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她好像,有點喜歡冬天了

玄關處,漆黑一片。

江問憑著記憶摸到了開關,頓時整個別墅都被點亮了,但依舊冷清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他脫掉上衣,赤著腳走進浴室,打開花灑,把自己淋了個透徹。但他還是感覺自己身上很熱,心跳很快,呼吸很急。隻要他一閉上眼,就會想到路燈下應如是幹淨澄澈的眼睛。

他感覺自己可能是瘋了。

洗完澡,江問隻圍了一條浴巾在身上。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跳出來的是應如是的視頻通話,他沒有猶豫,點了接通。

不過他好像忘了自己半裸了。

“啊啊啊!”視頻另一頭的應如是突然尖叫起來,“你你你……你怎麽不穿衣服。”說完,她就把眼睛捂住了。

江問不明所以:“穿了啊,你看。”

應如是右手裂開一條縫,從指縫裏偷看。鏡頭一轉,應如是看見了江問下麵圍著的浴巾,還有他的腹肌……

唔,身材看起來好有料哦。

江問又開始調戲她了:“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的浴巾看幹嗎?”

“我能幹嗎!你趕緊把衣服穿上行不行,真是傷風敗俗!”應如是別過頭,可泛紅的耳垂再一次出賣了她。

江問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我怎麽知道你能幹嗎?說不定在偷偷意**我呢。”

應如是氣得發抖:“閉嘴吧你。”

江問看她已經在生氣的邊緣,就把手機放下,套了一件短袖在身上。

應如是這才敢正視他。

“怎麽突然視頻?”江問一手拿毛巾擦頭發,一手拿手機。

應如是隻好解釋:“點錯了。”

“借口。”江問挑了挑眉,“你就是故意想偷窺我。”

“呸。”應如是一聽他說不正經的話就腦袋疼,但話還得扯到正題上,“以後每晚來我家補習半小時。”

“嗯。”江問拿著手機走到臥室。

應如是將他房間看得清清楚楚,跟她想象中男孩子的臥室很不一樣,幹淨整潔。她忍不住稱讚道:“你房間還挺幹淨的。”

江問頓了頓,誠實地回答:“保潔阿姨會收拾。”

有錢真好。

晚秋十一月,天氣慢慢轉涼,空氣中彌漫著桂花香氣。

期中成績出來了,江問考了年級第50名,正式躋身第一考場。應如是開心得不得了,但江問本人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

畢竟為了備戰期中,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碰過斯諾克了。對於一個愛球如命的人來說,這已經是他能承受的最大極限了。

所以,這個周末應如是打算陪江問去一趟顧景那裏。

這次成績出來以後,周貴財也很驚喜,一下課就把江問叫到了辦公室。

“江問啊,你這次考得很好啊!”周貴財擰開自己的保溫杯,嘬了一口清熱敗火**茶。

江問眼皮耷拉著,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回了個“嗯”。

周貴財想起上一次自己錯怪他的事,頓時感覺愧疚不已,斟酌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他道歉。

江問看他磨磨嘰嘰的,便不耐煩地說:“老師您還有事嗎?”

“哦,沒事,下次繼續加油吧!”周貴財醞釀半天的詞都被江問這一打岔給忘完了。

“那我走了。”江問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怎麽就這麽走了?

周貴財心裏頓時生出一點落寞的感覺,不過江問好像對誰都挺冷漠的,也不是針對他一個人。

想到這裏,他突然鬆了一口氣。可他突然想起來之前他課間去教室巡查的時候聽到班裏有幾個女生在談論江問和應如是,說他們倆怎麽怎麽配,互動怎麽怎麽甜,他還聽說學校貼吧有人開了帖子專門用來追他們倆的日常故事。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周貴財打開學校貼吧搜了一下江問的名字,沒想到還真的有這個帖子,人氣還挺高。他點進去,畫麵上就跳出十來張照片,有江問的,也有應如是的,還有江問背應如是的。

雖然帖子上的文字都說得很清楚,是因為應如是受傷,可周貴財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江問竟然也會友愛同學?

