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江湖能否再見

art 1

我躺在**,望著紀佑安家頭頂的天花板,回想這一切有些恍惚。

紀佑安在外麵喊我:“你洗澡嗎?”

又是這個問題,我不再忸怩,問他有熱水嗎?

“水有點燙,”他放下正在剝的橘子,“我去給你調。”

我拿起盤子裏一個橘瓣放到了嘴裏,酸甜的味道**漾著整個口腔。

我知足地想,要是和他一直這樣住下去也不錯,然後腦子裏又出現了那些做不完的英文試卷,趕緊打消了那種不上進的念頭。

紀佑安出來了。

“水好了,去洗吧。”

我又往嘴裏塞了一瓣,才慢慢動了幾下。

紀佑安:“您老這是腿腳不好?”

“盤腿坐得腳麻了……”

他突然伸手過來戳了戳。

“幹什麽幹什麽?”我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沒站穩,直接躺在了沙發上。

他就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望著我,誰說隻有電視劇裏那些男主角意外撲在女主角身上才有小粉紅的?

我躺在這裏,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他站著,一副要宰不宰的樣子,這種感覺才最難受。

我趕緊爬起來,帶著點慌張,一瘸一拐地去了浴室。

不比在家,洗完澡之後,我又簡單穿上了得體的衣服,紀佑安喊我過去,他煮了點餃子,問我餓不餓。

他要是不問,我可能還真不餓。

餃子是牛肉餡的,外麵買的速凍水餃。

“我就知道你餓,”紀佑安吃了幾個,放下了筷子,“誰讓你晚飯吃那麽少。”

“我打算少吃點減肥的。”

“那你現在在幹什麽?”

“經不住餃子的**。”

……

吃完後,我準備去把盤子洗了。紀佑安坐在旁邊看書,見我起身,把書放下了,接過我手裏的東西。

他在廚房洗盤子,我在旁邊看著他。

他突然笑著問:“明書芮,你知道我是‘紀淵’的時候什麽感覺?”

什麽感覺?這問題問得我一愣。

“嗯……驚訝,除了驚訝還有對你深藏不露的敬佩。”

早就知道他的學員是我,還能一如既往地教學,實在敬佩。

他笑笑,繼續洗盤子。

我想起來什麽,看著他擦手說:“哎,紀淵不是娘娘腔嗎,再給我學一個。”

“那是變聲器變的。”

“我不管,反正你那時候在我眼裏就是個很煩很囉唆的娘娘腔,和平時在社團裏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差之千裏,快,給我學一個。”

他目光突然變得凶狠,盯著我看了半天,我瑟瑟發抖。

“明書芮,你這是吃飽了是嗎?”紀佑安一步一步靠過來,我隻好一步一步地往後退。

可真磨人啊,我明顯感覺到後麵沒退路了,便像個泥鰍一樣往下溜,他一把撈回了我。

“幹嗎去?”

“我……我……我想睡覺。”

紀佑安等我把話說完,一把抱住我的後腦勺,臉貼了過來。

我的本能反應是閉上眼睛,唇上的涼意傳來,我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毫無預兆地來,又毫無預兆地結束。

如果讓我對這次接吻做評價的話,那我隻能說他嘴唇挺軟的。

紀佑安眼底有若隱若現的紅,我總覺得哪裏不對,趕緊溜走了,回到自己房間翻來覆去睡不著,沒過一會兒,就聽見來自浴室的水聲。

和紀佑安同居了幾天,就到了新學期報到的時間了,林小徐春光滿麵地回來,一看就被愛情滋養得不輕。

紀佑安說:“田北總算不在宿舍裏喊求女友了。”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總覺得特別搞笑。

當天大家把手裏的事情都忙完了之後,便商量著晚上聚餐。

一開始決定AA製,但是田北和林小徐為了慶祝他們成功上岸,財大氣粗地包下了今天晚上的所有支出。

他們的舍友舉杯,激昂地說:“恭喜啊老田,快畢業了也把終身大事給定了,我們宿舍最快的一位,肯定能帶個好頭!”說完,一杯酒下肚。

紀佑安悄悄告訴我,這位大哥單身二十多年,有點著急了。

還沒來得及偷笑,他的矛頭又指向我倆:“紀社長,小明同學……”

我:“?”

