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直戳心窩的真相

art 1

在社團與紀佑安待了一下午之後,我的心情更糟糕了。

晚上回去,我打開電腦,和閱讀理解麵對麵瞅了半天。林小徐瞥了一眼我的頁麵,歎了口氣說:“就你這英語水平,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我使勁瞪她:“要不是因為英語,我就上北大了。”

她對我表示不屑。

紀淵又發來消息問我學得怎麽樣了,又快到四級考試的時候了,能不能一舉拿下。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接觸時間久了,之前對他的意見全都不複存在,甚至還覺得這老師挺可愛的。

我說:“自我感覺非常可以,到時候還要聽天由命。”

“你對自己也太沒有信心了吧。”他回道。

“信心這種東西,有是有了,但又充滿了不確定性。”

紀淵似乎感覺我的屁話有點道理,竟然沒再反駁我,他反倒是關心起我的時間都去哪兒了。

我坦然告訴他,今天下午在英語社團裏待了一下午,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度秒如年,也許時間都是這麽丟的。

他好半天沒再搭理我。

該不會是我的不上進讓他徹底失望了吧?

可我隻是隨便發個牢騷。

想到這裏,我趕緊向他解釋:“主要是我前幾天做了錯事,羞於見社長。不過說起來也奇怪,”我努力回憶著下午和紀佑安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我的社長,可能思春了。”

紀淵:“好好學習哦親,祝您生活愉快。”

我正納悶著他說話怎麽突然變了味道,林小徐卻扔過來一本書,幸好我身手敏捷,不然這張臉明天就難以見人了。

拿過“凶器”,我喃喃道:“這是什麽?”

“不認字啊?小說啊!”林小徐恨鐵不成鋼,“你別是學英語學得連中文都不認識了吧?”

我狠狠剜她一眼,看著封麵上幾個大字:《強勢鎖歡:嬌妻很撩人》。

“霸道總裁啊?”我簡單地翻了翻。

林小徐神秘兮兮地說:“現在這種紙質小說都快成為古董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作者的書的。”

“謝謝您嘞,不過最近英語四級要報考了。拿著這本書,我怕臨時抱不上佛腳。”

“喲嗬,有出息啊明書芮。”

趙玥寧冷不丁地冒出來湊熱鬧:“該不會是因為紀佑安吧?”

林小徐:“這還用問,她哪件事不是因為紀社長?”

“去去去,談你們的戀愛去。”我趕走她們,盯了半天電腦屏幕上的對話框,然後點擊叉叉,再點擊叉叉,將所有軟件關掉,關機,扣上電腦,晚安。

明天早起背單詞,這一刻,我又是一個肯為自己加油打氣的人。

於是第二天下午,上完最後一節文學理論課後,帶著僅剩的一絲熱情,我又抱著單詞書來到了圖書館。

昨天晚上早早就睡了,奇怪的是,現在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打得還是厲害,我努力想把它倆分開,然而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為了不睡過去,迫於無奈,我隻好去書架上拿了一本小說。小說太好看了,我讀完時一抬頭,四舍五入了一下,發現已經是晚上七點。

肚子“咕嚕嚕”地叫著,我歎了口氣,算是對浪費掉的時間進行默哀,收拾好書本,背上書包,從圖書館後門出來。

後門靠近食堂,而且人少,不過唯一不足的就是,樓道裏燈光較為昏暗,樓道也比較狹窄,稍不注意,從某處跳出來的其他同學就會嚇你一跳。所以,平時很少有人走這條路。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之後,倒也覺得沒什麽。

天色昏暗,天也冷了起來。校園裏的人三五成群,像我這種孤單一人的少之又少。尤其是路過行政樓後麵時,又冷又陰森的氛圍讓我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沒人要的小孩,我望了望這座紀佑安常來的樓,裹緊了外麵的衣服。

這時手機響了一聲,我打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今天晚上七點半,東區人工湖見。我有話單獨和你說。——張梓迅。”

張梓迅?我有點火大,他和我能有什麽話好說?難道上次跟蹤“山頂洞人”的事情被發現了?

