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需要你這麽助人為樂

art 1

晚飯後的宿舍總是美好的。

一天的課過去,一天的喧囂也過去,擠在隻有幾個人的小屋子裏,難得能做點屬於自己的事情。

我對著電腦聽英語課程,昏昏欲睡,為了能讓自己振奮起來,我決定騷擾下鋪的蔣秀米。

摸起**的外套,我掛在欄杆上,向下抖動出一陣風。

就不信她沒反應。

然而,自顧自地玩了一會兒,還真沒人搭理我。扔下耳機,我將腦袋探出去。

“秀米,你幹嗎呢?”

沒有回答,蔣秀米一臉疲憊地躺在**,目光呆滯,像是失戀了。

我麻溜爬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邊。

蔣秀米仿佛這才意識到身邊多了一個人,大叫一聲:“你幹嗎?”順手還帶著被子向後縮了縮。

我啞然,這反應有點大。

“我在上麵聽課聽得無聊,下來找你聊聊天,你今天晚上約會怎麽樣?”

聽完這話,蔣秀米臉上的表情更加糾結,她歎了口氣,欲哭無淚道:“我覺得陳毅要和我分手了,他說我蠢得要命。”

我告誡自己,這事不能亂開玩笑,於是在心裏嚴肅了幾分,出於對舍友的關心,又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麽?”

蔣秀米和陳毅高中就暗生情愫,本以為高考畢業後會各奔東西,沒想到兩人如此有緣分,上了同一所大學並且還轟轟烈烈地在一起了。

關鍵是,陳毅是個優質富二代,人帥又品行端正,這已經成了我們宿舍全體羨慕嫉妒恨的對象,林小徐更是放話:“太虐狗了,我要找男朋友反擊你們!”

可她這話拋出來很久,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林小徐常常摟著我的肩膀說自己在透支青春,我就會很自覺與之劃清界限,我的青春可沒有那麽空白。

不過蔣秀米傷春悲秋的借口也是奇怪,險些沒讓人笑得背過氣去。

蔣秀米和陳毅交往了那麽久,很難相信他們的發展依舊停留在牽牽手上,為了能讓男朋友對自己動手動腳,她想盡了一切辦法。

出了電影院,蔣秀米想到片尾那男女纏綿的一幕,紅著臉表示她有點熱。陳毅領會,思慮了一番,帶她去吃冰激淩了。

即便如此,蔣秀米也不肯放棄,冰激淩剛做出來,還在冒氣。見陳毅遲遲不肯動口,她將冰激淩拿到自己麵前,貼心地問他是不是太燙了,於是吹了吹。

我聽完,虛頭巴腦地安慰她:“陳毅不是在說你蠢,他應該隻是覺得你可愛。”

“真的嗎?”

“真的。”

旁邊的林小徐暫停下笑聲,反問我:“競選副社長時,紀佑安是不是也覺得你特別可愛?”

我察覺到此人話裏有話,沒再開口。一頭霧水的蔣秀米還在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想當初,我參加副社長競選時,進行各項綜合測試。

當完成最後一項的短文翻譯時,紀佑安瞄了瞄我的答案,冷不丁來了一句:“Are you blind?(你瞎啊?)”

blind ?什麽blind ?

管他是什麽,為了給足他麵子,我連忙點頭:“yeah !yeah !”

溜須拍馬總是沒錯的。

回來之後,我把這事向林小徐敘述了一遍,林小徐聽完之後思索了很久,才木訥道:“我覺得你當不上副社長了。”

“為什麽?”

“他是在問你是不是瞎,你居然點頭說是!是!”

得,拍馬蹄子上了。

我心裏早就知道自己競選副社長肯定失敗,卻沒有想到最後是輸給了南可軼——我的死對頭。

人們說,沒有死對頭的人生是不夠完美的,從當初踏入社團大門的第一天起,她這頭獅子就像見到老虎一樣,對我處處排擠不說,還要爭個你高我低。

當然,憑借南學姐響徹雲霄的大名,大部分時候我們的對抗輸的都是我。

蔣秀米不再抑鬱,我也不犯困了。

重新爬回自己的**,戴上耳機,電腦右下角社交賬號閃動,我點開一看,原來是紀淵。

紀淵:學得怎麽樣?

