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美人佳肴卻是無福消受

陸柒早早收拾好包袱，正準備回漆垣縣，剛出縣廷大門，遠遠地看見呂珠在牆垣下徘徊。

這幾日，陸柒忙著求證心中猜想，早就忘記了呂珠這號人物，忽然看見她，陸柒本能地縮回到門後。

昨日的沮喪尚有殘留，陸柒心情不佳，不想應酬任何人。他悄悄地關上了縣廷大門，改從後門溜走。

剛從後門溜出來，走了不過百尺，前麵傳來一個女子驚喜的聲音：“令史這是要去哪？”

陸柒如觸電般，僵直了背脊。

他不但忘了呂珠，還忘記了胡姬的存在。

上回他當眾質問胡姬高髻之事，弄得她很沒麵子，捂臉低泣而歸。那時陸柒一心查案，並未深想，後經秦卓指點，覺得確實是自己做事不周到，應該登門道歉。

哪知又來了個“三日為期”，早把道歉之事拋到腦後。

現在“受害者”竟活生生地站在縣廷後門，堵住他的去路，陸柒就算再想裝傻，也躲不過去。

“姑娘……”陸柒見她手中拎著一個三層紅漆食盒，頓時鬆了口氣，“來給右尉送飯？”

縣尉有自己的治所，怎麽可能在縣廷上班。陸柒這麽說是明知故問。

“不是。”

“哦……”陸柒又很快應酬了一句，“在這等右尉是嗎？那就不打擾姑娘了。”

陸柒客客氣氣地拱手作揖，拿著包袱，低著頭快速與胡姬擦肩而過。

胡姬脹紅了臉，眼看陸柒越走越遠，也沒勇氣喊他。

還是身邊的女仆膽子大些，快步向前跑了兩步，喊道：“令史請留步，我家主人是來找您的！”

“啊？”

“我家主人為了感謝您破了斷發案，特地來送食盒的。”

陸柒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折身感謝，女仆已從胡姬手上接過食盒，快步跑到他麵前，大大方方地打開了蓋子。

食盒分三層，第一層放了一盤香氣四溢油光發亮的板鴨，旁邊放了兩塊大餅。陸柒細看之下才發現，板鴨竟是全拆了骨剝了皮的，隻有油香厚醇的細膩肉塊，若是夾在大餅裏吃，定有另一番風味。

女仆見陸柒的目光終於落在食盒上，悄悄地後退兩步，不動聲色地將手中食盒交給剛走過來的胡姬，由她打開了第二層。

“這是清燉野鴨。胡姬怕柒君不愛油膩食物，便做了這道野鴨，柒君若是覺得腥，可以就著米醋吃，味道很好的。”

都是鴨，一道味重油厚，一道清爽濃香，仿佛姑娘的濃妝淡抹，總是相得益彰。

陸柒並未注意到胡姬已經稱呼他為“柒君”，他隻覺得眼前色香味俱全，耳邊又是軟糯甜膩的嗓音，心中那點沮喪，當真是不值得一提。

陸柒的停留，給了胡姬極大的鼓舞，她一鼓作氣，拿出了食盒裏最底層的一瓦罐，裏麵竟是雕菰米飯，顆顆粒粒，細細長長，黝黑發亮，米香勾人。

最吸引陸柒的，正是放在雕菰米飯旁邊的膾鯉，白如玉，細如絲，汁多肉嫩，如豆腐般潔白香滑。

陸柒的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動了一下。

“小小心意，還請柒君笑納。”胡姬將蓋子一一蓋好，將食盒交到陸柒手上。

陸柒本能地將食盒推了回去，“查案乃是令史之職，斷斷受不起如此大禮。”

“柒君若是不收，就太見外了。”

“如若收下食盒，便有行賄受賄之嫌，怕是不合適。”

“柒君言重了。胡姬來之前問過家兄，胡姬與柒君無利益往來，又在判案之後，是胡姬……敬仰柒君，朋友之間禮尚往來而已。”

“姑娘是右尉小妹，天之驕女，怎能與我等小吏……”陸柒糾結了半天，想不出合適的詞語形容他們現在的關係，為了能一勞永逸，陸柒還是狠下心說：“與我等糾纏，怕是會損了姑娘的名聲！”

“啪！”

胡姬手中一鬆，食盒掉在地上，油漬湯漬濺了一地，偌大的麵餅子浸在了野鴨湯裏，清新爽口的膾鯉，也被烏黑的雕菰米飯弄得麵目全非。

“柒君是說……說胡姬糾纏……糾纏與你？”胡姬的聲音裏已帶著濃濃的鼻音，泫然若泣，嬌若如雨中梨花，好不委屈。

陸柒看她這樣，已硬不起心腸再說狠話。

地上湯汁快浸濕他的鞋底，他隻能後退兩步。哪知他的這個舉動，令胡姬誤會他有意要與她保持距離，眨眨眼睛，眼淚嘩嘩流下，傷心欲絕。

陸柒正要解釋，呂珠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躥了出來，拉著陸柒往外走，“柒君讓我好找！我還有許多不清楚的事要問柒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