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耳貓:變態網站

安歌趕回警局,比規定的上班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還好沒有人注意到。她決定今天稍微晚點兒走。這時,趙其琛走過來,裝作和周瀚搭話,偷偷地把一個檔案袋放在了她的桌上。

安歌趕緊用文件堆成了一個屏障,自己把頭躲進裏麵拆開檔案袋,“指紋比對結果報告”這樣寫道:

“送檢指紋樣本與數據庫第37824號指紋的相近程度為95.2%,樣本不夠清晰,還需要進一步確認。第37824號指紋所屬者為丁浩,35歲,交通肇事逃逸獲刑三年,在獄中表現良好已獲得假釋。”

果然是雇了刑期未滿的人!這樣做不僅能讓被雇傭者保守秘密,還很難被警方查到。

就在這時,周瀚走了過來,說道:“你們倆成天神神秘秘地查案,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呢?”

安歌愣住了,周瀚繼續說道:“要不是我把他們都湊在一起打牌,你中午溜出去怎麽會沒人發現?”

安歌哈哈笑了出來,原來自己以為的秘密查案,全被周瀚看破了啊,不愧是老偵查員。不過周瀚補了一句:“我可是幫老趙,咱們倆還是得比一下誰先抓到人。”

“沒問題,那就看看誰的動作快了。”安歌欣然接受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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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安歌都在查失蹤的孩子有什麽共同點。除了顏值高、在網絡上小有名氣之外,他們在生活上並沒有什麽交集,父母之間也並不認識,難道綁匪僅僅是通過微信微博定位盯上他們的嗎?

此外,還有一個最大的疑點:韓月見已經10歲了,她不是那種用棒棒糖就能哄走的小孩,她為什麽走出校園一去不回?

安歌的母親已經配合她拿到了學校的監控錄像。安歌看到,韓月見在人群中一閃而過,飛快地走出校門,沒有被人脅迫,也沒有精神受到控製的征兆。她到底要去做什麽呢?安歌反複播放這段錄像,就是猜不透其中的原因。

周瀚去抓丁浩,趙其琛用天網係統查看遊樂場的監控錄像。他見安歌眉頭緊鎖,就湊過來幫忙。“安歌,錄像可不是這麽看的。要放大,速度調到最慢。來,看我的。”

速度調慢的錄像畫麵像膠片電影一樣,一幀一幀播放,安歌和趙其琛死死盯著屏幕,隻見韓月見低著頭,手放在耳邊,慢慢邁著步子。

“停!就是這兒!”趙其琛喊暫停,然後指著屏幕上女孩手的位置,“把這塊兒放大!”

安歌連忙選中這個位置,把畫麵逐漸放大,連女孩的手都看不清楚了,但是卻看清了她袖子裏藏著的東西——粉紅色的手機。

韓月見的學校管理很嚴,學生在學校裏不能用手機。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學生往往把手機藏在袖子裏,偷偷聽歌、打電話。

趙其琛看著安歌,說道:“立刻找人去查她的通話記錄!她就是接了這個電話才離開學校的!”

又是神秘電話!安歌立刻跑去技術科,告訴了這一新發現。技術科經常處理綁架勒索、電信詐騙的案件,在這方麵經驗豐富,不過在網絡破解方麵沒什麽實戰經驗。

丁浩很快就在出租屋中被逮捕了,晚上,趙其琛打來電話,告訴安歌審訊情況。

“那家夥一開始咬死不承認,後來我就用了你告訴我的那招——給他看了小象玩偶的照片,他就一下子全招了。”趙其琛笑著說道,“你真是神了!”

“趙大哥你就別謙虛了,指紋比對還是你做的呢!”安歌說道,“不過還是得采集一下他的指紋,和玩偶上殘留的做一個最終比對,他說出來把孩子藏在哪兒了嗎?”

“他供認自己用迷藥噴霧弄暈了薛雲騏,然後用買菜的手拉車把孩子帶出了遊樂場。不過他說自己隻負責把孩子帶到接應的車前,之後就沒他的事了。”趙其琛說道,“不過有天網係統,隻要他不是騰雲駕霧,一定能查出來的。”

“辛苦你了,趙大哥。”安歌突然想起來,說道,“技術科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嗎?電話是丁浩打的嗎?”

