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優秀的我
溫舒在路口等人,沒一會兒,李九歌精神奕奕地出現,兩人還是第一次線下見麵。
雖然李九歌已經工作了幾年,可兩人年紀差不多大,他明明一臉興奮,卻故作流淚的模樣說道:“恩人,終於見到你了。”
溫舒嚇了一跳,旋即想到自己之前也算是救人了吧,於是頗為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恩人”這個稱呼。
李九歌原先就過了宋言知那一關,溫舒很爽快地答應了照顧宋言知的事,兩人便約好了時間一起去宋言知家。
想到自己小舅舅的古怪脾氣,李九歌仍舊不放心,提前打預防針:“溫舒啊,就算實在受不了他的脾氣,也請你多擔待一下,救人救到底,我現在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
溫舒忍不住反駁道:“其實他還挺好的,沒有你說得這樣不近人情。”
李九歌登時臉上掛著“你怎麽了,是什麽讓你說出這種違心話”的神情。
溫舒仔細思量了會兒:“宋師兄課講得不錯,人又聰明,還在各大核心期刊上發表過論文,而且,宋師兄人長得也很帥。”
溫舒細數和宋言知的接觸,好像除了最初因為“九十九個擁抱”上門被拒絕過,似乎之後見麵時都不覺得宋言知有多麽難以接觸。
她細數著宋言知的優點,恨不得把他說得天上有地上無,世上隻有一個宋言知似的。
大門“哢”一聲打開,李九歌還未來得及問溫舒口中的宋師兄是怎麽回事就愣住了。溫舒仍舊滔滔不絕地誇讚著,好一會兒才結束。
她總結:“宋師兄若是生在古代,絕對是風華絕代的人物。”
溫舒微笑著,側身準備繼續向前走,然而向前一步竟然直接撞到了人,入目所見是寬闊的胸膛和白皙的脖子,以及……宋言知麵無表情的臉。
溫舒尷尬地揮了揮手,心虛地露出假笑,隻希望剛才說的話沒被宋言知聽見,那可真是丟死人了:“宋師兄,好巧,你也住這兒。不是,你怎麽來了啊?”
李九歌一個頭兩個大,忙上前解圍,一本正經地胡編道:“小舅,她剛才撞電線杆上了,現在頭腦有些不清醒,我們快進去吧。”
“對對對,就是撞電線杆上了。”溫舒病急亂投醫,索性順著李九歌的話接下去。
宋言知沒說話,轉身回屋。
溫舒有些懊惱,“唉”了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然看見宋言知似乎在笑,溫潤的春風吹過發梢,帶起一點點暖意。
可不論真假,她都真心覺得宋言知嘴角明顯有了弧度,如同晨光一般令人矚目。
進了屋,宋言知倒了兩杯熱茶,李九歌想要緩解剛才的尷尬氣氛,便問道:“溫舒,你是我小舅的師妹?”
溫舒抿了口熱茶,暖流漸漸滑入胃中,回道:“對,宋師兄大了我三屆,而且宋師兄還給我們代了一段時間的課。”
李九歌登時驚呼出聲:“這麽有緣,那正好,你待在這兒照顧我小舅,還可以順帶取取經,學習學習。”
而後,他又扭頭朝著宋言知說:“小舅,你可要好好教教溫舒,不要整天一動不動像塊木頭。”
溫舒大窘,正準備拒絕,她膽子哪有這麽大,敢請教宋言知。不過,宋言知已經先一步回應了:“學術上的難題可以直接問我。”
溫舒忍不住咳了咳,趕緊道了聲謝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九歌幾欲落淚,這種和諧的場麵實在是太難得了,溫舒肩上還擔著自己的前途和未來,心底對溫舒更是生出了無限感激。
照他看來,現在效果已經這麽好了,想來過不了多久,小舅舅寫出來的小說指不定多甜蜜。
宋言知還有課題論文沒有寫完,待了一會兒就回房間了,李九歌順勢對溫舒道:“快煮飯去,給我小舅看看什麽叫‘暖暖的充滿愛的美食’,暖一暖他冰冷的心。”
溫舒有些不忍傷害李九歌,她在景德鎮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技術絕對沒有機會抓住男人的胃。
特別是宋言知的胃。
她含糊其詞,同李九歌打馬虎眼,她好歹也是心理學出身的,沒一會兒就轉移了話題。
在書房坐著的宋言知正在沉思,沒有正經在寫論文,反倒像是一本正經地偷聽!