我一邊走一邊思考他找我的無數個可能性,越想對他的目的就越好奇,順便還截個圖問了問林小徐等人。

最先回複的是趙玥寧,她說:“用不用我去叫人?”

“不用了吧。”

林小徐:“這是**裸地找麻煩啊。”

我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他把我怎麽樣。

蔣秀米:“可真是前男友×××係列。”(此處髒話,自動屏蔽)

在食堂吃飽了之後,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優哉遊哉地往東區人工湖走。這都兩年了,張梓迅莫不是現在想和我道歉?

大老遠,我就看到了樹下的張梓迅,路燈昏暗,他走來走去,顯得格外不安。

看到我的時候,張梓迅原本平靜的臉上立刻擠出了笑容,迎上前來。

“遲到了八分鍾,不過沒關係。坐下吧,我有話和你說。”

我望著那條長椅,懶得多給他一絲笑容,直言道:“有什麽話你現在就說吧,我一會兒還有事兒。”

“什麽事?”他挑眉。

張梓迅長得挺好看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人品都已經這樣了,再沒有副好皮囊,我這雙眼那得瞎得有多徹底。

可他這話問得多餘,像是我和他還有什麽關係一樣。

我說:“別繞彎子了,有話快說。”

“你一會兒是要去找紀佑安嗎?”

“跟你沒關係。”

“有關係!”他突然向前一步,縮小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你是不是喜歡紀佑安?”

“你要是沒其他事我先走了。”

“別走!”他拉住我的手腕,突如其來的慣性讓我不得不跌在他懷裏。

我使勁推開他,張梓迅卻是鐵了心要箍住我,怎麽也不肯鬆開。

“明書芮,你聽我說明書芮,我還喜歡你,”他壓住我掙紮的手,喃喃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好不好……”

“你放開我!”

話剛說完,背後一疼,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逼到了樹前,眼瞅著那張臉就要放大,我用硬頭鞋狠狠地踹了他的小腿。

張梓迅疼得蹲下身,我轉身趕緊跑。這時候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我能想到的,就隻有逃離。

但我撞到了人。

用盡全身力氣撞到了別人,別說對方,連我自己的肉都疼,對方沒有躲開,反倒是向前走了幾步,拉開我捂著頭的手。

我推開他,向後連退了幾步,抬頭看清來人的臉,居然是紀佑安。

張梓迅追過來,看見他,腳步也停住了。

“紀社長,真巧啊。不過,我和芮芮的事情好像和你沒關係吧?”

紀佑安鐵著臉不說話。

我急忙和他撇開關係:“張梓迅,我們兩年前就分手了。請你自重。”

“芮芮,有事我們單獨說好嗎?”張梓迅作勢就要過來拉我,我利落地轉身,躲到紀佑安的身後。

“你想說的我已經知道了,”我死拽著紀社長的衣服不鬆手,“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你別再糾纏我了。”

張梓迅不死心,指著紀佑安問我:“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心一橫,咬牙道:“對,他可比你強一百倍一千倍!”

真是要了命了,我當初到底是談了一個什麽垃圾男朋友,才會給自己惹得現在這一身騷。我看向紀佑安,臨時拿他出來做擋箭牌,應該不介意吧?

張梓迅不肯罷休,他認準了我是在找借口,於是想過來拉我,哪知道紀佑安一隻胳膊把我擋在身後,頗有“別動我的女人”的氣勢。

我也蒙了,於是在張梓迅吃癟走了之後,我還是遲遲沒有從剛剛的事情中緩過來。

紀佑安轉過身,居高臨下地望著我說:“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除了受到了驚嚇,能有什麽事。

我不確定與張梓迅拉拉扯扯的時候他有沒有看到,心裏突然說不上來的苦澀。我扯出一個笑容,問他:“你怎麽來了?”