我:還好。

紀淵:為了感謝你對我工作的大力支持,我決定送你一套四級的資料,方便的話把地址和聯係方式發一下。

我猛然從失神中抽離出來,這才想起當初注冊網站時怕上當受騙,用的是自己不經常用的手機號碼。

現在天上掉餡餅,不接白不接,我手指飛快地打字,幾秒鍾就把個人信息發過去了,又得了便宜賣乖地說聲了謝謝。

緊接著,紀淵那邊沉默了好久。

我頓時有些不滿,這要是換作別人,高於10塊錢都不給。

對方一直沒有回音,我閑得無聊,順手換了私人賬號,點開了英語社總群,一連串的恭喜恭喜看下來,我還以為哪兩位成員牽手成功,找到源頭,卻是在恭喜南可軼勝任副社長。

我奉行隨波逐流,礙於情麵,也打了個恭喜發過去。然而我一冒頭,就被一直沒說話的南可軼突然@,說了句謝謝,還說本周末晚上八點,校外請大家吃燒烤,不見不散。

我還沒來得及推辭,再次被對方點名:“一定要來哦。”

我悔不當初,恨自己幹嗎要多此一舉,簡直是自掘墳墓!

社團群裏,大家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各種語法應用,他們的文學造詣已經遠遠超過我的認知。雖然看了也看不懂,但我還是大體瀏覽了一遍,那些隨口說出來的複雜詞匯和語法真是太專業了,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難道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沒過多久,紀佑安突然說了一句他周末有事,燒烤去不了。

大家夥逐漸也散了,該打遊戲的打遊戲,該學習的學習。

另一邊的紀淵也回複了一個好。

舍友們都忙於手頭的事情,我不好意思打擾,便隨手問那老師:如果你不喜歡的人要你去參加她的慶功宴怎麽辦?

紀淵的回答十分簡單:拒絕。

這話不像他的作風啊。我想了想,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又打字過去:算了,打擾你了,我先去學習了。

part 2

周末晚上的慶功宴,我客套性地參加了,隻是去喝了杯酒,便找借口匆匆離開。

對於這種互相虛與委蛇的聚會,我沒有太大的興趣,更何況還是死對頭的慶功宴。

席間,南可軼還爽朗大方地摟著我的肩膀,對眾人說:“大家都知道明同學英語差強人意,但是大家不要歧視她啊,人都在努力,她也不例外。”

眾狗腿十分配合地點頭說好。

我倒是有點敬佩南可軼了,一言一行都在彰顯著自己的大度包容,卻又巧妙地將我貶得一文不值,這是多麽強的戰鬥力,換位思考後,我又感到壓力好大。

從外麵回來,我不想那麽早回宿舍悶著,想來想去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出來玩,便去圖書館充電了。

圖書管理員是個紮馬尾的小姑娘,見我來了,很熱情地打招呼,我報以她燦爛的笑容,問:“有沒有《校花與渣男男友》這本書?”

小姑娘低頭查了一下,還真有。

終於有機會看大結局了!做好登記,我如狼似虎地撲到小說專區,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林小徐幾個人都還沒來得及知道大結局,那本書就被我上交領導了。

為了彌補這一遺憾,我恨不得將書上字字句句都背下來,回去得意地告訴她們我已經看了結尾,並且真人主播實時講述。

每當看小說的時候,我總能改掉一目十行的毛病,努力將每個字都摳到心裏去。

臨近末尾,男女主關係破裂,我的眼淚不自覺開始打轉。

晚上八點以後,圖書館進出的人零零星星,大多都回宿舍打遊戲或者拉幫結夥地去大排檔了。夜幕低垂,估計也沒幾個人在圖書館發憤圖強。

我看得正帶勁,這時有人咳嗽了一聲。

我抬頭,循聲望去,正對上紀佑安那張臉。

他問:“這是怎麽了?”

