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她如此光芒萬丈

白大學霸即便試卷的最後一頁沒寫,也不妨礙他仍保持在年級第一名的位置,由於平時跟第二名總能拉開差不多50分的差距,這次最後一頁的三道大題是49分,他便領先了第二名的餘馨榮3分。

藍梔子則直線跌出了年級前三十。

去領成績那天,她原本還惦記著上次辯論賽臨陣脫逃的事情,卻發現同學們根本沒有提及,就如白林間所說的,有些事情隻是自己太在意罷了。

白林間順便開了校園說高二上學期的最後一次會議,地點仍在科學樓101教室,這次三年一中將與隔壁市的蔓市中學進行較量,而辯論賽的題目是“愚公應該移山還是搬家”,他們抽到了“應該移山”。

顯然這是一個關於精神世界與客觀世界的矛盾對立話題,選擇搬家便是遵循客觀條件和自然規律,而選擇移山則是發揚堅持不懈的毅力和恒心。

白林間在布置好假期任務後便散了會,何欽再次提出大家一塊兒聚餐,直到他信誓旦旦地保證這次絕對不再以聚餐的名義進行突擊考核,而白林間也對此做出表態時,大家才鬆了口氣答應下來。

何欽選了家火鍋店,訂了個小包間,剛好能坐下六個人。

藍梔子愧對於辯論賽上當縮頭烏龜的事情,她鼓了半天的勇氣,刺溜站起來,把凳子突然弄出很大的聲響。

其他人都奇怪地看著她,她紅著臉道:“對不起大家,上次辯論賽我……”她有些結巴,說話磕磕絆絆的。

大家都猜到她要說什麽了,何欽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諢道:“哎!這有什麽?辯論杯上可不能再缺席了哦。”

尤真真口齒伶俐地接過何欽的話:“副社長,說好的啊,每次比賽前都是要看實力評判的,雖然梔子上次跑了,我才能頂替,但不代表下次我還是沒法上台。”

“哈哈,當然,我就算敢這麽想,估計剛正不阿的隊長也會不讓吧。”

“嗯。”一旁的白林間點點頭,故作高傲,“辯論賽不是誰想上就可以上的,每次都會先做一個評估。”他瞥了眼藍梔子,淡淡道,“你已經缺席三次校園說的例會了,如果不加把勁,說不定下次連臨陣脫逃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會努力的。”藍梔子應道。

她知道白林間已經待她夠好的了,若是以往的隊員敢無緣無故缺席三次例會,那基本就被辯論隊給除名了,可是白林間又為她破例了一次。

“隊長對你可真好啊。”付浩然故作嫉妒地說。

聽到這話的藍梔子臉紅得更厲害了。

坐在另一邊的餘馨榮從聚餐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悶著頭喝水。

“哎,那張照片到底是誰發的啊?查出來了沒有?”尤真真突然很好奇。

這張照片原本隻是在204班傳播,結果大家以一傳十,鬧得整個年級都知道了。

白林間搖搖頭:“發布者用的是QQ匿名功能,很難找出來,除非本人自己承認。”

何欽握了握拳頭:“要是讓我知道是誰發的,看我不揍他!”

他義憤填膺的樣子讓大家忍俊不禁。

藍梔子笑了笑:“沒事,已經過去了,也多虧了那張照片,才能讓我直麵這個一直壓在我心裏的事情。”

她的聲音很平靜,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何欽連忙調動氣氛:“大家快吃吧,都煮開了。”

說完大家紛紛動起筷子來。

藍梔子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牛肉丸,往嘴裏送,結果還沒咬住,筷子一滑,牛肉丸直接飛到了身旁白林間的調料碗裏,他那碗裏盛著的滿滿的芝麻油直接濺了他一身。

白林間嚇得下意識閉上了眼,再次睜開眼睛時藍白校服的外套已經變成了花衣裳。

“啊!對不起!”藍梔子連連道歉。

白林間頓了頓,拿起桌子上的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校服,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和你吃火鍋真危險。”他本想把校服外套脫下來,但又怕再次遭殃,索性繼續穿著。

