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你一輩子崇拜我
第二日，周阮起得很早。為了今日的約會，她刻意在昨天晚上沒有在林雲舟家留宿，隻是為了能夠在家裏好好挑一挑要穿的衣服，然後再精致地化個妝。
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色印花連衣裙，裙子的掐腰設計恰好把她纖細的身體曲線勾勒出來，外麵隨意披了一件千鳥格大衣，看起來知性又簡約。
周阮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挑了一雙五厘米的高跟鞋穿上了——畢竟，林雲舟總不會帶她去跳廣場舞吧？
再說了，她一米六三的個子，而林雲舟卻是一米八三，兩人相差二十厘米，她穿雙高跟鞋也不大過分。
十點四十五下樓時，林雲舟已經等著了。周阮本意是想早一點下來，不願意讓他等，沒想到他竟然來得這麽早，明明沒有遲到而是早到的她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她一路小跑，微微喘著氣。
林雲舟從她從樓道裏走出來那瞬間，便看到她了。那麽亮眼，怎麽可能看不見？
於是在初冬的早晨，他眼看著穿著裙子和薄大衣的某人一路小跑了過來，踢踢踏踏的步子踩在落葉上，發出“嘎吱嘎吱”悅耳的聲音。
等她走近，林雲舟才發現她今天穿的裙子，才堪堪沒過膝蓋。他輕皺眉，有些不解。
“早上好。”
“怎麽穿這麽少？”
兩個人同時開口，周阮沒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林雲舟見她的模樣，也不忍心再說下去，隻是歎了口氣默默打開了車上的暖氣，調到了適宜的溫度。
“上車。”他說。
“你怎麽穿成這樣？”也不知是不是他說自己穿得太少的原因，周阮上車後感受到車內的溫度才發覺，確實車外是有些冷的、有些瑟縮，不過短短一段路自己也是凍得鼻尖通紅。
和周阮簡約大方的風格不同，他今天穿得格外休閑。衛衣夾克、運動褲、運動鞋，看起來活脫還是一個學生模樣的人，青春洋溢。而周阮越看越覺得自己看起來就像他的姐姐，還是那種工作已久的表姐和還在念高中的表弟。
少年感這個詞，在某人的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早知道你今天這樣穿，我就穿得年輕一點了，真是……”她有些不滿地嘟囔。
“這樣已經很好看了。”
林雲舟正在倒車，本是側身回頭看著車身後的路，卻在餘光裏看到什麽，猛然踩了一腳刹車。
周阮有些被嚇到了，驚魂不定地看著他，“怎麽了？”
她揉揉剛撞到的頭，暗自呼氣。
林雲舟無奈，“係上安全帶啊。”
周阮這才發現自己上來後太匆忙，竟忘記係安全帶，怪不得他忽然停車。
“下次記得係安全帶，這很重要。”似乎是察覺自己的語氣有點重，林雲舟又加了一句，還心神不定地瞥了她一眼，見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隱隱不快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等到林雲舟將車停好了，周阮才明白他今天為什麽穿得這麽隨意了。眼前的分明是一個電玩廳，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穿著校服背著書包青春洋溢的學生們，氣氛很活躍。
周阮看到此情此景微微汗顏，歎息：“你應該早點告訴我要來這裏的。”
林雲舟聞言笑笑，挑眉，“還記不記得高中那次？”
他說的還是高二時周阮生日，他帶她來電玩廳的那次，那還是在家鄉，高中時期還青澀得很的兩人，仿佛做賊一般偷偷慶祝了一個生日。就在那一次，林雲舟展示了什麽是真正的“街機小霸王”。
對於這件事，周阮當然記得很清楚了。
暗戀的滋味啊，就是對方舉手抬足間的小動作，都能分析成幾千字閱讀理解並暗暗記在心裏。何況，於這事？
“廢話啊。”周阮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不願意搭理他，邁著細碎的步伐朝裏麵走去。
林雲舟被她突如其來的小脾氣攪得心裏發軟，不管怎樣，他喜歡現在這樣優雅、大方、自信的周阮。可他更愛會在他麵前卸下盔甲，會不安、會難過、會忐忑的那個周阮，就算是耍小性子的她，他也愛。
他快步跟上去，一把摟住她，唇微微貼上她的臉，“別生氣啦。”
許是兩人在這個充滿了高中生的地方實在是太亮眼，又許是兩人的動作太親密，這一吻，讓許多高中生停下來駐足紛紛偷瞄。
周阮也被他偷襲的動作鬧了個紅臉，然而多年來修煉而成的淡定讓她輕鬆自如地將他推開繼續往前走去。
直至站在遊戲廳裏麵，在嘈雜的環境之中，她才提高了音量問身旁的人，“要玩什麽？”
林雲舟搖頭，拉著她徑直走向了遊戲廳的角落。
這時周阮才看清楚，眼前正是一個MINI KTV，是早幾年的發明了。一個類似於電話亭的小包間，恰好隻能容下兩個人，裏麵是話筒和耳機，適合兩人一起唱歌。
早幾年的時候很是流行，街上的一排排MINI KTV總是被出來逛街的閨蜜和情侶們占領著，沒想到都過了這幾年了林雲舟竟然還知道這些東西，或者說，他竟然也會對這些感興趣。
