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預言成真

入夜。

連日的陰雨讓整個渝臨縣的夜空都像是被一層薄薄的霧氣所遮蔽著,就連月色都朦朧了許多。

許晴或許沒有察覺,自己的步伐較之過去匆忙了許多。

她的心很亂,對於未來的不確定讓她這段時間經常會莫名的感到心悸。

而當夜色降臨之後,每當打開房門的時候,她又會害怕那個人會突然消失不見。

任由自己沉浸在迷霧中,永遠無法掙脫。

“我回來了。”

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許晴下意識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她無法在黑暗中分辨顧正的蹤影,但她知道此刻的顧正應該和過去一樣,坐在那張正對著大門的沙發上。

但當許晴打開燈之後,整個客廳卻空無一人。

這一霎那,許晴的心忽然沉入了穀底。

她在短暫的愣神之後,忽然大叫了一聲——

“顧正?!你在哪?!”

“幹什麽啊,你再這麽叫的話,整個小區都知道我住在這裏了。”

伴隨著許晴的叫喊,顧正晃晃悠悠地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他滿臉都是泡沫,手裏還拿著美工刀。

這讓許晴有些驚疑不定,遲疑地問了一句——

“你幹什麽?”

“剃胡子啊,你不是很討厭邋遢的人嗎?考慮到我還要繼續在這個地方住一段時間,所以我打算尊重一下你的想法。不過我在你家找不到剃須刀,所以就隻能用美工刀了。”

“我家當然不可能會有剃須刀……而且,你是在摸黑刮胡子?”

許晴瞪大了雙眼,完全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不然呢?你沒回來就開燈的話,不是等於在自曝行蹤嗎?”

顧正奇怪地看了眼許晴。

“那你天亮的時候幹什麽去了?”

“在想事情,等回過神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想要休息一下時又突然就想到昨天你滿臉不樂意的樣子,順便就清理一下儀容了。對了,你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顧正顯然沒有興趣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的糾纏下去,他很隨意地洗了把臉,擺著張還有不少胡茬沒剃幹淨的臉看向了許晴。

“我明天幫你帶把剃須刀回來。”

就現在而言,許晴顯然更加在意顧正的儀容問題。

她見過幹幹淨淨整整潔潔的顧正,也見過好像流浪漢一樣的顧正。

但現在這種要即將要去流浪的模樣,實在是讓許晴強迫症都犯了。

“然後一會我幫你把頭剪了。”

她又補充了一句。

“喂,這事真有這麽重要嗎?我覺得現在的關鍵是……”

“關鍵的事情我正在做,今天我已經把稿件都準備好了,明早的法製日報上就會有新的專欄。我覺得我有權利在已經很糟糕的生活中尋求一點心靈上的慰藉,比如說每天晚上回家的時候能看到一個正常的’人’。”

許晴毫不猶豫地打斷了顧正的話語,並且在“人”字上加了重音。

顧正有些無奈,但他顯然無法反駁許晴的這番說辭,隻得認命地點了點頭。

許晴忽然在這時露出了微笑,看得顧正毛骨悚然,卻又無可奈何。

顧正看著許晴找出了一條沒用的床單當成遮布,然後在之後的半個小時裏,把所有這段時間所承受的壓力都發泄在了他的頭發上。

直到最後一刀落下,許晴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剪刀一收說了句——

“好了,完工。你趕緊去廁所把頭洗了,別搞的地上到處都是頭發。”

“知道了,那我現在就去。”

顧正隨口應了一聲。

但他的內心卻又對於自己的回答有些難以置信。

四天前,當自己闖進這裏的時候,腦海中所考慮的明明是如果許晴不願意配合之後,自己應該采取的手段。

可僅僅隻過了四天,顧正卻突然發現這場蓄謀已久的綁架脅迫卻正在朝向一個古怪的方向發展。

因為當自己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許晴已經把帶回來的盒飯熱好放在了桌上。

“怎麽了,不餓嗎?”

