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次擁抱

宋言知睡眠淺,卻難得地做了個夢,這個夢境很奇妙。

溫舒的聲音傳來,他睜開眼。

剛睡醒的宋言知像隻小鹿一樣,眼底被柔軟和戒備鋪滿,溫舒一顆心怦怦亂跳,把水杯遞過去:“喝點水再睡會舒服一些。”

宋言知道了聲“謝謝”。

溫舒差點兒一口氣喘不上來,半是震驚半是驚喜,一路暈暈乎乎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這趟飛行旅程不長,然而溫舒一會兒送零食,一會兒送水果,一會兒又送水,連空姐都看不下去了,小聲提醒了句,溫舒才作罷。

到景德鎮的時候已經八點多,溫舒在最後關頭睡著了,醒來時看見機艙已經空了,她心裏不免慌張,趕緊問空姐宋言知的去向。空姐對宋言知記憶深刻,回了句已經走了吧。

她有些著急,趕緊追出去,三月的風很大,打在人臉上生疼。她沒有宋言知的電話,就差找工作人員播廣播了。

不過,她看見遠處的樹旁站著一個人,身材頎長,氣質清冷,是宋言知!

溫舒總算鬆了口氣。

宋言知能等她這件事讓她倍感榮幸,就差說上一句謝主隆恩了。

兩人都沒有托運行李,景德鎮機場很小,有專人在出口舉著牌子,上麵寫著“宋言知”三個大字。

來接機的人遠遠見著宋言知,打量了幾眼,驚喜道:“宋先生。”

兩人朝著那人走了過去,對方是個穿著牛仔外套、戴著棒球帽的青年,看起來還有些青春自由風。

一見麵,那人就道:“宋先生,算了,這樣叫太古怪了,我喊你宋哥怎麽樣?你可算是來了,程叔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你可是我偶像啊,你寫的論文我幾乎都會背了。”

對方叫曲江星,心理學專業大四在讀,父母都是心理學專家,也是同光裏的大佬級別人物。

曲江星開了車來,車就停在出口外的停車區,同光在市裏一家五星級酒店安排了房間。曲江星把人送到,帶著宋言知還有溫舒去登記。

同光給他們訂的是套間,曲江星咳了咳,想要勾住宋言知的肩膀,然而被躲開了,他“哎”了聲,挑眉說:“宋哥,套間會不會太浪費了,要不我給你們倆換一個小一些的?”

溫舒的臉倏地一燙。

宋言知和他隔開適當的安全距離,說:“再開一個。”

溫舒幽幽地開口:“不用了,套間挺好的,這樣我能更好地照顧你。”

曲江星愕然,隨即默默地豎起了大拇指,旁邊忽然有人喊他:“小曲,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曲江星暗自翻了個白眼,然而那人像是沒發現他的抗拒,笑著問:“這位是?”

曲江星淡淡地答:“王悠然,好巧。這是宋言知,我的偶像。”

王悠然西裝革履,身上還帶著一點點酒氣,眼神桀驁,冷哼了聲:“宋言知,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他審視著眼前的幾個人,忽然笑著伸手,“宋先生,你好。”

宋言知沒回應他。王悠然的手放在那兒,有些尷尬,眼底慍怒,收回手:“久仰大名了。”

宋言知嗓音溫溫潤潤的,拒絕人時卻難免帶上些冷意,他“嗯”了聲,顯得有些拒人於千裏之外。

時間不早了,宋言知和溫舒一同上樓。房間在九樓,打開門,溫舒看了眼套間的布局,有兩個房間裏間更大也更僻靜。

溫舒說:“宋師兄,你住裏邊那個房間,你餓不餓,我給你煮些吃的?”

宋言知眸光黝黑,說:“我睡外邊。”

月光如水,寂靜無邊。

溫舒推開窗戶,幾縷春風裹挾著寒意拂來,窗外燈紅酒綠,行人匆匆而過,她仔細地欣賞著景德鎮的風景。

瓷都景德鎮連路燈燈柱都是陶瓷的,樓下的幾條小巷都鋪上了碎瓷片,溫舒腦袋一熱,眼前忽然出現了另外一個場景。

是宋言知的家。

宋言知沒有把不語放在別人家養著,李九歌主動說會過來照顧不語。

不語走到宋言知的房間,跳上書桌,書桌上有一個長得很奇怪的陶瓷娃娃,溫舒匆匆看了一眼,耳邊傳來宋言知的聲音。

“我要換衣服。”