我趕緊抹了把眼淚,指了指手下那本書,吸了吸鼻子。現在這副狼狽樣被他收進眼底,我隻好佯裝出一副強大無畏的模樣,發問:“你怎麽來了?”

“來讀書。”

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手臂,捂住書名。

“看書看哭了?”

我誠實地點頭。

然而,他對我的誠實嗤之以鼻,走到書架上拿了一本全英文的書,翻開,推到了我麵前。

“你應該求知若渴。”

“……”

幾秒鍾的內心掙紮後,為了防止他認為我朽木不可雕也,我乖乖接了過來。

對方將《校花與渣男男友》撤走得理所當然,我悄悄瞄著,目測一下他放回去的位置,卻沒想到紀佑安捧著書,頁都沒翻,坐到對麵看起來了。

不好!我臉微微發熱,一想到剛剛那段有**戲,忙撲過去伸手就搶,然而對方十分靈敏,一手托住即將摔倒的我,一手將書高高舉起。

埋怨著身高與力量的差距,我心怦怦跳。可命懸一線,迫不得已,我又快速在腦子裏畫出方案圖。

第一,撒嬌法。

一想到忸怩著說“紀哥哥,你就給我吧,人家下次不敢了”,我胃裏就一陣作嘔。

太毀形象了,下一個。

第二,威脅法。

我腳踩在桌子上,左手叉腰,右手比畫著拳頭,惡狠狠道:“不還給我?你看看我的拳頭硬還是我的腿腳硬。”

校園暴力啊,太彪悍了。

還沒來得及分析下一個,我突然聽紀佑安冷冷開口:“再這樣下去,我胳膊會斷掉。”

見自己還被他托著,我急忙爬起來,然後又不死心地跳腳抓了幾下。非但沒有成功,還和他靠得越來越近。感受到對方熾熱的氣息在頭頂縈繞時,我立馬躲得遠遠的。

我一本正經地說:“紀社長,我還是覺得您看學術類社科類的書比較合適,這種小打小鬧怕入不了你的法眼,還是還給我吧。”

“沒關係,我雖然眼高,但是手低。”

你手可不低。

搶救失敗,我欲哭無淚地坐回去,眼睛時不時地瞥著他。

沒過多久,紀佑安便將那本書合上,輕咳了幾聲,敲了敲我的桌子。瞄著那幹淨的手指,我心中暗暗打鼓。

他說:“我終於知道你英語四級為什麽過不了了。看來你還是太閑,所以才有時間看這些東西。”那語氣不重不緩,正好敲在我的耳朵裏,“回去之後把四級詞匯表抄五遍,後天中午交給我。”

我抗議:“為什麽?我不要抄!”

紀佑安突然站起來,雙手撐在書桌上,身體前傾,一片陰影壓下,擋住了燈光。他說:“你也可以選擇把女主被丟進浴缸那段抄寫五遍,明天貼在社團公示欄上。隻要你願意抄,我就敢貼。”

我往後縮了縮,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那……那我還是抄詞匯吧。”

話說出來還沒捂熱乎,我就發現這件事好像和抄寫並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

可說出去的話成了潑出去的水,當著紀社長的麵,我又不敢反悔,隻能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

盯得時間太久,我感覺書上的字母似乎變得越來越陌生,然而腦子裏卻不斷回放著剛剛的一幕,那突然靠近的瞬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紀社長好像臉紅了。

我用整本書擋住臉,悄悄地探出兩隻眼睛,打量著坐在對麵的紀佑安。眉眼垂下,他的睫毛在燈光下凝聚成一片小陰影,深藍色的T恤將皮膚襯得更加白皙,那副眉頭擰在一起的專注模樣,真讓人百看不厭。

他手上的書早已經換成了全英文的《Things fall apart》(物盡其外),而我對於這本書的了解,也就隻停留在書名上。

悻悻地收回目光後,我對著英文篇幅假裝全神貫注。

時間不早了,紀佑安去填借書信息,順便把我那本也借了過來。並且,他要求我一周之內讀完,寫讀後感給他。

我心內哀號:社長,我真的不需要你這麽助人為樂啊。

出了圖書館的門,便看到夜幕籠罩下的校園,人影依稀,紀佑安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我送你回去嗎?”