“不是,你不覺得現在這種感覺很奇怪嗎?我總覺得你好像是在照顧我?”

顧正皺著眉頭盯著飯碗和擺在一旁的筷子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抬起頭說道問道。

“不然呢?看著你餓死在我家?”

“不是,我就是覺得……怎麽說呢,你還記得你之前采訪我的時候我說過我可以依靠邏輯去推測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對嗎?所以在我看來,我這樣一個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你家裏,然後說了一大篇像是天方夜譚的事情又拿不出任何證據。你要是猜疑,不信任我都可以接受,因為這些事情我從一開始就考慮過。可是你好像突然就接受了這些事情,甚至比我還快的習慣了現在的處境。你看,你昨天還在說我瞞著你出去的事情,今天就完全不在意了……”

“因為我隻有兩個選擇啊,相信或者不相信,如果夾雜在這個選擇之間的話,不但什麽事都做不好,反而還會心累。然後既然選擇相信了,那我就不能餓死你了對嗎?”

許晴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給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她可以接受顧正暫住在自己的家裏,但她卻絕不能接受每天回家就好像是進了審訊室一樣壓抑。

所以不管顧正有什麽意見,至少在回到家的時候,她想要和平常的自己一樣。

但平常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其實許晴自己也說不好。

因為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從來沒有嚐試這樣和別人相處過。

顧正顯然也沒有類似的經曆,他看著許晴愣了許久,才終於從嘴裏蹦出了一個字。

“對。”

“那你吃完了記得把碗洗了。”

壓抑雖然減少了許多,可不知道為什麽許晴又開始感到了某種尷尬正在醞釀。

所以隻能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最後一次查看自己的稿件之外,還要準備明天工作的計劃。

順便打開電視,關注當天的時事新聞。

這些原本都是許晴回家後的日常,隻是今天……

“下麵插播一條協查通報,關於半月前發生的渝臨縣農信社運鈔車失蹤案有了新的突破,警方從彈痕比對中找到了存有重大犯罪可能的嫌疑人。下麵是嫌疑人信息,顧正,男,34歲,渝臨廣川人。任何提供嫌疑人線索並對破案提供重要幫助的人士,警方都將會予以獎勵。”

因為這條新聞,許晴忽然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工作。

而當她抬起頭的時候,顧正已經走了過來,將目光匯聚在了屏幕上。

“顧正,你沒事吧……”

許晴無不擔心地抬頭望了他一眼。。

“沒事。”

顧正搖了搖頭。

他顯得十分沉默,這讓許晴感到了擔憂。

“可是人真的不是你殺的對嗎?你說過自己會成為凶手,兩次。可我不明白,為什麽是你,如果一定要殺人滅口的話,特地用你的佩槍殺死那兩個安保不是多此一舉的事情嗎?泊水鄉明明已經算是荒郊野外了,如果不用手槍的話,用其他方式殺人不是更容易逃避法律製裁麽?”

“我忽然發現你好像很擅長推理對嗎?”

顧正突然說了句和此刻話題毫無關聯的話。

“不是,我不會什麽推理,我隻是覺得很奇怪。”

“這就是推理,從現實的串聯中找到不符合邏輯的點,你隻是還沒有得出結論而已。”

顧正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

“那結論是什麽?我想不到為什麽有人會特意去構陷一名刑警。我不是在懷疑你,我隻是覺得這一切都說不通。”

許晴盡可能地調整著自己的措辭,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話讓顧正受到更多的刺激。

但顧正顯然沒太過在意這些,他盯著電視屏幕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緩緩說道——

“在這兩起案件裏不合常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我舉個簡單的例子,現在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那筆遺失的巨款上。運鈔車從高速公路的出口消失,隨後一路躲避了所有監控。等銀行報案的時候,那輛運鈔車其實已經失蹤了。渝臨刑偵一隊的隊長叫孫濤,我了解他,他是一個非常穩重負責的人。所以當警方發現運鈔車從高速出口失蹤之後,一定會沿途進行地毯式的搜索。在這種情況下,消失得更徹底一些不好嗎?”