不太現實的樣子。

那……難道是……

早戀!

應如是這兩天總感覺周貴財在偷偷摸摸觀察她。

以前上課周貴財很少會叫她起來回答問題,這幾天倒是很反常,連通假字這種小問題也要叫她起來回答。而且叫她起來回答問題就算了,他也不聽,目光一直往江問身上瞟。

平常下課,周貴財都是端著他的**茶到辦公室和別班的老師吹牛皮,這兩天天天坐在班級後麵的辦公桌上看報紙,害得同學們都不敢在教室裏待著。

終於,周貴財還是在早讀課的時候,把應如是叫了出去。

他雖然懷疑,但他又不能點明了直接問,他就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說:“你感覺江問怎麽樣?”

應如是聽到這個問題,皺了皺眉,回答道:“江問他很好啊,很聰明,學習也很認真。”

等她說完這句話,周貴財又忘了自己應該再說點什麽了,他覺得自己仿佛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樣,人家說不定什麽都沒有呢,或許隻是單純的互幫互助的好同桌罷了。

但他還是耿耿於懷,所以他讓應如是回去以後,就回辦公室請教別的班主任了。

隔壁桌的張老師告訴他要直接一點,可他覺得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他不應該這麽懷疑。另一個班主任就說讓他委婉地在班裏提一下,警示他們。

他感覺這個辦法還挺好的,為此還下了大功夫,在網上搜了一大堆資料。

正好,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班會課,他就借此機會說一下吧。

“今天我要跟你們說一下‘早戀’,我知道你們現在都會因為好奇異性或者愛慕對方的外表,但是呢,我希望我們班上沒有早戀的同學,因為早戀的危害肯定是大於好處的,影響到你們的學習就不好了。”周貴財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走下講台,來到了應如是身邊。

他又繼續說:“尤其是一些學習好的同學,千萬不要因為此時的一點迷惑,就喪失了理智。”

也不知道是不是應如是的錯覺,她感覺周貴財好像在說她一樣,同學們的目光也突然都聚集到了她身上,她倍感壓力。

晚上回到家,應如是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想了一宿,決定暫時離江問遠一點,避避風頭。

第二天,江問找應如是說話,她就當沒聽見,江問送她東西她也不要,甚至早晨也沒有等江問一起上學。

江問當然也感覺出來她是在故意躲他,趁著課間上廁所的空隙,他把應如是拽進了樓前的小花園裏。

“躲我?”

“沒有躲你啊!”應如是慢吞吞地回答,“就是我們得稍微保持點距離,別讓大家誤會我們在早戀了。”

“好。”

江問手插口袋,轉身留了一句話:“但是你不要不理我,也不要躲著我。”

應如是一愣,看著江問的背影,她慢慢蹲了下去,把頭埋進膝蓋裏,她也說不出來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情緒。

開心?難過?

都沒有。

“哭了?”江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他也蹲了下來,“我不會哄女孩子的。”

應如是“撲哧”笑出來,她抬起頭就撞上江問的目光,她躲開。

“我沒哭,就是走累了,坐一會兒。”

江問還是沒走:“那你好了喊我。”

“現在已經好了,我們走吧。”應如是突然站起身來,拍了拍江問的頭,江問也站起身跟著她走。

走到最後一個樓梯的時候,應如是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江問,回答了他之前說的那句話。

“不會不理你,也不會躲著你。”

江問看著她,心髒好像就要從胸口蹦出來一樣,久久都不能平息。

良久,他笑了笑,說:“好。”

過後幾天溫度驟減,預報說十二月初H市就會降雪,這讓鮮能見到雪的H市人激動到不行。

應如是也不例外。

天一冷下來,大家出教室門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女生都聚在一起談論著快要到來的初雪。

餘宛坐在應如是前麵的位置,她望著窗戶上的冰霜,歎了一口氣:“不知道今年的雪大不大,好想打雪仗啊。”