小明?

“小明同學,你倆這戀情隱藏得也夠深的啊。老紀在宿舍裏住得不多,但他一回來,就整天抱著個電腦,說什麽在累積社會經驗,每天笑得像個兩百多斤的傻子,就把你勾搭到手了。你不知道我家老紀可招小女生們喜歡了,你可得看好了啊……”

紀佑安聽不下去了,拿起杯子,趕緊和他碰杯。

林小徐聽得一臉蒙,旁邊其他人臉上全都是“原來你是這樣的老紀”。

那人有點喝大了,看向我:“你怎麽喝水啊?”

紀佑安:“她不能喝酒。”

對,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一喝酒就丟人。

那人不肯罷休,說我必須喝,不然不給他麵子。

紀佑安被他纏得沒辦法,舉起兩個杯子,一飲而盡,算是給足他麵子了。

田北看了說:“等他酒醒了,就真的死定了。”

飯局散了,紀佑安送我回宿舍。

其實我還沒在他家住夠。

我問他那人說的“兩百多斤的傻子”是真的嗎?

他攬過我的肩膀,說那倒不至於,也就簡單地笑笑。

送到宿舍樓下,他說:“快畢業了,過段時間我可能非常忙。”

“你放心吧,我一定恪守婦道,你不在的時候不多看其他男孩子一眼。”

紀佑安摸了摸我的頭,說那就好。

他果然很忙,我在畢業生們的實踐活動上總是能看到他的名字,時間一長,難免有點心情不好。

不過看到林小徐和我落到一個下場,我也就放心了。

每個月見麵吃飯的機會屈指可數,但是他一有時間就會來找我,卻總是抱著電腦,我好奇地問,你都在忙什麽。

紀佑安說:“我之前在網站上做輔導老師,就是為了現在積累相關經驗,我打算運營個外語教學的網站,最近在試水。”

我立馬變成星星眼:“你這麽厲害啊!”

他摸了摸我的頭,難得親昵:“我得想辦法養你。”

聽他這麽一說,太讓我感動了,於是一來二去,把他牛肉麵裏的牛肉都挑了過來。

社團裏,比較優秀的成員都被紀佑安挖去創業了,剩下幾個水平半斤八兩的人,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悠。

南可軼對我成功拿下紀佑安的事情還在耿耿於懷,每次見到我都用眼白看人,我都有點懷疑她白內障了。

身為贏家,我特不厚道地想,都快要畢業了,還跟我這個小學妹計較什麽。換位思考後,我又明白,在她的世界裏,大學四年的遺憾不過就是與得到愛情的欣喜大相徑庭,全是愛情的心酸吧。

我聽林小徐說過八卦,南可軼為了追紀佑安,也曾經在大冬天跑到宿舍樓下等他,也不止一次地約他,換來的隻是空等與拒絕。

感情和學習不一樣,並不是你努力了就可以換來好結果。

當社團再次準備招新的時候,我知道,距離紀佑安他們離校已經不遠了。

四年青春就這麽過去,明年這時候,說再見的就到我們了。

快畢業的時候,仿佛整個學校都染上了淡淡的離愁別緒,學姐學長們定製了印有共同字樣的T恤。

“我們畢業啦!”

“306的姑娘江湖再見!”

“未來加油。”

還有一連串的那種:“老大、老二、老三、老四。”

我一時興起,跟宿舍裏商量明年也定製幾件。

這個提議獲得了大家的全票通過。

part 2

紀佑安他們畢業了。

我順利升到大四,成為本學校最老的一屆學生。

大三升往大四的暑假,我接手了紀佑安的英語社,所有事情都落到了我頭上。

之前作為社員的時候,也沒覺得這麽多事,現在搞得我頭大不說,紀佑安那邊工作忙,連約會的空都要擠時間,平時聊電話都是我聽他說工作,更別說讓他幫我幹什麽了。

不過他還是傳授了我點東西,讓我回去好好整頓整頓,現成的經驗用起來果然得心應手,不過要完全搞定還是好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當初紀佑安說得果然沒錯,長期的努力讓我有了可以駕馭六級英語的能力,做起試題來覺得輕而易舉。

