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帶你私奔到月球

冬天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學生們也到了快要放寒假的時候。

正式放假的那天,校園裏卻是哀號一片。

因為寒假作業實在是多到數不清啊。

“放假使我麵目全非。”餘宛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此時她正站在應如是的桌子前,幫她收拾。

應如是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皺著一張小臉說:“這假還不如不放,作業比平常多多了,估計隻有除夕能有點時間快樂快樂,其他時間……還得埋頭寫作業。”

“啊啊啊……最煩的是,高三竟然要一直上到小年夜?真不知道明年我們怎麽辦!”餘宛也崩潰地抓了抓頭發。

整個教室也就隻剩應如是、餘宛還有江問沒走了,那兩人都是在等應如是,可見她平常是有多磨嘰了。

“大小姐,好了沒?”江問站在門口,看著教室裏的兩個人。

應如是拉上拉鏈,應了一聲:“好了,你來幫我拎一下。”

江問走到她麵前,提起那個最重的袋子:“今天我帶你兜風。”

“兜風?”應如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江問神秘兮兮地說:“到校門口你就知道了。”

等三人都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才發現校門口停了一輛特別拉風的摩托車。

餘宛激動地跑上前拍了拍摩托車的油箱說:“哇!這是你的嗎?江問!”

“新買的。”江問轉頭看了一眼應如是。

誰知應如是十分冷靜地問:“未成年,沒有駕駛證是不可以騎摩托車的。”

“過完年我二十歲了。”江問拿起卡在反光鏡上的頭盔戴上,還衝著應如是勾了勾手指,“而且,我有駕駛證。”

應如是一臉的不相信。

江問淡定地從衣服裏掏出一個錢夾,然後拿出他的駕駛證豎到應如是眼前。

應如是再三確認駕駛證上的照片的確是江問本人以後,才接過江問遞過來的頭盔:“那就行。”

應如是戴好頭盔以後,爬上了摩托的後座。

“摩托起步,請抱緊駕駛員。”江問故意擰了一下油門,架穩的摩托還是跟著抖了抖,發出刺耳的轟隆聲。

應如是拽住了他的衣角。

“拽衣角會被甩出去的,趕緊摟住我。”江問的聲音從頭盔裏傳過來的時候已經不夠清晰了。

應如是雖然不想抱他,但是為了人身安全著想,還是圈住了江問的腰。

江問每日鍛煉還真不是蓋的,隔著衣服,應如是都能感覺到他精窄的腰、平整的腹。

江問擰動油門,摩托猛地起步,應如是直接撞上了他的背,就聽見他調笑道:“我的腹肌還不錯吧?”

“嗯,不錯。”

江問駕駛著摩托穿梭在車流中,車身不停地左傾、右傾,害得應如是隻能將他的腰緊緊摟住。

終於等來了一個紅燈,應如是鬆開手,掀開頭盔上的防風罩,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江問的肩膀。

“你要帶我去哪兒?”

江問也掀開了防風罩,轉頭對應如是吹了個口哨:“月球。”

“?”

綠燈亮了,他擰動油門,聲音被吹散在風裏:“帶你私奔到月球。”

“……”

雖然應如是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但這好像是去外環的路,出了市區之後,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少,目之所及的高樓大廈被小型別墅取代。

江問騎了很久,久到應如是趴在他背上快睡著了。

停了車,江問拍了拍應如是的腦袋,讓她清醒。

應如是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各家各戶都是幾層的小別墅,看起來也挺豪華的。

她發出疑問:“這是哪兒?”

“景叔家。”江問拎起應如是的東西。

顧景從大門裏走出來,衝著他們揮了揮手。

“你小子怎麽把柿子也帶來了?”顧景撞了撞江問的肩膀,衝應如是笑了笑。

江問瞥他一眼,冷漠地說:“高興。”

“你這臭小子!”顧景怒嗔,用力地拍了江問的腦袋一下。

雖然江問看起來酷酷的樣子,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招年紀大的人的喜歡。

“天啊,竟然是小問啊!”一個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老奶奶從房間裏走出來,握住了江問的手。

江問抱了她一下,聲音都有些哽咽:“阿婆……”

“說起來,他們也有十幾年沒見過了。”顧景看著兩人,神色有些凝重。

進了屋子,那位阿婆非要拉著應如是聊天,顧景無奈地搖搖頭,跟江問一起去廚房做飯了。

“哎喲,好漂亮的女娃娃嘍。”

阿婆不是H市人,應如是聽不出來她的口音是哪裏的,但是她說的話挺容易懂的。

阿婆攥著應如是的手喃喃自語道:“阿景和阿言認識的時候也就跟你們這麽大哦……多好啊!”