我愣了愣。

加入社團這麽久,真正接觸他還是從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補習開始的。我倆看似和平靜好,然而最開始時,我同他說個話都緊張得要命。好不容易克服對話的心理障礙,這新出的又是哪一招?

紀佑安仿佛看穿了我,暗暗補充道:“我怕你回去的路上嚇到別人。”

……想多了。

還好是黑夜,紀佑安看不到我五顏六色的表情。我搖頭,內心想著:謝謝社長,但我還沒驚悚到那種地步,路還是自己往回走好了。

part 3

據傳言說,某日,紀佑安去辦公室交作業時,李教授抿了口茶水,招招手:“紀同學,來,我有個活動要交給你。”

學校東校區新建了一麵牆,目的是與旁邊的地界清晰地隔離開。可是當灰色的水泥牆建好後,校領導又對著光禿禿的牆麵表示不滿。

於是也不知道怎麽,這個任務就下發到幾個社團身上了。

今天是周五,紀佑安把社團活動安排到了周六周日。微信群的通知剛發出來,便有人炸了鍋。

“社長,我周六周日回家一趟,不能去了,我請假。”

“社長,我女朋友周末去醫院動闌尾炎手術,我也請假。”

“社長……”

屏幕上不停跳出來各種請假緣由,我本想回複“收到”,卻無從下手。

這時屏幕上顯示出紀社長的消息,他說:“不願意來的可以不來。”

我暗暗為這句話臨摹出語氣,八成是生氣了吧?

逮住空隙,將收到發出去之後,我又登上了另一個賬號,向網站老師請假:不好意思老師,我明天下午不能上網課了。社長安排了活動,居然還說“不願意來的可以不用來”。我怕真沒人參加讓他尷尬,所以我必須要去做他的左膀右臂!

對方在線,很快就回了一個“好”字,緊接著又說:“那你一定要好好幫幫你的社長。”

周六下午果然沒什麽人來,我到了都三十多分鍾了,四周依舊寂寥空靜,整個過程中隻有南可軼提著噴色槍來了。

為了避免場麵尷尬,我想開口打招呼,哪知她瞟了我一眼便擦肩而過。

我的胳膊停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幹脆撓了撓頭。

算了,吃一塹長一智。我告誡自己,對於這種後天形成的冷屁股還是躲遠點好了。

手裏的紙稿被風掀起幾頁,我低頭看了一眼,又繼續計算圖案的尺寸。

說起來有點複雜,草稿紙上畫著五線的英語練習本,練習本最上方是文章的題目:《Make a poem with you 》(予你成詩),跟下來的是密密麻麻的長句。

按照社長的要求:題目必須亮眼,人物銜接要自然立體。

當然,這個立體是指——那從英語練習本上方飄出來的外國老頭。

平麵圖怎麽畫都可以,但對我這個自學成才的繪畫愛好者來說,三維畫就有點拿不準了。尤其是噴色步驟,著色量多少取決於塗鴉是否成功。

我看草稿看得頭疼,於是換了個姿勢,坐在旁邊的石椅上,思考即將麵對的幾個難題。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我才有了點動手畫的勇氣,神思剛剛抽離,一抬頭,便看到了不遠處的紀佑安。

他站在樹下,手中拎著顏料,目光似乎有點……迷離地望著我?