其實最近學校裏關於我的流言不少,尤其是英語社的,很多人知道我和紀佑安之間的關係,所以更是認為我走了後門。

隻有少數內部成員才了解,為了學英語,我究竟費了多少力氣。

也曾有人當眾反駁過我,林小徐作為我的新助手,直接把那遝代表著曾經努力程度的試卷扔到了她麵前。

他們可以否認我的能力,但是不能質疑我的努力。

就這樣,稀裏糊塗中,大家默認了我這個社長,然後配合起了我的工作。

好歹英語社沒有砸到我手裏,否則還不知道怎麽向紀佑安交代呢。

紀佑安說過,學校對各種社團控製得很嚴,要是倒了還真不稀奇,不過要是在我手裏倒下了,那他真的要扒了我的皮。

畢竟我是他的女朋友。

大四之後,為了能夠和紀佑安有更多相處的時間,我就很少在宿舍裏麵住了。

開春的三月下了好幾場雨,那天在一起寫論文的時候,林小徐還說,我要是再不回去,我的床鋪就要長毛了。

盡管她這麽說,我當天晚上還是去了紀佑安家,因為他今天下班早。

林小徐在宿舍群裏大喊我見色忘友,然後不到一個星期,她也搬到田北家住了。

宿舍裏就剩下趙玥寧和蔣秀米相依為命。

南可軼沒有走多久,又重新出現到我的視野中,照舊,每天都可以在圖書館裏看到她,去年考研大軍共同刻苦努力的時候沒有她,據說今年是想開了,覺得上班太累太苦了,所以回來打算重新讀書學習。

我有時候會拉著紀佑安一起來學校圖書館,說什麽尋找當初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是心裏莫名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

當然,不是對愛情的倦怠。而是那種每天準備好飯等他、擔心回家的路上堵不堵的關懷。

我覺得我倆就像是在過日子,唯一不足的就是我們倆還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肢體接觸。

說起來林小徐、蔣秀米她們都不信,同居了這麽久,紀佑安真的隻和我拉過手接過吻。

林小徐曾滿臉不敢相信地問我:“你們家紀佑安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她這話太欠揍了,找炮轟。

“你家田北才有問題,少在這裏瞎說。”

“我們家田北才沒有問題。”

此話一出,大家的矛頭又指向她,我慶幸沒有人再談及紀佑安的事情,晚上回去,也計劃著稍微暗示他一下。

於是,我倒了兩杯牛奶,穿著露肩低領的睡衣跑到書房送溫暖。

“累不累?要不要喝點?”

紀佑安在畫什麽圖紙,聞言抬頭瞥我一眼,本來又要低頭做圖紙的,大概我的造型實在引人注意,他又睜大眼睛多看了我一會兒。

我不指望著他能在我身上找出什麽絕代芳華的驚豔之感,但是好歹也別一副像是看到蛋糕上落蒼蠅的模樣。

我還是硬著頭皮問他:“新買的,好看嗎?”

他說你穿成這樣幹嗎?跟著大媽們去跳廣場舞嗎?

我可真是想打人。

忍!

我擠出嬌美的笑容來,問他:“你喜歡我嗎?”

林小徐教的:聲音要黏要膩要不惜一切代價讓他有反應。

他果然有反應了,一臉胃部消化不良的表情。

紀佑安睥睨著我,很嚴肅地說:“明書芮,你別讓我抽你。”

這我哪敢啊。

我悻悻地把牛奶放下,煩透了,一邊喝牛奶一邊坐在沙發上欣賞他畫圖。後來這種催眠有了效果,我站起來,把滑下去的肩帶扯上來,晃晃悠悠地回房間睡覺了。

我說:“晚安了紀大經理,早點睡覺。”

前腳剛準備踏出門去,他就喊我回來。

語氣生硬生硬的,這人就是奇怪,明明是求我回來,還弄得盛氣淩人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輸人不能輸氣勢?學到了。