“田北告訴我的,怕你一個人過來出事。”

這個林小徐!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出什麽事啊,不過剛才還是要謝謝你。”

他的眼神在昏黃的燈光下變得朦朧,嗤笑一聲,像是嘲諷般。

“別說大話了,我都看到了。”

剛剛勉強建立起的自尊心在一瞬間被擊垮,我裝不下去了,再次苦笑著說:“是啊,狼狽吧,可誰讓我當初瞎呢。”

part 2

說實話,張梓迅這件事,我還是挺生氣的,生氣外加沒臉見人。

至於沒臉見人,我想可能是被紀佑安目睹了那場“前男友圖謀不軌”的大戲。

我眼眶一紅,越想越想哭。

紀佑安把我拉到那條長凳上,說是吹吹風冷靜冷靜。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很想告訴他關於張梓迅的事情。我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了和他解釋什麽,還是在緬懷自己對過往的最後一絲天真。

可望著他的時候,我又什麽都說不出來,哽咽在嗓子裏,像是堵了一個湯圓。

他坐在長凳的另一邊,低頭沉思著什麽,仿佛在夜色裏染上了沉重的哀傷。

不遠處的男男女女互相嬉戲打鬧著,聲音之大,方圓二十裏皆可聞。忽然,其中一個男孩子把一個女孩子抱在了懷裏,低頭吻了吻額頭。

我看向紀佑安,突然很想知道,他心裏那個人是誰。誰會有這麽好的運氣,能遇見一個這麽好的人。

還有紀淵,他呢?

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在這喧囂的寂靜中,我率先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紀社長,你上次說的,你喜歡的人是誰啊?”

他望著湖麵,像是遺世而孤立的少年。忽然,他又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我。

“你心情好點了嗎?”那眼神中似乎帶著我看不懂的東西。

“好多了,謝謝你。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我故意眨眨眼睛,然後發現這樣做有點不太好,想吐。

他笑了,我能從側麵看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

真好看啊,要是能這樣和紀社長一直坐在一起,我永遠不過四級也心甘情願。

然而,他的一句話打破了我心裏唯美浪漫的幻想。

“心情好了趕緊回去,在這裏做冰塊嗎?”

“是……挺冷的……”我扯著笑容起身。

兩個人都沒話可說很尷尬。回去的路上,我在腦子裏不斷搜索有關話題,希望盡量活躍一下氣氛,於是,心情從製低點到製高點的我腦袋一抽,興奮道:“紀社長,我給你唱首歌吧!”

“唱什麽?”

我清了清嗓子,剛打算開口卻忘了真正要唱什麽了,短暫性失憶症犯了。於是,借著呼呼刮的北風,我張口就是一句:“北風那個刮啊,雪花那個飄啊……”

他失笑,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腦袋,故作嚴肅模樣:“你就記這些東西記得快,讓你背個單詞跟上刑場似的。”

“你可以換種方法教我,讓我選擇安樂死啊。”我順手摘下一片樹上殘留的葉子,“這些都還不都是您說了算呢。”

“美得你。”他不屑。

“哎,對了,社長,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在網上報了一個英語學習班,那老師和你一個姓,叫紀淵,不知道是真名還是網名,不過人挺好的。”

紀佑安似笑非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了句“人好就行”。

和他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女生宿舍的門口。那天醉酒之後跟蹤“山頂洞人”的記憶還在,我羞於見人,把頭埋得更低,不願意讓他看清自己此時的窘迫模樣,匆匆忙忙道了句晚安。

我還沒走出去幾步,紀佑安卻突然喊住我。

我問:“怎麽啦?”

