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再現?
他雖然不完全讚同龍新宇的說法,但是龍新宇的結論也不是沒有道理。嶽仲林的行為和他的收入支出情況確實存在疑點,還有他和嶽仲林的關係也挺可疑的。
但是——
“這和你拉我來美術館看畫有什麽關係?”饒羨問:“你就是拉我來看嶽仲林的畫?”
龍新宇搖頭,他拉著饒羨走兩步在一排畫前,指著其中一幅道:“這幅畫,署名是嶽仲林,但是根據我們公司藝術品投資部門的資深專家鑒定,這幅畫的作者和他之前出售的一些畫的作者可能不是一個人。從用筆習慣、色彩的運用和搭配還有筆觸力度等等——呃公司裏的專家說了一堆,小爺沒記住,總之就是他推斷這些畫不是出自一人之手,然後我就靈機一動地拉人去了崇大,去看了秦凱的畫還有楊妙婷的畫,你猜怎麽著?”
饒羨:“畫是他們畫的?”
龍新宇:“差不多吧,肯定有他們的手筆!”
饒羨:“這說明,楊妙婷的死是因為嶽仲林要剽竊她的作品,那程陽怎麽解釋?”
龍新宇:“栽贓陷害唄!”
饒羨:“但是根據我們查到的線索,他們是被臧昊的人殺害的。”
龍新宇:“那按照你們查到的線索,就是說嶽仲林跟案件沒有關係,你信麽?”
饒羨:“不信!”
龍新宇:“那不就是了,沒查查那個秦凱麽?”
饒羨:“查了,醫生說秦凱神經元受損,已經達到傷殘級別,連人都認不清了,被送去治療,據說這種情況可能是不可逆的。”
龍新宇無語,他歎口氣,斜了下嘴角,然後,用下顎點了麵前的畫:“這幅畫看出什麽了?”
饒羨看畫:那是一副肖像畫畫上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坐在咖啡廳裏喝咖啡,他西裝革履,看起來精致而優雅,望著窗外,但是窗戶的倒影裏——沒、有、臉!
除了詭異,饒羨沒有別的感覺。
龍新宇:“看到這個人物的腕表沒,記得閔俊死後,你調查的時候問過我見沒見過他的腕表,我那時候就查了一下,這個腕表是個德國鍾表大師製作的,全球限量發售的,隻有三隻,但是,卻出現在這幅畫的人物的手腕上!”
被龍新宇這麽一說饒羨仔細看這副畫,發現完成的時間是在閔俊死亡之後,這畫裏的人物是閔俊嗎?
“另外兩隻表呢?”饒羨問道。
“一隻被鍾表大師本人收藏,另一隻被一個英國商人買走,”龍新宇道:“所以,不管畫是誰畫的,都掛在嶽仲林名下,嶽仲林跟閔家糾葛那麽深,涉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饒羨認同龍新宇的說法,雖然腕表這種配飾流動性很大,也可能仿造,而且相關線索又是這種繪畫作品,但是肯定不會是巧合,饒羨正想跟龍新宇討論一下通過這個腕表能不能查到跟嶽仲林的聯係,就聽到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哎呦,龍二少,您也來看畫?”
饒羨和龍新宇都轉頭去看,就見跟龍新宇打招呼的是一個清瘦的年輕男子,大約二十出頭,身上是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裝,腰杆挺的筆直,相貌中上,眼神卻有點莫測高深。
龍新宇覺得這個人有點麵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一時想不起來,饒羨卻認出了這個人:閔伯才來警局認閔俊屍體的時候,這個人跟在閔伯才身邊,好像叫——蔣墨!
這人看龍新宇看著他一臉的疑惑,笑了下,才轉向饒羨,仿佛剛認出他一樣道:“是饒警官啊,好久不見!”
“蔣墨?”饒羨不確定地叫對方的名字。
這人笑了:“難得饒警官還記得鄙人的名字,不像龍二少貴人多忘事,都認不出我了。”
龍新宇眉頭輕輕皺起:怎麽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
饒羨眼見龍新宇認不出人,就道:“上次見麵還是在局裏,蔣先生好像是閔伯才的助理吧!”
他這一說,龍新宇有印象了。
蔣墨笑得燦爛:“是啊,可惜閔總病倒了,我也就離開了萬興,難得在這裏遇到兩位,相逢不如偶遇,後天我現在的老板會上一艘遊輪出海,不知道二位有沒有興趣一起來聚聚呀?”
後天出海,龍新宇想了想:“江浪的賭船?”
蔣墨笑得更深:“龍二少的消息真靈通啊,就是江少爺的賭船,怎麽樣,二少有興趣嗎?”