他站在這裏多久了?我茫然無措,手一鬆,草稿紙掉了下去,我慌忙去撿。

這麵牆很長,由於是分界點,所以校方比較重視,除了英語社之外,還找來了美術團和街舞俱樂部的同學幫忙。牆體分成了三部分,隔壁兩個社團人手多,進度也快,一天就畫完了一麵牆。

而我們幾個人勢力單薄,即使馬不停蹄地塗色,天黑前也才完成了一半。

收工前,紀佑安審核了大家的活動進度。其他人都沒什麽問題,偏偏到了我這裏就說上色不均勻,懷疑是使用噴色槍時與牆麵的距離問題。

紀佑安表示,這不是什麽大毛病,明天再加以修改就好了。可就有人找不自在,哼唧了一句:“英語四級沒過就算了,連塗鴉也不會。”

我四級不過礙著您發財了?

我動了動嘴,剛想反駁回去,就聽紀佑安冷冷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不大,卻正好能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他說:“要不你來畫三維?”

對方啞口無言。

塗鴉牆工作了五天才結束,我噴完最後的顏色,也著實鬆了口氣。

懈怠之餘,回想起這幾天的經曆,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最近紀社長的行為太奇怪了。

我調顏料時,餘光一瞥,就看到他似笑非笑地望過來;站在高處繪色時,還沒站穩,他就過來幫忙扶凳子,嚇得我差點一頭栽下來;吃早飯時,紀佑安幹脆也懶得親自動手,坐在餐桌旁,告訴我:“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那如果我想吃方便麵呢?”

“去醫院還上癮了?”

聞言,我扁了扁嘴,在口才鋒利的男生麵前,真不該一時逞口舌之快啊。

我的胃經不起折騰,上次鬥膽吃了方便麵,結果在社團招新處疼得直不起腰來,最後活動隻好草草收場,被紀佑安拖著去了醫院。

當時,我心裏的那頭橫衝直撞的小鹿**漾著,已然蓋過了胃疼,可現在回想起來,總感覺花癡得太明顯,有點沒麵子。

大概是對送我去醫院有恐懼,那天早上,紀佑安還是排隊買了飯,順手給我帶了份一模一樣的。

晚上,我拎著烤雞回到宿舍,興奮極了,直接一腳把門踢開。正在看鬼故事的趙玥寧敷著黑麵膜,直接從**跳了起來。

她正準備破口大罵,看到了食物,整個人又眼前一亮,溫柔體貼道:“芮芮,忙完回來了?”

我還沒回過神,目光又轉移到敷著白麵膜的林小徐上,一黑一白。我問:“你倆今天晚上帶誰走?”

蔣秀米整日沉溺在戀愛中,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考慮如何虐狗才能低調奢華有內涵。我對她談戀愛沒意見,可是這麽晚了還不回宿舍,著實為她的安全感到擔憂。

正想著,林小徐突然“噔噔噔”跑過來,笑容可掬地望著我。

我暗叫一聲大事不妙,那眼睛裏八卦的光芒熠熠生輝,已經擋不住了。

她問:“明書芮明書芮,你和紀社長進展得怎麽樣了?”

“我那不是進展,是工作。”

林小徐不屑地“嘁”了一聲:“我聽說你們做塗鴉牆時,有人欺負你,紀佑安幫你出頭了,有這事嗎?”

“誰告訴你的?”

“田北說的。”

紀佑安最近奇怪的舉動已經困擾我多日,既然有人問了,我幹脆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林小徐聽得眉飛色舞,空出一隻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氣大得驚人。

“明書芮,你笨啊,沒看過偶像劇嗎?”

“我怕看了和你一樣缺心眼兒。”

“呸!說正事呢。我感覺紀佑安真的喜歡你!最起碼你已經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不信,這話她已經說兩遍了。

可是躺在**我卻睡不著了,翻來覆去攤著“煎餅”,心像是被鍾捶擊過一樣,回**著餘聲,久久未息。

實在是難安,我本打算上個廁所,正好理一下情緒。哪知在下床時打了個滑,整個人躺在了地上,聲音太大,驚動了她們。

林小徐打開燈,頂著困意,眯眼睛問我:“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跌了一跤。”

我艱難地爬起來,這才發現下鋪沒人,蔣秀米一直都沒回來嗎?