藍梔子為避免悲劇發生,和何欽換了個位置,並跟服務員要了圍裙給白林間。大家繼續嘻嘻哈哈地吃著,一邊聊著期末考試的事情。

“我聽說隊長期末考試最後一科的試卷有一頁沒寫啊,是為什麽?”尤真真問,這件事情早在年級傳開了。

白林間沉默了會兒,大概是在想理由,緩緩開口:“我家的貓丟了,我趕著去把它找回來。”

藍梔子本來還覺得這個謊編得不錯,何欽卻問道:“你家有貓?”

白林間瞪了何欽一眼,不緊不慢道:“前不久養的。”他說著,目光若有似無地往藍梔子這邊瞟了瞟。

藍梔子才突然反應過來白林間把她比喻成了走丟的貓,禁不住白了他一眼。若不是這次離他坐得遠,她一定在桌子底下狠狠給他一腳了。

吃完火鍋後,藍梔子看到白林間藍白相間校服上的汙點,有些過意不去。趁大家不注意的間隙,她問道:“要不我賠給你一件校服外套吧?你穿多少碼?”

白林間低頭掃了一眼那明晃晃的汙點,確實覺得有些不大自在:“應該可以洗幹淨。”

藍梔子點點頭,卻聽見他又補了句:“那你替我洗吧。”

“啊?”藍梔子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白林間將校服外套脫下了,得意揚揚地甩到她的懷裏:“開學前給我就可以。”

藍梔子雙手接住校服愣在原地。

很快到了過年,今年除夕爸爸媽媽仍舊不回外婆家,即便藍梔子在這裏。

以前她跟爸爸媽媽在一起時完全感受不到大年三十的其樂融融,爸爸匆忙吃完年夜飯就去跟他的生意夥伴們打牌了,媽媽則拎著禮品揣著紅包四處串門,她不願跟著去,早早地便洗完澡躺到**,躲在被窩裏追劇,不知不覺中睡去。

外婆自從外公去世後的每年除夕都是跟著廣場舞團裏的老人們一塊兒先表演後吃飯,廣場舞團裏有不少老人是留守的或者孤寡老人,大家找了個飯店聚在一起,唱唱歌跳跳舞,互相道著“新年好”。

今年也一樣,不一樣的是這次外婆把藍梔子帶去了。

老人們圍著藍梔子團團轉,各路爺爺奶奶直誇她上次爭地盤的“英勇行為”,把她誇得越發不好意思。還莫名收到了來自老人們的壓歲錢,雖然都是幾塊錢幾塊錢的,加在一起連一百塊錢都不到,卻讓她心裏一陣酸,比拿到爸爸媽媽幾千塊的壓歲錢還要感動。

麵對人群時她會緊張到開不了口,她害怕麵對太多的人,可事實上她一直渴望著融入熱熱鬧鬧的人潮人海裏,和他們一起盡情地大笑著,她討厭清冷討厭寂寥,討厭和爸爸媽媽三個人住在偌大的別墅裏卻連說個話都費勁,也討厭常常跟父母連麵都見不到。

她喜歡跟老人們這樣輕鬆愉悅地相處,在這裏她不會被置之不顧,一旦有人見她身邊的位置空了,都會怕她孤單和不開心,坐到她旁邊來跟她嘮嘮嗑,有時候她甚至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可是老人們真誠的笑容讓她感到無比溫暖。

“外婆,我今天很高興。”藍梔子和外婆回到小區,以前她還在想外婆一個人過春節會是多麽孤寂,但好在有一群朋友陪著她。

“外婆也很開心,今年還有小孫女在我身旁。”外婆握著她的手,慈祥地笑著。

走到樓梯底下時,便看到兩個一大一小的人影站在那裏,白小白戴著頂地主瓜皮帽,腦袋瓜後麵拖著一根長長的小辮子,穿著一身紅色的小唐裝,看上去可愛極了。他朝藍梔子跑過來,手裏拿著炮仗:“梔子姐姐,我來找你放鞭炮。”