饒羨不知道什麽賭船,他有點疑惑地看龍新宇。
就見龍新宇歪頭,瞬間轉換成吊兒郎當的模樣:“船是江浪的,江浪才有資格邀請人,你一個——”龍新宇頓了一下,有點鄙夷地上下打量蔣墨:“不知道是誰的助理呀,還是秘書,有資格邀請小爺?”
他語氣裏的蔑視太明顯,讓饒羨有點驚訝,他沒有見過龍新宇用這樣瞧不起人、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甚至可以說是不屑一顧的態度跟人說話,饒羨感覺龍新宇似乎有意輕視蔣墨。
但是讓人奇怪的是蔣墨的態度,龍新宇這欠抽的嘴臉出現,他的臉上居然還是“燦爛”的笑容:“二少說的是,我的身份地位的確實不配邀請二少,不過聽說江浪少爺已經邀請了龍修宇先生參加剪彩活動,您不一起?還有您想不想知道‘來自亡靈的詛咒’是什麽?”
龍新宇一聽到“來自亡靈的詛咒”,眼睛一豎,他一把揪住蔣墨的衣領:“你說什麽?”
“哎——”蔣墨仰頭卻並不掙紮:“龍二少,這裏是公共場所,您身邊可還有警察呢,動手不好看呀!”
果然,饒羨注意到四周一些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龍新宇臉色陰沉:“在咖啡廳留字條給我的是你?”
蔣墨沒有直接回答,他貼近龍新宇的耳邊輕聲道:“想不想知道你為什麽一直跟這些案子糾纏不清?上船吧,船上有你要的答案,還有,嶽教授也會上船哦!”說完,蔣墨將衣領從龍新宇手裏拽出,彈了下褶皺,走了。
饒羨一直聽著,見龍新宇臉色不好,就問:“那艘船怎麽了?”
龍新宇盯著蔣墨的背影沒回答,他皺眉想了半晌才跟饒羨細說。
江家是航運起家,後來移民去越南,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現任的掌權人叫江浪,他旗下有一艘豪華遊輪,叫薩亞公爵號,每年都會出海幾次,到公海後就是開設賭局,很多人慕名而去。可是賭局隻是掩飾,實際上遊輪上真正的交易發生在頭等區的拍賣場。那裏專門交易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可能是贓物,可能是高精尖的技術,可能是商業情報,也可能是人命!人們在哪裏交易後,直接乘船離開,簡直是個完美的黑市。
聞人英曾經帶龍新宇和厲光上船玩過,龍新宇親眼見到那裏短時間內匯聚大量各國的富豪、情報販子、藝術品商人甚至殺手,總之船客魚龍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常出人命。
但是那裏是公海,基本上出了事兒也是不了了之,簡直是罪惡的搖籃,犯罪者的天堂。
饒羨無語了,對於這種法外之地有很深的無力感。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家也參與麽?”
龍新宇瞪眼:“你看我家像做那種事的人麽?”
饒羨:“蔣墨說你哥會去參加剪彩。”
龍新宇撓撓頭:“生意上的事情,有時候會有擦邊球啦,做生意總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大家誰是做什麽的心裏都有數,我哥不會參與江浪的生意的,不過這次我們說不定得上船,蔣墨剛剛說船上有答案,他既然做過閔伯才的助理肯定知道些什麽。”
饒羨放下對薩亞公爵號不舒服的感覺,尋思了一下分析道:“蔣墨這麽明目張膽地邀請你,肯定是有備而來,如果是在公海上,那是法外之地,如果再牽扯到國外的勢力情況會十分複雜,很難控製局麵。”
龍新宇無奈地笑了:“我的大警官啊,敢上那艘船的,都是亡命之徒,江浪的那艘船差不多每次上麵都出人命,各國的人都有,你還想著控製局麵?”
饒羨眉峰一挑:“不如在國內把船封了,不讓它出海!”
龍新宇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饒大警官,不是我滅你威風,江浪能做這樣的生意,在國內他就不會犯事兒,他現在國籍也改了,你查不出什麽的,交易買賣的人都是在海上登船,海上交易,之後各自分散,而且,國內一些特殊的機構也是有人支持江浪,通過江浪搜集情報和線索的,所以別惹江浪,”龍新宇仰了下頭:“我們在人家地盤上是請求幫忙不是挑事兒的!”
饒羨沒想到龍新宇會跟他說得這麽明白——這差不多是極為機密的事情了,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龍新宇。
龍新宇卻仿佛無所察覺地眯著眼睛道:“這個蔣墨冒出來想引我上船,不知道要算計我什麽,話說我大哥不會平白無故往這樣的事情裏參合,又特麽牽扯出亡靈,這事兒得好好謀劃謀劃,”
他的眼睛裏閃爍著饒羨很少見到的興奮的光,嘴裏喃喃:“閔伯才中風和臧昊身死,偏偏嶽仲林活蹦亂跳,說不好誰是誰的棋子,嶽仲林跟這些事脫不了幹係,如果他真的上船,證實跟這些事跟他有關,小爺就把人揪出來,直接丟海裏喂魚,就此一勞永逸!”