忍著臂膀上傳來的劇痛,我徹夜難眠。

part 4

蔣秀米是第二天一大早回來的,據她描述,昨天晚上是和男朋友去酒吧了。

宿舍幾個人的八卦心還沒滿足透徹,我不好意思打擾她們,便悄悄獨自出門。

醫院檢查結果表示,我的胳膊脫臼了。

聽說我強忍了一晚上的疼痛,接骨醫生看過來的眼神都變了。

他感歎著:“小姑娘,年紀不大,挺有韌勁啊。”

這話說得我哭笑不得,要怪就怪我不知道這是胳膊脫臼,才傻嗬嗬熬了這麽久。

醫生最後還多囑咐了幾句,像是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不能拖了什麽的……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我接到快遞電話,紀淵送的資料到了。

女孩子最欣喜拿到快遞的一刻,我剛掛了電話,立馬掉頭去了快遞站。在一大堆東西裏扒拉了半天,終於找到那沉甸甸的包裹。

我用剛接上的胳膊掂量了半天,問快遞員:“這上麵也沒寫是在哪個地方寄來的呀?”

快遞員揶揄了會,說什麽有權保護客戶的隱私。

我對這種理由半信半疑,但人家不肯多說,也就不再刨根問底。

捧著快遞回到宿舍,林小徐幾個人同時發出了鬼叫聲。

“哎呀!你電話裏說不是脫臼了嗎?怎麽還敢用這個手拿東西?”

“就是,剛好了也不怕再脫。”

“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我還沒從舍友熾熱的愛中反應過來,她們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快遞身上。

既然是書,於是我拆開的時候很小心,生怕不小心將哪裏劃傷。

打開後,那厚厚的一摞書著實讓我目瞪口呆。

這學得完嗎?

紀淵送的四級資料很全,我小心翼翼地將那摞書放好,拍了個照片發過去,並附文字:謝謝紀老師,發來的快遞我收到了!

等了好久不見人回複,估計是不在,我轉身去刷了刷英語題。

接到紀佑安電話的時候,我正對著非謂語動詞滿麵愁容。

然而,他張口就問胳膊脫臼的事,看了看還在努力刷劇的林小徐,我按捺住小雀躍,解釋道:“沒事,就是不小心摔著了。”

“問題大嗎?”

“不大。”

“那下午來休息室,牆麵換塗鴉。”

如果不說最後這句話,我還真的以為他是在表達關心。

掛了電話之後,我一記眼刀飛了過去。

“林小徐!紀佑安是怎麽知道我胳膊脫臼的?”

“我和田北聊天來著……”

“你還說了什麽?”

“說你是睡著睡著從**滾下來的所以才……”

我的刀呢?

我本以為,換塗鴉的場麵必定是熱熱鬧鬧的。然而下午,在社團門口等了半天,除了紀社長誰也沒來。

我暗搓搓地問:“就我們倆嗎?”

他彎腰將噴色槍提在手裏,抬頭看過來:“不然你還想讓誰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腦子裏立馬浮現了南可軼的名字。別來了還是!這可是好不容易得來的二人世界。

紀佑安的動作很快,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粉刷好的牆麵。花花綠綠的世界突然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再次進到休息室的我覺得頭暈目眩,渾身不自在。

想了想,我又問:“社長,你有草圖嗎?”