她的眼眶有些濕潤,嗓音有點澀:“不提嘍,老了總喜歡說胡話,我跟你講講小問小時候的事吧!”

阿婆說話挺幽默的,把江問小時候幹的壞事講得繪聲繪色,應如是聽了總覺得小江問的形象都活靈活現起來。

他小時候啊,肯定是個調皮鬼。

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

正好江問端著盤子走進來,看見應如是笑得跟朵花似的,就問她:“你笑什麽呢?”

應如是抬頭看了一眼江問說:“阿婆跟我說你的糗事呢,能不好笑嗎?”

江問愣了愣,然後就聽見應如是又補了一句話:

“阿婆說,你小時候餓得想抓屎吃——幸好被攔下來了。”

江問的臉瞬間就綠了,他瞪著應如是:“胡說八道。”

“還不承認,阿婆、阿婆你給我做證。”應如是抱住阿婆的胳膊,還用頭蹭了蹭她的肩膀。

阿婆隻是笑笑,沒說話。

顧景也端著盤子進來了,見三人聊上了,便也想加入群聊:“你們聊什麽呢?”

“我們在聊江問小時候……”應如是說了一半,被江問瞪了一眼,她隻得把話往肚子裏咽,“小時候的事。”

人也不多,就隻燒了幾個菜,聽景叔說,大部分都是江問的手筆,應如是還挺期待的,畢竟菜的賣相真的很不錯,聞起來也特別香。

猶豫了半天,她才把筷子伸向離自己最近的那道宮保雞丁,嚐了一口,眼前一亮,沒想到江問燒菜這麽好吃,她抬眼朝著江問望過去,正好江問也在看她。

江問又給應如是夾了他炒的花菜,挑眉:“我是不是很棒?”

“棒棒棒!”應如是嘴裏還吃著別人做的菜,自然是嘴短。

許是高興,顧景還拿出了他珍藏的藥酒,跟阿婆兩人小酌了幾杯,江問本來也想嚐嚐的,但是顧景沒讓他喝,說這酒“貴”,把江問氣個半死。

江問指了指顧景的酒杯說:“你這酒什麽價格,我買了。”

“無價。”顧景把酒瓶子抱進懷裏,撫了撫瓶身,垂下了眼眸,“阿言如果還在……肯定一口都不給我喝。”

江問也沉默了,一桌四人除了應如是,都流露出悲傷的表情。

“景叔,你喝多了,早點休息吧。”江問站起身來,收了一下碗筷。

應如是也趕緊幫忙收拾。

顧景衝著江問點了點頭,然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

阿婆一言不發,搬著小板凳坐到了大門口。

江問在廚房刷碗,應如是就站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問什麽,問吧。”江問停下手裏的活兒,看了一眼滿臉糾結的應如是。

應如是也猜想到這事肯定事關景叔的隱私,她雖然好奇,但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所以她還是搖了搖頭說:“沒有。”

“幫我把圍裙拿來。”江問見她不想問,就差使她做點別的事。

應如是把掛在廚房的那個圍裙拿來,江問低下頭,應該是想讓她幫忙穿吧,畢竟他手上都是洗潔精的泡沫,她就幫他把圍裙套上了。

“後麵幫我係一下。”江問已經轉過身,把他的後背留給了應如是。

應如是把兩條綁繩拉到後麵,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阿婆的圍裙是那種市麵上很常見的碎花圍裙,穿在江問身上竟然也沒有很違和。

果然,顏值即正義。

應如是盯著江問的背影,喃喃自語:“江問……”

誰知道江問竟然聽見了。

“嗯?”

應如是解釋道:“沒什麽,就叫叫你。”

江問轉過身,散漫地說了一句:“想我了?”

