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足六尺的未成年人
秦卓微笑著,用刀將筆上的字一一刮去,陸柒也將桌上水漬拭淨。
這時,陸柒肚子咕嚕叫了兩聲,他這才想起他整日未進食,此時已是餓得兩眼發花。
“走,去區水亭。”
秦卓還惦記著今早在區水亭吃的那碗魚膾,此時他若回去,家中大妻小妾肯定會糾纏於他,不如去都亭混頓飯吃,順便與曹阿虎見個麵,問問他在十二裏的追捕情況。
陸柒的家人都在漆垣縣。陸柒是公士,所分得的一頃田一宅一名庶子都在漆垣縣,交由父親和長兄打理。他調至高奴縣為令史時,隻帶了兩件薄衣,連雙麻鞋都沒有,很是沒落。
縣廷有專門給外地官吏居住的屋子,陸柒安分守己住著,一日兩餐,倒也安寧。休沐時,偶爾回家,大多時間是在曹阿虎那裏消磨時間,順便與他們聊聊法令,說些閑話。
兩人到了都亭,正巧遇到曹阿虎從外麵回來。他帶去的幾個手上已是被折騰得隻有出氣沒有進氣,隻有曹阿虎仍然神采奕奕聲音洪亮,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曹阿虎叫人準備飯菜,然後帶著秦卓和陸柒來到專門存放兵器的房間,閉門關窗開始談案子。
秦卓問他:“阿虎,你可有頭緒?”
“唉!別提了!我把十二個裏都走了一遍,一無所獲。”
盡管曹阿虎的回答在他們的預料之中,秦卓和陸柒還是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全都有人見證?”
“若是同一個裏的,當場都互相作證了。不同裏的,相近的我都派人詢問過,沒有問題。離得遠的,隻能等明日再印證。”
曹阿虎性格暴躁,但行事風格與秦卓、陸柒有幾分相似,粗中有細,進退有度。
“上巳節時分,附近裏人傾巢而出,就算是同進同出,中間也有分開沒有顧及到的時候。這次尋查之人太多,一時之間找不到頭緒也是正常的。”秦卓做縣丞久了,自然而然地總結了一下曹阿虎今日的工作,不批評不表揚,隻肯定,隻鼓勵。
曹阿虎猛喝完一碗清水,潤潤嗓子後,反問秦卓:“你們有何發現?”
陸柒將他與秦卓的推斷告訴了曹阿虎。曹阿虎噗嗤一聲,險些將剛喝下的水全都噴出來。
“未盈六尺!那不是尚未成年!”
“不急,且聽我說。”陸柒手指又醮了些水,在案幾上畫了顆樹。他在樹上某處畫了一橫,又在旁邊畫了個女子,在她額間也畫了一橫。
然後,他指著所畫的樹和女子侃侃而談。
曹阿虎聽得津津有味,直到陸柒說完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撫掌歎道:“這等細微之處,也隻有大哥和二哥才能發現!”
原來,陸柒與秦卓仔細閱讀完爰書後,發現四位女子都是被人從後麵抓住後腦勺往前方樹杆上撞暈後,再被割發的。四位女子皆是矮個子,不足六尺,而她們額頭上的傷並非在額中中間,而是在稍稍靠下的地方。
如若傷人者比她們高上許多,按她們頭時,力道向下,受傷的位置會更靠近發際線,而非眉毛處。如若傷人者太矮,就算他力大無窮,能輕易控製住胡姬她們三人,想突襲經常打鐵的呂珠是絕無可能的。
這也是為什麽秦卓和陸柒都一致認為,傷人者是男性,而非女子。
所以,隻有與她們身高相仿的男人,才能造成這樣的傷。
在胡姬的案發現場,陸柒之所以叫矮個男子案情重演,除了要確認胡姬案發時的場景,還要確認一下傷人者的大致體型。
直到回到縣廷看了其他令史的爰書,發現其他女子的受傷部位與胡姬相似,陸柒才敢肯定,傷人者是不足六尺高的男子。
陸柒去過現場,看過胡姬的傷,才能做出這個推斷。而秦卓,隻是看完了所有爰書而已,便猜到其中奧妙,著實令陸柒佩服。
曹阿虎卻不似他們這般開心,“不足六尺男兒……唉!尚不能傅籍的未成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