不多時,宋言知站起來,走到書房的窗戶前,對著玻璃多看了幾眼自己的樣子和身材,他很少關注這個,但……
好像,是很帥。
少了宋言知在場,李九歌和溫舒兩人漸漸開始放飛自我,東扯西扯,又有意無意地將話題引到了宋言知身上。
李九歌私下一向快言快語,半是無奈半是打趣道:“直接問吧,你想問我小舅什麽問題,放心,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溫舒下意識地想說自己一點也不好奇,然而最後還是選擇放棄偽裝,她用小拇指比畫道:“我就是有一點點好奇!”
“好,我就當作隻有一點點好了,”李九歌笑著說,“快問吧,錯過這次下次求我我也不說了。”
沒有任何停頓,溫舒快言快語:“宋師兄是不是從小就很優秀?”
李九歌答:“那當然,你都想象不出來,一箱箱的情書扔進垃圾桶時,那些小姑娘的落寞和悲涼。每天晚上想要偷偷在他桌子裏放禮物的人,甚至為了那一點狹小的空間都快打起來了。
“每天還有人堵在家門口裝作偶遇,找借口一起上學。”
溫舒神色微不可見地嚴肅了起來,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知不覺間坐得筆直:“那宋師兄接受了嗎?我就是好奇,難得有機會可以聽宋師兄的過去,他在學校可是特別難接近的。”
李九歌沉思了一會兒:“讓我想想,印象中好像是有那麽幾個女生特別不錯,叫……”
溫舒注視著他,誰知道李九歌暗自偷笑,接著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色道:“溫舒,你喜歡我小舅啊。”
突然被人戳穿了心底深處的小秘密,猝不及防之下,溫舒有些說不出的忐忑和慌張,心虛地看向書房,心想可千萬不要被聽見。
“拐彎抹角問了我這麽多,現在總算是說出真心話了吧,溫舒同學,我很看好你。這樣看起來,我們倆之間的約定肯定可以很快就結束。”李九歌露出得意的神情,挑了挑眉,不由得想到要是把今天發現的八卦告訴自家“太後娘娘”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大概會老懷安慰,感慨老宋家終於有喜事了,當然,也有可能會老遠趕過來給小舅把關。
李九歌原本還想再問一些八卦,誰知道溫舒主動說要去做飯,不想應付他了。
這時,宋言知正好從書房走出來,腳步聲清晰入耳。他走進廚房,語氣淡然:“我來吧。”
溫舒看看客廳裏的李九歌,不想出去,一邊將西紅柿的蒂取下,一邊小聲哀求道:“宋師兄,你都這麽累了,還是我幫忙好了,我刀工特別厲害。”
宋言知隨意地瞥了眼溫舒,手上的活沒停。
溫舒一秒變了風向,又說:“我刀工雖然是差了些,可我嚐菜技術不錯。”
宋言知將刨好的黃瓜又放在簍子裏清洗了一遍,這才說:“那你把冰箱裏的翅中拿出來解凍吧。”
溫舒有些驚喜,輕快地應了下來。
很快,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色香味俱全。李九歌拿了碗筷,興衝衝地嚐了口,毫不客氣地誇了句好吃:“溫舒,看不出來,你手藝不錯啊。”
溫舒尷尬地笑笑,心想她隻不過打了下手,你都吃過這麽多次了,難道還嚐不出這些菜到底是誰做的嗎?
她心頭惴惴不安,有些恍惚,自己以照顧宋言知為借口待在這兒,可現在看來,自己其實是一個累贅吧,會不會這一頓飯之後宋言知就忽然反悔,不希望自己待在他身邊了?