應如是哈了一口熱氣,搓了搓被凍得微微發紅的手,說:“我想和……堆雪人。”

和……江問。

腦子裏突然蹦出來的想法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你想和什麽?”餘宛轉過身,好奇地問。

應如是避開她的眼神,心虛地說:“還能和誰,你和阿月唄。”

“是嗎?”餘宛捏了捏下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應如是聲音都有些抖:“你說的什麽啊。”

“哈?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可以這麽用嗎?”餘宛皺了皺眉,抿緊了嘴唇,顯然她現在已經不想關注應如是想和誰堆雪人了,“那應該用在哪裏?”

她是不是應該慶幸餘宛是個一根筋?

餘宛回了自己的座位,旁邊也沒有人,應如是就把手縮在袖子裏,趴在桌子上發呆。

江問從外麵回來了,他坐下後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熱水袋,扔到應如是麵前,淡聲道:“拿去。”

應如是看見自己胳膊旁邊一個水蜜桃狀的熱水袋,頓時坐直身子,把熱水袋拿在手裏,看了一眼江問:“你的?”

“你的。”江問不知道又從哪兒變出來一袋暖貼,“這也是你的。”

應如是傻傻地接過暖貼,呆呆地看著江問也不說話。

“外套也拿去。”江問又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遞給了應如是。

應如是真是有點受寵若驚,拒絕他道:“不用了,我沒有這麽冷。”

江問直接把校服蓋到了她頭上,說了一句:“上節課也不知道是誰凍得發抖,把手伸進我口袋裏。”

校服裏,應如是小臉一紅。

上節課,她冷得實在受不了,不小心碰到江問的手背,發現他的手很暖和,就恬不知恥地把自己的右手伸進了江問的校服口袋裏取暖。她把蒙在頭上的校服扯下來,套在身上,校服裏麵還是溫熱的。江問的校服很大,她的手根本伸不出去,隻能把袖口往上麵挽。

套好外套之後,她轉臉看了一眼江問,可他身上好像就隻剩一件衛衣了,看起來就很冷的樣子。她怯生生地問:“你不冷嗎?”

“不冷。”江問隨手捏起一支筆,頓了頓,“英國的冬天比這裏可冷多了。”

這倒是真的,歐洲的冬天的確比亞洲要冷。

再上課,應如是絲毫感覺不到寒意了,手裏的玻璃瓶有點燙手,用校服包著再焐手就好了很多。

和江問對視的時候,她笑得特別甜:“謝謝。”

江問眉頭一皺,右手托腮,嘴角上揚,說了句:“傻子。”

天氣越來越冷,應如是已經在校服裏添上了毛衣,今早出門的時候,唐攸還給她圍了條圍巾。倒是江問依舊穿著一件衛衣套一件校服外套,絲毫沒有要入冬的感覺。

隨著氣溫持續的下降,願意出門的人越來越少了,最近擠公交車的人都少了一大半,應如是和江問坐在後車廂靠窗的位置。

“聽說,再過兩天H市就要下雪了。”應如是在玻璃窗上呼了一口熱氣,用指尖在窗上寫下“snow”。

江問把耳機塞進右耳,又把另一隻耳機塞進應如是的左耳,道:“嗯。”

“希望是在周末下雪。”應如是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江問瞄了一眼她的臉,開口:“會的。”

七點半,兩人掐點進了教室。

今天是語文早讀,周貴財早早地就到了教室,坐在後麵的辦公桌上寫教案。看這兩人一起進的教室,他的“早戀雷達”再次開啟,可這兩人之間毫無交流,他就端著自己的**茶回了辦公室。

他前腳剛邁出門,後腳楊宇就放下了課本找江問閑聊:“問哥,你說貴財為啥最近老在我們這一片轉悠?”