被他不太好聽的語氣一吼,我還真就乖乖退回去了。

剛站定,紀佑安突然一把把我拉了過去,直接躺在了他懷裏。

還沒等我在驚訝中恢複過來,他薄涼的唇便覆蓋了上來。

這次不比平時打情罵俏時的輕柔,有點太著急了。

我略有閑心地在心裏打小算盤,來了來了,不過我這是慢熱型吧,得勾搭完緩衝一會兒才管用。

說實在的,我有點緊張。

明書芮啊明書芮啊,你可真沒出息。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和往常一樣,親親就算了。

我失望地回去,困意全無,坐在**邊啃蘋果邊想這樣做到底好不好。

我媽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大半夜突然發短信給我說晚安,我回了一個晚安,卻突然覺得很對不起爸媽,他們視我跟寶貝一樣,這方麵管得很嚴,就怕學壞。殊不知他們的女兒正想盡辦法……還是睡覺吧我。

第二天林小徐問我怎麽樣,我瞪她一眼,說你怎麽這麽八卦,然後自己跑到一邊沮喪去了。

她過了會兒還跟我說:“其實我覺得對你來說這事太早了不好,畢竟我和田北都見了父母了,和你倆不一樣。”

紀佑安說過,等到我畢業了,才會帶我正式見父母,步入社會後變成徹頭徹尾的成年人,自己的開銷有了來源,才能為以後的生活負責。

想到這裏,我恍然大悟。

於是,陽春三月往陽春四月遞進的那段日子裏,我滿心期待的就是趕緊畢業,對於畢業前的準備活動更加加倍努力,寫個論文都跟寫獲獎感言似的,反反複複核對好幾遍。

趙玥寧表示:“明書芮,你不至於吧?有了學霸男朋友奮發圖強了啊?”

我搖頭否認,但是沒有告訴她真正的理由。

聽說蔣秀米打算出國,所以要把各項都做到最好,本來就努力的她看到我這條鹹魚突然準備翻起來,更加努力了。

她說核對論文聽起來還不錯,省得有錯別字和亂用的詞匯了。

“那你加油。”

我對學霸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忙忙碌碌又是兩個月,六月份,青春住在夏天的烈日中,伴隨著越來越熱的溫度,青春就像小河裏的水,逐漸流逝蒸發。

畢業迫在眉睫。

就像去年所說的,我們定製了專屬於我們四個的T恤,上麵的字也挺特別的。

“春夏秋冬。”

我是秋,代表著金黃色豐收時節的秋天。

畢業季很快就會過去,到了九月份,就是秋季豐收的時節,希望那時候,大家都可以順利通過新目標的考驗,結出心裏想要的果實。

對宿舍幾個人說完這番話之後,她們表示我說人話的時候還挺令人感動的。

part 3

沒有紀佑安在校的這一年,過得很快。

本來以為還能再吊兒郎當晃悠幾天,誰知道畢業之日迫在眉睫了,畢業論文更是讓大家急火攻心。

怎麽改都不對,怎麽寫也不是,被重新打回來四遍的林小徐煩得幹脆破罐子破摔——沒人和她說怎麽改,她幹脆就不改了。

我說你好歹對你的畢業負責一點吧,她表麵上滿不在乎,其實心裏焦灼得要命。

我的畢業論文也由導師直接指導,遇上的煩惱一點都不比林小徐少,改來改去好多遍還是通不過,紀佑安有點看不下去了,問需不需要幫忙。

我說不用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在經曆了為期兩周的論文折磨之後,優秀畢業生評選又來了,我自知沒有能力當上優秀畢業生,但是優秀社團還稍微沾點邊,為了四年大學不留遺憾,於是我給英語社報了一個名。