“那是公用電話打來的,丁浩說自己隻負責綁人,確認收貨後就會有人把現金放到超市儲物櫃裏。”趙其琛歎了口氣,“看樣子是一次性買賣,根本不給他出賣的機會。”

“我們這次先斬後奏,陳隊長怎麽說?”

“你放心,隊長高興都來不及呢,我已經告訴他最新進展了。”趙其琛高興說道,“他說讓我們放手去做!”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安歌知道自己和隊長之間的矛盾僅停留在對痕跡檢驗專業的態度上,陳斯年才不是沒有大局意識的人。而現在麵對的這個案子,如果想再進一步深入,沒有全體刑警的支持是不行的。

而想要打破僵局,還需要一個人的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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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奚星闌每天隻工作兩個小時,我也要去他家門口等著。

第二天一下班,安歌就立刻趕到奚星闌住的小區。保安還認得她,這一次她順利通過大門,直接來到了單元門口。她狂按門鈴,就不信他聽不見!

這種噪音幹擾持續了二十多分鍾後,終於有一個疲憊的聲音說道:“要死啊!別來煩我!”

“我給你送貓糧來了!”安歌喊道,“我擔心你吸貓暈過去了,好心沒好報!”

“還真讓你說中了,幫我叫個救護車吧。”

“你是不是全身都過敏了?快讓我上去看看!”安歌著急地直拍門。

奚星闌告訴了安歌單元門的密碼,她開門後立刻狂奔上樓。他的家門大開,似乎也不怕別人闖進來了,他就穿著一個白背心、白色七分褲,癱在地板上,旁邊還趴著他那隻小胖貓。

安歌把貓糧扔在地上,砰的一聲響,小貓嚇得喵的一聲躲在了書架下麵。安歌衝過去,抬起他的胳膊、扭轉他的脖子查看,果然是突發性緊急過敏。

“你有藥箱嗎?”安歌看了看他空****的房間,覺得自己這個問題相當於白問。他好像是那種根本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兒,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的人。於是安歌從自己的包裏翻出來補水噴霧,先給他做一下物理降溫。

她在衛生間找到了紙巾,把一張張紙都浸濕,敷在了他的臉上和脖子上,然後用手機上的軟件下單了必需的藥品,半個小時之內就能快遞過來。忙活完這些,安歌盯著書架下的貓,走到它麵前,想要把它揪出來,小貓嚇得瑟瑟發抖。

“別……不是它。”奚星闌抬起一隻手,他似乎好一些了,“我沒事!”

安歌沒理他,一下子拽出了小貓,氣憤地說道:“你這個害人的小妖精,看我今天不把你……”

然後她看到了地上的東西,立刻改口道:“領回家好好疼一下!”

她溫柔地撫摸小貓的頭,小貓也不再害怕,瞪著藍水晶一樣的眼睛,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她的手。

奚星闌鬆了一口氣,把臉上的紙揭下來,緩緩坐好,“你想把它帶走,沒門!”

“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和貓吃一樣的東西,把自己弄休克了!”安歌瞟了一眼地上食盆裏的魚,上麵有明顯被筷子戳過的痕跡。

“誰知道這個缺德的菜市場用蝦粉喂魚啊!”奚星闌咳嗽了一聲,安歌趕緊抱著貓去廚房給他找水。

“你不是對海鮮過敏?”

“我隻對蝦過敏。”

“那你可慘嘍,蝦片、炸蝦球、蒜蓉蝦都特別好吃啊!”安歌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你能不能圓潤地離開?”奚星闌沒好氣地說道。

“那不行,送佛送到西,我還沒給你打一針呢!”就在這時,快遞到樓下了。安歌立刻抱著貓去取藥,然後從包裏掏出來醫用針頭。

“什麽性格的人會隨身攜帶針頭?”奚星闌驚恐地說道,“我不要打針!”

“那可由不得你了!”安歌抓住他的胳膊,仔細查看。白皙又柔嫩,但是血管太不明顯了。她隻好放棄,用針頭在他眼前比劃了一下說道,“那就乖乖把藥喝了!”