寒風呼嘯而至,我怕他高挑的身形禁不住這麽大的風,也害怕風吹散掉他的話,又返回去湊近了點。

這樣一來,不費吹灰之力,我就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明書芮,你來追我吧。”

我大腦空白了幾秒鍾,傻傻地問了個為什麽。他解釋道:“既然你已經告訴張梓迅你喜歡我了,那做戲就要做足。”

我望過去,他笑得很明顯,就好像在算計著什麽。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輕易猜測他內心的真正想法,與其想到令人失望的可能性,還不如就這樣兩寬各生歡喜。

可他這個理由的說服力真的很差。

“我再想想。天太涼了,社長,你還是先回去吧。”

他微微點頭,笑容不知道什麽時候褪去了。

我腦子裏混混沌沌的,像是有人在裏麵攪了一鍋雜湯,數著一層層的台階到了宿舍門口,手機來了條短信。

紀佑安說:“記得複習,要追我的明同學。”

那個後綴直接讓我紅了臉,當最真實的心事被他戳中時,卻有一種甜蜜的憂愁困擾在身上,趕也趕不走,丟也丟不掉。

這樣算是什麽意思呢?

我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時候宿舍門開了,林小徐一邊出來一邊低頭拉衣服的拉鏈,我使勁拍了下她的後背,她立馬大喊大叫著跳起來。

她被我嚇到了,我卻被她嚇到了,屋裏的蔣秀米叼著筷子出來看熱鬧,人走過來,帶出一大股方便麵味。

“嚇死我了!”林小徐緊緊抱著懷裏的東西,生怕掉下來,“你知不知道宿管又開始查違規電器了,我們的鍋得趕緊轉移陣地。”

我瞠目結舌。

她頗有閑心地和我聊了起來。

“紀佑安後來去找你了嗎?”

我無視掉這個問題,直勾勾地望著她懷裏的小電鍋。

林小徐得意地拍了拍鍋屁股:“怎麽樣?把鍋藏在這裏是明智的選擇吧,這主意還是我想的呢。”

“不是啊……那個鍋好像漏什麽湯了……”

“沒有啊……啊啊啊!為什麽會有方便麵!誰用完了沒刷鍋!”她大喊大叫著,急忙把東西從懷裏掏出來。

蔣秀米衝我使了個眼色,悄悄溜了回去。

宿舍檢查突擊之後,我們宿舍的電熱水壺、電鍋以及烘幹機全部在這場戰鬥中“犧牲”,林小徐難過得吃不下零食,因為三件違規電器都是她的。

不吃零食也換不回電器不是?

她在一邊哭天搶地個沒完沒了,我們三個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神經病舍友,保證不超過三十分鍾,她就麻溜地去刷電影和韓劇。

有時候我也挺感慨的,就好像林小徐,每天看書的時間還沒有看電視的時間多,每門課卻都能輕鬆過,尤其是英語四級,一次成功。

紀淵又來催我做模擬題,我今天實在是沒心情,想申請休息一天,好說歹說他總算是同意了,也不枉我在紀佑安麵前誇了他一通。

隻是剛安靜下來沒多久,電腦又響了,還是紀淵,他問:“應該快考試了吧?”

算算日子,的確快了。

“是啊,希望這次能過。要是過了的話,也就不需要再續費課程了。”

打這些話的時候我也沒用腦子,發出去之後才覺得不妥。

也就是說,如果我考過了,和紀淵名正言順在一起胡侃的日子也到頭了?雖然並不是完全不再聯係,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心裏不舒服,像是即將要失去什麽一樣。可能也是被紀淵折磨得不過癮。

紀淵那邊倒是沒說什麽,我整個人更混亂了,“噔噔噔”地爬下床,去衛生間冷靜冷靜。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真的太玄幻,我不禁開始思考目前自己與紀佑安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選擇我?又或者像電視劇裏所描述的,男主角被心愛的人所傷,於是轉身找了一個女炮灰。

想得太投入,以至於差點在馬桶上睡著,我提好褲子出來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五十五分,頭條新聞又推送消息說某男明星與人街頭熱吻。