而另一個人影正是白林間,他穿著件喜慶的紅毛衣,跟外婆打了聲招呼,然後懶洋洋地杵在那裏。

外婆看到兩人笑得合不攏嘴,對藍梔子說道:“那你們好好玩,外婆先上去了。”她說著上了樓。

“白小白非要來的。”白林間解釋著。

“我又沒讓你來,是你非要跟著我的!”白小白揭穿了白林間,被白林間狠狠地瞪了一眼。

白林間清了清嗓子,又解釋道:“我是來拿我的校服外套的,順路而已。”

“那我先上去拿給你!”那件校服在帶回來的第二天她便洗幹淨了。藍梔子連忙跑上樓,給衣服裝了個袋子,氣喘籲籲地跑下來,遞給白林間。

“梔子姐姐,我們來玩炮仗嘛!”白小白一邊說著,一邊往地上扔了個砸砸炮,“砰”的一聲把藍梔子嚇了一跳,直接一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她其實一直很害怕鞭炮。

白林間瞪了白小白一眼,連忙過來扶起藍梔子,手不小心蹭到了她的頭發上,蹭落了少女別在發間的蝴蝶發夾。

藍梔子似乎沒注意到,為緩解尷尬氣氛忙轉身去跟白小白搭話:“那個我們能不能不玩炮仗?”

白林間彎腰撿起那枚蝴蝶發夾,笑了笑,揣在自己的口袋裏。

藍梔子和白小白達成共識,玩最為溫和的煙花棒。白小白替她點了火,她拿著煙花棒在空中來回畫圈,璀璨的花火映著她的臉龐,熠熠生輝,她笑靨如花,仿佛一場瑰麗而珍貴的夢,在喧囂裏散發著盈盈光澤。

白林間心裏一陣悸動,他又想起了那天的獅子座流星雨,直到後來藍梔子消失在他的生命裏,他才發現這個女孩子在他的記憶中一直是如此的光芒萬丈,一旦離開,他的世界就會墜入無聲的黑暗,再無光明。

年後三年一中整個高中部提前開了學。開學的第一天,白林間是揚旗手,當他筆直地挺直腰板,踏著整齊的正步走著時,全校女生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了。

少年藍白相間的校服如晴空般明媚,他眉眼清秀,皮膚白皙,仿佛漫畫裏走出來的。

五星紅旗緩緩升起,少年嘴裏默唱著國歌。

之後是白林間在國旗下的演講,每周一次升旗後的演講一般由學校的朗誦社團負責,而白林間並非朗誦社的成員,這次演講完全是自發主動的。他拿過話筒:“各位老師、同學,我是高二4班的白林間,今天我想談的主題是‘語言的暴力’……”

大家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不明白白林間為何想演講這個話題,藍梔子也有些不解,豎起耳朵聽著。

“我是校園說辯論隊的隊長,辯論是語言的交流與碰撞,它是我們陳述觀點最好的利器,我一直不認為語言應該成為傷害人的暗箭,但是我有一位隊員,卻遭到了語言的暴力……”

白林間說到這裏時,藍梔子微微愣了一下,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繼續聽他往下說:“在和三年二中打辯論賽之前,有一張堪稱黑曆史的照片在班級裏突然流傳,後來全校的同學都知道了這件事情,在學校的貼吧上大肆評論,言語之間要麽嘲笑要麽詆毀……”

藍梔子怔了怔,不少同班同學的目光朝她看了過來,她隻是直直地看向國旗下的少年,雖然他站得很遠,她甚至不大看得清他的模樣,但是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從懸掛在教學樓的話筒傳來。

“雖然校方最後將這些言論刪除了,但是它明顯已經形成了一種暴力行為,而重點是,照片中的女孩子又做錯了什麽呢?難道你們在站上舞台的時候不會緊張嗎?難道你們小時候沒有類似的經曆嗎?如果照片中的人是你們自己,你們本來想要抹掉它,卻被惡人又翻了出來,不僅如此,還要遭遇莫名的語言暴力,你們又會作何感想?”