在強權麵前,奚星闌不得不低頭,把脫敏藥吃了,又抹了脫敏的藥膏。安歌坐在沙發的邊上,抱著貓晃**著二郎腿。

頭腦稍微清醒一些,奚星闌才打量起救了自己一命的不速之客。她似乎心情不錯,背對著他逗小貓,低頭時長卷發會垂在前麵,她就瀟灑地往後一撥。

他突然覺得,冷清的家中竟然多了一抹溫暖的顏色。但是他習慣了一個人,並不想被這突然的感動所束縛,於是他冷冷地說道:“把貓給我,我就給你看樣東西。”

“不行,為了你的生命安全,你先不能碰它。”小貓喵了一聲,直往安歌的懷裏鑽,似乎也不想離開。

奚星闌無奈地起身,找到了遙控器,放下了大廳中的投影儀。“那我可就不靜音了,你做好心理準備。”

投影儀上開始播放一段視頻。畫質很不清晰,鏡頭也在不斷晃動,一看就是用低像素手機手持拍攝的。一個小女孩戴著一個恐怖的鬼臉麵具,衣不蔽體,不斷扭動著身體,她隻要一停下來,鏡頭外就有人用長鞭狠狠地抽打她。她不停發出尖叫,胳膊和後背傷痕累累。

安歌不由得捂上了耳朵,小貓也跳下她的膝頭躲了起來。奚星闌立刻暫停了視頻,觀察安歌的反應。

“這是什麽?”安歌站了起來,“她是誰?”

奚星闌也不說話,這一回他靜了音,把視頻調到某一個時間點,然後又將畫麵放大了好幾倍,背景都模糊了。

放大後的畫麵,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女孩脖子左側的胎記:一個不超過一元硬幣大小的紅色圓點。

安歌立刻走到投影儀前麵,仔細辨別這個特征,然後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地喊道:“她是誰?我給你的照片呢?放哪兒了?她是誰?”

她衝到書架前麵開始翻找,書一本本掉在了地上。奚星闌掙紮著走過去,試圖抓住她,她卻用力一甩,差點兒把他甩到地上。

“你冷靜一點!我們找到了!”奚星闌向她伸出了手,本來是想告訴她照片放在哪兒,安歌卻淚流滿麵地回過身,被水浸泡的眼神仍有怒火的烈焰,她想把手中的書丟向投影儀。奚星闌慌忙阻止,竟然順手把她攬在了懷裏。

兩個人都立刻垂下了手,但是安歌的頭還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惡魔,我要親手了結他。”

奚星闌不敢把她推開,隻好伸出手,從書架上拿下來一個信封。他抽出那張照片,把它放在了安歌的手上。他發現這雙剛才給與他溫暖的手,此刻是冰冷的。

從網站上下載的照片,已經被奚星闌放大了無數倍。領獎的小女孩偏過頭看右邊,正好露出了脖子上的胎記。她捧著鋼琴比賽一等獎的獎杯,上麵刻著她的名字:蕭靜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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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捏著照片,一聲不響地坐在沙發上已經半天了。奚星闌不敢和她說話,他的過敏症狀已經好一些了,於是把小貓找出來,給它的盆裏倒上新的貓糧。他剛想打開安歌帶來的外賣,她終於站起來,把外賣奪過來說道:“你不能吃刺激的食物,你有方便麵吧?”

“當然!代碼狗的續命食糧,一冰箱都是!”奚星闌鬆了一口氣,她生氣的樣子太可怕了,讓他感到比過敏反應還要窒息。

安歌打開冰箱門,還真是滿滿當當的方便麵。她選了一種口味最清淡的,然後把水壺的電通上。她盯著水不斷地加熱沸騰,緩緩說道:“這樣的視頻還有幾段?”

奚星闌猶豫了一下,“沒幾個,其餘的都很正常。”

“我問你到底有幾個?”安歌終於爆發了,一口氣地問道,“什麽時候開始上傳的?上傳者是誰?這孩子失蹤還不到一個月,就到了拍淩虐視頻的階段了嗎?她還有多大的幾率能活著?”