我關掉所有電子設備,躺到**,仔細聽了聽林小徐睡夢中的幾聲囈語,帶著諸多疑問和好奇睡了。

part 3

對於那天晚上的事情,好久就止步於當時,紀佑安沒有再談起,我也不敢提。

臨近考試,複習也緊張起來,他照舊叫我去圖書館。

有這樣的朋友,真是不想優秀都不行。

說真的,這段時間以來,我也看到了自己的進步,雖然比起那些英語精英來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裏,但是起碼的四級和普通對話已經掌握得完全得心應手。

也虧得這段時間來紀佑安和紀淵費心了。

尤其是對麵的紀佑安,我偷偷瞄了他幾眼,圖書館裏比較熱,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脫下了外套,隻穿著合體的白T恤,襯得他的皮膚更白。

瞧這白白嫩嫩的!我心上一動。

還沒等我看夠呢,他卻忽然抬眼,和我的目光迎麵對視。我悻悻地將頭縮回去。

然而紀佑安輕輕敲了敲桌子,低聲道:“學累了就放鬆一下。”

我平靜地點點頭,心裏早已經歡呼雀躍起來,從下午三點到五點,除了上廁所之外,我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兩個小時,如果再不活動一下,我怕自己成為這座圖書館裏唯一的雕像。

然而自打上次的事情過去後,紀佑安和我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除了學習就是學習,我甚至都有點懷疑,他所說的讓我去追他隻是開玩笑罷了。

我去圖書館外圍轉了一圈,有句話說得好:圖書館內無閑人。大家都在埋頭苦學,最不濟的還抱著漫畫版的曆史書記筆記,我去小說區轉悠一圈,又灰溜溜地走了回來。

剛一坐下,就看到紀佑安笑得不簡單,像是早就預料到似的。

“怎麽不看你的‘霸道總裁’了?”

我大腦蒙了一下,不過很快便跳了回來,詫異地問:“你怎麽知道?”

還好我提前壓製住了聲音,不然現在恐怕已經被同學們的眼刀千刀萬剮了。

他捧著書,往小椅子後麵一仰,得意極了。

“你什麽事我不知道?”

瞧他說得仿佛多麽了解我一樣。

鐵定是他翻我那摞課本了,為了避人耳目,我把小說夾在了裏麵。

想到這裏,我又氣又惱,卻還有點興奮。

不到一分鍾,他又問了我句:“你去吃飯嗎?”

終於把這句話盼來了,我摸著早就“咕咕”叫的肚子,心情大好地跟著他出門。

“除了吃你還對什麽感興趣?”

“小說啊。”

紀佑安走在前麵,突然停下。

“最感興趣的不應該是我嗎?”

“啊?”

他一本正經道:“你現在在追我,不應該對我最感興趣嗎?”

我原地冷靜了好半天,才顫顫地說:“您這是怎麽了?”

“您?把我叫老了。”

“沒錯啊,因為你剛好在我心上。”

他聽了,十分滿意,把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孺子可教也。”

我得意地挑眉:“那是當然。”

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這突然的動作頓時讓我風中淩亂。

一路上我倆沒話可聊,再加上我心裏現在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該怎麽聊。

跟在他屁股後麵一路,到食堂門口的時候,便已經飄出來好幾股香味,我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與飯香融合。

紀佑安回頭瞥著我,好像有點不情願。

“你想吃什麽嗎?”

在確定他問這話完全沒有惡意後,我才敢回答他。

不過有關吃什麽的問題真是太難有答案了,尤其是現在饑腸轆轆時,感覺吃什麽東西都能過癮。

見他主動提出吃飯,我借機倒打一耙,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要請我,結果人家十分幹脆地回答了一個“好”字,倒是弄得我有點不好意思了,剛剛像是多麽小人之心似的。

兩份黃瓜,兩份米飯,兩份湯,然而卻隻要了一份紅燒肉,我望著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心中充滿了疑問。不過仔細想想,鐵定是因為他不願吃肉,所以隻單獨給我買了一份,還真是細心,如果真能做我男朋友的話一定不錯。

我望著桌子上的飯菜,感激涕零地連忙道謝,然後指揮著筷子向紅燒肉發起進攻,還沒正式擊中,途中就被紀佑安插進來的一筷子擋住了。

“你少吃點肉,我不希望你太胖。”

“你說什麽?”