應如是:“……”

等都收拾好了,江問拎著應如是的幾個袋子,走到大門口跟阿婆告別。

“阿婆,我們要回去了。”阿婆年紀大了,聽力不太好,所以江問聲音有些大。

阿婆衝著他點了點頭,說:“下次記得還來看阿婆。”

“會的。”江問把東西遞給應如是,騎上了摩托。

應如是也衝著阿婆擺手:“阿婆我走了。”

阿婆對她笑了笑。

一路上江問開得挺慢的,應如是不想摟著他的腰,就一手拿東西一手扶著他的肩膀。

兩個人認識這麽久,應如是其實都不知道江問的事,反倒是江問把她家摸了透徹,但她覺得江問不想說,她也不能去問,隻是心裏難免會比較好奇。

為什麽他會一個人住那麽大的別墅?他父母呢?

為什麽他會回國?為什麽會放棄打斯諾克?

這一切都像謎團圍繞在她心裏,她想知道,但又不敢問。

江問把她安全送到了家,又跟唐攸應銘打了個招呼才下樓。

洗完澡,應如是躺在**玩手機,給江問發了一個:【在幹嗎?】

過了幾秒,那邊發來了一張圖片,是江問濕漉漉的頭發,發絲上還滴著水,看來他也是剛洗過澡。

【應如是:你去哪兒過年?】

【江問:不知道,怎麽,你要收留我?】

【應如是:我不收留你,我媽肯定收留你。】

【江問:回我爸家吧。】

【應如是:也在H市嗎?】

【江問:嗯。】

【應如是:那過年一起出來放煙花吧?】

【江問:H市可以放煙花?】

【應如是:有的地方……可以。來不來一句話,磨嘰。】

【江問:來。】

收到肯定回複,應如是就放下手機躺下睡覺了。

年關將至,江問回了另一個家,和應如是的唯一聯係就是微信聊天了。

這天,唐攸要出去買年貨,應如是便跟著她一起出門了。

H市的交通真的是讓人崩潰,等她們到附近的大潤發時,半小時都過去了,明明步行都用不了這麽長時間。

一樓是買吃的比較多,二樓生活用品居多,應如是和唐攸先上二樓采購一些春聯對聯,正好碰上蘇覓和蕭潯。

“柿子!”蘇覓放下手推車,衝應如是打了個招呼。

應如是聽見聲音左右看了看,結果蘇覓他們在她後麵。

“你們也來買年貨?”

“出來逛一下。”蘇覓挽住應如是的胳膊,衝著唐攸打招呼,“阿姨好!”

唐攸見應如是遇見了同學,便善解人意地說:“那你們先逛吧,等會兒我們收銀處集合。”

“好咧。”

唐攸走遠以後,蘇覓拉著應如是往衣服區走去,邊走邊說:“柿子,過年了,送你一條圍巾吧?”

“不用不用。”應如是趕緊擺擺手,拒絕了蘇覓,她又岔開話題,“你跟蕭潯?”

“我們兩家是世交,我跟他也算是……青梅竹馬?”蘇覓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道。

應如是看了一眼任勞任怨推著小車的蕭潯,眨了眨眼睛:“唔……真好。”

蘇覓扭過頭看著應如是,好奇地問:“你跟江問怎麽樣啦?”她眼睛亮亮的,一臉希冀的樣子。

“什麽怎麽樣,就那樣唄。”應如是有點摸不著頭腦。

蘇覓有點小失望,不過還是繼續問:“他沒聯係你啊?”

“有聯係啊……怎麽了?”應如是頓了頓。

蘇覓拽過旁邊的圍巾往應如是脖子上圍,撇了撇嘴:“好久不嗑糖,我都快急死了,你們倆什麽時候再發個糖啊?”

應如是回想起她跟江問之間發生過的點點滴滴,臉慢慢地紅了。

“哎喲,你怎麽突然臉紅了?”蘇覓半眯著眼,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難道你們倆有點什麽?”

應如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踩到了一個人的腳。

“陳讓先?”因為蘇覓是麵對應如是的,所以她很快認出了對方。

應如是一回頭,就看見陳讓先穿著黑色的羽絨服低著頭看鞋,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高挺,他跟江問是不同類型的帥。

江問長得很有侵略性,能一下抓住別人的眼球。

陳讓先五官比較立體,很硬朗,加上他清冷的氣質,就給人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覺。

“對……對不起。”應如是趕緊道了個歉。

陳讓先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聲音很淡:“沒事。”

應如是目送著陳讓先遠去,蘇覓則在一旁冷靜地分析:“論柿子和榜一大佬的適配度,我感覺我可以嗑!”

