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邊的阿狄麗娜
早已處在警覺狀態的寧檬反而冷靜得多，轉頭看向樂聲傳來的地方。是靠角落擺著的一架立式鋼琴在奏響。就如無人自動的船舵一樣，它也在無人自彈，黑白琴鍵像被無形的手指按動著彈跳，輕盈的鋼琴曲彌漫在船艙。
是一首有名的曲子，《水邊的阿狄麗娜》。
“哇……”吳啟捂著受驚的心口，笑了，“這遊戲設計得也太細致了。你說這鋼琴曲是VR眼鏡的音效，還是這船上裝了音響？”他摸了摸自己的耳邊，卻隻感覺到麵具的金質邊沿,眼鏡本身像是徹底消失了。
寧檬蹙起眉頭：“吳啟，我覺得不對勁，我們退出遊戲吧。”
“幹嘛退出啊，多好玩啊。”吳啟摩挲著精致的黃銅沙發扶手，已經沉浸其中。
寧檬朝一側觀景窗外望去，臉色一變：“天怎麽黑了？”
吳啟這才留意到窗外已是一片黑夜，因為艙內燈火通明，他們沒察覺天色是什麽時候變化的。而他們登上遊船時，頭頂明明是上午時分明晃晃的豔陽。
現在窗外夜色濃稠，湖麵的波光隱約閃動，已看不到湖的邊緣。而正對前方景觀窗的湖心小島隱約可見，那座據說已經荒廢的別墅竟然有燈光，似在茫茫黑夜中發出無聲的召喚。
遊船還在平穩地向前航行，船身激起低低喧嘩的水聲與鋼琴曲交融在空氣中。
吳啟也有些發毛。但美人在側，必須嘴硬：“沒事，特效，全是特效！鋼琴都能自己彈，黑個天算什麽？”他一邊說一邊起身走近觀景窗朝外張望，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啊！！！”
猛地朝後退去，撞到寧檬身上。她扶住他問：“怎麽了？”
“有……有人在外麵！”他指著窗外，已經嚇得變了聲調。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寧檬看到船弦欄杆上背對著他們坐了一個穿著紅色小禮服裙的身影，兩隻白生生的赤足垂在欄杆外，濕漉漉的頭發落在肩膀，低著頭，好像地看著水麵，靜靜地一動不動。
一看就是特別典型的少女女鬼造型。就知道這遊戲起名叫“塵封”不會是什麽浪漫劇情。
這次輪到寧檬安慰他了：“別慌，是NPC,虛擬人物。”
吳啟已經慌了，盯著那個紅裙背影，聲音微微顫抖：“我們還是退出遊戲吧……對了，這遊戲怎麽退？”
寧檬也困惑了。是啊，怎麽退出？他們置身於非常真實的環境中，再沒有漂浮在空氣中的“按鈕”。難道是語音口令控製的？她嚐試著說了句：“退出遊戲！”
吳啟也念道：“退出遊戲。退出遊戲。退出遊戲！”一聲比一聲透著恐懼，重複到最後有些聲嘶力竭。
可是他沒有召喚出任何按鈕或提示，倒是驚動了窗外那個紅裙身影。它緩緩回頭“望”過來，臉上眼睛的部位是兩個空洞。蒼白的嘴唇翕動，輕輕的話音飄來：“你看到魚了嗎？”
吳啟大叫一聲朝後退去，脊背重重撞在另一側的窗玻璃上。寧檬趕緊扶住他：“冷靜點！”
吳啟猛地甩開她的手：“冷靜什麽啊！怎麽冷靜！都是你弄來的什麽破眼鏡，帶我進這個鬼遊戲！到底怎麽退出啊！”
她為難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沒弄明白怎麽玩就把我卷進來！”他火冒三丈。
寧檬心想，VR眼鏡是兩人一起逛街時領的贈品，來玩實景遊戲也是他同意的啊……但見他崩潰的樣子，也不是爭辯這些的時候，隻能安撫他說：“這都是遊戲特效，你別怕。”
“我能不怕嗎……”吳啟抬手在臉上扒拉，試圖摘下已隱形的VR眼鏡，卻隻取下了那層金屬麵罩，而視野中的場景絲毫未變！他狠狠把麵具摔在地上。抬起頭時，突然瞪大眼睛：“不……不見了！”
窗外船舷已空空如也，少女的身影消失了。兩人感覺有寒意從背後侵來，戰戰兢兢回頭。如恐怖片的套路一樣，紅裙少女已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景觀窗外，頭發和裙子滴著水。他們與她隻隔著一層玻璃，近距離對上空洞的眼眶尤其驚悚。她又在說話了：“你看到魚了嗎？”
吳啟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拔腿朝艙門跑去。
寧檬急忙喊道：“別出去！”
她雖然也怕，但還有幾分冷靜，本能覺得呆在客艙內是安全的。可是來不及阻攔吳啟，他已經衝出去了。她無可奈何，隻好追出去。
吳啟發瘋一樣沿著鐵梯跑到一層甲板，到處找著什麽。寧檬趕上他問：“你在幹嘛？”
“找救生圈！”
“你要跳水嗎？太危險了！”
“不跳怎麽辦？留在船上被鬼殺嗎？說不定離開船就能退出遊戲了！”他已經找到一個救生圈，手忙腳亂地解係著的繩子。
帶著腥氣的涼風從背後輕輕掠來，兩人下意識地回頭，赤足的少女已站在他們身後，裙擺的水滴滴噠噠落在甲板上。
吳啟大叫一聲，猛地把寧檬朝紅裙女的方向一推，力道非常之大。寧檬向前跌去的時候，感覺難以置信。
他害怕得崩潰、抱怨，她都能理解，但是把她推出去當擋箭牌就未免……
要不是她練過，向前一衝就穩住下盤，怕是要被他推得撞進小女鬼懷裏。
身後傳來“撲嗵”一聲，吳啟已經成功解下救生圈，套在身上跳進水裏。
依然在航行的遊船甲板上，隻剩下寧檬和紅裙女對峙著。紅裙女突然探手，青白手指上指甲尖銳，猛地朝她肩部抓來。
紮實的搏擊基礎讓她閃身避開，同時抬手在臉前一擋，紅裙女的甲尖從她手腕劃過。
刺痛激得寧檬眼中火星一閃。
她索性活動了一下手腕，朝紅裙女勾了勾手指。蓄勢待發的氣勢與性感的衣裝突然協調，搭出極具攻擊性的氣場。
她挑了挑眉：“管你是NPC還是真鬼，打一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