溫舒大窘,緊張得不行,一溜煙跑進裏間,然後關上了門。

宋言知覺得有些不舒服,他不太習慣這種一個封閉空間下有第二個人長時間存在的感覺,可如果仔細說,最近自己的身邊又何止兩個人。

他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嘩啦啦”的水聲穿過房門傳到溫舒的耳朵裏。

溫舒臉上浮現幾片紅雲,拿著包飛也似的跑出了房間。

樓下不遠處有家超市,快要關門了,她搶在關門前買了一些菜。

回到酒店,溫舒敲門,等了一會兒宋言知才開門。

溫舒進門後便在廚房忙活起來,為了展示廚藝,她挑選的都是一些高難度的菜,平時在家根本沒弄過,可時間又急……

她看了眼宋言知,宋言知正一邊看電視一邊玩小遊戲,認真而冷漠。

宋言知可能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偏過頭,看著溫舒,思量了一會兒,開口道:“我來吧。”

溫舒忙道:“不用不用,我來,我做飯很好吃。”

一時靜默,宋言知轉過頭。“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溫舒還在和茄子較勁,他聽得難受,起身:“我來。”

溫舒嚇了一跳,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案板,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放棄。

宋言知另外拿了把刀,手速飛快地料理著食材。

溫舒看得入神,眯著眼睛,就差把眼珠子掛在宋言知身上了。

宋言知做了三個菜,色香味俱全,饞得溫舒眼睛都直了,她拿了雙筷子,靜靜地站在旁邊等。

溫舒的睡眠質量很好,然而半夜的時候,忽然有怪聲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被踢倒了。

小偷?

她心裏一緊,隨手拿了個擺設放在手裏,然後悄悄打開了門。

屋子裏漆黑一片,靜悄悄的,銀白色的月光映在房間地板上,沒有想象中的小偷,她鬆了口氣,卻看見宋言知躺在**,眉頭緊皺,好像在發抖。

應該是做夢了,夢到了什麽呢,溫舒站在他床邊,睡夢中的宋言知和平時刀槍不入的他完全不同。

她躊躇了一會兒,彎腰,輕輕抱了抱宋言知,關切道:“不要害怕了,我保護你。”

這話實在讓人羞澀,她在心裏默念。

第一個擁抱。

一夜安眠。

同光一大早便派人來接宋言知,宋言知在業內的名氣並不低,有很多像曲江星這樣的粉絲。

聚會一年舉辦一次,學術界的青年才俊大多被邀請過,可唯有宋言知,名氣和學術水平都不弱,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這還是宋言知第一次答應前來,不少人都很興奮地等著看他。

在聚會開始前,還有一場學術交流會,溫舒也算沾宋言知的光,跟著他一起參加了這場交流會。

交流會的主持人是業內的大佬程搖光,也就是曲江星口中的程叔叔。

早在20世紀90年代,程搖光就已經在國外許多著名的雜誌發表了許多論文。

這場交流會持續了一個上午,大家進行了激烈的學術討論。

溫舒坐在宋言知後邊,宋言知對待學術嚴謹認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遇到感興趣的話題,宋言知侃侃而談,王悠然好幾次刁難他,都被他輕易化解。

不少前輩都點頭稱讚,顯然對宋言知很滿意。

宋言知發表的論文他們都看過,見解獨到,雖然少了一些閱曆,卻也獨出心裁。

交流會結束,程搖光等幾位前輩都找了宋言知,表示了對他的肯定,他們存了心想提點宋言知,詢問他接下來有什麽計劃,又或者要不要走學術的道路,如果要幫忙的話隨時可以找他們。

宋言知禮貌應答,氣度不凡,更是讓眾人滿意。

中午,同光在萬興舉辦酒會,大家紛紛回去換衣服。溫舒坐在房間裏對著窗戶發呆,她沒有準備禮服,參加酒會不是在丟人嗎?

宋言知也沒有帶禮服,他和平時穿得差不多,時間快到了,他望著窗外風景,放下杯子,道:“差不多該走了。”

溫舒歎了口氣。有人敲門,是曲江星,他手上拿著兩個袋子,一見麵就笑著說:“溫舒,喏,衣服還有鞋子。”

溫舒臉色一變:“給我的?”