很幸運,在五花八門的社團裏,英語社一路殺出重圍,最終獲得了第二名。

這也算是我第一次得獎,實在是可喜可賀。於是英語社的前社長突然出麵,請大家吃喝玩樂。

眾人皆醉我獨醒,我和紀佑安趁著大家玩得“嗨”,再次跑到另一邊去談情說愛了。

雖然沒有東區人工湖,但也能找到當初那份小心動。

紀佑安看著看著,突然拉我過來,說:“那個人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

當然眼熟了,那是洛穎。

“一起出去爬山時跟你表白的那個,社團招新她報了名,我就收了。”

他掐我的臉:“你倒是大度。”

“我不該大度嗎?你都在我手掌心裏了。”他準備摟著我,我見勢躲了一下。這可了不得了,紀佑安直接抱我起來,轉了好幾圈。

我說我不行了我暈死了,他才放我下來。

這時候旁邊已經有人注意到躲清閑的我倆,指向這邊,還有人說好浪漫。

我和紀佑安和大家打了個招呼,他們似乎也覺得不該打擾我倆,便都回過頭去了。

我說:“洛穎還挺不錯的,努力、上進,我打算把英語社給她接手。”

他望著嬉鬧的人群,不吱聲。

“喂,你聽見我說什麽了嗎?”

“聽見了,你覺得合適就行。”

這時候一個姑娘大聲喊道:“你們畢業後都想幹點什麽啊?”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吵得我有些傷感,四年青春可真快啊,與林小徐、蔣秀米她們每天吃喝拉撒都在一起的日子也到了盡頭。

我伸手去抓他的手。

“紀佑安,你知道我大學四年最幸運的事情是什麽嗎?”

“遇見我。我也是。”他單隻胳膊摟過我的肩膀。

來來往往的汽車像是行駛在流水線上,跑來跑去交織出無數條忙碌的光影線,後麵則是怎麽也數不清的霓虹,在市中心綻放成一朵燈紅酒綠的城市花。

那大概就是出了校門之後的生活吧,有些期待,也有些畏懼。

宿舍裏第一個搬走的是蔣秀米。

時間快到了,大家都在拖延,盡量不收拾東西,盡量晚一點再離開。

我和林小徐是這樣,蔣秀米更是這樣。

他的父母早在市中心給她買了房子,供她工作和學習使用。本來打算過幾天再搬的,可是沒想到她爸媽這麽早就來了。

送走了蔣秀米,那股悲傷勁就達到了最大值,林小徐憋著眼淚,暴躁地把行李箱拖出來,開始往裏塞東西。

“走!早走晚走都得離開,何必讓難受蔓延得那麽長呢!”

當天晚上,林小徐被田北接走了。

蔣秀米走的時候,在宿舍群裏發了一個“春”和紅心。

林小徐走的時候,發了一個“冬”和紅心。

奇怪的是,中間沒有任何人插話,第二天下午,趙玥寧家人來接她,搬走了。

我從樓上望著她拖著行李箱離開的背影,滿腹心酸,眼淚差點掉出來。

手機“叮咚”一聲,“夏”也走了。

我這個“秋”,獨自一人坐在空**的宿舍裏,滿是傷懷。

我的東西很多都已經搬到紀佑安家去了,畢業之後打算自己租房子的,紀佑安說不急,讓我先住他那兒,然後找工作、實習,其他的還沒敢想。

我給他打了個電話,很快,他就開車過來了。

往宿管阿姨那裏交鑰匙的時候,我看見她桌上大大小小的禮物,和牆上掛著的那堆鑰匙。

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杯子,我說謝謝阿姨這段時間的照顧,我們走了。

阿姨說你先等等,然後從床底下拿出了一個電餅鐺。

“這是前幾天沒收你們宿舍的,也別寫檢討了,拿回去吧同學,希望以後都順順利利的。”

人總要經曆離別和相遇,我們的一生幾乎都在分分合合中度過,也許習慣之後就不會有這麽濃厚的憂傷了。

紀佑安在前麵拖著行李,打開家門,和情緒不高的我對視良久,然後張開懷抱。

“歡迎未來的紀夫人正式進家門。”