食欲和心情總是有種莫名的聯係,溫舒胃口頓時有些不太好,李九歌將筷子伸向可樂雞翅大快朵頤,溫舒卻對著一塊黃瓜片食之無味。
宋言知坐在對麵,看了她一眼,旋即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碗裏,語氣平和而冷淡:“快吃吧。”
溫舒訝異地看著宋言知,不知怎麽,突然就安心了幾分,重新恢複了作為一個吃貨的超強戰鬥力。
一頓飯尚未結束,李九歌接了一個電話皺著眉不情願地離開,聽情況好像是印刷廠那邊將內頁的紙張用錯了,難得的假期結果碰上這事,著實讓人心塞,走之前他還鄭重其事地同宋言知說了句別欺負小姑娘。
溫舒臉皮一向不薄,這時臉頰卻莫名發燙。
她尷尬地笑了笑,飯桌上的氣氛也變得有些詭異。
飯後,她收拾碗筷,宋言知沒有拒絕,溫舒將剩菜用保鮮膜封好後放進冰箱,廚房也都簡單收拾了一下。
溫舒在櫥櫃裏看到了幾袋零食,是很普通的薯片和一些蜜餞果凍,隻不過奇怪的是,那些零食的牌子和口味都和自己平時吃的差不多。她心頭的疑慮一閃而過,卻也沒有深究。
畢竟是用照顧人的理由來到宋言知的身邊,溫舒還是頗為敬業地做了家務,仔細想想,這種不需要技術僅靠體力的工作還真是適合她。
玻璃被擦得潔淨無比,陽台上的幾盆小盆栽也都一一澆了水,甚至連浴室的燈泡都忍不住檢查了一遍,最後終於在某個角落發現了一處壞了的地方。
溫舒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總算有價值了,她幾乎第一時間出門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合適的燈泡,留下宋言知坐在客廳裏看學術雜誌。
回來之後,溫舒問了一下家用梯子在哪兒,宋言知答:“在二樓的儲藏室,你要用?”
“換個燈泡。”溫舒邁著步子上了樓,家用梯子並不算重,因而宋言知雖然準備幫忙,可溫舒還是打消了他的這個想法。
這可是她“建功立業”的好時機。
表現欲突然十分強烈的溫舒搭好梯子,瞥見宋言知在看雜誌,下意識地放輕動作,屋內寂靜,隻隱隱聽見一點梯子因為踩動而產生的細碎聲響。
窗明幾淨的屋子裏,俊秀冷淡的青年正在看書,而圍著圍裙的少女正踩上了梯子的第五格。
隻聽見“啊”的一聲,梯子搖搖晃晃,溫舒左腳已經虛踩在空氣中,就要摔下來。幸好燈泡已經換上了,不然她這一摔可虧大發了。
電光石火之間,她被人抱住了,溫舒跌入一個帶著些許疏離的懷抱。
被宋言知摟住的那一刻,溫舒渾身上下都覺得羞恥,從梯子上摔下來實在不算大事,可此刻她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電視劇裏的戲碼。
可原本她不屑一顧的劇情落在自己身上時,隻有意外和驚喜。
就像經年暴曬而荒蕪的戈壁上,微末的縫隙中突然撐起了一點點綠色,渺小卻非凡。也許在某一天,綠意匯聚成了大海,偌大的戈壁鬱鬱蔥蔥,清涼而鮮豔。
會有這麽一天的,她這樣想。
不語和主人一樣喜靜,一直在陽台處曬太陽,聽到梯子掉落的聲響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它弓著背,伸了個懶腰,“喵”了一聲,奇怪地看著溫舒,也許是覺得這時的溫舒順眼了一些,於是自然地走到兩人的腳下,蹲了下來,蜷縮著,又開始進入沉思狀態。
溫舒心跳得越發快了起來,慌忙向後退了一步,道:“宋師兄,多謝你了。”
她心亂如麻,索性不再說話,將那個舊燈泡處理掉,把梯子搬到了樓上。
晚上,吃過飯後,她將碗筷洗了,準備離開。
宋言知忽然說:“你上課有什麽不懂的地方現在可以問我。”
溫舒想要離開的心思一下子衝散了,她眯著眼,想到了還沒有準備好的情感課題,小聲問道:“宋師兄,我可以研究你嗎?”