應如是一臉蒙。

“高冷學霸和甜心少女,嗷嗚——好萌!”蘇覓手捧著臉,閉著眼跺腳。

一旁的蕭潯終於開口:“她平常就這樣,習慣就好。”

他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應如是,繼續說:“我還是支持官配。”

應如是:“?”

我什麽時候有了官配?

應如是到收銀台附近的時候,又遇見了陳讓先,他正拿著東西自助收銀。

在最後刷臉付錢的時候,陳讓先在攝像頭裏看見了偷偷擋臉的應如是,他微微扯起嘴角,於是最後的頭像就停留在了他微笑的畫麵。

“你沒買東西嗎?”陳讓先看了看兩手空空的應如是。

應如是把手背到後麵,結結巴巴地說:“啊……我媽……買東西了。”

陳讓先衝著朝應如是走過來的唐攸打了個招呼:“唐阿姨。”

應如是驚了,陳讓先竟然認識自家媽媽?什麽情況?

唐攸也很自然地朝陳讓先笑了笑:“讓先啊,你媽媽最近怎麽不出來打麻將了?”

“她最近生了點小病,在家躺著呢。”陳讓先看唐攸拎了好幾個袋子,便主動提出要幫忙,“阿姨,我來幫你拎點。”

唐攸也沒客氣,遞給他幾個袋子:“回去跟你媽說,病好了繼續啊,哈哈哈!”

“好。”

等著兩人都已經走出了門,應如是才緩過來。

這兩人什麽時候認識的?

陳讓先一路拎著袋子,跟著應如是和唐攸進了小區,又走進了同一幢樓,同一個電梯,隻不過他是10樓,應如是家在17樓。

回到家,打開門,應如是才問:“媽,你怎麽認識陳讓先的?”

唐攸一邊換拖鞋一邊回答:“一幢樓的,天天都碰見啊,我跟他媽還是麻友。”

“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他?”應如是努力回想了一下,還是沒有任何印象。

唐攸把包掛在衣架上,說:“人家每天最早去學校最晚回家,你卡點上課搶著回家,能遇到才有鬼。”

應如是:“……”

除夕在一句句祝福聲和越來越濃的年味中到來了。

這天天氣很好,應如是睡到了九點才起床,手機收到的拜年短信看了半天也沒看完。

天氣實在是太冷了,一向磨嘰的應如是已經將穿衣服練就到兩分鍾就能套完所有衣服。因為她格外怕冷,所以上身穿了四件冬天的最高配置:秋衣、保暖內衣、毛衣、羽絨服。

不過,每個女孩子麵對寒冬最後的倔強就是再冷也要穿光腿神器了。

應如是洗漱完,應覺寒也起來了。

“每年冬天你都裹得跟個企鵝一樣,偏偏腿上還隻穿這種欺騙觀眾的襪子,嘖嘖嘖。”應覺寒嘴裏還叼著牙刷,卻還在這兒吐槽應如是的穿搭。

應如是一腳踩上應覺寒的腳背,吼道:“要你管。”

應覺寒跳腳直呼痛,他追著應如是到了客廳,卻被應銘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他不服氣地嘀咕:“重女輕男!偏心!”

應銘又瞪了應覺寒一眼,應覺寒趕緊灰溜溜地跑了。

“明天大年初一可不能起這麽晚啊!”應銘摸了摸應如是的頭發囑咐道。

老一輩都有一個傳統就是大年初一一定要早起,據說是因為新的一年要有一個好的開頭這種寓意在。

應如是點了點頭:“好的!爸爸!”