江問揚了下眉:“因為愛情吧。”

“……”

下課之後,蘇覓來找應如是,說想跟她一起出去玩。兩人約好了時間,蘇覓開心地抱著她轉了幾圈。

蘇覓走後,應如是還站在原地,她把側邊頭發別到耳後,轉身的時候撞到了一個男生,她連忙道歉:“對不起。”

男生戴著一副眼鏡,低著頭,冷冷地回了一句:“沒關係。”

應如是總感覺自己在哪兒見過他,還想再轉頭看一眼那個男生的臉,可是他已經走遠了。

她閉著眼撓了撓頭,終於想到了是誰!

年級第一陳讓先!

他們倆雖說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但從來沒有過多交集,唯一一次,還是陳讓先被人欺負的時候,應如是出手幫了他,不過當時他的反應也還是很冷淡,隻是說了聲謝謝就走了。

對於這個人,她實在是沒什麽印象,隻是知道他學習一直很好,對誰都很冷漠,挺不討人喜歡的,她沒有再多想,轉身走進班裏。

江問正和他的三個小跟班聚在一起聊天,也不知道聊的什麽,平常毫無表情的他臉上竟然有些凝重。等她走到跟前,四人戛然而止,江問也轉回了身,這就讓應如是更加好奇了。

“你們剛剛在聊什麽?”應如是坐下以後,碰了碰江問的手臂,小聲地問。

江問語氣很嚴肅:“無聊話題,你想聽?”

“?”

“最近國際經濟形勢惡劣。”

“……”

因為蕭潯的生日快到了,所以這次蘇覓找應如是出來玩是為了讓她幫忙一起挑禮物。等兩人把禮物挑好,都已經下午了。

應如是剛到小區門口,天空就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地落在地上,即落即融。她伸出手,抬頭看向天空,驚訝的同時欣喜的心情也湧上心頭,她想立刻找個人分享這種喜悅,掏出手機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是江問。

過了幾秒,另一邊接通了。

應如是忍不住提高聲音,說道:“江問,下雪了。”

“看到了。”江問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應如是抿著唇,關切地問:“你怎麽了,感覺很沒精神的樣子?”

“感冒吧。”江問說著還咳了兩聲,聽起來好像有點嚴重,“我先睡一覺。”

“嗯。”應如是掛斷了電話。她回到家找了幾盒感冒藥和體溫計,準備去看看江問。

再打江問電話的時候,已經無人接通了,應如是站在他家門口有點愣,沒有鑰匙也不知道密碼,她該怎麽進去?

可他的電話也打不通,萬一出點事怎麽辦?她隻好隨便猜了個密碼,1107江問的生日,不對?

這下她沒有頭緒了,就在她準備回家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江問。

“你打這麽多電話幹嗎?”

應如是沒有回答他,直接問道:“我在你家門口,密碼是多少?”

“0000。”

“這麽簡單?你也不怕家被人偷了……”應如是感覺自己猜密碼時的智商都被侮辱了。

江問咳了兩聲,聲音也很沙啞:“初始密碼,懶得改。”

聽著就很不舒服的樣子,還是趕緊進去救他吧!

應如是輸入密碼,打開門走了進去,偌大的一樓空****的,她躡手躡腳地摸上了二樓。

她並不知道江問的房間是哪個,隻能一間一間地找,連開三個門都沒看見江問,那就隻剩走廊最後麵的那個房間了。

果然,她一打開門,就看見江問睡在**,被子隻蓋了一半,一雙大長腿露在外麵。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幫他把被子蓋好,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額頭。

有點燙,看來還有點發燒。

幸好帶了退燒貼,應如是從袋子裏翻出退燒貼,撕開包裝,貼在他的額頭上。

她剛準備離開,江問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啞著聲音說:“小柿子?”

“嗯,是我。”應如是用手輕輕拍了兩下他的額頭,嘀咕道,“沒想到我們大魔王竟然也會生病啊。”

“嗯。”江問強撐起身體,慢吞吞地掀起眼皮,“我想喝粥。”

還真不跟我客氣哈。

應如是翻了個白眼,回道:“行嘞,少爺。”

江問又鑽進被窩裏,聲音悶悶的:“我睡一會兒,你別把廚房炸了。”

應如是:“……”生病了還這麽懟人?

