未落下之前,如雷的掌聲就已經響了起來。

作為一個企業家,劉豫西是成功的。

他剛年過四十便已經將要迎來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輝煌,讓創立不到七年的渝州文化傳媒成功上市。

這無疑算是個巨大的奇跡,在渝臨縣這樣的小縣城裏,能誕生一家上市公司,恐怕在幾年前根本就沒有人敢去想象。

許晴和眾人一起鼓起了掌。

但其實這件事本質上和她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因為法製日報最多隻能算是渝州文化傳媒裏一個小小的標簽。

畢竟在渝州文化創立之初,劉豫西就是通過收購渝臨報社為自己打上了一塊文化的招牌。

可之後,在渝州文化逐漸起步之後,渝臨報社的規模也開始逐漸縮小,直到今天隻剩下了一個法製日報。

所以在這一整場的會議裏,許晴最多關注的還是趙陽付。

她總是將目光有意無意地向著趙陽付撇去,想要知道在這個人身上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而趙陽付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一直用著一種狂熱而又崇拜的目光看著劉豫西,在鼓掌開始之後也數他的聲音最為響亮。

“好了好了。”

劉豫西在這時向著眾人壓了壓手,示意掌聲可以停下了。

他滿意地看著會議室裏的眾人,又把手負到了身後,緩緩說道——

“其實今天的會議主要就是向大家宣布這樣一個好消息,我們渝州文化傳媒能有今天和諸位的努力是分不開的。不過我們也不能因此懈怠,今後公司的發展還需要諸位添磚加瓦。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許晴你留一下,其他人散會吧。”

隨著劉豫西最後一句話落下,眾人開始熙熙攘攘地走出了辦公室。

許晴沒有料到劉豫西會作出這樣的安排,在聽到劉豫西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她的身子不自然地顫了顫,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劉豫西顯然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他坐在會議室裏靜靜地等了一會,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才緩緩坐了下來,換上了一張和藹的臉龐向著許晴寒暄道——

“許編剛剛走馬上任沒多久,還沒怎麽參與過公司的會議吧?其實我個人對於我們渝臨日報真的很有感情,他是我們渝州文化的起點。我可以這麽說,如果沒有渝臨日報那就沒有我們渝州文化的今天。不過你也知道,因為很多客觀因素的原因,傳統的報業現在其實不太景氣了。”

“劉總說得沒錯,現在自媒體和新聞平台的出現讓絕大部分的年輕人都改變了閱讀習慣,現在會看報紙的也就隻剩下一些老人了。所以之前編輯部一直就在嚐試開展線上閱讀,雖然效果沒有想象中那麽好,但也比之前的閱讀量大了許多。”

許晴有些緊張,她不明白劉豫西對自己說這些話到底有什麽深意。

類似於這樣的話題,劉豫西完全沒道理單獨把自己留下來討論。

許晴百思不得其解,隻能小心安排著自己的措辭。

不過劉豫西顯然沒有這些顧及,他一邊用手指敲擊著桌麵,一邊繼續說道——

“沒錯,單純的閱讀其實已經不太適應這個時代了。你知道我之前為什麽要淘汰渝臨日報,而保留法製日報嗎?因為在傳統媒體逐漸被互聯網所取代的今天,地域的局限會演變為致命的缺陷。在離開渝臨縣之後,不會有人任何人點開渝臨日報的標題,這就是目前地區報業的根本問題。不過你卻給了我一個新的啟發,傳統紙質媒體如果能夠通過互聯網引起一定程度討論熱度的話,這也許會讓行業本身變得和過去不同。你能和我說說你是怎麽想到這個創意的嗎?”

劉豫西很自然地將話題引到了這裏,讓許晴當即警覺了起來。

“創意?劉總你是說……?”

“就是法製日報設立的那個新版塊,通過討論的方式調動讀者的關注度。我注意到你目前采用的案例是發生在兩個月前的那起入室搶劫殺人案,而不是眼下討論度最高的運鈔車失蹤案,能告訴我期中的原因嗎?”

劉豫西的聲音像是有一種奇特的魔力,他表現得很溫和,沒有絲毫大企業家的架子,也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壓力。

可許晴總覺得劉豫西詢問中還有著其他深意,因為為了找到楊旭而設立的新版塊本質上並不成功,也不應該引起劉豫西如此特殊的關注。

“我……隻是想做一次嚐試。”許晴正盡可能地壓抑著內心中的慌張,“運鈔車案目前正處在輿論的中心地帶,就算是在榆林縣外也有很多人在關注這起案件,我擔心盲目的猜測會引起反效果,所以才使用了差不多已經不再被關注的陳帆一案。”

“陳帆。”

劉豫西緩緩地念出了這個名字,隨後衝著許晴笑了笑。

“說起來我對這個名字還是有些印象的,小趙前兩天還和我提了這個人。對了,他還說你好像因為陳帆的事情給他做了一個專訪,你和陳帆的私交很好麽?”

“沒有,我見過陳帆幾次,但幾乎沒和他說過話。”

許晴連忙搖了搖頭。

“那我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劉豫西若有所思地看著許晴,順著她的話緩緩說道——

“法製日報作為一份報導社會熱點案件的報紙,特意刊登一篇對於被害人生平介紹的文章好像有些不太合適吧?一般來說刊登了被害人的生平也就等於對案子定性了,但法製日報的新欄目本身就是藉由對案件當中的一些細節的描述來引發輿論的關注,我覺得這兩件之間像是有些矛盾。是不是因為關於新欄目的事情,編輯部裏還有著不同意見?”