紀佑安:“沒有,自由發揮。”

好一個自由發揮。

我的繪畫技術總體一般。而從小到大,我最擅長的就是畫老鼠,躺著的、坐著的、吃東西的、偷東西的,三百六十種姿態不帶重複的,隻有你想不到,沒有我畫不好。

於是,秉承著選材擇優的理念,我在牆上塗滿了各種老鼠,為社長工作,當然要拿出最好的東西來。

畫完之後,我得意地望了望自己的大作,並熱情地邀請領導視察。

紀佑安和牆壁對視了很久,點頭道:“畫技精湛,活靈活現。我隻給你二十分鍾的時間修改。”

“難道我畫得不夠豐富多彩嗎?”

紀佑安:“你每天對著這麽多老鼠試試?”

……

於是,我又絞盡腦汁地思考新花樣,眾多創意被滅掉後,最終勝出的是畫隻貓。

一隻巨大的貓,盯著姿態各異的老鼠們,琢磨著到底先吃哪隻好。

我仔細端詳著自己的新作品,這裏修修,那裏改改。這下他應該滿意了吧。

哪知道一扭頭,我正好看到紀佑安坐在桌子前,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這邊。

背後突然湧上一陣涼颼颼的風,我摘下手套,留了一句:“社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啊。”然後飛快逃離。

出了社團的門,我捂著胸口,驚魂未定。這樣的紀社長太嚇人了。

時間很快,一眨眼的工夫,新學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大三的我望著新入學的學弟學妹,突然有種世事滄桑的感覺。

國慶節七天假,考慮到我國交通事業“假期忙”的常態,我和林小徐計劃著晚幾天再走。

巧的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想法。

社團裏好幾個成員怕在火車上被做成“人肉餅”,決定留校幾天,大家不謀而合。

為了能讓假期生活富足起來,南可軼提議:“要不我們幾個拚車去爬山吧。”

這件事很快就通過了大家的同意,紛紛表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而家就在A市的紀佑安突然也湊起了熱鬧,並說可以帶家屬朋友什麽的。連社長都出來參加了,我要是再推托就有點像是故意的了。

地點最終選在了五嶽之首的泰山。

對於沒什麽爬山經驗的我來說,出行前的準備工作成了最頭疼的問題。還好有林小徐這個吃貨,起碼她把我們的食物都準備好了。

我收拾東西時,順眼瞥了瞥她的箱子,隨口嘟囔一句:“我們帶這麽多吃不了。”

林小徐立馬手忙腳亂地把箱子扣上,解釋著:“是你低估了我的飯量。”

那突如其來的慌張總讓我覺得哪裏不對勁,我琢磨了一會兒,答案不言而喻。

這時手機屏幕亮了,我摸起來一看,紀佑安在群裏發了條通知,說是夜晚山上氣溫低,讓大家帶好保暖的衣服。

我跟風回複了收到,又翻箱倒櫃,拿出了秋天的厚外套。

林小徐可能是對“保暖”二字有什麽誤解,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將羽絨服塞進了箱子裏。

晚上,隻剩兩個人的宿舍有些寂寞,林小徐興衝衝地又爬上了我的床,舉著薯片讓我來一塊。

我接過來,嘴裏嚼著,含混不清地問她:“你怎麽不看你的偶像劇了?”

“偶像劇哪有你好看?”

我深吸了一口氣,默許了這人的胡鬧,並且不管她說什麽,仍舊雷打不動地聽四級課程。

林小徐突然湊出來,賊兮兮地問:“你怎麽還在聽四級的內容啊?”

我將她踹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在林小徐的帶領下去了候車點。

上車後,麵對許多陌生的麵孔,我最終選了一個較為隱蔽的位置窩起來。

一聽說英語社的活動可以帶外人參加,各係裏沒踏上回鄉之途的女生幾乎都托了關係,嘴上嚷著是要體驗爬山的樂趣,實際上安的就是接近紀佑安的心。

強行被補習的我,算得上是紀社長身邊的紅人了——紀佑安身邊讓人嫉妒到眼紅的人。我實在害怕今天成為眾矢之的,幹脆做隻紮進沙土中的鴕鳥,逃避現實、視若無睹、自欺欺人。

可偏偏有人不給我這個機會。

紀佑安向後回頭的時候,我看了看內側的空位,在心中默念:千萬別過來。

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便覆蓋在頭頂,我心中暗叫不妙,紀佑安低沉的嗓音便在耳邊響起。

“往裏坐。”

“不行!”