“你先冷靜一下,我還正在查。”奚星闌趕緊說道,“我破解了一天才發現折耳貓網站有一個隱藏的通道,隻有最高權限的用戶才有資格訪問。它不僅僅是分享圖片的戀童癖網站,它實際上是一個虐童的變態網站!我和你一樣震驚,請你相信我!”

安歌靠在冰箱上,氣憤地說道:“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非得神神秘秘地嚇我一次,你這麽捉弄我好玩嗎?你讓我怎麽相信,你能體會到她們的痛苦?”

“我為什麽體會不到?”奚星闌也發火了,“那種棍棒打在身上、骨頭咯吱咯吱響的痛苦,像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就能體會到嗎?你的人生一帆風順,怎麽能看到沒有尊嚴的人是怎麽活著的?”

“你從哪兒查到我養尊處優了?你每天躲在這個屋子裏,藏在電腦屏幕後麵,根本不和現實世界溝通,你又怎麽知道我過著什麽樣的人生?”

“你認為你每天在現實世界裏奔波,你就看清這個世界了?我沒有躲起來!我所在的網絡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因為隻有在這個世界裏,人心才顯露出他們真正的樣子!”

水燒開了,水壺發出刺耳的叫聲,及時打斷了二人的對峙。安歌和奚星闌都氣鼓鼓地盯著對方,誰都不肯讓步。但是不拔下插頭,水壺就一直叫個不停。

安歌終於先休戰,一把拿起水壺,往泡麵碗裏倒開水。她的動作幅度太大,開水潑濺出來也渾然不覺,然後拿起碗往他麵前一摔,“吃吧!吃飽了再接著吵!”

“不吃!氣都氣飽了!”奚星闌往沙發上一癱,“脾氣這麽爆,怎麽不去爆米花?”

“我先拿你的頭發試試。”安歌衝他的頭比劃了一下,“吃不吃?不吃我真動手了。”

“吃就吃,怕你不成!”奚星闌立刻埋頭苦吃起來,小貓又跳上安歌的膝頭,乖巧地趴在她的懷裏感謝她帶來的美食。安歌摸著小貓,不自覺地笑了,才發現剛才的吵架發泄了心中的憋屈,自己終於恢複了理智。

“我剛才態度確實不好,我先道歉,”安歌說道,“現在查什麽都已經晚了,什麽時間拍的、誰拍的,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怎麽把孩子救出來。既然你說能看到視頻的隻是少部分人,那他們一定有選擇的標準。是付了高額的入會費,還是資產達到一定程度才能下載?”

“都不是,可能更可怕。”奚星闌吃完了麵,抬頭說道,“無論是戀童還是虐童,都是一種精神極度扭曲的情感方式。而越是扭曲的情感,越是在現實世界中無法得到滿足,壓抑的時間久了,就越可怕。歸根結底,光看圖片和視頻是無法滿足這些人的,他們迫切需要的是現實的滿足。”

安歌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慢慢變冷,“你是說,他們會和這些孩子見麵?”

“是交易。”奚星闌冷冷地說道,“和世界上所有肮髒的生意一樣,找到目標客戶、提供符合口味的商品,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也就是說,蕭靜嫻、韓月見的失蹤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安歌感到血液已經開始結冰。

“你也查過了,她們或多或少都在網上有些名氣,有很多人都認得她們的臉。當名氣被惡魔盯上時,就成了一種罪過。”奚星闌歎了一口氣說道,“她們的社交軟件、自媒體平台,不僅是展示個人魅力的地方,也成了惡魔捕獵她們的陷阱。說句實話,想要查到這兩個小女孩的學校和常去的地點,並不是什麽難事。”

“守株待兔,防不勝防。”安歌倒吸了一口氣,“那現在怎麽辦?”

“還記得上一次我們怎麽引蛇出洞的嗎?”奚星闌笑道。

“可這回惡魔比蛇可怕一百倍,還狡猾一萬倍。”

“那我們就釜底抽薪、暗度陳倉。”

“什麽時候開始?”

“就今晚,你願意陪我嗎?”

“提攜玉龍為君死。”

“我不喜歡這句,殺氣太重。Hey,give me five!”

二人擊掌為誓,安歌留下來,開始通宵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