不得不說,有錢人的生活就是奢侈,江問家這個開放式廚房估計有她家客廳那麽大,冰箱是雙開門的,水槽竟然是帶洗碗機的那種,最讓應如是不能理解的是竟然有兩個烤箱。

就江問一個人住,需要這麽浪費嗎?

果然,還是貧窮限製了她的想象力。

廚房很幹淨,廚具也一應俱全,但一看就是從來沒有用過的樣子,連米都沒有,她隻好出門去超市買了點米。

回來以後,她把鍋洗幹淨,淘好米,按下煮粥鍵,就好了。

明明煮粥就這麽簡單,江問還擔心她把廚房炸了?

真是太小瞧她了吧!

實在是找不到什麽事情做,應如是就在客廳隨便轉了一下。

這個別墅比較偏歐式,就是那種看起來就散發著金錢味道的裝修。

其實她還挺好奇的,她認識江問幾個月了,好像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來這兒住過。他爸媽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啊,怎麽放心把孩子就這麽一個人擱在外麵?

轉了一圈,也沒啥發現,她隻好繞回到江問的房間。

江問睡得正熟,應如是也不想吵醒他,於是她又打量起了江問的房間。淺藍色的壁紙,牆上還貼著船錨,與其說這是江問的房間,她更相信這是江問小時候的房間。

左邊的床頭櫃上擺著一個相框,照片裏的兩個人長得很像,看起來應該是姐弟。

如果猜得沒錯的話,這兩個人應該是江問的媽媽和舅舅吧?他應該就是景叔說的“阿言”吧?

看起來就很溫柔,想必是個很好的人。

可景叔說的“不在了”應該是去世的意思吧?

不過,她隻是一個局外人,沒有什麽資格去過問別人的家事。她歎了口氣,把相冊放回原位,坐在江問床邊發呆。

算算時間,粥應該好了,應如是下樓盛了一碗粥。

她剛把粥放下,正準備叫醒江問的時候,卻見他皺起眉頭,用力搖了搖頭,從嘴裏吐出含混不清的幾個字:“舅舅……我……”

救救我?做噩夢了嗎?

應如是突然有點無措,因為她也不知道怎麽安撫噩夢中的人,就握著江問的手,低頭輕聲地哄著:“沒事啦……沒事啦……”

結果,**躺著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雖然她沒幹什麽虧心事,但還是有點心虛,說話都顯得沒有底氣:“我……我什麽都沒幹啊,是你先抓我的。”

“你握我的手,說是我抓的你?”江問這時也清醒了些,看著應如是害羞爭辯的表情,有點想笑,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開了口,“你看我很好欺負嗎?”

您就是混世魔王,還有人敢欺負你?

應如是連忙把手抽回來,假裝輕咳兩聲:“總之,是你主動的。”因為說了假話,她有點羞愧,隻好別過頭,用頭發擋住自己的臉。

江問看她一副縮頭烏龜的樣子,笑了兩聲,端起床頭櫃上的白粥,側過頭道了聲謝:“辛苦你了。”

應如是還是埋著頭,不敢看他。

“你打算低頭到什麽時候?”江問頭靠在應如是放好的枕頭上,睨了她一眼,聲音有些啞。

應如是這才慢吞吞地抬起頭,一邊偷瞄著江問的表情。

江問喝了兩口粥,眼皮耷拉著,很沒精神:“我又不會吃了你,你躲什麽?”

“我這不是躲……我這是嬌羞。”應如是一開口就語出驚人。

江問看了她兩眼沒說話。

“……”

“?”

咋了?我不配擁有少女的嬌羞嗎?

江問清了清嗓子:“嬌羞這個詞不適合你。”

“?”