吃完早飯,應銘載著一家人出去逛街,新的一年新的開始當然要穿新衣服了。

時逢佳節,市中心的興業太古匯也改成了吉利的紅色裝修,門口還有兩個福娃在發傳單。

應覺寒是Nike的忠實粉絲,所以一家人首先奔向了Nike專賣店,一進店,應覺寒就自己挑了起來,應如是則坐在休息區玩起了手機。

付錢的時候,店員說過年有活動,買第二件會優惠,應覺寒想都沒想就讓她拿了一個女士同款的36碼,甩手扔給應如是。

應如是一臉蒙地接過手提袋,歪頭看向應覺寒。

應覺寒摸了摸鼻子說:“禮物嘍。”

應如是看了看這雙鞋的單價,眼睛一亮。

小兩千的鞋啊,買得這麽痛快。不過想想也是,她哥一年簽約幾十萬,還能在乎這點小錢,她就愉快地接下了。

拿人嘴軟,她特意說了一句好話:“哥,你真好。”

應覺寒一個哆嗦,拍了拍應如是的頭,陰陽怪氣地說:“我的親妹啊,正常點,能不能拿出點男子漢氣概?”

應如是:“滾!”

走出Nike店以後他們又逛了幾家女裝店,在唐攸給應如是買了好幾身新衣服後,終於收手了。

一家四口準備在外麵吃個中午飯,應如是就打開美團看了看周邊幾家飯店的評價,有一家高級西餐廳評價很好。

“爸,這有家西餐廳評價好好,聽說還挺好吃的。”應如是把自己的手機屏幕遞到應銘眼前。

應銘看都沒看就答應了。

“行,囡囡想吃就去吃。”

這是一家網紅餐廳,還要提前預訂位置才行。

H市交通比較堵,到的時候正好也有空位。

走進餐廳,一位法國小哥走上前迎接,並把他們引到預訂好的餐桌前,給了應銘一份菜單。

潔白的餐桌上整齊地擺放著精致的餐具,桌上藍色小花瓶裏插著嬌嫩的鮮花,悠揚動聽的音樂聲繚繞盤旋。

應銘看了一眼菜單,遞給了應如是:“喜歡吃什麽點什麽。”

應如是接過菜單,點了評論上人氣最高的幾道菜,惠靈頓牛排、法式餡餅、黑鬆露溫泉蛋配西班牙火腿片。

點完單就是等上菜了。

因為要等很久,服務員先端來了餐前麵包,外皮酥軟的牛角麵包、香脆的瓜子薄片,讓人更加期待等下的主餐了。

這家店還是挺名副其實的,貴是貴了點,但是勝在味道好、環境好。餐廳後麵還有一個玻璃花房可以喝下午茶,不過看樣子是不能在這兒喝到下午茶了,因為花房裏已經坐滿了人。

應家一行四人正準備走,突然聽見玻璃花房那邊發出不小的動靜,像是在吵架,聲音隱約傳來:

“我來可不是為了迎合你的新老婆和孩子!”

“你聽聽說的這是什麽混話!”

“不想看到我是嗎?我這就走。”

其中一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

應如是剛想回頭看,沒想到唐攸已經走到玻璃花房裏了,因為她聽出了那聲音正是江問發出的。

花房裏,江盛異常生氣,加上江問一步都不肯退讓,徹底把他激怒了,他抬起手,一個巴掌打在江問的臉上。

江問靜靜地看著他,眼睛裏閃過一瞬悲傷的神色,繼而立馬抬眼,瞪著他,一言不發。

唐攸走到兩人前麵,而應銘緊跟在唐攸身後,兩個孩子也跟了過來。

“請問,您是江問的什麽人?為什麽打江問?”唐攸皺起眉頭,一臉怒色。

江盛沒想到會有人站出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然後咄咄逼人地說:“我是他爸,你又是誰?”

唐攸絲毫沒有膽怯,挺起胸膛,手指著江盛:“你隻會動手打孩子,有什麽資格做江問的爸爸?”

江盛伸出手指著唐攸的鼻子,說話都有點抖:“你說什麽?”

這時候,應銘擋在了唐攸身前,義正詞嚴地說:“雖然不知道你跟江問之間有什麽誤會,但是這孩子我們認識,我們很了解他的脾性,他不是個衝動的人。再者,你隨便動手打孩子真不是一個父親的作為,你必須要跟他道歉。”

江盛看著這夫妻倆,氣得說不出話。

這時,江盛身後站出來一個長相妖豔的女子。這應該就是江問口中的江盛的“新老婆”了。

“老公,消消氣,小問畢竟還小,不懂事。”

一聽這個語氣,就知道江問的後媽不是個善茬,看來是個會挑事的。

江盛一聽,立馬緊鎖眉頭:“還小?還不懂事?他都馬上二十歲了!”