饒羨不知道龍新宇說把人丟海裏喂魚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但是此刻的龍新宇並不像他一直以來表現的那麽無害且充滿正氣,而是帶著一種食物鏈頂端的猛獸氣息,讓人覺得有點陌生!
——
三天後。
薩亞公爵號起航。
龍新宇坐在總統套房裏跟饒羨吐槽船的名字。
饒羨環視一下房間,帶客廳的大床房,地上鋪的是赭紅色的地毯,暗色的家具,大理石洗手台,牆壁上掛著油畫,鑲嵌式的壁燈,軟得不可思議的沙發——無論船名如何,這房間的配置比星級酒店也不差了,至於船的名字,似乎不重要吧!
龍修宇掃了龍新宇一眼跟他解釋:薩亞公爵是歐洲很有名的一位公爵,戎馬倥傯,殺伐決斷,備受宮廷和皇室的推崇,江浪早年留學的時候讀過薩亞公爵傳,對這位傳奇公爵十分推崇,一直念念不忘,後來江浪接手家族生意,薩亞公爵號是他正式管理的第一艘遊輪。
那時候遊輪還沒有命名,江浪接手的時候,船剛試水,江浪就給它命名為薩亞公爵號。
這艘遊輪是遠洋大型遊輪,分為五層,噸位非常大,性能優越,內部設施豪華,造價也較高,能容納的不少旅客,船上有總統套房、套豪套、行政套房和標準房,還有幾部觀光電梯,據說采用了五星級飯店的管理軟件係統……
沙柔愁眉苦臉地聽龍修宇快要說到遊輪管理了,心裏非常後悔主動申請跟饒羨上船來。
局裏忙得雞飛狗跳,她卻覺得那是個死胡同,雖然線索很多,但是炸得炸,死的死,燒的燒,其實可追查下去的線索很少,不如跟進龍新宇這邊,結果到了船上才發現,這船這麽大,找線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等到了公海上,他們沒有執法權,隻能見機行事,讓她有點慌!
饒羨也發愁,他帶沙柔上船是為了案子來的,蔣墨特意提了亡靈和嶽仲林引龍新宇上船,肯定別有目的,但是這船這麽大,就是嶽仲林上船,他們都未必找得到人從哪兒開始下手查呢;還有這個蔣墨在其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也不好說。
龍修宇眼見著麵前幾個人苦大仇深的樣子無奈搖頭,讓沙柔給他倒杯酒。
沙柔瞪大了眼睛:“我為啥要給你倒酒?”
龍修宇清清嗓子:“容我提醒沙警官,你在船上的身份是我的秘書。”
沙柔:“我是假扮的啊!”
龍修宇:“假扮也要扮得像點,等一下我還要去應酬,你想在船上自由行動,就要習慣你秘書的身份!”
沙柔被說服了,輕哼一聲,不情願地去門口的小吧台給他倒了杯酒後拿給龍修宇。
龍修宇接過酒抿了一口道:“蔣墨這個人我讓陸野查了下,他身份挺神秘的,據打過交道的人說,他在閔伯才身邊多年,很得閔伯才的信任,不過閔伯才剛出事,他就抽身了,他引新宇上船有什麽目的暫時還查不出來,江浪那邊上船人的名單裏有他和嶽仲林,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一起的。”
龍新宇見龍修宇喝酒,自己也想喝了,不過他可沒他哥的氣勢去指使沙柔,隻好自己起身去倒了兩杯酒,在一隻杯子裏丟了兩顆冰塊,他端著兩杯酒坐回沙發,將沒加冰塊的那杯遞給了饒羨。
饒羨接過酒杯,沒喝,將酒放到一旁的茶幾上——他辦案的時候不喝酒。
龍新宇無奈道:“放鬆些,船會在公海上停留七天,總能找到點線索,實在沒線索,就當你們出來旅遊了。”
沙柔涼涼道:“我們倒是可以當做來旅遊了,但是你不怕車裏或者家裏再冒出一具屍體?”
龍新宇被噎了一下,他放下酒杯摸摸鼻子忍不住道:“我是好心,勸你們別太一本正經,既然都上了船,總會有線索的,何況我哥跟江浪關係好著呢,現在是我們的主場,實在找不到線索,直接把蔣墨和嶽仲林綁了,讓他們說實話,不說就扔海裏喂鯊魚,也算為民除害,你們兩個警察就別杞人憂天了,等下有個起航晚宴,出去吃點東西,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