這句話委實有些無禮,還帶有歧義,溫舒立刻又解釋道:“我隻是覺得如果研究對象是你的話,可能對這個課題更好一些,碰到的一些問題也可以直接和你說,而且這樣也方便,還有……”
溫舒一連說出了許多這樣做的好處,可到後麵幾乎是生搬硬套,還語無倫次的。
宋言知凝視了溫舒幾秒,揉了揉躺在身邊睡覺的不語的腦袋,細碎的絨毛摩擦著他的手心,軟軟的,很舒服。
不語突然抬頭,今天這是怎麽回事?鏟屎官轉了性子?
“可以。這個課題你想要研究哪方麵?”
就這麽輕鬆地答應了?溫舒幾乎不敢相信。
走之前,宋言知送了她一瓶跌打藥水,可她今天從梯子上摔下的時候並未傷到。
她想拒絕,然而宋言知已經轉身回去了。
自從有了官方理由之後,溫舒出現在宋言知家裏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來,她堂而皇之地窩在了宋言知的家中。
可就算這樣,對著總是擺著冷淡神情的宋言知,她仍舊帶著幾分不自信。於是除了日常的交流外,待在宋言知家的時候,溫舒便看書,看書,以及看書。
宋言知坐在沙發的這頭,溫舒便坐在沙發的另外一頭,全神貫注地閱讀課堂筆記。她上課認真,筆記記得滿滿當當的。
門鈴響動,溫舒放下書,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高大俊秀的青年,一隻手裏還握著銀色行李箱的把手。溫舒一愣,這個男人她好像在哪兒見過,不過刹那她就想起來了,驚喜道:“你是寧師兄!”
雖然在這三年時間裏,她隻在一次學校開講座時遠遠看見過寧世塵一眼,但是心理學專業的同學應當不會認不出他。
寧世塵曾經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陽光帥氣、大方俊秀,在校園貼吧和表白牆上可是被實名表白了許多次,令人豔羨。
溫舒好奇地猜測著寧世塵來這兒的原因,想到網上的一些關於高手之間的名氣之戰,又或者瑜亮之爭,她毫無疑問地當成是對方來挑戰宋言知了。
可挑戰就挑戰,怎麽還帶著行李箱?
寧世塵遲疑地看著溫舒,習慣性地露出笑容,笑意陽光而溫暖,問:“你是?”
是宋言知接的話,他也走了過來,站在了溫舒身側,有些奇怪,但語氣熟稔:“你怎麽突然來了,不是要去錄節目嗎?”