“你是豪邁。”

請問殺人判多少年?

應如是氣得瞪著眼,鼓著腮幫子,活像個被人戳中的河豚。

江問垂眸,看著她鼓起來的腮幫子,輕笑出聲:“就算豪邁,小柿子也是這條街最可愛的。”

突然聽江問誇她,應如是著實有點受寵若驚,但還是厚著臉皮說:“那當然了。”

江問突然把目光投向窗外,問了句:“你不是一直想下雪嗎?”然後轉過頭,盯著應如是的眼睛,“明早帶你堆雪人。”

應如是皺了皺眉,嘟囔道:“堆……雪人?”

盡管H市下了雪,可是往年的雪都是毛毛小雪,別說堆雪人了,估計剛落地就化成水了,完全不會變成積雪,所以應如是才感到有些疑惑。

江問挑了下眉:“今天的雪下得挺大的,明天應該可以堆雪人。”

應如是站到窗口,看了眼外麵的雪,的確是比剛下的時候大了很多,小花園的草地上已經開始有一層薄薄的積雪了,所以江問說的堆雪人應該是可以實現的!

天啊!沒想到她有生之年竟然能在十二月份堆上雪人!

應如是回頭看了看**躺著的少年,又看了眼飄落下來的雪花,想道——

2018年,你和大雪一起來了。

果然,不出江問所料,當夜就飄起了鵝毛大雪。

等應如是睡醒的時候,整個H市銀裝素裹,白雪皚皚。她掀開被子,趿著拖鞋走到窗前往外望去,外麵的世界果然如詩裏寫的那樣,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H市很多年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雪了,上一次還是十年前,她才剛上小學的時候。

時隔已久,再一次和大雪重逢。不僅應如是很欣喜,整個H市都有點沸騰,應如是點開QQ和微信,滿屏都是外麵雪白一片的美景。

七點左右,江問就給她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得很幹淨,手心裏還躺著一個雪球。

江問:萬事俱備,隻差你了。

應如是趕緊換上一身裝備,戴上圍巾帽子手套,全身上下除了臉露在外麵,其他地方都裹得嚴嚴實實的。

江問家的大別墅自然是帶小花園的,他那張照片也是在小花園裏拍的,應如是馬不停蹄地衝到他家,熟練地開了門。

小花園裏,隻能看見江問蹲著身子的背影,他白色的羽絨服拖在地上,邊角已經浸濕了,然而他還在專注地團著雪球。

“江問!我來幫忙啦!”應如是開心得像隻兔子,一蹦一跳的。

江問轉頭站起身來。

應如是看見他的羽絨服敞著,裏麵隻穿了一件高領毛衣。

“嗯,過來。”江問朝著她招了招手。

應如是才發現他的手通紅通紅的,她心想,你不戴手套來堆雪人,不怕手凍傷嗎?

“我說你真是的,感冒還沒好,還不把拉鏈拉上?”應如是一邊訓他,一邊乖乖地幫他把拉鏈拉上了。

江問手裏還抓著一把雪,他低下頭,盯著應如是頭頂的小發旋,扯起嘴角:“我不冷。”

“不冷?你這臉都要凍成冰塊了。”應如是脫下手套,摸了摸江問的額頭,再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嘟了嘟嘴說,“退燒了,看來大魔王的身體還是挺好的,白擔心了。”

江問把手中的雪扔掉,抓住了應如是的手,他的手剛碰到她的手,她就突然提高音量,喊了一句:“天啊!好冰!”