“更徹底一些?這是什麽意思?”

許晴有些無法理解顧正的形容,又繼續問道。

“就是徹底一些,泊水鄉地處偏遠,有很多山林環境。如果從一開始就準備好工具,把運鈔車給拆了,然後掩埋在山林裏,那沒有幾個月的時間就不可能找出來。而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那些人逃亡了。還有,為什麽要殺人?就算想要減少分贓的人數也不該在這種時候殺人不是嗎?”

“也許……那兩個被害的安保是被強迫的,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許晴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強迫?”

顧正冷笑了一聲。

“安保人員雖然不是警察但也受到過相關的訓練,更何況罪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強迫他們的?從運鈔的時候開始嗎?還是在半路上?運鈔車是兩人座的,本質上罪犯就不可能同時挾持兩個人,更不用說是挾持兩個受過訓練和攜帶武器的安保人員了。最重要的是,和我之前所推測的一樣。殺死這兩人的手槍就是從我佩槍裏射出的。這就意味著這起發生在劫案中的殺人案並不是什麽分贓問題而產生的**殺人,而是從一開始就已經布局好的謀殺。那麽問題來了,他們殺人的理由是什麽?僅僅隻是為了栽髒我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說這些事情。顧正,我說句心裏話,無論你到底有沒有殺人,這三起案子裏都有太多讓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你知道我為什麽相信你嗎?不是因為你對我好像沒有惡意,或者我相信你說的話。我隻是覺得如果你真的參與了這起案件,那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轉移那筆巨款,而不是來我這裏想要找到什麽楊旭。我想不明白這件事,所以我也不能懷疑你。”

許晴用力地搖了搖頭,她無法解釋自己心中的疑惑,這讓人感到十分痛苦。

“對啊,如果我是罪犯的話,我現在最關心的一定是那筆巨款到底應該怎麽轉移。這筆錢雖然不是剛印刷的連號新鈔,而是儲蓄款。但現在所有的目光都盯在這筆現金上,罪犯不可能把這筆錢存進銀行裏,所以隻能通過物理方式隱藏。在這個前提下,錢去哪了?特意留下了運鈔車和兩具屍體,到底是因為什麽?”

顧正因為自己的詢問陷入了深思。

這是他一直以來都無法想通的問題,而許晴顯然更無法在這個問題上作出任何的解答。

“顧正,找到楊旭真的有用嗎?就算你可以證明他不是殺死陳帆的凶手,但想要洗脫自己的罪名你必須要拿到證明自己沒有殺人的證據。可如果就像你說的,凶手把殺人的槍械直接埋在山林裏的話……”

“你要我說實話嗎?”

顧正忽然回過頭看向了許晴。

“實話……?”

許晴沒有來由的感到了一陣恐慌。

“沒錯,實話就是我證明不了自己是無辜的,如果有人一定要栽髒我是凶手的話,我洗脫不了自己的罪名。但是,這並不代表我會就範。我可以接受自己是凶手的事情,可那麽大的案子,不可能是我一個人犯下的。就算變成凶手,我也要把幕後所有和這起案子相關的人一個個揪出來。刑偵的責任是找出真相,抓到真凶,我可以陪他們死,但我絕不會逃避。”

顧正用著斬釘截鐵的口吻將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

這讓許晴的心中突然多了幾分震撼,也多了一些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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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著,轉眼已經到了正月初八。

法製日報的新欄目在三天前已經如期上線,但收獲的影響卻並不大。

因為大部分民眾在這段時間裏都把關注點放在了那起運鈔車失蹤案上了。

沒人會特意去關心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的後續,大部分人當然不會去關心這些對於他們而言並不重要而又過時的案子,可有些人卻必須要去關心這件事情。

法製日報針對陳帆被殺一案寫了篇占據整個版麵的事實還原和猜測,並在欄目的最後留下了編輯部特低為這個欄目準備的聊天群,希望擁有類似想法和其他看法的人都加入到群聊之中。