曲江星歎了口氣:“我想著你可能沒帶禮服,剛才找朋友送了一套過來,你看看合不合身。”

溫舒接過袋子,瞥了一眼,裏麵是一件藍色的禮服。

“快點換衣服,一會兒一起去。”曲江星在門口等著。

宋言知臉色冷淡,咳了咳,走到電梯口等電梯。

酒會在六樓的宴會廳,宋言知和曲江星先到。不少交流會上的人都過來敬酒、聊天,宋言知神情清冷,不過他們聽說過宋言知不喜歡和人接觸,也沒有勉強。

王悠然卻嘲諷道:“一個學心理的竟然自己心理有問題,還真是有趣。”

宋言知沒說話,尋了個位置獨自站著。

溫舒在他們下去沒多久後也到了,藍色禮服穿在身上還有些不習慣,她隻在學校的一次聖誕舞會上被室友逼著穿過禮服,自己看著還有些不自在。

觥籌交錯,氣氛很好,學心理的大多身上都帶著一點令人舒服的氣息,溫舒有些緊張,隻希望自己千萬不要在這種場合丟宋言知的臉。

有個女生主動湊了過來,她穿著粉色長裙,溫聲道:“溫小姐,你和宋言知是什麽關係啊?”

溫舒嘴裏還有一塊甜點,忙吞下去,擺好姿勢道:“我和宋師兄是同一所學校的。”

那人“哦”了一聲,看起來有些開心,自我介紹她叫遊苑,喜歡宋言知好久了,剛才差點兒還以為溫舒是宋言知女朋友,原來不是。

這個叫遊苑的人莫名對她有些敵意,不過宋言知的魅力可還真是無限啊,以至於溫舒不僅要防備學校裏的女生,還要防備校外的一大堆情敵。

不過溫舒頗為欣賞她們的眼光,見狀,慢慢說道:“宋師兄人很好,看起來很冷,可是和他戀愛卻特別舒服。”

戀愛?誰?遊苑仔細揣摩著這兩句話,眼神銳利,臉上忽然掛起笑容:“宋言知和你在一起了?”

溫舒顧左右而言他,不正麵回答。

遊苑冷笑道:“宋言知最後一定會和我在一起。”

這種沒有營養的狠話實在讓人提不起興趣,溫舒微微一笑:“嗯,我等著看。”

曲江星大概知道宋言知的禁忌了,他站在安全距離之外,說:“宋哥,溫舒好像被人找碴兒了,你還不快點去救場,小心回去之後她讓你睡地板。”

“她不是我女朋友。”宋言知開口。

音樂聲緩緩響起,曲江星了然,笑道:“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這句話很違心,我知道了,你和溫舒現在在吵架是嗎,我懂。”

曲江星看出來宋言知的言不由衷,其實他應該挺在意溫舒的。

溫舒見招拆招,短時間內倒也不落下風,反倒把遊苑給氣急了。沒一會兒,就聽見遊苑的驚呼聲,眾人看過去,隻見遊苑側坐在地上,長裙下擺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溫舒“唉”了一聲,這遊苑還真不是一般人,她明明看見對方的長裙不在自己腳邊,真會演。

然而感歎之餘,溫舒隻能道歉。遊苑找到機會裝可憐,旁邊的人聚過來,有熟人關切道:“遊苑,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腳有點疼,好像崴了。”

遊苑倒吸了口氣,演技卓絕,還真是實力派。溫舒問:“遊小姐,需要喊救護車嗎?”

遊苑沒有回應她的話,餘光瞥見宋言知來了才抬頭,眼神楚楚可憐,狀似無意地想扶住旁邊的宋言知,卻被躲開了,她抓了個空,尷尬極了。

曲江星就愛湊熱鬧,恨不得場麵再亂一點才好,他說:“宋哥,你幫個忙把人給扶起來吧。”

遊苑心裏一緊,然而宋言知沒有半點要動的意願,他轉身欲離開。

曲江星默默笑著。遊苑一咬牙,起身想要抓住宋言知,然而她沒站穩,竟然由抓轉向推,把宋言知朝前方推了出去。

溫舒嚇了一跳,四周驚呼聲一片,她管不了宋言知的恐慌,右腳朝前一跨,左手正好扶住了宋言知的脖子,右手抓住了宋言知的手。

他們以一種電視劇常出現的方式四目相對,周圍所有人的眼裏都在默默放光,現場看到的可比電視劇裏的精彩多了。

不知道是誰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宋言知麵色沉靜,哪怕是在這個時候,依舊顯得從容無比。溫舒被看得慌了,想要趕緊放手。