但是,這並不能影響到江問,他半蹲著身子,握著應如是的手貼上他的臉,盯著她的眼睛說:“給我焐焐臉。”

明明手心手背都能感受到透骨的冰,應如是卻感覺忽地躥起一股熱意,是那種從耳根紅到脖子的熱。

不止脖子,臉頰似乎也被燙到了。

應如是不敢再直視江問的臉,埋下了頭:“放手。”

聲音很小,江問應該聽到了。

但他沒動。

應如是抽出自己的手,重新戴好手套,轉過頭蹲下身子,說:“堆……堆雪人吧。”

手空了,江問還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過了幾秒,他訕訕地吸了吸鼻子,摸了摸後腦勺,答應道:“來了。”

小花園裏的雪落得挺厚實,大概到腳踝深,就像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一樣,腳踩下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腳印。

天空還飄著雪花,零零落落,落到身上即刻就融化成水。

江問之前已經滾了一個不小的雪球,應如是穩住雪球越滾越大,做成了底座,接著再滾一個稍微小點的雪球搭在上麵做雪人的頭。

江問歪頭,問:“裝飾一下?”

“行啊!”應如是說完就拿下了自己的圍巾給雪人圍上。

江問從冰箱找了兩個奧利奧和一根胡蘿卜,用來做雪人的眼睛和鼻子,應如是從小花園裏找了兩根樹枝插在底座上當手,一個雪人就這麽完成了。

應如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開始拍照,拍雪人還不過癮,她又對著小花園拍,鏡頭一轉,江問的臉突然入鏡,他的眼睛正看著鏡頭。

“偷拍我?”

應如是立馬抬頭,假裝自己是在拍天空,然後反擊道:“誰拍你了,自戀。”

其實她原本就沒想要拍江問,被他這麽一說,反倒起了興趣。於是,她把鏡頭調低了點,畫麵裏就有了江問。

一片雪色之中,他蓬鬆的黑發顯得尤為亮眼,就在她準備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她看見江問衝著鏡頭笑了一下。

照片裏,不管是眼神還是嘴角那微微勾起的弧度都恰到好處。

應如是偷偷把這張照片設置成了壁紙,剛設置完,一抬頭就看見江問站在她麵前。她心虛地按下了鎖屏鍵,開口道:“怎麽走路都沒聲音的,幽靈啊!”

江問挑了挑眉,目光瞥見她微微發紅的手指,問道:“冷嗎?”

“你說呢?”應如是搓了搓手,嘴邊呼出的熱氣化成了白霧,“超冷!”

江問把門打開,從玄關處拿了一雙拖鞋放在門口,說了一句:“進來吧。”

應如是走進去,換好拖鞋,在沙發上坐下,江問端了一杯薑茶遞給她。

“薑茶?”應如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煮的?”

江問喝了一大口,點了點頭:“嗯。”

應如是不是很喜歡薑茶的味道,她端著杯子小口小口地抿著,薑的味道太沖,她忍不住皺起了眉:“唔,辣!”

“必須喝完。”江問朝她挑了挑眉,實際就是威脅她,喝不完等著瞧。

應如是心想,長痛不如短痛,還是一口幹了吧。

她端起杯子,抬頭一飲而盡,喝完之後,她吐了吐舌頭:“天啊,太難受了!”

江問遞給她一塊糖,說:“過過嘴。”

應如是接過糖,撕開包裝,扔進嘴裏,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想玩拉雪橇嗎?”江問在她旁邊坐下,沙發突然陷下去好大一個坑。

沒玩過的東西當然都想玩,應如是趕緊點點頭說:“想!”

江問讓她到小花園等著,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根繩子和一塊木板做的簡易雪橇走了出來。

看到實物的應如是有點失望,仿佛自己看到了買家秀和賣家秀。

江問拉住繩子,對著應如是喊道:“上來。”

應如是坐了上去,因為害怕跌倒,她抓緊了前麵的繩子,生怕自己會“脫軌”。

雪橇開始起步,江問拉得很慢,她坐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發呆。雪橇停下的時候,她還在神遊,江問喊了幾聲才把她喚醒。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江問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應如是撣了撣身上的雪,抬頭看著江問的眼睛:“以後我們每年都一起堆雪人吧?”

她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卻清晰地傳入江問的耳中。

江問衝她笑了笑,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回答道:“好啊。”

應如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角忍不住地翹起。

她好像,有點喜歡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