寧世塵目光在眼前的兩人身上遊移了幾秒,恍然,旋即說:“已經錄完第一期了,第二期過幾天才開始錄製,正好有時間,我就幹脆回來找你聊聊天。怎麽,不歡迎?我還是住酒店好了,省得被人記恨。”
他話裏有話,溫舒看了宋言知一眼,急忙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寧師兄,我不住在這兒,你別誤會了。”
清涼的風吹過幾人身側,宋言知認真地看著寧世塵,好像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說:“不要嚇唬人,一會兒自己收拾你的房間。”
寧世塵的眼神很友善,然而被他看上那麽兩眼,溫舒瞬間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看得出來寧世塵對宋言知的家很熟悉,他進屋將行李箱隨手放在了樓梯口,然後走到陽台上,拍了拍手,笑著道:“不語。”
小白貓高傲地看了寧世塵一眼,打了個哈欠以示知道了,而後又繼續舒服無比地在陽台上吹風。
寧世塵“嘖”了聲,說:“不語和你越來越像了啊,現在變得一點也不黏人了。”
宋言知將寧世塵的行李箱提上了樓,草草地應了聲。
溫舒兌了杯蜂蜜柚子茶端給寧世塵,寧世塵道了聲謝,然後,陽台上的不語像是聞到了熟悉的氣味,鬆了鬆略胖的身子,優雅地走來,用爪子抓了抓溫舒的褲腿。
溫舒清理貓砂時沾上了一些不語的味道,小白貓約莫聞到了,所以特地賣賣萌獎勵鏟屎官。
寧世塵是知道不語的性格的,笑著說:“不語好像和你很熟。”
溫舒心想,任誰在經曆過那樣神奇莫測的事情之後也會覺得對方熟悉無比,就算它隻是隻可愛的小白貓。
但這樣光怪陸離的事又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去的,更何況這種事也沒人會相信。她打了個哈哈混了過去,接著道:“寧師兄,你和宋師兄看起來很熟。”
“怎麽,”寧世塵喝了口柚子茶,一身涼意漸漸被驅散,揶揄道,“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和宋言知應該和網上說的那樣,一見麵就吵,互相不對付。看到這樣很遺憾嗎?”
溫舒咳了咳,老實回答:“隻是覺得有些好奇,似乎和傳聞裏的不一樣。”
寧世塵解釋:“說起來也簡單,不過是你宋師兄太過厲害,我們倆見麵的時候,我被他狠虐了一頓,我心服口服,索性認輸算了。”
溫舒當然不會相信,很快,宋言知下樓,讓寧世塵自己去整理房間。
春意正濃。
溫舒提前離開了,宋言知從沙發上起身送溫舒。寧世塵低聲笑了起來,還真是不撒點狗糧不開心。
回到公寓,溫舒細心地將一切準備好,晚上,熟悉的感覺又來了。當她睜眼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宋言知的家中。
屋內靜悄悄的,顯得房子格外地大與冷清,寧世塵並不在家,她如同往常一般踩著貓步聞著宋言知的味道到了臥室。
宋言知剛洗完澡,穿著浴袍坐在**,發梢濕漉漉的,露出俊秀幹淨的五官,以及那一雙烏黑靜默的眼睛。他的鎖骨處還有水珠緩緩滑落,渾身上下比平時少了些冷冽氣息。
而這一切落在溫舒眼中,是全然不同卻又讓人移不開眼的宋言知。
小白貓忍不住閉上眼睛,這也太好看了。
宋師兄到底為什麽可以長得這麽好看!
它“喵”了一聲,像是在表示感慨,明明害羞至極卻瞬間輕快地跳上了床,在宋言知要把它趕下去之前跳到了宋言知的胸口處,並且極為不適宜地蹦了蹦。
宋言知有些吃痛,悶哼一聲,眉頭微皺。不語喜靜不喜動,很少鍛煉,身上長著一層膘,看起來雖然隻是略胖,可這猛地一跳帶來的衝擊力非同一般。
他向來不喜歡有生物進入他的安全距離之內,左手自然地準備將這隻又一次“突然”不聽話的小貓抱下去。然而溫舒怎麽可能會被這樣輕易解決?爪子牢牢地拽住了宋言知的浴袍,略肥的小貓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宋言知。
“喵——”
不想下去,想要留在這兒。
宋言知自然聽不懂貓語,可是他好像看得懂不語此刻的表情。溫舒原本以為他會不管不顧地將自己抱下去,宋言知不知想到了什麽,眉眼微微放鬆了下,任由小白貓趴在了他的胸口處。
這可真是突如其來的驚喜。
溫舒平時從不敢做的事,現在可沒了這麽多的顧忌。宋師兄的胸膛似乎比想象中的還要寬闊,她四平八穩地趴在宋言知胸口處,著實又開創了一種貓生新姿勢。
貼近心髒的位置,連“咚——咚——”的心跳聲都清晰無比。
宋言知伸手想要將床頭櫃上的雜誌取過來,覺察到不語似乎睡著了,又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
他微微低著頭,不語睡得很沉,和往常不太一樣,都說主人和寵物相處越久就會越像。曾經,宋言知還以為是自己的淺眠和習慣影響到了不語,可是現在看來,大概是不語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完全放鬆的位置吧。
就像他當初一樣。
不語閉著眼,一聲輕飄飄的喵聲響起。在夢中,溫舒滿足又愉悅地說著夢話,落在宋言知耳邊則是一道微弱的“喵”。
這是和宋言知的第幾個擁抱?