不過她剛才那個姿勢雖然很帥,卻也讓她的高跟鞋跟承受了不小的壓力,鞋跟竟然直接斷了。

她腳下不穩,身體往下墜,手下意識地使勁抓牢了支點,然後下一秒,直接撲在了宋言知的身上,額頭正好磕在宋言知的下巴上,頭頂傳來宋言知溫熱的呼吸。

四周的驚呼聲再次迎來一陣**。

這大概是宋言知記事以來,第一次和人這樣親密接觸。

昨晚上的事他並不知道,不然算起來就是第二次了。

他渾身發抖,勉強忍著不適,說:“起來。”

語氣是一貫的冷淡。

縱然溫舒剛才表現得無比勇敢,仍舊不可避免地有些忐忑,腦子裏更是亂想著宋言知會不會就這樣把自己拉入黑名單。

她尷尬地起身,曲江星遞給了她一雙鞋子,是他同酒店工作人員借的。

程搖光等人走過來關切地詢問,宋言知禮貌地應了聲,臉色又恢複了尋常模樣,那樣冷淡,那樣疏離。

酒會結束,宋言知和溫舒兩人回房間收拾東西,曲江星跟了上去。他央求宋言知再多待幾天,這個時節,附近一處景點的油菜花開得正好,一邊欣賞一邊交流多好。

他纏人的功夫可不一般,就連溫舒都有些心動,然而在看到宋言知的眼神後,她迅速放棄幫腔的念頭,默默地去收拾衣服。

“明天一天。”宋言知出人意料地答應了。

曲江星愣了愣,跳了起來,笑得特別燦爛。溫舒有些不解,但她自然不會反駁,又將收拾好了的東西放了出來。

晚上,曲江星帶他們在夜市的一家大排檔吃燒烤。

夜風微涼,有些寒意,夜市卻並不冷清。一張張桌子連成長條,人們圍坐著暢聊、大口地吃著烤串,煙火氣十足。

溫舒用開水燙了下碗筷遞給宋言知,曲江星把菜單遞給她:“你來點吧。”

她看了眼宋言知,思量了會兒,問了下兩人的忌口和喜好,然後看著點了一些。

身後有一桌大概是附近中學的高中生,下了晚自習過來吃夜宵,三男兩女,穿著校服,一臉朝氣。

曲江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宋言知聊天,偶像在場,他倒也沒有浪費時間,將自己平時碰到的一些問題都問了出來。

大概是因為已經是晚上了,宋言知身上的氣質略微柔和了些,認真回應了幾個問題。

溫舒認真聽著,突然身後傳來一聲爆笑,她奇怪地看了一眼,他們似乎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有個模樣清秀的男生似乎因為回答不上來問題要受到懲罰,另外一個女高中生掃視著周圍,咳了咳,悄悄和其他人商量了起來。

他們討論的聲音不算大,卻也聽得見一些。女生似乎在說,就罰江桐去向那個漂亮姐姐要電話號碼。

溫舒略微有些不好的預感,身後傳來拖動椅子的聲音,幾秒鍾後,男生站在溫舒旁邊,局促地看著她:“你好,可以……”

問題還沒有問完整,就被一道冷得仿佛帶著寒冰的聲音打斷:“不可以。”

男生站在原地,他的同學在後邊看好戲。曲江星有些迷糊,他剛才全神貫注地聽宋言知和他講解專業知識,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宋言知安靜地坐著,目光清淡,男生卻覺得他投過來的目光特別銳利,緊張得更加說不出話來。

宋言知道:“好好學習最重要。”

男生慌慌張張的,像是見到班主任一樣,飛快地鞠了一躬,然後回去了。曲江星大概看明白了,笑著對溫舒說:“看不出來現在的小男生膽子還挺大的。”

溫舒有些混亂,相比被動參與大冒險,剛才宋言知說出那樣的話才更讓人奇怪,他到底是因為什麽才開口,溫舒腦子裏陡然出現一個念頭。

因為自己?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瞬間被刪除了出去,怎麽可能!

