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色產業鏈
伴隨著楊旭的話語，時間像是回到了一年之前。
那是在一個暴雨後的夏日，陳帆坐在那家咖啡廳裏，推了推他那副標誌性的黑框眼鏡，向楊旭問道——
“小旭，最近生活怎麽樣？難關度過了嗎？”
“還好，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
楊旭對於陳帆這個人一直都很不待見，但迫於陳帆的人脈，絕大部分時間裏他還是會選擇妥協。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一直給我當槍手很不甘心嗎？其實這幾年你的確幫了我很多，我陳帆也不是什麽不懂感激的人，所以最近我的確是打算嚐試自己去寫作了。這樣，你再幫我一年，一年後我讓你寫的書用你自己的名字出版怎樣？”
楊旭對於陳帆的保證有些懷疑，但更多的他因為他完全不相信陳帆有能力獨自完成一本小說。
這樣的說辭在楊旭看來完全是因為陳帆有了新的事情有求於他。
不過既然陳帆已經開口了，楊旭也不好意思駁了他的麵子，隻能假裝出一臉的興奮詢問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因為我是第一次嚐試寫作，所以你一定要幫我整理一下故事的邏輯。比如我想問你，如果我故事裏有這樣一個角色，他發現自己的上司正在從事一些黑色的產業鏈，想要勒索他的話，那大概需要一個怎樣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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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產業鏈？”
顧正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和許晴截然不同。
許晴當聽到楊旭的敘述時，當即激動地發出了詢問。
而顧正則顯得平淡了許多，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問了一句——
“他應該沒告訴你是什麽產業鏈對嗎？”
“嗯。”
楊旭點了點頭。
“但類似的問題他還問了不少，他告訴我說這是他構思的一本懸疑小說，第一次詢問的角色也隻是一個配角。可他每次問的內容都不多，往往是問好以後隔了一段時間才會再來問我。”
“你每次都回答他了？”
“我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反而覺得這是件好事。如果陳帆真的能放過我的話，我感激他都來不及，所以當然會每一次都告訴他該要怎麽寫，怎麽整理邏輯，要注意什麽細節。可時間長了我就發現問題了。陳帆從來沒有詢問過我關於他這本書主角的事情，每一次詢問都是配角以及他上司的劇情，而且提出的問題要比構思小說真實很多。”
“能舉幾個例子嗎？”
顧正的眉頭開始緊了起來。
“嗯。”
楊旭點了點頭。
“我記得有一次他來問我說，如果他小說中配角的上司想要開始擺脫自己和過去產業鏈之間的關聯，那麽作為配角要如何繼續從他的上司那裏得到好處。”
“你是怎麽告訴他的？”
“我和他說如果從劇情層麵去考慮這件事的話，那就應該添加一些戲劇化的色彩。比如說那個配角通過跟蹤自己的上司，獲得了原本意料之外的信息。因為其實當一個人想要和某件事斬斷關聯的話，在行進過程中反而會和那些事情產生更多的聯係。”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大概半年之前。”
楊旭有些緊張地看著顧正，因為他無法從顧正的神情裏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許晴也不明白，她甚至覺得楊旭的描述簡直比編撰出的故事更讓人覺得虛構。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顧正盯著楊旭的眼睛緩緩說道——
“陳帆遇害的那天你和他聊了什麽？”
這像是一場博弈，至少在許晴的眼中她無法分辨楊旭所說的這些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實的。
顧正也是同樣如此，但豐富的審訊經驗讓他能夠在任何時候都保持絕對的冷靜而不在對手麵前露出絲毫破綻。
楊旭無法確定現在的顧正究竟知道多少東西，更不明白顧正為何會在突然之間從一名刑警變成了逃犯。
在相互試探的過程中，楊旭無法衡量自己究竟該要隱藏多少實事。
所以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坦白。
“他很害怕。”
“害怕？是他告訴你的嗎？”
顧正依舊還是保持著平淡的神情。
“不是，是我看出來的。他之前從沒有讓我去過他的家裏，但那次他破例了。我看到陳帆的時候覺得他整個人都很緊張，甚至說話的時候連手指都會不經意地顫動。”
“你怎麽會注意這些事情的？一般來說人與人之間談話的時候不太會在意那些細微的表現，特別是熟人之間。”