“想唱歌了啊？”周阮扭過頭去問他。
“不是，隻是前幾年跟HND他們那群人，一起出來玩的時候看到了這個。”他目光飄遠，像在回憶，“當時就覺得，如果能和你一起，就好了。”
周阮聞言，心頭一軟，剛才還有的火氣霎時間被撲滅了。
沒有什麽比“我一直想著你，看到一朵花想起了你，看到一棵樹也想起了你”更加動人的情話了。思念大概就是，若幹個生活的細枝末節，都能被我冠以你的名字。
“那就去唄。”她刻意隱藏自己眼眶中有些浮動的水光，挽起身邊人的手，朝那邊走去。
地方很小，除卻兩張擺在一起的凳子，就是四周很有壓迫感地貼著海報的透明玻璃了。兩個人坐在高腳凳上，堪堪能坐得下，然而身子卻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周阮感歎：“這種發明大約天生就是為了情侶而設計的，這種封閉的空間中曖昧氣息實在是蔓延得太快。”
“想唱什麽？”林雲舟正在擺弄那個機器。
“你先唱吧，我待會兒點。”
林雲舟點頭，一股腦地投了幾十個幣進去，動作非常迅捷，看得周阮眼花繚亂的。
上一次聽他唱歌還是在直播間的時候，他唱的那首《發如雪》，也不算太正經，偏向於深夜疲倦了之後的呢喃。而此時此刻，他卻鄭重地清了清嗓子開始唱歌。
然而，上次還說他太老了不適合《告白氣球》這種甜蜜歌曲的某人，這次卻刷刷地點了一長串甜蜜的情歌。
年代久遠一點的，張宇的《給你們》，周傑倫的《甜甜的》，近一些兒的近來街上泛濫的某個新生代歌手的青春曲調，什麽都有。
林雲舟唱得周阮都有些瞠目結舌了，她從來不知道他竟然了解這麽多情歌。
被他專注唱著歌的樣子勾起了自己唱歌的欲望，周阮也沒忍住，點了一首某位女歌手很早以前的歌曲。
林雲舟看到了周阮點歌，於是大手一揮，直接將她的歌頂了上來，然後迅速地將自己正在唱的歌切掉，專心致誌地等著周阮開口。
周阮順從，眨眨眼，握著話筒開始唱——
“你的姿態/你的青睞/我存在在你的存在/你以為愛/就是被愛/你揮霍了我的崇拜……”
女歌手的聲音清亮高昂，而周阮的音域雖然不似她的一樣高，可還是十分悅耳。
她唱得很認真，以至於沒有發現別在耳邊的碎發悄悄地落了下來貼在臉龐上。有些癢，還專注看著屏幕的人，騰出手來撓了撓，沒有再理會，而是繼續將眼神凝聚在眼前的一方小小屏幕上。
“你以為愛 就是被愛……”她一直唱著，以至於沒有發現，身旁人越來越古怪的眼神。就這樣到了第二遍副歌，周阮剛準備繼續，可是哪裏知道下一句歌詞倏忽就被吞進了喉嚨裏，發不出聲音來。
——是林雲舟突然欺身上來吻住了她。
動作有些凶猛，握住她拿麥克風的手摁在她身後的牆壁上，然後另一隻手也壓了上來，與她的手十指交纏。地方實在太小了，而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壓迫感也十足，周阮隻覺得忽然就襲來的緊張感，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麥克風磕在牆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回響在兩人的戴耳機裏，可是兩人都沒有理會。
戀愛其實是有著自成一套的肢體語言的，愛人之間很難克製住的就是性欲和不帶任何情欲的親密。
想靠近你，想擁抱你，想吻你，想要你融化在我的身體裏，想要你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然後我才找到了我前世缺少的那根肋骨。這是自打出生起就天生禁閉的欲望，直至遇見你，那個閥門才被徹底打開。
而在這種狹小的空間內，戀人體內翻湧沸騰著的荷爾蒙更是克製不住。
林雲舟隻是不知疲倦地反複親吻著她，溫柔的，纏綿的，激烈的，不滿足的。
時間好像過了好久，可分明一首歌的時間還沒有。
終於，周阮被他壓得有些喘不過來氣。
她紅著眼睛努力分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看著那個剛剛睜開眼睛的人。他的眼睫很長，掃在她的臉上很癢。但周阮卻什麽也沒有說，任由著耳機裏音樂的背景聲靜靜放著，仿佛是電視劇裏，戀人的長鏡頭之下，被刻意放起的背景音樂一般。
曲至**，人聲被消除，沒有人唱，隻有兩人微微的呼吸聲被放大。
“不許。”林雲舟突然說，聲音有些啞，也像是饕餮不知足。
“嗯？”周阮沒明白。
“不許……不許對我不崇拜，我也不會再揮霍你的崇拜。”他完完整整地說出了這句話，語氣裏有不甘，有懊惱，也有孩子氣的驕傲。
“我會做你一輩子崇拜的林雲舟，阮阮。”他的眼神從沒有如此一般的倔強。
周阮忽然明了了。
原來某人是指那句歌詞，原來他是因為那句歌詞在小心眼地計較著。
她驀地笑了，眼神明亮，主動擁住了眼前這個剛從深淵裏爬起來的天之驕子，笑得甜蜜。
“好呀，那就看你的了，林雲舟。”
其實，她心裏默默想著：我早就決定要一輩子崇拜你了，這輩子你是絕沒可能再逃出我的崇拜了，從十六歲開始我就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