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非耐、非完、非髡
秦卓點頭附和,“本丞也百思不得其解,上巳節女子皆是濃妝豔抹,盛妝出行,就連鐵裏的呂珠都頭上都插了枝銀笄,此人隻斷發傷人,竟未順手牽羊盜走銀笄,奇哉怪哉!”
“若是說,此人看不上呂珠頭上的銀笄倒也說得過去。”陸柒指著自己爰書中的一個地方,緩緩說道:“可是胡姬身上所戴的玉玦價格不菲,他又為何不取之歸已所用?”
“是啊,胡姬芳名遠播,附近的青年才俊無不想一親芳澤,此人絞盡腦汁將胡姬弄暈竟後隻斷其發,便不再有其他動作,真是出乎預料啊!”
“不為財,亦不為色,難道隻是為了傷人,羞辱這四位女子?”
呂珠是金匠,生得矮小粗壯,皮膚粗糙油膩,在鐵裏是出了名的醜女。她既沒有胡姬的美貌和氣質,身材也不如蘭枝纖細柔軟,更不如牽兒溫柔多情。
傷人者麵對三個大美人都未起色心,又不盜財,已經夠奇怪了,還鋌而走險地從襲擊比一般女子更有攻擊力的呂珠,斷其長發,這種怪事,高奴縣怕是百年難得一遇。
秦卓瞥了眼陸柒,神情古怪地說道:“本丞曾想過,是有人想用私刑。”
秦國有刑罰耐、完、髡(kun)。
耐刑就是刮胡子,完刑是剃去鬢毛,往往和城旦等勞役刑合用,髡刑不僅是胡子,連頭發都要剃掉。
眼前四位女子都被人斷發,嚴格比較之下,都不符合耐、完、髡刑。若是勉強說被人施以私刑,也隻能是髡刑。
因為剃發與斷發之間有著顯著的區別,所以秦卓遲遲沒有說出這個想法,直到陸柒與他討論案情,他才將這個驚世駭俗的猜想告訴了他。
陸柒想得很認真,手指曲起輕叩桌麵許久,才重重地歎了口氣,“就算不是私刑,也應該是結了怨,才會下重手斷人長發,羞辱她們。”
“還不如偷了她們衣裳。”秦卓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被自己另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逗笑了。
“胡姬進小樹林隻是好奇,想偷看其他人,並未有男子相伴。”陸柒就是不會開玩笑,認認真真地回複秦卓,“呂珠因生得難看,遲遲沒有男家來提親,她去小樹林是獵奇。至於蘭枝和牽兒,根據她們的口供可知,她們進入小樹林後忽然覺得無趣,拒絕了男伴後,是在獨自離開時遇襲的。”
陸柒說的這些,秦卓早就知道。就算她們進小樹林**,也不一定要悉數脫去,順手牽羊她們衣裳不過是秦卓有意搞氣氛的說笑罷了。
若是曹阿虎在肯定會笑得前俯後仰,隻有陸柒才會一一剖析,認真推理反駁。
秦卓的冷笑話沒有得到回應,他隻能無奈地搖搖頭,哭笑不得地看著陸柒。
秦卓是縣丞,是陸柒的上級。可每次私下坐在一起時,秦卓總是負責說笑話的那個,而陸柒就是專門破壞氣氛的呆子。對此,秦卓很無可奈何,卻又屢試不爽,因為陸柒總能從各種角度來反駁他的玩笑,讓人忍俊不禁。
玩笑歸玩笑,兩人討論許久,都理不出頭緒,秦卓和陸柒都陷入沉思。
小樹林裏人數眾多,但都是成雙結隊談情說愛的,大家各懷鬼胎行事大膽,如入無人境界,此時就算林中有人來回走動也無人知曉。
行凶者定是深諳此道,才敢在這特殊的日子連續襲擊四人。青天白日的卻無一個目擊證人,想要破案,真是為難。
秦卓靠在憑幾上看爰書,腦子忽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就在這時,陸柒也跟著挑起眉梢。
“令史可有新發現?”
陸柒見秦卓麵露喜色,知他也找到了突破口,醮水在桌上寫字。秦卓也默契地拿起毛筆,在另一根空白竹簡上寫了幾個字。
竹簡擺在桌上,與陸柒所寫的字並排擺在一起——男,未盈六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