江問勾起一抹冷笑:“從小都沒管過我,現在說什麽懂不懂事?可笑。你趕緊養好她肚子裏的那個,別讓他有娘生沒爹教,最後還被自己親爹說不懂事。”

江盛氣得站不穩,一隻手扶著桌子,一隻手捂著胸口。那個女人虛扶著他,還不忘煽風點火:“老公,如果小問不喜歡這個孩子,我們就不要了吧。”她的聲音本就又細又柔,加上她故意裝可憐,聽起來真是我見猶憐。

“這位大嬸,江問什麽時候說不喜歡你肚子裏的孩子了,你這推波助瀾的功夫練得可真是了得啊!”連一向都不愛管閑事的應覺寒都出來替江問打抱不平了。

那個女人被應覺寒一聲大嬸氣得直跺腳,拉著江盛就要走。江盛也感覺再這樣下去有點不太好,走之前還威脅江問:“你有本事就別回來!”

江問根本沒理他。

應如是見人走遠了,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江問麵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地問了一句:“要跟我回家嗎?”

順理成章地,江問上了應家的車。

路上,一家四口還不忘安慰江問。

正在開車的應銘沒有回頭,他小心翼翼地在反光鏡裏觀察江問的神情,開口道:“小問,沒事的,我們都相信你的。”

“叔叔阿姨,我沒事的。”江問衝著前麵的反光鏡笑了一下。

應銘鬆了一口氣,唐攸也沒有再說什麽。

畢竟,他們這個年齡的孩子都有些敏感,他不願提就算了。

應如是慢慢湊近江問,拉了拉他的小拇指,示意他靠近一點。

江問便歪過頭湊過去,等待應如是的發言。

應如是小聲在他耳邊說話:“沒事的,你還有我……”說完她感覺有哪裏不對勁,趕緊又說,“你還有我……我們。”

江問感覺自己耳根被她呼出的熱氣燙熟了,這熱氣還衝上了臉。

“嗯……知道。”

應覺寒看著一直搞小動作的兩人,很不合時宜地問:“你們倆咬耳朵說啥悄悄話呢,臉都紅了?”

一車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到兩人身上,江問的耳根更紅了。

“哪裏說悄悄話了?”應如是臉一紅,握拳砸了應覺寒好幾下,“你再亂說我打死你。”

唐攸也出來替兩人說話:“就是,小寒你亂說什麽。”

應覺寒有點愣,他眼睛又不花,這兩人貼那麽近,說了幾句話還都臉紅了,不知道在打什麽小九九。

到了應家,江問比在自己家還自在,畢竟這一家人都這麽好,會無條件相信他,他突然感覺自己很幸運。

幸運地遇見了這麽溫暖的一家人。

“小問,今天要吃什麽菜,阿姨給你燒,盡管點菜。”唐攸已經戴上了圍裙。

江問走到廚房,取下唐攸身上的圍裙,笑了笑:“阿姨,今天你就歇著,我露一手給你看看。”

“你會做菜?”唐攸頗為驚訝地看著江問。

應如是舉起手,說:“我證明!江問燒菜特別好吃!”

唐攸當然沒有繼續問下去,倒是對應如是說:“柿子你去給小問打下手吧,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忙。”

“遵命,母上大人!”應如是立馬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到廚房。

江問轉身看了眼冰箱,漫不經心地跟應如是說:“幫我係下圍裙。”

應如是趕緊給他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應覺寒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多餘,後麵爸媽親親抱抱就算了,前麵這兩個人是咋回事?

大過年的,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是回來吃狗糧的嗎?