這番問話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頓時萬籟俱寂,白林間的聲音在一片安靜中無比的洪亮清晰:“我希望傳播這張照片的人能夠站出來承認自己的錯誤,我並不是要你公開自己的身份,而是你欠被害者一個道歉。”

藍梔子沒想到白林間會為了她,為了照片這件事情專門做了一次國旗下的演講,目的不但是讓大家意識到語言暴力的危害,而且還要揪出始作俑者。

她心裏一陣酸,少年藍白相間的身影漸漸被她的淚水模糊了,她笑著,淚水掉了下來,以前還自嘲認識白林間之後翻的白眼比以前更多了,可是在徹底了解他以後,在被他那些尖酸刻薄之下卻默默作為的小溫暖打動後,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愛哭鼻子了。

紅了臉,又紅了眼。

“天哪,你好大的麵子啊,白林間竟然為了你這樣公開說話,他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哦。”何欽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藍梔子抿著嘴笑著,眼淚一直往下掉。

“走吧,去吃早點!”升旗儀式結束後,何欽笑嘻嘻地說。

藍梔子看了眼國旗的方向,在人群的推搡中,白林間的身影漸漸消失,她隻能將目光收回來,點點頭,跟著蹦蹦跳跳的何欽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早上在家她吃了外婆煮的皮蛋瘦肉粥,還不是很餓,便在食堂的小賣鋪裏拿了杯優樂美。突然,胳膊被人輕輕地推了一下,她轉過頭去,見是黎小野,一副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

“有事嗎?”藍梔子奇怪道。

黎小野躊躇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道:“那照片……是我發的。”

藍梔子怔了怔。

“對不起。”黎小野又補充道。

“你是怎麽有那張照片的?”

“我把你QQ所有空間訪問者的空間都翻了一遍,在別人的相冊裏找到的。”

藍梔子對黎小野的執著感到訝異又無奈:“你就那麽討厭我嗎?”

“我隻是討厭被白校草在乎的你。”黎小野輕聲道,頭垂得越來越低。

藍梔子的心“咯噔”了一下。

黎小野猶豫著抬起頭,眼裏盈著淚光:“對不起,但是請你不要告訴白林間好嗎,不然他一定會討厭我的。”

“我不會的,你放心吧。”藍梔子保證,“這件事情就當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了。”

“謝謝你。”黎小野鞠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的躬,然後轉身快速地跑了。

藍梔子看著她的背影,莫名地覺得積鬱在心裏許久的烏雲似乎消散了。

和蔓市中學的辯論賽在三年一中的講學廳舉行,辯論隊成員的家人們幾乎都來了,包括藍梔子的外婆。

眾人在後台等候時,藍梔子撥開簾子朝外麵看了一眼,看到幾個大大的應援牌高舉著,上麵全是為他們打氣加油的話語,甚至還做成閃光效果。

黎小野這次組織了一個校園說的應援團,有許多同校同學加入,在氣勢上完全壓倒蔓市中學。

“這次可不能再中途落跑了哦。”何欽笑著打趣道。

這次上場的辯論隊隊員為白林間、何欽、餘馨榮和藍梔子,付浩然因為感冒退出這場比賽,尤真真則由於之前的辯論賽上犯了個小小的錯誤仍作為替補。

藍梔子點點頭,眼神裏飽含著堅定的信念,雖然她全身又猶如觸電一般神經緊繃了起來,雙腿也控製不住地發抖,但她還是拚命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白林間走了過來,拉起她的手,將一個東西塞入她的手中。