“因為我是個作家，我擅長觀察也喜歡觀察。而且每一次和陳帆說話我都很注意，我覺得他不是什麽值得相信的人。特別是那一天，陳帆的舉止很古怪，他好像非常坐立不安，問我說如果作品的配角從他上司那裏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那還有沒有什麽辦法補救。”
“不該知道的事情。”
顧正的神情在這一瞬間變得異常嚴肅了起來。
“他說是什麽事情了嗎？”
“沒有，但我知道事情到這個時候已經很奇怪了。陳帆不可能在創作小說，沒有人在寫作的時候會這樣代入一個配角。我當時根本不想在繼續回答他的問題，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直覺讓我感到很害怕。我告訴陳帆，如果是寫作的話，到了這種時候隻有一個辦法能夠解決問題，那就是自首。可陳帆聽到我這麽說之後當場就暴怒了起來，他打了我一拳然後把我趕了出去。”
“你還記得你走的時候是幾點嗎？”
“大概是六點左右。”
楊旭回答完了最後的一個問題，隨後屋裏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這突如其來的沉默也許晴有了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她原本以為在找到楊旭之後，無論案情多麽複雜，至少也能夠了解一點其中的內幕。
但現在看來，一切都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你真的不知道陳帆到底做了什麽嗎？他一點都沒和你提起嗎？”
許晴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
楊旭繼續保持著沉默，衝著許晴搖了搖頭。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如果陳帆說的那個配角就是自己的話，那他的上司就是趙陽付對嗎？按照陳帆的說法，趙陽付應該是在私下經營著某種黑色產業，而陳帆在勒索他的過程中發現自己牽扯到了更大的事件中。所以，這個案子的突破口是趙陽付對嗎？”
“理論上是這麽說沒錯，但問題在於現在我們沒有任何的證據，而楊旭的話顯然也不能當成證據……”
顧正搖了搖頭，露出了些許糾結的神情。
“喂，你們兩個是瘋了嗎？你們還想要繼續查下去？”
在聽到了顧正和許晴的對話後，楊旭突然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向著這兩人說道。
“不查下去的話，你有更好的辦法嗎？現在你和我都是通緝犯，擺在我們麵前的選項隻有三個，要麽自首，要麽逃亡，要麽就把這件案子查個底朝天。反正都是一死，你有什麽好怕的？”
顧正看著楊旭笑了起來。
這笑容實在讓楊旭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識地就擺了擺手。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要我和你們一起查案？”
“這倒也不用，隻是從現在開始在案子沒有水落石出前你就隻能待在這裏，我會一步不離地看著你，明白嗎？”
顧正繼續保持著微笑，但這神情卻讓楊旭更害怕了。
“這裏？你這是限製我的人生自由，而且你還是個警察……”
“過去是，現在不是了。我現在隻是一個通緝犯，還是一個背著三條人命的通緝犯。而且你難道沒有發現嗎？無論是陳帆的案子還有之後王農心和運鈔車的案子，本質上的手法都是相同的。如果你死了，或者我死了，那麽這三起案件就再也沒有水落石出的可能。”
“那難道在這裏就安全了嗎？”
楊旭失聲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和你都絕對不能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下，所以你必須留在這裏。這不僅僅是為了你的安全，也是為了保證許晴的安全。”
顧正用著絲毫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這聽起來有些喧兵奪主。
不過此刻的許晴已經沒有心情再去顧及這些事情了，她已經徹底陷入了迷茫之中。
“顧正，我能問問我們之後應該怎麽辦嗎？”
這是許晴現在唯一關心的問題。
隻可惜顧正卻同樣無法找到答案。
“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再聊這個問題好嗎？”
“嗯。”
許晴點了點頭，她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默默地走回了房間。
這注定是個無眠的夜晚。
因為直到遠方的天際線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他們三人都還各自睜著眼睛，不斷思索著揭開迷霧的方法。
一直持續到城市的喧囂聲開始逐漸響起，預示著新的一天已經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