餐桌上,大家都很沉默,對於中午在餐廳發生的事情絕口不提。

吃到一半的時候,江問放下了筷子,聲音有些哽咽:“叔叔阿姨,謝謝你們……”

正在夾菜的唐攸頓了一下,抬頭朝著江問笑了笑:“哎呀,這有啥好謝的,快吃飯。”

應如是嘴裏還嚼著江問燒的蝦,見氣氛突然沉重起來,她端正身子,把嘴裏沒吃完的蝦一口吞下去,抬頭看了看江問和唐攸,結果這兩人像沒事人一樣,埋頭繼續吃飯了。

每年除夕的重中之重當然是春節聯歡晚會了,客廳的茶幾上擺滿了瓜子、幹果、蜜餞,還有些能墊肚子的小零食。

幸好應家的沙發足夠大足夠長,坐下五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應如是窩在沙發最左側,江問就坐在她右邊,再挪一個位置就是應覺寒了。

應如是坐在最靠邊的位置,所以她有了可以偷懶的正當理由:“江問,我要吃這個,嗯……我夠不到啊。還有那個,對,就是那個。”

江問也隨她折騰,想要啥就給她拿啥,看得應覺寒忍不住咋舌:“江問,你怎麽這麽順著她?”

江問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解釋吧。

倒是應如是忍不住了,勾過頭衝著應覺寒發脾氣:“我覺得江問當我親哥才對,正好媽喜歡江問。”

應覺寒聽了這話,看了一眼唐攸。

唐攸聳了聳肩膀,給他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應覺寒選擇放棄掙紮,開始自我放逐。

不過,他幹了一件大事,偷拍了江問和應如是的照片,還發了朋友圈。

應覺寒:被我媽欽定的女婿混得比我好多了。

配圖就是江問在給應如是剝碧根果的照片。

這朋友圈一發,瞬間炸了。

江吟月:大事件!

餘宛:我看見了什麽!

餘宛:為什麽江問在你們家過年?

應覺寒回複餘宛:上門女婿。

剩下一些也都是他和應如是的共同好友的感歎,當然,兩個當事人還啥都不知道。

新年倒計時還剩五分鍾左右的時候,應如是頭靠在江問肩膀上睡得很熟。

應覺寒也困得不行,迷迷糊糊間看見江問一個橫抱,把應如是撈了起來,送回了她的房間。

可他的確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快睡著的時候感覺有人給他蓋了被子。

第二天,大年初一。

還沒到八點,應如是就被唐攸叫醒了,等應如是換好衣服走到客廳,發現應覺寒還窩在沙發上睡覺,她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整他的好機會。

壞心眼的應如是跑到廚房,打開了冰箱,拿了一袋冰酸奶,然後丟進應覺寒的衣服裏。

下一秒,應覺寒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就看見始作俑者坐在那兒放肆狂笑。

“哥,涼快不?”

應覺寒掀起衣服,把酸奶掏了出來,往沙發上一扔。

應如是開始了下一波嘲諷:“哥,你這小肚子也太突出了吧?打遊戲也得注意一下身材管理啊!白浪費一張爸媽給你的臉,嘖嘖嘖。”

應覺寒不服氣地再掀開,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這肚子還大?我身材這麽好!”

“噫,你看看江問吧。”應如是指了指正往這邊走過來的江問。

應覺寒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走到江問身前,一把掀開他的衣服,忍不住說了一句髒話:“我去,江問你……練過啊?”

江問把衣服拉下去,看了應如是一眼,回答:“非禮勿視啊。”

應如是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嘟了嘟嘴反駁道:“看一下還能少塊肉不成?再說了,我都摸過了……”說到最後,她才反應過來,立馬閉上了嘴。

應覺寒瞟了瞟滿臉通紅的應如是,又看了看麵不改色的江問,瞪著眼睛說:“你們倆竟然……”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江問捂住了嘴。

唐攸本來在廚房煎蛋,聽到三個人吵吵鬧鬧的,就探出頭,結果正好聽見了應覺寒那句“你們倆竟然”的話,於是她好奇地問:“小問和柿子怎麽了?”

應覺寒轉了轉眼珠,趕緊補救道:“他們倆狼狽為奸欺負我!對!狼狽為奸!”

唐攸皺了皺眉:“哪有這麽說妹妹的?”

這偏心偏得都沒譜了,應覺寒沒敢再說什麽,他摟住江問的肩膀,轉身喊了應如是:“來。”

應如是躡手躡腳地跟在他們倆身後,結果應覺寒帶著他們倆去了她的房間。

應覺寒一臉嚴肅地坐在她的**,一本正經地說:“江問你得注意點,我妹妹還沒有成年呢!”

“……”

“哥,你想哪兒去了?”