藍梔子攤開手心,是塊口香糖。

“可以緩解緊張。”白林間淡淡地說。

藍梔子心裏一陣暖,將口香糖拆開,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縈繞著整個口腔,她整個人不禁神清氣爽起來,緊繃的肌肉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就按照你平時的水準正常發揮就可以了。”白林間特意將她安排為二辯,即便她在辯論中出了什麽狀況,作為三辯的自己也能及時補救,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應對策略。

“各位評委、同學,大家下午好,歡迎來到‘省級辯論杯’小組循環賽之三年一中與蔓市中學的精彩對決,今晚的辯題是‘愚公應該移山還是搬家’……”

隨著主持人抑揚頓挫的開場白展開,雙方隊員開始上場。

“走吧。”白林間站在藍梔子身後,輕聲說道,聲音很溫柔。

藍梔子深吸了口氣,跟著前麵的何欽走上舞台,依次落座。

“接下來有請雙方辯手介紹自己,首先是正方成員,來自三年一中的‘校園說’辯論隊!”

“大家好,我是一辯何欽。”何欽站起來笑眯眯道,用手摸了摸板寸頭,笑容十分陽光,帶著一點壞男孩的痞笑。

“我是二辯藍梔子。”不少女生還沉浸在對何欽的讚美中,歡呼聲不止,將藍梔子本來就小的聲音掩蓋了下去。藍梔子一顆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快速介紹完後快速坐下,前後不到三秒。

“我是三辯白林間。”白林間的聲音十分純正,他一出場,黎小野那撮後援粉絲團已經以極高分貝的聲音尖叫起來了,整個現場猶如明星見麵會一般熱鬧,不禁讓坐在對麵的蔓市中學的“你不隊”辯論隊隊員沉下了臉,光是顏值這一點就率先敗下陣來,對麵不僅有兩個帥哥坐鎮,還有四辯的餘馨榮更是校花般的存在,而藍梔子雖然長相說不上驚豔,卻十分耐看,學生頭可愛至極。

隨後反方的“你不隊”隊伍也輪流進行了自我介紹。

辯論賽由此正式拉開帷幕。

作為正方一辯的何欽率先發言:“愚公移山這個成語表現了中國古代人民的信心和毅力,說明想要克服困難就必須堅持不懈,愚公的精神影響著世世代代的人,激勵著我們,所以我方認為,愚公應該移山……”

反方的一辯是個個子高高、身體很結實的男生,雖然外表有些糙漢子,但發言還算溫和:“愚公移山這個成語本身就是虛構的,它違背了實事求是的道理,生活想要繼續,就應該學會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在高大的山麵前,要學會變通,所以我方認為,愚公應該搬家……”

雙方一辯各抒己見,大家采取的都是講道理的態度,不分伯仲。

“下麵是攻辯環節,由正方二辯開始,每輪攻辯……”

藍梔子掃了一眼觀眾席,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外婆和熟悉的老師、同學,還有許多她未曾謀麵的生麵孔,她吸氣、凝神,努力讓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辯論上。

她低頭看著自己準備的稿子,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問題,她迅速地掃了一眼,抽出其中幾個最關鍵的:“愚公移山,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對方辯友為什麽不承認呢?”她花了很大力氣才將這句話說出來,聲音有些顫抖。

對方二辯是個個子小小的女生,聲音卻十分尖銳,像電磁噪聲讓人聽了很不舒服:“愚公給他的子孫帶來了什麽呢?是千秋萬代無窮無盡地挖山,他們的子子孫孫永遠就埋沒在這一件事情上了。請問對方辯友,這種徒勞無功的精神就是你們所謂的堅持不懈嗎?我認為愚公從一開始方向就錯了。”

藍梔子早就料想到對方會這樣辯駁,她順著對方的思路說下去:“徒勞無功根本就不是愚公移山這個故事所要表達的寓意,而是對方辯手強行灌輸的。假設愚公是搬家而不是移山,那這個故事的寓意何在呢?”

“那就是要實事求是、善於變通唄!而且愚公也並非是靠自己的力量移走了山,而是天神相助,難道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死幹蠻幹一件事情就最終會感動上天,是這個道理嗎?”

