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玩偶熊
守護者的速度和力量都不是蓋的，沿途咣咣咣撞翻數道貨架。馮哲慌忙追趕，一邊喊道：“你慢點！撞傷也掉血！”
結果他自己跑了幾步就被絆倒，調查員不堪一擊的腦袋撞在鋼製貨架的邊角，熱流頓時沿著額角汩汩而下。
然後他的血條就掉了一格。萬萬沒想到，他的第一格血是這麽掉的。也太廢了。
邵擇言跑了回來：“哎，讓他跑了……你怎麽啦？”
“……”馮哲特別沮喪。
邵擇言撕了一條自己的白襯衫給馮哲包紮腦袋，一邊連連自責：“怪我怪我，沒保護好你，對不起，長官。”
馮哲猛地打了個哆嗦。邵擇言以為弄疼他了，又說了一聲“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馮哲的聲音嘶啞。
“為什麽？”邵擇言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馮哲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他該怎麽跟邵擇言解釋呢？因為上一個守護者，跟他說了這三個字之後，就徹底消失了。他聽不得新任守護者這三個字。
他自己有點神經病了，但控製不了。
忽有幾片東西從天而降。
邵擇言隨手捏住一片，定睛一看：“……紙錢？”
兩人抬頭看去。借著不遠處的日光燈，隱約可以看到，無數紙錢正從回字形樓層的中央飄飄揚揚落下，仿佛在暗夜的忽然連通了什麽詭異的空間。
邵擇言卻瞥見二樓欄杆前有個身影一閃。
“他在那裏！”邵擇言低喝一聲，手在馮哲肩上一按，“在這裏等我。”
馮哲：“帶上手電筒……”
然而邵擇言已經像一道疾風一樣掠走了。
馮哲站起身來，拿著手電筒準備去追，走了兩步猛地站住。
手電筒的光柱在前方挖出一道雪亮的隧道，隧道盡頭，是個大布偶熊。
它靜靜站在那裏，似乎是個孤零零的被拋棄的商場裝飾品。
剛剛手電筒掃到的高大身形不是二樓那個影子，而是這個布偶熊！前一次手機晃到它的時候，它是真的動了，還是他看錯了？
馮哲不能確定。用光柱鎖定它，一步步走近。
布偶熊突然動了，飛快地奔向一邊。
媽的真的會動！
“喂……”馮哲喊了一聲追上去，可是貨架間已經沒了它的影子。
這時二樓傳來亂響，伴隨著邵擇言的罵聲：“你給我站住！哪裏跑！”
砰！
拳頭重擊骨肉的聲音，接著是一聲慘叫。
邵擇言中等身材，偏瘦弱，卻單手拖著一個二百多斤的壯漢走下樓來，壯漢的身體在樓梯上一階一階撞下來，邵擇言頭都不回一下，昏暗光線中，麵具下露出的嘴角彎起一個快意的微笑。
他把壯漢往馮哲麵前一丟，然後踏了一隻腳上去：“就是這個家夥，裝神弄鬼的撒紙錢嚇我們！”
壯漢臉頰青了一塊，嘴角流角，嗚嗚叫道：“誰嚇誰啊兄弟？明明是你們大半夜的在下麵晃悠，嚇掉了我手裏的東西！”
馮哲聽著像有誤會，趕忙勸邵擇言收回尊腳，把壯漢扶起來坐在橫倒的貨架上：“不好意思，是我們太衝動了。不過，您這個時候拿著紙錢來這裏……”
壯漢目光左右遊移一下：“啊，我，我迷信，算命的讓我來燒個紙錢辟邪消災……”
“哐”地一聲巨響，邵擇言的腳跺在壯漢身邊，跺得貨架鋼杆活生生變形。邵擇言從馮哲手裏拿過手電，直直照住壯漢的冒冷汗的臉，牙縫裏飆出涼森森的一句：“別說廢話，說實話。否則，下一腳就跺在你膝蓋上。”
馮哲看了一眼邵擇言，記起西蔭坡時族長反折的膝蓋，臉上不由露出驚悚的神氣。
邵擇言麵具後的眼睛朝他眨了一下，無聲地做個口型：“NPC.”
意思是反正不是真的，全是幻覺，用點私刑怕什麽？
馮哲微微搖頭，並不認同。
邵擇言並沒有聽勸，抬起腳，黑皮鞋腳尖擱到大漢膝蓋上。馮哲忍無可忍正想動手推開他，大漢已經嚇癱，整個人從貨架滑到地上，帶著哭腔喊：“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發生那種事……”
“那種事”。一聽就是關鍵線索。
邵擇言的腳尖停止下碾，朝馮哲得意地擠擠眼。
馮哲不由按了按仍在跳痛的腦袋。人一旦戴上麵具，擁有力量，失去社會約束，都會做出些出格舉動嗎？
周枚如此，這個邵擇言，又是如此！
他還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履行調查員的職責，問大漢：“發生了哪種事，說。”
大漢聲音艱澀：“我叫章安，曾經是這裏的保安。我是來給一個小偷燒紙錢的……我沒想到她會摔下去……”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當然，是相對於遊戲中的時間的半年前。
二月份的一天晚上。那時萬物商場雖然受新老城區居民和經濟遷移影響，再加上經營不善，雖沒到倒閉的地步，但很多品牌已經準備撤櫃，生意很不景氣了。為降低支出，保安隊伍也大幅削減，那天值班的隻有曾安一人。例行巡邏走到三樓時，突然有個纖瘦的身影從麵前飛快地跑過去。
他還沒反應過來，又一個人跟著跑來，跟他撞了個滿懷。
是商場的老板萬鵬。
萬鵬看清是保安，說：“有小偷，抓住她！”
於是兩人一起圍追堵截。小偷原本想從電動扶梯跑下去的，但萬鵬先一步堵在扶梯口。小偷就折向豎梯，一邊拚命拍下行按鈕，一邊回頭看甩開腿追來的章安。
章安跑得近了，看清小偷黑色棒球帽後麵露出的發辮。竟然是個女孩子。而且，他認得她，這姑娘是這一片有名的小太妹，經常小偷小摸，在商場保安這裏掛號的人物。
章安離她還有幾步遠電梯門開了，小偷閃身鑽進去，章安突然臉色大變，喊了一聲：“別進——”
已經晚了。
小偷的身影消失在黑洞洞的電梯門後，過了一會，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