我破涕為笑,一下子撲過去,他把我舉得很高,又假裝鬆手嚇唬我。

我和紀佑安算是正式同居了,有點興奮,於是當天晚上死纏爛打著他帶我去吃火鍋。

一向工作忙的他居然沒有推辭,說去就去。

然而不巧的是,在火鍋店裏遇見了他手底下的工作人員,一場二人約會又成了工作聚餐。

之後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除了與紀佑安更加甜蜜了,其他事情還是一團糟。

本以為畢業之後就可以放肆到上房揭瓦,可新的煩惱又來了——找工作、實習。

林小徐一副“我要被田北包養”的樣子,躺在房間裏有吃有喝,旁邊還有個端茶倒水的,看她這樣就知道,田北的爸媽一定不在家。

蔣秀米在忙什麽不知道,好像要出國。

趙玥寧又回到學校圖書館裏,投入到了考研大軍。

在被三家公司退了簡曆之後,我有點泄氣。紀佑安說:“幹脆你到我公司來得了。”

我才不要,我要自力更生。

他對我豎起大拇指:“有骨氣。”然後扔下那個削了一半的蘋果讓我自己動手。

現在的公司都挺奇怪的,麵試時候問的問題五花八門,我不覺得一個是有用的。

“你看,‘你上學時候一共談過幾個男朋友’這個問題奇葩嗎?還有‘你平時衝馬桶時會蓋馬桶蓋嗎’,奇不奇怪?”

他笑得欠扁,表示下次要是有人來公司麵試,他也用這幾個問題。

“有什麽說法嗎?”

紀佑安歎氣:“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你麵試總是過不了了。”

和紀佑安同居的日子心驚膽戰,畢業以後,我爸我媽有點不放心我一個人在A市生活,所以是不是打來電話,再加上我妹妹在旁邊煽風點火,我爸媽開始懷疑我私藏男人,命令我立刻馬上坐上回家的車。

一開始對於他們這種杞人憂天我還能糊弄過去,後來次數多了,也難免露出點馬腳,藏是藏不下去了,紀佑安問我:“要不我們就見父母吧。”

他那邊自然好說,父母親都是深明大義明白事理的人。

我的意思不是我爸媽不懂事,是覺得各方麵的因素不同,他們的思想比較封建,雖然我和紀佑安並沒有發生什麽實質性的事情,但是一說同居了肯定還會打斷我的腿,更何況,他們總覺得,外麵的男孩子都靠不住。

所以,工作還沒有來得及敲定,我就打算先回趟家,和我爸媽好好地談一談。

part 4

意料之中的是,我到家後我爸媽果然準備好了三堂會審。

我妹在旁邊瘋狂給我使眼色,現在使眼色也沒有用了,不管說什麽,都得先如實招了。

我爸問:“舍得回來了?”

我不知道怎麽接話,我妹急忙拉我。

“那個……姐,我有道題不會,趕緊過來幫我看看。”

她還沒把我拉走,就被我爸叫住了,狠批了一頓。

“今天就算你所有的題不會,也不能讓你姐教你。回你屋裏去!”

“爸爸……”

“回去!小孩子別搗亂!”

我搡了搡我妹,讓她先進屋。

小姑娘前腳剛走,我爸的炮火後腳就攻過來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在外麵一定要潔身自好,別相信外麵那些男孩子,他們很多都是騙你的。”

“爸,不是這樣的……”

“別在這和我說你學過的那套。明書芮,我養你這麽大就是讓你回來和我頂嘴的?你平時看不看新聞啊?那些出事的小姑娘能一個巴掌拍響?”

“都什麽年代了,談個戀愛怎麽了?同居怎麽了?”

一聽“同居”倆字兒,我爸更生氣了,臉色都變了。我後悔一時衝動說了出來,看他這樣子似乎情況不太好。

我媽過來拉我倆,但她還是和我爸一樣的思想,這個家裏除了我妹妹,沒人能理解我。

我沒想到回來後都沒來得及談,就成了現在這番局麵,我不敢再頂撞下去,畢竟要為了紀佑安以後被接受而考慮。

坐在房間裏,我開始想下一步該怎麽辦,我不敢給紀佑安打電話,怕他一著急再跑過來找我。

他問我什麽,我隻是敷衍性地回複過去,他越是關心,我就越是焦灼,到底怎麽樣才能讓老爺子接受他。

我妹偷偷跑過來,大概是因為看到了我傷神的樣子,不停地抹眼淚說對不起。

“對不起姐,我不該跟爸媽提的。”