對方的這番提問逗得全場哈哈大笑起來,藍梔子不禁更緊張了。

白林間和何欽也為她捏了一把汗,他們沒想到對麵的二辯選手會是個如此強勁的家夥。

藍梔子頓了頓,對麵的女生比她矮了半個頭,對方揚起下巴,盛氣淩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如同兩個圓碌碌的大燈泡。

對方找了個十分刁鑽的角度,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是不能被對方的思路帶跑,一旦遇到這種混淆是非的提問,最關鍵的便是找到問題的矛盾之處。

藍梔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快速在腦海裏揣摩著對方的話,終於找到了漏洞所在:“請問對方辯手,天神存在嗎?”

女生猶豫了會兒:“不存在。”

“那麽愚公當然是憑借自己堅韌不拔的精神移走了大山,天神在這個故事裏更像是伯樂的存在,就好比你在學習中十分努力,也許你的努力暫時沒有成效,但老師都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裏,給予獎勵,那麽我認為老師便可以充當天神的角色。”

藍梔子用了舉例的方法通俗易懂地闡明了自己的觀點,對方意識到自己處於劣勢之後稍稍亂了陣腳,藍梔子乘勝追擊:“請問對方辯友,如果愚公不移山,那麽全族人的交通問題如何解決?”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麵對人群就會結巴這個毛病,曾經她試圖用逃避的方法去解決,可是那樣她的人生並沒有多少好轉,這件事情會一直成為她成長道路上的一塊絆腳石,即便繞過了它,又將在下一個路口繼續出現,隻有堅持不懈地戰鬥,才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藍梔子越說越有底氣:“假如你選擇了繞過大山搬家,那搬家的路上又遇到了一座大山,那麽你仍選擇繼續繞路嗎?繞過了這一個總還有下一個,就好比人生道路上的困難,都是需要直麵的,一味逃避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的聲音洪亮清晰,幾乎震懾了整個講學廳,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她。

藍梔子麵對一雙雙明亮的眼睛,下意識地低了頭,但很快她又揚起頭,對著台下的觀眾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台下頓時熱烈鼓起掌來,直到主持人喊了停。

比賽繼續。

有藍梔子的這番承上啟下,白林間發揮得更順暢了,他接連舉例了“西北大開發”和“三峽工程”這些令人振奮的國家大工程,表明愚公移山是一種勤勞刻苦堅持不懈的精神,鼓舞著我們很多代人。

最後由餘馨榮作為四辯總結發言,她將前麵三位辯手的思路理清楚,又進行了一番升華,校園說自二辯藍梔子之後一路高歌猛進,反方節節落敗。

勝利花落誰家已經顯而易見了。

主持人當場宣布“校園說”辯論隊獲勝時,何欽激動得從座位上跳起來,拉著藍梔子的手來回誇張地擺動,藍梔子的整條胳膊都快被他給甩麻了。

“校園說!校園說!校園說!”

“三年一中校園說!”

“校園說無敵!”

……

台下傳來排山倒海的尖叫聲和喝彩聲,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把“你不隊”的成員逼得直接甩臉色離開。

觀眾的呼喊聲震耳欲聾。

藍梔子沉浸在歡呼聲裏久久不能回神,她看到外婆喜上眉梢的笑容,聽到白小白朝她拚命地揮手大叫著“梔子姐姐”,她的心也如打潑了蜜糖罐一般甜滋滋的。

“你剛剛的表現真的很棒。”白林間一邊笑吟吟地朝台下招手,一邊側過頭對藍梔子說道。

藍梔子看了看他,那個少年發自內心地為她開心著。

是他,給了她一次又一次重新站起來重新開始的機會。

而她,終於不負眾望,做到了。

藍梔子又想哭了,認識白林間之後她才發現,原來人開心到極致是真的會喜極而泣的。

直到旁邊的何欽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她這會兒還是在台上,哭出來可不太好。

“哇,你們真的太厲害了!”

“藍梔子今天狀態很好啊!”