應覺寒沒理她,又對著江問說:“雖然我爸我媽很喜歡你,可是柿子畢竟還小,你怎麽能對她那樣!”

“……”

“不是,哥,我咋不知道江問對我哪樣了?”

應覺寒瞪了她一眼,聲音很大:“你閉嘴。”

“……”

“哥,你真的想多了。”

江問站在原地沒動。

應覺寒站起來,朝著江問肚子就是一拳,江問吃痛地皺了皺眉,還是沒動。

應如是擋在江問身前,對著應覺寒肚子也是一拳下去。

應覺寒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應如是說:“是江問騎車帶我時,我不小心摸到的。收起你的齷齪思想好吧!”

應覺寒尷尬了一下。

應如是歪著頭眯起眼睛:“哥,為什麽你腦子盡是一些黃色廢料?”

應覺寒:“……”

“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你真厲害。”

應覺寒:“……”

應如是轉身,手下意識地放到江問挨打的地方揉了揉,輕聲說:“江問,你沒事吧?”

“沒事,腹肌夠硬。”江問低頭看了一眼應如是,“你上次沒摸夠嗎?”

應如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趕緊收回自己罪惡的爪子,有些尷尬:“呃……”

應覺寒總算看懂了,原來自家妹妹才是占人家便宜的那個,他還“失手”打了被害者,真是罪孽。

“兄弟,你就當被豬拱了一下。”

“……”

應如是一腳踹在應覺寒腿上,應覺寒抱腿直呼疼。

“哥,男孩子要少說話懂不懂?

“知道你為什麽母胎solo到現在嗎?

“因為你像個魔教中人。”

應覺寒知道自己惹怒了妹妹,但他又不知道如何挽回,隻好朝江問投去求救的眼神。

江問則是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應如是沒有再理應覺寒,摔門而去。

“我覺得柿子對你的評價很中肯。”

留下一句話後,江問也走了。

自我懷疑的應覺寒悄悄地給江吟月發了一條信息:【你覺得我怎麽樣?】

對麵立馬回:【傻。】

應覺寒感覺自己受傷了,這麽多年他身邊不多的女性中一個說他是魔教中人,一個說他傻。

女人太難懂了。

人生太難了。

吃早飯的時候,唐攸說要回一趟老家。

收拾完餐桌,他們就出發了。

這個老家並沒有太遠,隻是在H市外環的地方。

應家的老人年紀大了,不願意住在市區,就搬到了外環,他們方便的時候也會帶點農副產品過來。

不過,這次比較激動的是應如是,因為今年H市頒布了“全麵禁燃令”,很多地方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可是沒有煙花爆竹的春節是不完美的,回老家正好圓了應如是的夢。

“牙牙,乃乃。”應如是一下車就撲向了爺爺奶奶。

應覺寒見此,靠在江問耳邊說:“我跟你說,我們家典型的重女輕男,我就是撿來的。”

江問不僅不安慰他,還補上一刀:“我在你家的地位都快比你高了。”

“你的地位已經比我高太多了。”應覺寒捂著胸口,一副心碎了一地的表情。

老人家不會用手機,所以家裏沒有裝無線網,幾個孩子的流量也不夠揮霍,隻能想辦法出去找點樂子。

應如是眼睛一亮,拉住江問的袖子說:“你在國外肯定沒放過煙花吧?”

“你為什麽會覺得國外沒有煙花爆竹?”江問低頭看著一臉好奇的應如是。

應如是沉下眸子,低著聲音說:“對哦,那沒關係,今天就讓本仙女帶你了解一下我們的鞭炮傳統。”

小賣部的鞭炮種類齊活,摔炮、小金魚、地雷、仙女棒,應有盡有,三人每樣都買了一點,然後跟著一群孩子跑到他們放煙花的地方。

天已經黑透了,隻有路燈還發著微弱的光芒。

應如是轉過頭,把手裏的仙女棒伸到江問麵前:“江問,幫我點!快點!”

江問按下開關,火光一閃,點燃了仙女棒。

他喜歡的女孩子雙手拿著仙女棒,明明滅滅的光芒下,她絢爛的笑顏好像能點亮整個夜空。

她突然遞給他一根仙女棒,然後眯起眼睛,笑得特別好看。

“好看嗎?”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