他表情不自然地低下頭,敲了下桌子。

“吃飯!”

到底在講什麽啊他?

當然,紀佑安奇怪的地方還遠遠不止一個。

最讓人納悶的是他的講題方式和紀淵很像,甚至兩個人的口頭禪都是“that is ok ”,我幾乎開始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了,可是再仔細想想,又八竿子都打不到。

我曾因閱讀理解全部做對一時興奮,向紀佑安說了這種想法,紀佑安表示不屑,說:“當然了,題型都是差不多的,你想讓我用什麽新鮮方法教給你?”話說著,又扔給我一張試卷。

我怕話說得太多做的題也變多,於是蔫了下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但是心裏那無數個問號還在大腦皮層裏掛著。

備考真是太忙碌了,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做題,大大縮短了和別人扯犢子的時間,林小徐總是鍥而不舍地想要擊敗我堅強的意誌,說什麽不用那麽拚命,該考不過還是考不過,順其自然就好。

這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順其自然也要講究基礎,她看美劇都不需要中文字幕,和我這中英文字幕都對照不起來的能一樣嗎?

“你一定有你不得不努力的理由吧?”我筆尖一滯,順著試卷畫出一條彎曲的毛毛蟲。

至少蔣秀米還會說人話。

我低下頭,心不在焉地寫單詞,一邊寫一邊回答她。

“我不想讓大家覺得我努力了也不行,尤其是那些打算看我熱鬧的人,和對我充滿期待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說到“充滿期待的人”的時候,我腦子裏浮現的是紀佑安的臉和紀淵的ID,他們費了那麽大精力在我這裏,總不能最後換來隻是拔苗助長的結果。

也不知道蔣秀米聽懂了什麽,一副了然的模樣,甚至還給我豎起大拇指。

林小徐吃著據說是田北買的零食,津津有味。她認真地思考著什麽,我沒理她。

過了一會兒,她輕聲說:“其實我真覺得你該好好考慮一下和紀佑安的關係了。比如表……”

“表白試試嗎?”我接話,顯出自己的無奈,“我和他之間維持關係的最好方法,就是‘NO 作NO die ’(不作死就不會死)。”

她再次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意味深長道:“我覺得你這次英語還是有點懸啊……哎呀!你打我幹嗎?”

這不是欠揍嗎?

紀佑安為我製定了七天補習計劃,說是帶著我向六級衝刺一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在修改牆畫,手一抖把穿裙子的花叢中的少女描上了絡腮胡,可是顏色已經上了,我靈機一動,為她戴了一個口罩。

紀佑安還繼續說:“你現在水平應該可以搞定六級了,試試吧。”

我說我不敢,我沒背六級單詞。

他說他之前都讓我學了。話音剛落,就看到了那位在花叢中戴口罩的少女,直接把我從凳子上拎了下來。

紀佑安讓我站在遠處看看有多糟糕,說這種畫不能被校領導看到,必須改。

改就改吧,我歎了口氣,要不是你打岔,我能畫成花粉過敏的少女嗎?

畫完我那份畫之後,我剛想去拿四級題重溫一下,他卻攔住了我,手揣在褲兜裏,雖然很帥,但我認為他是在裝酷。

紀佑安突然問我:“你追過男生嗎?”

“追過啊。”我想了想,坦言道。

他臉色變得不太好,我趕緊補充下一句:“小時候拿著掃把追著我表哥滿街打。”

他笑了。

“你小時候還挺生猛的。”

“沒有,”我說,“為了哄你開心瞎編的。”

part 4

我從沒想過,在網上補習英語的事情被暴露出來是現在這種場麵。

南可軼一臉鄙夷地看著我,連帶著旁邊人看我的眼神也變了。

“英語社的成員哪有需要去網站上學習的?”