不管了,她先小憩一會兒。
夜色遮蔽天際,一家藏在巷子內的燒烤店,門口穿著軍綠色工作衣的大叔正忙著烤串,煙氣隨著一台大風扇向四周跑去,一張張方桌被擺在巷子裏,坐著許多食客。
穿著各色衣服的年輕人以及中年人熱鬧地拚酒,也有拿著一點零錢下樓吃夜宵的少年。
這條小吃街的地理位置不算太好,坐落在江門市的東南角,客流量不算大,可老市民都知道,這條街應當是市裏最早的小吃街。
現在越來越多的美食廣場建了起來,餐廳和飯館層出不窮,可讓人欣慰的是,仍舊有不少老食客忘不了記憶中的味道。
燒烤店門口擺著個招牌,還是幾個月前新換上的會發光的那種款式——如魚燒烤。
坐在門口的那一桌客人又點了一紮啤酒,正在結賬的服務員戴著口罩,在一本簡易的賬單本子上算著,應了聲“好的,馬上來”。
寧世塵飯後散步時,不自覺走到了這條街上,好些年都沒來過這兒了,不過這兒的煙火氣讓人有種熟悉感,是小時候的味道。
平心而論,這兒大概是他小時候的噩夢存在地,有凶狠討厭的壞人,也有炎熱無邊的暑期,有嘈雜的蟬鳴和難聞的味道,還有一個人。
一個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人。
他順著巷子挨家挨戶看過去,一直走到一家燒烤店門前才停下腳步。
胡椒粉和特色醬料的味道順著大風扇散在空中,他看了看這家店的招牌。店門口還有一張桌子空著,寧世塵坐了過去。
燒烤店裏的服務員拿著菜單走了出來,寧世塵接過菜單,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好看的手,白皙修長,倒還真不像是長時間在燒烤店工作的人會擁有的手。
他抬頭看了眼對方,服務員用口罩和帽子遮擋住了臉,隻隱約看得見那一雙好看的眉眼。他循著菜單點了毛豆、螺螄,還有一些蔬菜、肉串以及啤酒。
“就先這些吧,謝謝。”
服務員輕輕應了聲,聲音不知怎麽的竟然有些粗獷,和她渾身上下散發著的氣質著實不相符。寧世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在服務員準備進店準備食物的時候喊住了她:“等等。”
“怎麽了?”沙啞粗獷的聲音傳來。
寧世塵偏過頭,有些好奇地開口:“沒事了。”
服務員大方地將圍裙扯了扯,進入燒烤店內。
正在店內串蔬菜串的中年女人看見她這樣,關切道:“小念,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快去歇著,這些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徐豐,你別休息了,快點幫忙。”和對服務員的語氣截然不同,然而任誰都看得出來,中年女人凶巴巴的語氣下藏著溫柔。
“沒事,徐嬸,我可以的。”服務員回答道,是與剛才不同的清脆又柔和的聲音。
被喚作徐豐的少年大約十四歲,在燒烤店的一角玩遊戲。他抬起頭,露出屬於少年人幹淨的眉眼,滿臉不情不願,說:“念念姐,我現在可是處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正在進行一場男人之間的對決,實在沒空幫忙。”
徐嬸吸了口氣,放下烤串:“讓你幫忙你還說這麽多廢話,還男人之間的對決,你念念姐平時這麽疼你,關鍵時刻你不得發揮一下男子氣概?”