……

台下的同學們跑到舞台上祝賀,尤真真和付浩然也開心地湊了過來。

尤真真由衷地肯定道:“你的實力真的很強。”

藍梔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會朝你努力看齊的。”尤真真又爽朗一笑。

“梔子姐姐!”白小白不知道從哪裏抱來一束花,直接獻給了她。

藍梔子驚喜地接過滿天星花束,摸了摸白小白的頭:“謝謝你啊。”

“為什麽我沒有?”白林間挑了挑眉,有些不爽。

“我們家的花園那麽多花,你隨便摘不就好了。”白小白回道。

白林間瞪了他一眼:“重色輕哥。”

“哼!誰讓你老欺負我!隻有梔子姐姐對我好。”白小白噘起嘴,雙手叉腰,表情十分可愛。

外婆跟在白小白後麵,好生歡喜:“我孫女真棒啊。”

藍梔子跟外婆聊了幾句,外婆因為晚上還有廣場舞行程,便先離開了。

其他同學也陸陸續續地散去。

“既然贏了,那就吃一頓吧!”何欽提議來一場慶功宴。

“耶!”白小白一聽有吃的便開心地蹦躂起來。

尤真真撇撇嘴:“又吃!我進辯論隊後都長胖了好幾斤了!”

“那說明我們辯論隊養人啊!”何欽回道。

大家紛紛笑起來,藍梔子也無奈笑笑,深感校園說有何欽的存在,除了辯論之外,吃也變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

“那串串走起!”何欽大笑著摟著白林間的肩膀,朝前走去。

藍梔子拉著白小白的手跟在他們身後。

講學廳裏還有負責收拾場地的同學們,藍梔子看到拿著應援牌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白林間不舍得離去的黎小野,叫住了她:“黎小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

黎小野聽到這番問話又驚又喜,開心得快喘不上來了:“我、我可以嗎?”

何欽和白林間明白藍梔子的意思,都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何欽接話道:“你是我們的後援粉絲團團長,一直以來做了很多事情,是該請你吃頓飯,不然我們都過意不去。”

黎小野喜出望外地抱著應援牌跑了過來,她的應援牌上寫著“白校草”三個大字,十分惹眼。

“你不會要抱著這個去吃吧?”白林間問,指了指應援牌。

黎小野訕訕一笑,將應援牌擺放在一邊:“那我吃飽再回來拿。”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何欽笑著打趣白林間:“她可真是你的小迷妹啊。”

“走吧。”白林間衝黎小野淡淡一笑。這一笑,簡直把黎小野看癡了,差點開心到虛脫。

藍梔子看著黎小野誇張的反應,隻覺得很可愛,從前她覺得黎小野的行為舉止都太浮誇了:為了白林間組織了個校草粉絲應援團,他大大小小的比賽哪怕隻是體育課上普通的籃球賽都會加油助威,他每一次課堂上發言她都會豎起耳朵認真聽著並附帶星星眼崇拜注視,她為了他那麽執著地想要加入校園說哪怕一次又一次被拒之門外……

以前藍梔子不懂,可是現在她明白了,原來在乎一個人的時候,是藏不住的。

年少時的仰慕,可以跨越山河,可以無所忌憚,不懼怕別人的目光,而是一心一意地朝著歡喜的人一步步靠近,哪怕隻要他回一個眼神或者微笑,那麽這份仰慕便值了。

這一晚,藍梔子臨睡前發了條校園說吃烤串合照的朋友圈,結果第二天醒來竟有數十條提示消息,她嚇得點開了昨晚發的那條朋友圈,原來是白林間給他點讚了,大家紛紛評論:

“啊啊啊啊!萬年不點讚的白林間竟然給藍梔子點讚了!”

“前來瞻仰白大校草的讚。”

“瞻仰+1。”

“瞻仰+2。”

……

藍梔子無奈地笑了笑,反反複複看了白林間那個讚好幾眼,竟然有些害怕他將讚取消。