”……“

許晴看向劉豫西的目光逐漸變得有些駭然。

她不明白劉豫西到底想問什麽,他好像是很自然的順著自己的話談到了這些。

可仔細一想,這份自然裏又好像有著刻意的成分。

“怎麽了,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劉豫西笑著繼續詢問道。

“沒有,我隻是覺得存在不同意見是很正常的,因為每一次的創新也代表著可能會有風險出現。我不希望因為我的話,影響其他同事的前途。他們都很努力,就算是有不同意見也會有理有據的和我展開討論。而且有些參訪本身也隻是一個預案,希望劉總能夠理解。”

“理解,當然理解。”

劉豫西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許編不用那麽嚴肅,我們今天隻是很隨意的在聊一些對於法製日報今後的發展以及可能會遭遇的問題,至於編輯部的內部問題,我現在不會過問,今後也同樣不會。公司既然決定讓你作為法製日報的主編,那這些權利自然也會交到許編的手裏。我隻是有些好奇,許編這麽年輕,卻能寫出這麽精彩絕倫的推理,應該費了不少心血吧?你怎麽會突然對於整個案件的過程產生疑問的呢?”

“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對凶手的目的存在著疑問。”

許晴緩緩說道。

“凶手沒有在現場留下指紋說明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案件,而一起有預謀的謀殺案最後怎麽會隻搶劫了這麽一些財物,甚至連被害人的銀行卡都沒有動過。這不太符合一般意義上的入室搶劫殺人。而且根據我作為法製日報記者的經驗,入室搶劫殺人案,往往是由入室盜竊案演變而來的。竊賊就算會攜帶凶器一般也是一些便於攜帶的刀具,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哪個竊賊會攜帶不便於行動的鈍器進行盜竊的。所以這也是讓我產生疑惑的原因之一。”

“了不起,了不起。”

劉豫西輕輕地鼓了鼓掌,又繼續說道。

“沒想到我們渝州文化還真是臥虎藏龍,許編不僅文章寫得好,而且還特別善於觀察和推理。既然這樣的話,許編有沒有考慮過趁熱打鐵,對於這次的運鈔車失蹤案展開一篇專題報道?采用的形式最好也是類似於這次能夠和讀者產生互動的。”

“劉總,這有些不太合適吧?”

許晴猶豫地看著劉豫西說道。

“怎麽不合適?我覺得很合適,緊跟熱點案件才會有討論度,更何況這個案件已經快過去一個月了。警方到現在連丟失現金的下落都沒有發現。現在很多人都說雖然警方已經發布了顧正的通緝令,但其實對於抓捕顧正卻一點興趣都沒有。作為媒體人,如果適當的利用輿論給予其壓力,敦促其盡快破案,那也不失是一件好事。這樣吧,你回去準備一下,就用上次寫陳帆那個案子的思路也一份差不多的文章,過幾天我們再討論一下,你看可以嗎?”

劉豫西這樣的口吻並不像是在商量。

許晴不可能在這時說出反對的意見,隻能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了,劉總。”

“那今天就這樣吧,幸苦你了。”

劉豫西在這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帶著盈盈的笑意拍了拍許晴的肩膀。

“那我先走了,劉總。”

許晴依舊保持著禮節性的笑容,向著劉豫西彎了彎腰 ,隨即便轉身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而伴隨著許晴的離開,劉豫西的笑容也漸漸冷咧了下來。

他再度坐回了座椅上,在沉吟了片刻之後,緩緩拿起了手機。

幾分鍾之後,趙陽付再度走進了會議室,畢恭畢敬地站在了劉豫西的麵前。

“劉總,有什麽事嗎?”

“去找幾個人盯著那個許晴,看看她平時都和什麽人聯絡。”

“劉總是覺得這個女人果然有問題?”

趙陽付輕聲詢問了一聲。

“我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麽?”劉豫西麵無表情地說道,“我的讚同和誇獎並沒有人讓她表現出任何程度的喜悅。作為法製日報的主編,如果創辦一個這樣冒險的新欄目,目的並不是為了受到總公司讚許的話,那她的目的是什麽?警方明明已經公布了嫌疑犯的通緝令,她卻從凶手的目的去質疑了警方的結論,我覺得這不是正常人的思考方法,再加上她的推理本身並沒有破綻可循。我隻是覺得很有趣,一個這麽厲害的人竟然在我們集團隱藏了整整四年之後才突然顯露出來。”

“劉總你的意思是說……?”

趙陽付聽完劉豫西的話之後突然緊張了起來。

“我什麽意思都沒有,我隻是對她很感興趣而已,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

“是是,我知道了劉總,這件事我一定會辦妥的。”

一貫溫文爾雅的趙陽付此刻竟然在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連忙掏出紙巾擦了起來。

劉豫西的神情沒有因為趙陽付的舉動發生絲毫改變,而是像是習慣一樣起身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把該做的事都做了,然後才能夠來日方長不是嗎?”

話音落下,劉豫西就這麽瀟灑地走出了會議室,隻留下了魂不守舍的趙陽付還在獨自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