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訊獄開始

沈阿屠終於盼來了他期待以久的訊獄。

三天前，他正在家裏睡覺，曹阿虎突然闖了進來將他帶走。沈阿屠試圖反抗，被聞訊趕來的老圖製止。

趁著現在人多雜亂無章時，老圖告訴他不用擔心，隻要什麽都不承認就好。這句話給沈阿屠吃了個定心丸，盡管被關在縣獄三天難免沉不住氣，但也不至於過於慌亂。

今日一上堂，就看見正坐在麵前的秦卓。

隻見他麵色如常，沉靜如水，濃眉之下一對鷹目，斂光如劍，銳利無比。一身黑衣端莊穩重，令人不敢造次，頭上的獬豸冠是地位和權力的象征，猶如定海神針般，足以鎮住所有人。

沈阿屠隻看了一眼，心就莫名地呯呯亂跳，嚇得趕緊低下頭，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此時，堂上已有四名自告人——胡姬、呂珠、蘭枝和牽兒，還有李照等證人。自告人先是各自陳述了案發經過，再佐以其他證人證言，證明沈阿屠的紅寶石青銅匕首正是凶器。

終於輪到沈阿屠說話了。

“我名為阿屠，是高奴縣士伍狗屠，住在鐵裏。小的尚未傅籍，一直在家中安分守紀，從未犯事。上巳節那日，小人一直與賈人吳德在區水河裏洗澡，後來聽到小樹林裏有人行凶，小人膽小怕事，便與吳德分手回了鐵裏，剛到家裏監門就關門清查人數。那青銅匕首是我在市亭買的，一直隨身攜帶，拿來切肉割繩之用，絕對沒用拿去割別人頭發的。”

沈阿屠原本打算就地打滾哭鬧大喊冤枉的，後來他記起鄉中三老曾經說過，訊獄時喧嘩會笞，立刻改了主意，老老實實跪在那裏交待。

因為沈阿屠三人都是高奴縣人，秦卓早已拿到他們的戶籍資料。裏麵不但記錄了他們的姓名、身份、籍貫，就連他們的身高、容貌特征以及財產情況也都寫得一清二楚，如若他們曾經犯過什麽事，也會在這裏一一記錄。

秦卓隻是看著這些記錄，不說話。陸柒也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好像不知道沈阿屠已經說完了。

沈阿屠等了片刻，不見有動靜，以為自己交待得不清楚，又說了一遍。可是仍舊一片死寂，沈阿屠有些心虛，便開始喊冤。

“小的不知犯了何事，被帶到縣獄關了三天。小的還有父母在家，三日未歸，怕是家中老人不安……”

“沈阿屠，你還有什麽沒交待的？”秦卓突然問他。

“沒……沒什麽可交待的。”

秦卓這才正視沈阿屠，準備審他。

秦朝法律規定，審案時要主當事人陳述案情，證人需要出庭作證，然後從各方不同的陳述中判斷，找出突破口。哪怕明知道對方在說謊，也不要馬上盤問，讓他們說完，再進行詢問。

秦卓就是在等沈阿屠全部說完，才開始詰問。

“你家的十條肉幹，從何而來？”

沈阿屠怔住，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才說：“是……是我自家做的。”

“為何要送給裏典老圖？”

“沒！我沒送給他！”

秦卓喚來李照，叫他作證。

李照將十條肉幹的特征都說了一遍，不管是肉幹的長度寬度和肥瘦比例，還是曬肉用了幾根麻繩粗細大小，李照都說得頭頭是道，就連其中一根肉幹有塊刀口的細節，他都說得毫無差錯。

沈阿屠懵了，他隻道肉幹長得一樣，卻沒想到有人能把十條肉幹當成十個人來觀察，分辨出其中的不同細節。

“小人記錯了，小人是送了老圖十條肉幹。”

“何時送的？”

“一個月前！”

“為何要送？”

“因為……因為老圖曾經教我認字，這是我送給他的束脩。”

秦卓勾唇一笑，招招手。

陸柒將手中竹卷打開，上麵是老圖的審問記錄，“半年前沈阿屠屠狗時手臂受傷，我送了些草藥給他。沈阿屠有心感恩，三個月前他家製好十條肉幹，特地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