“就是,我們都自己鑽研語法。”

“這要是傳出去可真給社團丟人啊,大家還以為我們社團是多低的水平呢。”

我手裏握著手機,低頭看著麵前的書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幾分鍾前,我在網上和紀淵討論起了課程是不是要繼續學下去。他表示,如果這次英語四級過了,就不用再續費了,可以自己試著去學。而我覺得,如果沒有網絡課程的鞭策,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堅持下去。

正討論得激烈時,我忘記了今天南可軼主持的cet 4預熱會,周圍還有很多慕名而來的考四級的同學。大概她見我玩手機感覺心裏不舒坦,會議還沒開始,就直奔過來,一把奪下了我的手機。

她看起來滿臉正氣。

“明書芮同學,今天的cet 4預熱會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聽聽,考了兩年還沒考過,我真有點替你擔心呢。”

“把我手機還給我。”

南可軼自知沒有奪走我手機的理由,隻好乖乖交出來。誰知道她拿出來的時候往屏幕上多看了幾眼,界麵還停留在和紀淵的聊天上,她皺起眉頭,我猛然衝過去,把手機奪了回來。

她看穿了我,絲毫不掩飾眼中的鄙視,嘲笑道:“你居然還報那種教基礎的英語班?”

這一句話,像是直接戳在我的心上,除了紀佑安以外,社團還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

我不想接受他們異樣的目光,英語社團都是挑選出來的英語精英,鮮有人報這種網絡課程,更何況,大家都知道,紀佑安平時在幫助我學習,這到底是丟的自己的臉,還是打了紀佑安的臉。

周圍人在竊竊私語,我把頭低得更低,眼睛隻盯著書本上一個地方看,仿佛這樣靜止下來的自己才能讓扔在我身上的話沒有痛感。

大驚小怪,我想,他們應該從來都不知道在別人身後拚命追趕是什麽感覺吧。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南可軼冷不丁又說了一句:“你以為這些不入流的老師能教會你什麽嗎?”

我像是被什麽戳了一下,猛然站起來,望著她:“你說誰不入流?”

她一愣,又似乎發現了我的薄弱之處,露出得意的笑容。

“哪個入流的英語老師會去網站啊,我看你是不是被人騙了,我認識的有律師……”

“你的律師還是留著以後給你這張嘴打官司用吧。”我懟回去。

南可軼臉色大變,當著這麽多人算是徹底顏麵盡失了,她指責我:“我隻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這是幹什麽?”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個分貝,吸引來的注意力更多了。

我幹脆也豁出去,挺了挺胸膛,笑道:“我在和你開玩笑,南副社長原來這麽小氣。”

“別裝了,你剛剛那是開玩笑的樣子嗎?”她抓住我的小尾巴不放,“明書芮,你可真讓我們失望!”

從個人角度已經上升到社團角度了,我不禁讚歎她虛張聲勢的本事是多麽的有一套,在心裏暗暗冷笑了聲,不服氣地再次回嘴:“我覺得你真正失望的是紀社長每天幫我補課吧?有本事你也考個吊車尾成績,你敢嗎?”

“我……”

“不好好開會,大家都幹嗎呢?”

不知道什麽時候,紀佑安已經站在了休息室門口,他提著筆記本電腦,冷眼望過來,語氣不輕不緩。

也不知道人群裏哪位大姐多嘴多舌,嚷嚷了一句“明書芮借助外麵的三流網站學基礎”,周圍的輕笑聲連帶著譏諷聲此起彼伏,我惡狠狠地拿眼瞪了幾個。

紀佑安一言不發,直接向會議桌走來,中間還抬頭看了我一眼,直瞅得我心裏發毛。

南可軼瞅了我好幾眼,有種勢在必得的樣子。

我納悶她到底在囂張什麽,卻還是挺了挺胸膛。

看!來,使勁看!