這時,大排檔的老板風風火火地將烤串送了上來。溫舒放下疑問,開始品嚐美食。那桌高中生裏的小女生還在竊竊私語,像是在說如果宋言知是她們的老師,她們上課一定會更加認真,又說羨慕溫舒,兩人看起來感情好好呀。

溫舒嘴角微微上揚,哪怕知道這些話不過是胡亂臆測,心情仍舊莫名好了幾分。

景德鎮的冷粉還有餃子粑挺有名,溫舒吃得眉眼舒展,看起來很放鬆。

共享美食的時光總是短暫,白天的酒會還沒有這頓夜宵來得好。曲江星去上洗手間,桌上一時有些安靜,宋言知自帶氣場,無論在哪兒都像是天然冰庫。

溫舒將筷子放下來,道:“宋師兄。”

宋言知看向她,現在已經是後半夜,烏雲遮蔽月光,天色更顯暗淡。溫舒想要挑個話題,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倉促道:“你想聽笑話嗎?”

和安靜相比,尷尬更讓人難過,很遺憾,溫舒覺得自己半分長進都沒有,竟然連聊天也可以聊成這樣。

宋言知神色平靜,道:“你說。”

宋言知接了話茬,溫舒自己卻不知道怎麽再接下去。好在曲江星出來了,他結了賬,笑著說:“今天運氣不錯,老板娘生日,老板給我們打了八八折。”

溫舒胡亂應了下來,然後起身準備離開。曲江星挑挑眉,不明所以,將兩人送回了酒店。

酒店房間裏,宋言知正在洗漱。溫舒默默地把手放在胸口上,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翌日清晨,曲江星一大早就來接人,景區雖然不算太大,可要在一天內逛完還是有些倉促,所以早些開車過去為好。

溫舒頂著熊貓眼出現,看來昨晚睡眠質量不佳。曲江星樂了,趕忙打聽八卦,被溫舒瞪了一眼。

曲江星事先找人做了攻略,行程安排得不錯,饒是如此,一天下來仍舊累得渾身快要散架了,溫舒很不幸地感冒了。

離開時,宋言知讓溫舒改訂高鐵票,高鐵雖然時間久了點,但是更寬鬆舒適。溫舒原本想硬撐著照顧宋言知,然而吃了幾粒感冒藥後,困意不自覺地湧了上來。

她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窗外景色飛逝,路過青蔥森林和田野,以及整齊的徽派建築。

溫舒睡得很沉,身體不自覺地隨著座椅晃了晃,她扭了扭頭,眼看著就要撞上窗戶,宋言知下意識地將她拉住,而溫舒順著這股力道自然地將頭枕在宋言知的肩上。

肩頭落下一點點的重量,帶著些許熱度和不知名的感覺。

宋言知從心底生出一點抗拒,想要將造成自己不舒服的源頭推開,最終卻微微垂下眸光,靜默不動。

他餘光看向窗外,莫名柔軟。

李九歌日常催促溫舒抓緊將擁抱送出去,一定要加油溫暖宋言知的心。

可溫舒回校之後感冒並沒有好轉,她腦袋昏昏沉沉的,草草應了句,又睡了過去。

夜晚,溫舒在不語身上醒來,她不願動,就軟軟地躺在書桌上。宋言知倒了杯水,然後繼續修改一篇學術論文。

燈光下,宋言知認認真真地查找資料,溫舒中途又睡過去幾次,每次都匆匆抬眼然後又將眼皮合起,而宋言知連姿勢都沒有變,一直忙到深夜。

外界隻當他是天才,卻沒有人知道他從未因為自己的一點天賦而驕傲,也從未停下前進的步子。他孜孜不倦,由衷地喜歡並且熱愛心理學,付出了許多努力和時間,一步步腳踏實地,獲得成就,贏得讚譽。

不語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蓋了一張小小的黃色卡通毛巾,毛巾還是李九歌送給不語的,毛茸茸的很舒服,它睡得更深了些。

醒來時,溫舒的感冒終於好了,發軟的身子有了些力氣。

許輕晨帶了份清粥回來,見她醒來,鬆了口氣,說:“你要是再不好起來,我們都要打電話喊救護車了。喏,喝些粥,一會兒是你師兄的課,要是可以起來就一起去上課吧。”

溫舒換了衣服,喝了幾口清粥,然後跟著許輕晨一起去上課。宋言知的課一向人滿為患,好在室友周君如靠著一身學霸氣息強勢地占了兩個位置。

她們到教室時,宋言知還沒來。過了一會兒,溫舒方才看見他走進大教室,一同進門的還有另外幾個同學,溫舒的目光卻不可避免地隻注意到了他一個人。

他眼神如常,也不曾因為和溫舒的短暫相處而多看她兩眼,這讓溫舒有些失落,一節大課失神許久,還是室友喊她,她才知道已經下課了。

南風淺淡地刮著,宋言知下了課就先回家了,他步履微快,然而腦子倏地有些眩暈,他心下了然,瞥見路邊的長椅,緩緩挪了過去。

他舒了口氣,臉頰無端地紅了幾分,身體微微僵硬,有些無措。正巧這時手機響了,他眼神深沉,接起道:“寧師兄。”

電話那頭的聲音爽朗清澈,富有磁性:“言知,你聲音怎麽有些奇怪,生病了?”