徐豐十分委屈,他的念念姐忍不住笑,但是想到外麵還有個煩人精,於是走近了幾步,在徐豐耳邊小聲說:“想不想要最新款的遊戲機?現在去把外麵那人打發走,我就送你。”
一聽見遊戲機,少年雙眼登時放光,瞥了眼徐嬸,拍了拍胸膛,保證道:“成交!”
徐豐放下手機,拿了塊抹布走出去。
寧世塵正在看手機,真人秀的節目組團隊已經開始宣發了,並且還在某博上艾特了他和其他人。
楊三提前就知會過他了,所以寧世塵第一時間轉發並且評論了官博。
寧世塵:期待節目播出後的效果,歡迎各位朋友們指導,然後就是注意觀察裴老師,會有驚喜。
楊三的原博同樣帶上了裴瑾念,裴瑾念也轉發並且評論了,隻有短短的一句,“第一個消失的人不是我,期待播出”。
二熊還有魏子從等人的評論也都在下方,然而在原博下方熱門評論裏,被一眾看客和粉絲頂到了第一以及第二的評論,是寧世塵和裴瑾念的。
兩條熱評相互挨著,內容看起來雖然沒有關聯,可落在想象力豐富的網友眼中就不一般了。有裴瑾念的粉絲吐槽哪裏來的小網紅想要蹭他們家念念熱度,人家念念壓根兒不搭理你好不好,不要自作多情了。
同樣,寧世塵的顏粉以及學術粉也有不少,因此兩邊的人在底下開啟了戰鬥模式,不過一會兒就將整個評論區淹沒了。一邊雖然人數眾多戰力卻不強,另一邊卻從寧世塵平時微博分享的資料裏學了幾手,辯論起來有理有據,短時間看,倒是不分伯仲。
其實寧世塵隻是想到了錄製現場發生的事順口喊話,不過由此引出的熱度倒是始料未及的。
沒過多久,熱搜榜上就出現了新詞條——心理學者跨界蹭裴瑾念熱度。
他刷了一會兒手機,方桌突然被人敲了敲,他平視前方。徐豐皺著眉冷冰冰地說:“不好意思,你剛才點的東西都賣完了。”
寧世塵認真地看著徐豐:“那我點其他的。”
“其他的也都賣完了。”徐豐快言快語。
想要趕他走?
他望了店內一眼,剛才那名服務員正在上菜,注意到他的目光旋即收回了視線。
寧世塵微微一怔,露出笑意,目光幽幽地看著徐豐。
沒一會兒,徐豐回到店裏,雖然氣息很頹唐,卻一臉興奮。
服務員問:“走了嗎?”
徐豐咬著牙,有些猶豫,片刻後還是坦然道:“念念姐,實在對不起,我叛變了。”徐豐興奮地解釋,“他答應帶我上榮耀王者。”
徐豐逃也似的幫忙上菜去了,她憤憤地“哼”了聲,這人一點也不靠譜。
“好歹在機場我也幫過你,這樣無端趕人走,好像很不禮貌。”寧世塵聲音清澈陽光,緩緩道,“裴老師。”
口罩和帽子沒能遮掩住裴瑾念出挑的氣質,那一雙迷人的眼睛同樣讓人難以忘記。裴瑾念抬頭,她的目光並沒有躲藏,絲毫不顧忌此刻所處的環境。
視線交匯,好似有硝煙彌漫,裴瑾念先說話打破了寂靜:“知道是我還不快走?”
寧世塵不為所動,旁邊的徐嬸見狀走過來詢問,裴瑾念狠狠地瞪了寧世塵一眼,同徐嬸說:“沒事,就是客人要加菜而已。”
徐嬸“噢”了一聲回到後廚,寧世塵理直氣壯地說:“裴老師難道是要給我加菜?”
還真是難得的厚臉皮啊,她隻得惡狠狠地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吃完就走,還有,別說在這兒見過我。”
知名一線女藝人和小巷燒烤店的服務員,任誰也想不出來,這兩個身份會在一個人身上重合。哪怕是寧世塵也難以置信,他的好奇心越發旺盛。
“好的,裴老師。”寧世塵認真地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