而負責這件事的人,自然就是許晴。

按照新媒體的規則,她對上麵的交待自然是通過討論度來增加用戶的黏稠度,就算對於古老的紙質閱讀沒有興趣,也可以通過app的形式了解最新消息。

至於其中引起的爭議,因為自己本身並沒有提出任何觀點,隻是針對一些細節提出了合理的推測,並且沒有任何虛構的成分,所以也並不能算是傳播虛假信息。

這樣的分寸,也就許晴能夠把控,讓編輯部裏的其他人都佩服不已。

可佩服歸佩服,沒有產生太大的反響也是事實。

已經整整三天了,整個討論群組中的人數每天也隻能加進十來個。

這讓許晴有些挫敗,連帶著說話的口吻都有些萎靡。

“這些人裏……真的會有楊旭嗎?”

“現在還不好說,但如果他看到了報紙上的內容就一定會來的。”

顧正坐在沙發上,淡淡地說道。

“你真的那麽肯定?”

許晴有些不相信。

“他沒有選擇,就和我一樣。我覺得無論是從現場分析還是從我和他本人交流之後的情況來看,楊旭都不具備殺人的條件。但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他洗脫冤屈,他可以躲藏起來,可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因為不白之冤躲藏一輩子。我要是楊旭的話就一定會時刻關注對於這起案件的最新情況。法製日報的app和線上新聞可以在搜索引擎裏找到,這給楊旭創造了機會和條件。如果他還活著,這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他關注到這個群聊。”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做?還是和前兩天一樣嗎?”

“沒錯,我們隻能繼續釣魚。”

顧正看了眼許晴,隨後點了點頭。

此刻的許晴顯得有些無奈,她隻能和前兩天一樣,將一段重複的信息發送到了群組聊天中。

“大家好,我是法製日報的主編許晴,由於新欄目上線之後的反響有些平淡,而之後進行的討論也並不能取得新的進展,故此我們決定暫停新欄目的更新,並於今晚淩晨解散群聊。但如果有讀者對於這樣的安排不甚滿意,也可以加入我的個人微信提供新的案情分析。如果對於案情的分析產生幫助,我們也會考慮繼續重啟這個欄目。”

在發完這段話之後,許晴就把手機放在了一旁。

因為類似的事情她已經做過三次了,但至今為止加入她私人微信的讀者卻寥寥無幾,而加入的那些人在顧正親自與其交流之後,也都排除了是楊旭的可能。

所以許晴對於這件事已經有些沒信心了。

“如果我們最後找不到楊旭怎麽辦?你有想過這件事嗎?”

“耐心點,許晴。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我當年抓犯人的時候,為了抓個嫌疑人蹲守幾個星期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我隻是說如果。”

許晴沒有理會顧正的安慰,堅持說道。

“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話,那也沒什麽其它的辦法了。”

顧正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他總是喜歡用自信將自己偽裝起來,但相處的時間長了,許晴也就慢慢明白了。

顧正也許真的很厲害,可唯獨在這件案子上,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底牌。

“沒有辦法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解釋不了王農心的死亡現場為什麽會出現我的指紋,更解釋不了佩槍的下落。所以你或許覺得找到楊旭隻是第一步,可對我來說卻是唯一的一步。如果找不到他,那我隻能選擇暴露在公眾的視野中,讓更多人知道這些事情。但你要知道,這個社會是講究證據的,沒有證據的話,我所說的一切都隻是在狡辯。”

“可這樣也太被動了!”

這幾天許晴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可能因為總是不斷地在希望和失望之間轉換,總是不知不覺就會顯得有些急躁。

“能被動就已經很不錯了。”

顧正保持著一貫的冷靜,這像是他的習慣在麵對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會盡可能的收斂自己的心性。

許晴明白顧正的說法沒有問題,但她卻很難像顧正這樣做到在沉默中去等待。

她拚命地想要製造一些話題,來低效等待時內心中的焦躁感。

“對了顧正,之前陳老師和我說過一件事,我不記得有沒有和你說過了。他覺得陳帆的小說是別人代寫的,你覺得這件事和他被殺有沒有關聯?”