宋言知回道:“不是,你怎麽這時候打電話給我?你那邊現在不是深夜嗎?”

寧世塵帶著笑意,語氣輕鬆,揶揄道:“我現在在機場,飛機延誤了。”

他周圍人群嘈雜,哪怕是深夜,機場仍舊喧囂無比,他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四周,平時還不覺得,原來自己也會因為候機而變得輕鬆。

宋言知微詫:“又是去哪個國家交流嗎?”

“這次不是去交流,是回家,回去找你蹭飯吃。”寧世塵語氣裏帶著莫名的悵然和欣喜。

他隻比宋言知大兩屆,卻已經是青年心理學家的領頭人,在宋言知嶄露頭角的時候,他已經在國外有了不小的名氣。

有人覺得他們兩人作為同一領域同一年齡段的心理學研究者,應當對對方帶有天然的敵意,可讓人意外的是,他們私底下的關係相當不錯。

這次國內一檔新推出的真人懸疑推理秀節目聯係上了寧世塵,正好他手上的一個課題剛完工,他準備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答應了下來。

寧世塵看著時間準備登機了,如無意外,他們明天就可以見到對方了。

掛斷電話,寧世塵去倒了杯熱水。

飲水機旁邊,一個戴著口罩和桃色帽子的女人坐在地上,她的登機牌從口袋裏掉了出來。寧世塵看了一眼,竟然和自己是同一班次,出於禮貌,他彎腰喊了聲。

那人大概太累了,沒有半點反應,他隻能上手拍了拍她的肩。就在他的手剛碰上這人的肩膀時,突然被反握住,而後那人抬頭,露出厭惡且乖張的眼神。

他有幾分詫異,卻依舊耐心地用英文描述了一遍前因後果,那人皺著眉頭,好像在思考真假。過了一會兒,那人鬆手,警告道:“不要亂碰別人。”

寧世塵表情平和,並沒有因此生氣,他轉身去往登機口,人潮湧動。他順著指引來到飛機的商務艙,在靠椅上坐下。

他係上安全帶,閉眼揉了揉太陽穴,旁邊的座椅有人坐了下來。

是個熟悉的身影,還真是巧啊,寧世塵心道,然後拿起一旁放置的雜誌翻看。

雜誌的封麵人物是個戴著黑色麵紗、穿著深紅色禮服的中國女星,五官深刻美麗。

——裴瑾念。

在大洋的另一邊,金色陽光明媚而溫暖,嗚嗚咽咽的聲音出現在宿舍內,周君如冷冷地對著宿舍某個角落裏的招風,下最後通牒:“再不出來就別怪我動手了。”

許輕晨麵有難色,似乎覺得有些太過殘忍了,然而眼角藏著的笑意卻還是出賣了她的本性:“小風風,你就換吧。”

招風縮在牆角瑟瑟發抖,卻怎麽也不想出來。

趙竹青的一個同學在某寶上開了家寵物用品店,知道她們宿舍有狗後,給了她們一整箱的狗糧、玩具以及讓招風受到驚嚇的寵物衣。

幾個人覺得放著也是浪費,索性給招風試試。

寵物衣有粉色的、紅色的、小碎花的……

招風可是十成十的公狗,表現得很嫌棄,掙紮著不肯穿,然而宿舍攏共就這麽一丁點大的地方,不過一會兒,它就被堵到了牆角。

招風最近總是莫名冷淡,不讓人碰。溫舒也挺想看看它穿小粉紅裙子的模樣。等了一會兒,招風還是慘遭毒手了,溫舒把它抱在宿舍的那麵白色全身鏡前仔細轉了轉。

“真可愛,是不是呀?”她握著招風的兩隻前足,一臉笑意,然後蹭了蹭招風的臉頰,揉了揉它的大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