她年紀還小,什麽都不懂,完全是出於好心幫我,隻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罷了。

我應該感謝她,如果不是我妹,我還不知道怎麽把這事宣告出來。

這下好了,直接省去了第一步。

後來,我妹被我媽揪出去了。我媽進來坐下,和爸爸的憤怒不同,她顯得冷靜多了。

她說:“芮芮,不是爸媽封建,爸媽隻是怕你吃虧。而且爸媽想讓你留在我們的身邊,不想你嫁到那麽遠的地方。趕緊和那邊斷了吧,我改天給你安排相親,你很快就會忘了他的。”

沒想到他們已經自作主張到了這種地步,我直接站了起來,不敢相信這話出自我母親之口。

“你們也太自私了吧,有沒有考慮過我?說斷就斷,你們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呢?”

一聽這話,我媽也不苦口婆心了,直接就說:“別鬧了,聽話。”

我爸媽說到做到,可我不敢尥蹶子跑掉,買好了的火車票又退了。

絕對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一走了之,那樣對紀佑安來說,會越來越難的。

心裏實在是憋得難受,我便把這事給林小徐複述了一遍,她比我還生氣,嚷嚷著要告訴紀佑安,我趕緊攔住。

要是他知道了,還不一定發生什麽事呢。別把我的計劃打亂。

我不肯去相親,我爸媽直接把相親對象請到家裏來了,那人長得跟馬戲團的猴一樣,他二老的審美讓我難以描述。

大馬猴對我的印象不錯,說我直腸子,說話痛快,不磨嘰,他很喜歡。

但是我不喜歡他,在被爸媽強行留了電話之後,他主動給我發短信,直言不諱地表示要和我建立家庭。

我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

“對不起,其實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這次相親實屬被逼無奈。不好意思,耽誤您的時間了。”

他表示沒關係,有喜歡的人忘了就好,從現在開始喜歡他。

我當真沒有辦法與他的情商苟同,直接拉黑。

我想紀佑安,非常想。

想他為我做的飯菜。

想我們互相擁抱時的擁擠。

想待在一起時的愜意。

沒有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擁有他。

和他在一起之後,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離開他。

我不能失去他。

誰也代替不了。

這時,他又發短信來,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看著屏幕上那幾個字,我仿佛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聯係就剩一條細細的線了。

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再也憋不住,我失聲痛哭,為什麽爸媽就不肯多考慮一下我?

大概是因為我哭得太動容,我爸媽不停地砸門,等我情緒穩定一些了,才把門打開,他倆太激動了,直接撲進來。

“那個……”我爸緩緩開口,“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如果你實在是放不下的話,可以去見見那個男孩。”

我媽:“你也別太怪我們,是你爸出的主意,試試你是不是一時衝動才看上他的。”

我爸:“誰說我的主意了,跟你沒同意似的。”

我妹:“爸,媽,你們演戲為什麽把我也蒙過去了?”

“怕你嘴漏。”

我爸特馬後炮,說什麽自己的思想完全被新潮流改變了,其實一點都不封建,我得為他正名。

就衝他老兩口合起夥騙我,還找演員,我就不能原諒他們。

我爸媽堅持著要去A市看紀佑安,還想順帶旅遊。

我給紀佑安打電話,把這件事說得明明白白的。

所以,他早早安排好了吃喝住行,盡了一個準女婿該盡的義務。

剛下飛機,我就開始吹噓:“爸,媽,你們肯定會喜歡紀佑安的,我敢保證。”

他倆十分嫌棄我這副有了男朋友的嘚瑟樣子。

出了門,我便看到了等在接機口的紀佑安,舉高胳膊向他打招呼。

他十分紳士禮貌,接過我們的行李,一點都不含糊,甚至有點臉皮厚地喊了句:“爸,媽。”

老兩口愣了一下,答應得倒是痛快。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