紀佑安繞桌子走了一大圈,也隨之吸附走了大片的目光,他不緊不慢地坐下,拿出電腦,打開。

大家安靜了下來,似乎都在好奇會發生什麽,人頭攢動的社團卻落針可聞,靜得好像剛剛的一切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禍不單行,偏偏在這最安靜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當初和林小徐打賭輸得慘兮兮,鈴聲被迫換成了那首風靡全國的神曲《忐忑》,目前在這種箭在弦上的氣氛裏,唱得抑揚頓挫,有聲有色。

大家的腦袋就像在一個水平線上的皮球,哪裏有聲音,就向哪裏不約而同地轉過去。

場麵一度尷尬得讓我想撞牆,抬眼望向紀佑安的時候,他正用一種篤定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在說“接啊,接吧,怕什麽”,於是,自動帶入這種假想法以後,我心裏似乎有了點底氣,咬咬牙直接點了接聽。

“紀淵老師,你好。”我說。

“你好,明同學。”

紀佑安的嘴一張一合,我似乎能聽到兩個聲音在耳邊傳來,一個真實得就像在耳邊,另一個還是依舊“娘”得無可救藥。

我呆呆地望向不遠處的紀佑安,感覺整個腦袋都死機了。

紀佑安講話的時候,紀淵也跟著傳出聲音,一定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出現了幻覺。

我作勢要掛掉電話,南可軼卻突然號了一句“你們倆是不是串通好的”,聲音之大,把多餘的聲音都蓋住了。

我算是明白是什麽情況了,尤其是在看到紀佑安臉上的笑意之後。

我捂了下耳朵,拍了拍南可軼的肩膀,不留痕跡地炮轟她:“南學姐,你剛才破音了。”

她的臉頓時變得像霜打的茄子。

南可軼看起來聰明要強,可每當遇到有關紀佑安的事情時,她外表帶有的聰慧睿智全都不複存在,仿佛一個沒有腦子的人,隻顧著抨擊對她不利的,從不考慮其他。

大概真的是愛情讓人迷失心智。

愛情毒瘤坑害當代青年啊!

我發出這種感慨的時候,剛剛出了社團的門,對著宿舍群裏就像是說書人附體,嘴“叭叭叭”地還順帶了場單口相聲,語音發完後心裏痛快極了,當場就包下了宿舍三人今晚的晚飯,爽!

這時,紀佑安的聲音悠悠從背後傳來:“爽什麽?”

我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一看到他,又想到關於紀淵的事情,整個人就好像一堆拽爛了的毛線,亂糟糟一團。

我說:“沒什麽,就是有點接受不了。”

他笑:“最開始發現我的新學員是你的時候,我也有點接受不了。”

這人把天聊死了,我隻好訕訕地笑幾聲,胡扯了幾句沒用的,趕緊告辭。

他在我轉身的時候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動作之快,力氣之大。這麽說吧,我清楚地聽到關節“嘎嘣”叫了一聲。

這樣的動作有點熟悉,使我不自覺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張梓迅,張梓迅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紀佑安說:“明書芮,你來追我吧。”

他拉著我的胳膊,強迫我往後退。他稍微靠近一點,我就能感受到那種溫熱的呼吸,這使我渾身不自在,接連退幾步,直至對峙到樓梯後。

社團的人還沒走幹淨,稍微一動恐怕就有人發現,我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

居高臨下的姿勢讓我極為不舒服,身高弊端暴露得太明顯,他的下巴剛好到我的頭頂——距離太近了就是渾身不舒服啊……

紀佑安輕笑,這個年紀男生獨有的嗓音近在咫尺,遞進耳朵。我從沒在一個男孩子的懷抱裏待這麽久,還沒覺得半分反感,就連以前的張梓迅也從沒這樣過。

他低聲問我:“不是讓你來追我嗎?你怎麽一直無動於衷?”

我躲掉他的目光,用力把他搡開,頭也不敢回地跑掉了。

我也想趕緊追上你,可是每當我勇往直前的時候,總被什麽東西牽絆住,甩不開,甚至還會狠狠地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