“代寫?”

顧正聞言挑了挑眉毛。

“他是怎麽確定的?”

“據說是相麵,說得有板有眼的。陳老師見過陳帆,他認為陳帆的人和他的文完全不相符合,所以才得出的這個結論。”

“文人的話我這種粗人實在是難以理解,不過要是換在以前,我的調查報告裏有相麵這種事,留隊怕是當場就會爆炸。不過這倒讓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說陳帆的小說不是自己寫的這件事,趙陽付知不知道?”

“他肯定知道啊。”

許晴當即回答道。

“編輯怎麽可能看不出作品是不是本人寫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趙陽付知道陳帆的東西不是自己的,那他為什麽不跳過陳帆,反而還要提議讓他作為編輯部的榮譽編輯。這不符合常理啊,陳帆找人代寫小說的價格一定要比他的稿酬低不少,作為出版社來說,就算因為陳帆的人氣不選擇將他跳過,也沒道理讓他成為榮譽編輯的。除非……”

“除非趙陽付有把柄握在陳帆手裏?”

許晴當即跟了一句。

顧正一愣,露出了些許笑容。

“你長進不小啊。不過陳帆現在已經死了,就算他抓到了趙陽付的某些把柄,趙陽付也不可能把這事情說出來。”

“那你說陳帆的死會不會和趙陽付有關聯?”

許晴的大腦正在飛速地運轉著,她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真實的案件,所以做出的推斷也不像顧正那麽嚴謹。

但她的這個問題卻讓顧正忽然想到了什麽,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

“趙陽付隻是一個出版社的主編,無論陳帆拿了他什麽把柄,我都覺得他不可能策劃出這樣的案子,更沒有能力讓我背上處分,強製中斷了案件的偵破。”

“但趙陽付可不是普通的總編。”

許晴聞言當即搖了搖頭。

“渝臨出版社和法製日報都是隸屬於渝州文化傳媒的,可這兩樣都不是渝州文化傳媒真正賺錢的地方。我之前開會的時候聽人說起過,渝州文化傳媒的重心在影視這塊,而趙陽付就是負責審核劇本這一塊的。”

“然後呢?”

關於渝州文化傳媒的事情顧正顯然了解的並不清楚。

“然後就沒然後了,我隻是告訴你趙陽付在渝州文化傳媒的權利肯定要比你想象的大,因為很多時候企業內部開會和我們報社都沒什麽關係,但我知道趙陽付每次都會去。”

“你不是報社的負責人嗎,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渝州文化傳媒是收購了原來的渝臨報社之後才壯大的,怎麽你都不去開會的嗎?”

“才不是什麽負責人,我們報社根本就沒有負責人。我原本隻是來報社實習的,但工作了四年之後人都漸漸走光了。之前渝臨日報因為銷量一天不如一天,所以隻保留了一個法製專欄改成了渝臨法製日報,其他東西都被取消了。我雖然是主編,但其實我既不會沒事往公司跑也根本說不上話,連工資也就比老陳高一點點,和趙陽付肯定是沒法比的。”

“我記得渝州文化傳媒的法人就是劉豫西對嗎?也算是我們縣裏大大有名的企業家了,你知道他和趙陽付的關係怎麽樣嗎?”

“這我怎麽可能知道……”

許晴搖了搖頭。

“像我這種隨時都可以被拋棄的小人物平時要見上一麵劉總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之前才想拚命努力把法製日報重新做出來,好讓總公司的人刮目相看。可是……”

許晴一想到這件事,就變得有些失落,緩緩低下了頭。

“可是你遇到我了,我破壞了你平靜的生活,還搞了出可能會讓你失業的鬧劇。”

顧正幫她把話接了下去。

“我沒怪你,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身為一個媒體人,如果不能對這個社會毫無責任感的話,恐怕也做不到自己想要的高度,這比我原本的工作重要多了。”