我拒絕得太幹脆,話說完,抬頭與紀佑安四目相對,又放低語氣解釋道:“我累了,一會兒想睡覺,兩個座位躺著才舒服。”

他聽到這話,眼裏居然多了幾分笑意。笑得我心裏漏了好幾拍,正當我思考笑點在哪裏時,他突然拉起我的胳膊,直接給我扔在了靠裏的座位上,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你就忍心看我和司機搶座位嗎?”

此話曖昧味道頗大,眾人的眼神仿佛變了又變。

我聞見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心頭像是被輕輕羽毛掃過,癢癢的。

為了逃避現實,我索性扭過頭看著車窗外,高高的山丘立在公路兩旁,顯得這輛車渺小而又卑微。

打開手機拍了一張風景照,我又瞄了瞄身側,紀佑安眯著眼,頭靠在椅背上,似乎睡著了。

輕輕將頭轉過去,我仔細打量著紀佑安,這麽近的距離還是第一次。眉毛像是天生被雕琢過一樣,內雙的褶皺若有似無,睫毛不長不短,配在他的臉上剛剛好。

鬼使神差地,我摸起了手機,攝像頭還沒對焦,屏幕裏的臉突然睜大眼睛,一隻手也扼住了我的手腕。

我嚇了一跳,直愣愣地望著他惺忪的睡眼。

紀佑安壓下聲音,似笑非笑道:“怎麽,眼睛看不夠嗎?還要拍照?”

被抓了個正形,我惴惴不安,感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隻能佯裝鎮定地趴在窗邊,心裏卻頓時編織出了一場大戲。

上午十點,一行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大家陸續找棲身之所。

這時候我才反應過來,預訂酒店的事早就被我拋到腦後去了,現在倒好,要拖著行李找合適的地方住,想想就覺得累。

林小徐終於不和田北膩歪了,跑過來問我:“我們住哪兒啊?”

我微笑著說:“你住在他心裏就好了。”

林小徐聞言,微微臉紅,壓根沒明白過來話裏有話。

愛情果然可以讓人沒智商。

田北表示,直接跟他們住同一個酒店就好了這樣也省得找來找去,麻煩。

我想了想也對,忽略掉林小徐那副撿了便宜的表情,點頭同意了。

紀佑安對此的態度是:可以,免得早飯時間找不到人。

考慮到晚上想去山頂看星星,林小徐田北商量著夜爬,正好我也有此意,所有人把目光投向紀佑安。

他抱著胳膊,倚在房間門口。

“我沒意見。”

連他都這麽說了,四個人又痛痛快快地把時間定在了晚上十點。

吃過午飯後,林小徐嚷嚷著要領略別樣的風土人情,便讓田北帶著她去逛街了。

我一下午都在睡覺,可是生物鍾比鬧鍾管用多了,不到睡眠時間當真毫無困意。我幹脆坐起來補充體力。

不得不說,有一個吃貨好朋友就是爽,打開行李箱的那一刻,我腦袋裏閃現了四個字:琳琅滿目。

我嚼得正帶勁,突然有人敲門。

生活太舒坦了,導致我還以為這是在宿舍,根本沒多想,穿著睡衣就跑了過去,當我拉開門看到紀佑安的臉時,頓時夢中驚醒。

“你等我一下。”話還沒說完,我“啪”的一聲關上了門,趕緊換上正常的衣服,非常愧疚地道了歉後,又邀請紀佑安進來。

兩個人坐在一個房間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再結合他最近的反常,變得更加局促不安,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搓著手。

然而,紀佑安卻像是沒事人一樣,麵無表情地拿出四級詞匯表,說:“來,給我背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