“這樣麽……”

顧正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安慰的話語,但就在這時許晴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她連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當即打斷了顧正的話說道——

“有新的聯係人了,這些事情等一些再說吧。”

“嗯。”

顧正點了點頭,他雖然表麵上冷靜,但每次有類似的希望出現,都會露出期待的神情。

許晴通過了來人的申請。

而之後,那個人發來的第一句話就是——

“既然你們分析了那麽多,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別人楊旭可能不是凶手?直接停辦這個欄目的話,你們不是等於在告訴讀者,因為人氣不足,所以真相也就不重要了。”

這是許晴第一次看到如此氣勢洶洶的質問,她連忙將手機拿到了顧正麵前,和他擠到了同一個沙發上,隨後問道——

“會是這個人嗎?”

“現在還不知道。”

顧正拿過了許晴的手機,緩緩打出了回複——

“不是我們不在意,而是沒有人在意。”

“沒有人在意就能夠無所謂真相了嗎?”

那個人的回複速度很快,顧正皺了皺眉頭,又當即回道——

“目前所有的內容都隻是推斷,在沒有新的證據之前,我們編輯部不能傳播虛假的信息。如果你對於這個案子有和我們不同的想法,也請告訴我們。隻要能確認信息的真實性,我們就會考慮刊登在新的欄目中。”

“是嗎?可我現在非常懷疑你們報社的專業性,殺人才需要證據去證明,如果沒殺人你要去哪找證據證明?而且據我所知,陳帆可以算是楊旭的衣食父母,他殺了自己的衣食父母,是不打算過日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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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正!衣食父母是什麽意思?!他知道陳帆和楊旭之間的關係?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的,陳帆每個月都會打錢給楊旭,是這樣對嗎?”

許晴急促的聲音傳入了顧正的耳中。

但現在顧正的神情也是同樣的嚴肅,他看著這條短信思忖了片刻,才緩緩回了一句——

“衣食父母的意思是陳帆和楊旭有經濟上的往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需要一些可以證明這件事的東西。”

“你是指證據對嗎?不過我很懷疑,在拿到了證據之後,你們真的會刊登出來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隻是對於你們的說法表示懷疑。不過我的確有證據,隻是需要你們自己去取,有問題嗎?”

“不能快遞嗎?”

“不能。”

“好,那你把地址給我們,我明天會找編輯部的同事抽空去拿的。”

“甜花鄉大榆樹村三號獨棟。”

那人接著顧正的話就把地址發了出來。

“感謝你的支持,我們明天就會去拿的。”

顧正回了最後一句話,隨後緊緊握住手機,猛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我要出去一次。”

“太危險了,顧正!大榆樹村距離縣裏大約有三個小時的路程,現在全世界都在找你,你不能出去。我開車幫你去拿。”

“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顧正用著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可你說過楊旭不是凶手,這為什麽算是冒險?而且你在回複的時候也說了,要明天才會去取,我現在去的話……”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我們現在誰也不能確定這個人就是楊旭,退一步說就算他真的是楊旭,萬一他現在還沒有把所謂的證據放在那個地方,而是和我們一樣打算連夜過去的話,你遇到他的時候就可能會發生危險。這件事沒商量,我必須自己去。”

“那我陪你一起去!你躲在後備箱裏至少被發現的概率會小一點。”

許晴毫不妥協地同顧正對視著。

這樣的場麵實在讓顧正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這個危險的事情怎麽還會有人這麽積極的想要去做。

但到了這種地步,他實在也不想繼續拖延下去。

因為顧正的真正目的並不是那些證據,他希望的是那個人就是楊旭,而他現在還沒有把證據放在地址中的那個地方。

他想要找到楊旭,然後問清楚所有一切自己還不了解的真相。

“好吧,不過你必須要保證到了地方之後絕對不能下車,可以嗎?”

“嗯,我保證!”

許晴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隨後披上了風衣。

在關上燈之後,她和顧正保持著距離,一前一後悄然走出了公寓,向著停車的地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